第63章 追查凶手線索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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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亮,風停了,北坡那片灌木叢的枝葉不再晃動。葉天寒還蹲在原地,手按著腰間的鐵鏈,指節微微泛白。他沒動,像是和腳下的石頭長在了一起,隻有眼珠緩慢掃過地麵,一寸一寸地看。
    陳虎從後麵趕上來,靴子踩碎了一根枯枝,聲音不大,但葉天寒立刻抬起了頭。
    “你盯了一夜?”陳虎低聲問。
    “不是盯。”葉天寒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是等。等他留下點東西。”
    “結果呢?”
    葉天寒沒答,轉身朝北坡走。兩名親兵已經等在坡底,手裏握著短矛,臉色發緊。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跟上,自己先踏上了泥道。
    黎明的光斜照下來,草尖上的露水還沒幹。葉天寒走得極慢,每一步都先用腳尖輕點地麵,再緩緩落腳。他忽然停下,蹲下身,手指撫過一處淺坑——泥麵微凹,邊緣整齊,像是有人單腳點地時留下的。
    “這裏。”他說。
    陳虎湊過來,眯眼看了看:“不像巡邏兵的步距,太輕了。”
    “也不是蠻子。”葉天寒站起身,順著痕跡往前走,“蠻子走路拖腳,泥印後沿會拉出一條溝。這人落地幹脆,收腳利索,像練過的。”
    一行四人沿著痕跡往山坳深處走。百步開外,一片低矮灌木被壓倒了一小片,斷口新鮮。葉天寒撥開枝葉,底下壓著半截燒盡的火絨,黑灰沾在草根上,還沒被風吹散。
    他捏起一點灰,在指腹搓了搓。
    “昨夜有人在這兒點過火。”陳虎說。
    “不是取暖。”葉天寒搖頭,“是試探風向。箭能飛多遠,得看風。”
    “所以他先燒點東西,看煙往哪飄?”
    “然後才射箭。”葉天寒抬頭,目光順著風來的方向延伸,“他在找最佳距離,確保箭能擦著我耳朵過去,又不真傷人。”
    陳虎吸了口氣:“這不是行刺,是玩。”
    “是考試。”葉天寒冷笑,“考我警不警覺,考我敢不敢追。”
    他繼續往前走,步伐加快。地麵的痕跡時有時無,偶爾是一枚模糊的鞋印,偶爾是草葉被踩倒的方向。越往裏走,植被越密,光線也暗了下來。
    突然,痕跡斷了。
    前方是一片平坦的泥地,表麵覆蓋著一層新土,像是被人特意翻過一遍。草皮整整齊齊地鋪在上麵,連邊緣的縫隙都對得嚴絲合縫。
    “有人清過場。”陳虎皺眉。
    葉天寒蹲下,伸手摳了摳土層邊緣。底下是濕的,而表層已經幹了。他抬頭看了看天,昨夜沒下雨,這濕氣隻能是人為潑水留下的。
    “洗腳印。”他說。
    “誰這麽講究?”陳虎低聲罵了一句,“連土都換了一遍?”
    “怕狗聞。”葉天寒站起身,目光掃向兩側岩壁,“軍營養的獵犬鼻子靈,他要是從這兒走,味道會留在地上。潑水、換土、蓋草,一套做下來,連氣味都衝沒了。”
    “那現在怎麽辦?總不能挖地三尺吧?”
    葉天寒沒答,沿著岩壁緩步前行。石縫間有幾片碎葉,他停下,伸手撥了撥,忽然指尖觸到一絲異樣——一根細小的布條卡在石棱裏,深灰色,約莫兩指寬。
    他輕輕扯出來,舉到光下看了看。
    “軍中料子?”陳虎問。
    “是。”葉天寒捏著布條,“但不是咱們營的。這種灰布,邊軍才用,北境這邊早換成了褐袍。”
    “邊軍的人?”陳虎聲音壓低,“誰會穿邊軍衣服混進咱們防區?”
    “或者,”葉天寒眯眼,“有人故意留下這件衣服,讓人以為是邊軍幹的。”
    他正要收起布條,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虎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別碰它。”陳虎盯著那布條,“你看那邊。”
    他指向十步外一堆鳥糞,底下壓著幾塊碎石。糞是幹的,石頭卻是濕的,在晨光下泛著水光。
    “昨夜沒下雨。”陳虎低聲道,“這石頭是剛潑過水,再堆上去的。鳥糞可能是從別的地方撿來的,專門用來騙人。”
    “障眼法。”葉天寒冷笑,“他知道我們會來,所以提前布置好,讓我們看到‘證據’,再看出‘假證據’。”
    “這是什麽意思?”
    “他在笑。”葉天寒把布條慢慢卷起來,塞進袖口,“他告訴我們:你們查得到這兒,已經是極限了。再往前,什麽都沒有。”
    陳虎沉默片刻,忽然道:“會不會……是內部的人?”
    “內部?”葉天寒回頭看他。
    “能拿到邊軍舊衣,能調動人手換土潑水,還能算準你昨晚不會追出去。”陳虎聲音很輕,“這種本事,不在外麵。”
    葉天寒沒接話,轉身往回走。陽光已經爬上山坡,營地裏的炊煙開始升起。他腳步沉穩,但右手一直按在鐵鏈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回到營門前,他站在那塊巨石上,抽出袖中的布條,攤開在掌心。
    “這就是凶手留下的。”他聲音不高,但整個校場都能聽見,“幹淨,整齊,像是特地送來的禮物。你們說,這是想幫我們破案,還是想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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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說話。新卒們站在隊列裏,眼神閃動,有的低頭,有的偷瞄四周。
    “他是衝我來的。”葉天寒把布條扔進火盆,“但選的地方是這兒,嚇的是你們。他不怕我,但他想讓你們怕。”
    火苗竄起來,布條瞬間卷曲、焦黑,化成灰燼飄散。
    “從今天起,北坡三裏內不準單人巡哨。”他掃視眾人,“鍋灰繼續塗箭垛,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誰看見反光,立刻鳴鑼。誰要是擅自離隊、私傳消息,軍法處置。”
    說完,他跳下石頭,徑直走向旗杆。陳虎跟上來,低聲問:“真就這麽算了?”
    “不算又能怎樣?”葉天寒靠著旗杆坐下,“線索斷了,人跑了,證據是假的,方向是引的。我們現在追,隻會掉進下一個坑。”
    “那你剛才在山裏,為什麽不直接說那是假的?”
    “我說了,他們也不會信。”葉天寒抬眼,“人總想抓點實在的東西。給一塊布,哪怕知道是假的,也比什麽都沒有強。”
    陳虎歎了口氣:“可這事不能就這麽憋著。兵心裏有鬼,打起仗來腿軟。”
    “那就讓他們有事做。”葉天寒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遞給陳虎,“這是昨夜我寫的操演令,今天就執行。”
    陳虎展開一看:全員負重爬坡、夜間盲陣轉換、三組輪替突襲演練。
    “你這是要把人累趴下?”
    “累不死,才能記住。”葉天寒靠在旗杆上,閉了閉眼,“人一閑,就開始胡思亂想。忙起來,就沒空猜誰要殺誰了。”
    陳虎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笑了:“你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我不是不吃虧。”葉天寒睜開眼,“我是記著。誰動我一下,我就讓他知道,動完之後更難受。”
    正說著,夥房那邊傳來動靜。一個火頭軍提著桶走出來,見葉天寒坐在旗杆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
    “火長,早飯……還照常煮嗎?”
    “煮。”葉天寒點頭,“肉多放些鹽,燉爛點。”
    火頭軍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葉天寒從腰間解下鐵鏈,遞過去,“把這個拿去鍋裏煮一炷香時間,撈出來晾幹。”
    火頭軍愣住:“這……髒不髒啊?”
    “不髒。”葉天寒淡淡道,“比人幹淨。”
    陳虎差點笑出聲,趕緊捂住嘴。火頭軍一臉懵,但還是接過鐵鏈,快步往夥房走。
    “你幹嘛?”陳虎壓低聲音,“真打算讓大夥吃你這破鏈子煮的飯?”
    “不是吃鏈子。”葉天寒望著夥房方向,“是讓他們知道,我不怕髒,也不怕毒。誰想用陰的,盡管來。”
    陳虎搖搖頭,忽然覺得有點冷。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可風又起來了,吹得旗麵啪啪作響。
    葉天寒仍坐在原地,左手按刀,右手搭在膝蓋上。陽光照在他臉上,卻照不進那雙眼睛。
    風卷著灰撲撲的衣角,他一動不動。
    直到遠處傳來第一聲鑼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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