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氣勢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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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葉天寒站在箭樓底下,腳邊是剛從土裏挖出來的那截燒焦的草莖。他沒說話,隻是把草遞給了身後的陳虎。
    “這味兒不對。”陳虎湊近聞了聞,“不是野火燎原,是人為點的。”
    “試探。”葉天寒收回手,拍了拍灰,“他們在摸我們有沒有鬆懈。”
    話音剛落,遠處校場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群新卒正扛著滾木往西牆趕,有人腳步虛浮,差點絆倒在坑沿上。陳虎皺眉:“練了三天三夜,再這麽下去,人要垮。”
    “垮不了。”葉天寒盯著那隊人影,“真垮的人,早趴下了。還能走的,心裏都清楚——現在累,是為了到時候能活。”
    他轉身走向旗杆台,靴子踩進半幹的泥裏,發出沉悶的響動。身後跟著的親兵小跑幾步才跟上。
    “吹號。”他在台前站定,“全營新卒,北坡集結。”
    不到一盞茶工夫,百來號人已在箭樓前列隊。不少人甲胄都沒穿齊,褲腿還沾著灶房的灰。但他們站得筆直,沒人交頭接耳。
    葉天寒掃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個瘦個子身上——那是上個月還在夥房切菜、被老兵笑話“拿刀不如拿勺利索”的李二狗。此刻他手裏握著一把戰斧,指節發白,眼神卻亮得出奇。
    “你們聞到風裏的味了嗎?”葉天寒開口。
    眾人點頭。
    “那就是敵人留下的記號。”他聲音不高,也不凶,“他們想看看咱們怕不怕。想看看咱們是不是還在睡大覺,等他們殺進來再哭爹喊娘。”
    底下一片靜。
    “我不指望你們現在就變成殺神。”他繼續說,“但我得知道,你們能不能在該動手的時候,真下得了手。”
    他抬手一揮,十名老卒從側營走出,人人披甲持械,臉上帶著冷笑。領頭的是孫五,曾一拳打碎過三個新兵的鼻梁。
    “今晚最後一練。”葉天寒道,“他們扮蠻族前鋒,你們分五組伏擊。任務三個:截通訊、阻推進、反衝鋒。完成全部,算過關。失敗一次,加訓兩輪。”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孫五咧嘴一笑:“小子們,別怪老子不留情。”
    天黑透前,演練開始。
    第一組剛埋伏進溝壑,就被孫五帶人繞後包抄。一名新卒慌亂中提前擲出短矛,暴露位置,轉眼被撲倒在地。對方壓著他肩膀,膝蓋頂住後腰,嘴裏還喊著“降不降”。
    那新卒咬牙不吭聲,眼看就要被拖走。
    就在這時,他猛地低頭,一口咬在對方手腕上。孫五痛得鬆勁,他順勢翻滾,抓起地上的木刀橫掃出去,正中對方小腿。
    圍觀的老兵哄笑起來:“喲!還會咬人了?”
    可沒人注意到,那新卒爬起來時,嘴角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第二組更險。信號未明就貿然出擊,結果撞進埋伏圈。三人被圍在中間,背靠背轉圈防身,動作已經亂了套。
    “散!”一人突然吼了一聲,“老地方匯合!”
    兩人撤退,一人斷後,硬是用盾牌擋開三次突刺,最後滾進一處窪地才脫身。等他們重新集結,發現原本約好的接應點早已清空——原來第三組提前識破敵蹤,悄悄繞到了後方,趁機奪了“傳令旗”。
    葉天寒一直站在高處看著,直到骨哨響了一聲。
    所有人立刻收勢列隊。
    他走下來,先拎起那個咬人的新卒衣領,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兩秒,忽然點點頭:“記住這勁兒。上陣就得這麽狠。”
    那人喘著粗氣,隻用力點了點頭。
    他又走到斷後的那名士兵麵前:“你為什麽不跑?”
    “跑了,兄弟就得死。”那人抹了把臉上的泥,“我不比他們金貴。”
    周圍沒人說話,但不少人的拳頭慢慢攥緊了。
    月升中天,演練結束。
    傷亡為零,器械無損,五組全數完成目標。
    陳虎拎著酒囊走過來,剛要開口說“喝一口暖暖身子”,卻被葉天寒抬手攔下。
    “今晚不喝酒。”他說。
    “那……吃點熱的?”陳虎愣了愣。
    “也不吃。”
    葉天寒轉身朝校場走去:“抬三具敵像出來。”
    親兵立刻行動。三具用木頭和破甲拚成的蠻族武士像被豎在校場中央,麵目猙獰,手裏還拿著仿製彎刀。
    “圍著它們跑。”葉天寒下令,“一圈一‘殺’字。誰不出聲,明天單獨加訓。”
    沒人問為什麽。
    隊伍排成單列,開始繞像奔跑。起初聲音參差不齊,有人嗓子啞,有人不敢大聲。但跑著跑著,節奏統一了。
    一聲“殺”落下,緊接著又是一聲。
    再到後來,百餘人齊吼,每一聲都像砸在地上的錘子,震得腳底發麻。
    “殺!”
    “殺!”
    “殺!”
    塵土從營牆縫隙簌簌掉落,連遠處馬廄的牲口都被驚得踢蹄嘶鳴。
    最後一圈結束,所有人停步列陣,胸口劇烈起伏,可沒人低頭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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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寒抽出裂天刀,刀尖斜指北方山影。
    “你們現在不是夥夫,不是雜役,是北境的刀。”他聲音不大,卻壓過了餘音,“敢不敢讓敵人聽見你們的名字就發抖?”
    全場靜了一瞬。
    隨即,怒吼炸開——
    “敢!!!”
    聲浪衝天而起,連風都被掀得倒卷。
    陳虎站在台下陰影裏,默默解下自己肩甲,遞給身邊一個滿臉汗水的新卒,低聲道:“好好練,火長沒看錯你們。”
    那新卒接過肩甲,雙手顫抖,卻挺直了腰。
    葉天寒仍立於高台,刀未歸鞘,風吹動他灰袍下擺。他望著這支隊伍,第一次沒繃著臉,也沒冷笑。
    嘴角微微揚了一下。
    不算笑,也不再是冷。
    第二天清晨,霧還沒散。
    新卒們已全員整裝,在校場列陣待命。每人背上綁著雙份幹糧,腰間掛滿備用箭矢,連腳上的麻鞋都換了新編的厚底。
    葉天寒沿著隊列走過,每到一人麵前都會停下幾息。有人緊張得喉結滾動,有人努力保持平靜,但所有人都睜著眼,直視前方。
    他在最後一排停住,麵對一個曾因害怕殺人而嘔吐過的少年。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喊了幾聲‘殺’嗎?”他問。
    少年搖頭:“記不清了,好多遍。”
    “那就再記住一件事。”葉天寒拍了拍他肩膀,“下次真見血,別停。砍完第一個,馬上找第二個。猶豫一秒,你就沒了。”
    少年咬唇點頭,指甲掐進掌心。
    葉天寒轉身登上旗杆台,舉起右臂。
    全軍肅立。
    他緩緩將手臂向前一劈。
    “出發!北坡巡防!”
    百餘人齊刷刷轉身,步伐整齊地踏出營地。鐵甲碰撞聲連成一片,像一道移動的牆。
    陳虎追上來,喘著氣問:“真讓他們上一線?”
    “他們早就不是新卒了。”葉天寒望著遠去的隊伍,“是兵。”
    風從北麵吹來,帶著一絲未散盡的焦味。
    葉天寒抬起手,輕輕捏住飄到眼前的那根燒焦草莖。
    指尖一搓,草灰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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