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險象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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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沙卷著焦臭撲麵,葉天寒站在斷牆邊緣,左手緩緩抹去臉上混著灰燼的血痕。那支冷箭還插在身後土裏,刀尖朝外,像根釘死的樁。
    他沒再看它一眼。
    “小伍!”他聲音壓著火,“鼓點壓住,別讓他們踩著節奏衝上來!”
    小伍趴在鼓台邊沿,鼓槌裂了縫,手心全是泡,聽見喊話立刻點頭,咬牙把鼓點從急促連敲改成三短一長——這是軍中暗令,叫“鐵門閉”。意思是:所有缺口收縮防線,隻守不追。
    鼓聲一變,原本還在外圍拚殺的幾個新卒立刻後撤,有人拖著傷腿爬回來,有人背起倒下的同伴往掩體裏拽。可西邊低窪處那個缺口太大,土牆早被馬蹄踏平,隻剩幾根燒黑的木樁歪斜立著,像爛牙。
    “李二狗!”葉天寒扭頭吼,“帶兩個人,堵那兒!”
    李二狗剛被人從戰團裏扯出來,左臂一道深口子,血順著手指往下滴。他抬頭看了眼葉天寒,沒說話,抓起靠在牆邊的長矛就往那邊跑。路上順手拽了個正要往後縮的新兵:“你!跟我上!”
    那人嚇得一哆嗦,卻還是跟著衝了過去。
    兩人加上另一個滿臉煙灰的小個子,三個人用兩塊破盾和一根滾木勉強架起一道矮欄。剛擺好,對麵敵陣裏一聲號角,三名鐵脊騎兵調轉馬頭,直衝而來。
    馬蹄砸地,震得土塊亂跳。
    第一騎衝到跟前,舉矛就刺。李二狗側身避過,反手用矛杆格開第二擊,小個子趁機把滾木往前一推,絆了一下馬腿。那馬踉蹌半步,還沒穩住,第三騎已撞上來,三匹馬擠作一團。
    “現在!”李二狗大喝。
    三人齊力將滾木抬起,狠狠砸向最前麵那匹馬的膝蓋。骨裂聲悶響,戰馬哀鳴跪地,把背上的騎兵甩出去老遠。
    剩下兩騎見狀調頭就退。
    “別放他們走!”葉天寒躍上殘垣,裂天刀出鞘三分,刀光一閃,一支斷矛被挑飛起來,在空中翻了半圈,正插進一名騎兵後背肩胛。
    那人慘叫墜馬。
    守軍一陣低呼,有幾個原本發抖的新卒竟也咧嘴笑了。
    “統帥這手……真準。”
    “那是,你見過誰拿刀當投石機使的?”
    話音未落,遠處高坡上又是一箭射來。
    這次葉天寒早有防備,抬臂用刀鞘一磕,箭矢偏斜,擦著耳側飛過,釘進鼓麵。
    小伍嚇了一跳,差點摔下鼓台。
    “還在那兒。”葉天寒眯眼盯著那片高地。黑袍人已經換位,躲在一塊岩石後,隻露出半截弓梢。
    他沒下令追擊。
    現在沒人能離得開前線。
    “小伍,傳令東側,把最後兩桶火油挪到西側來,準備潑牆。”
    “可那是預備下一波火攻的……”
    “現在就是下一波。”葉天寒冷笑,“他們以為我們撐不住了,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快完了還能咬人’。”
    小伍咽了口唾沫,點頭下去傳令。
    葉天寒跳下殘垣,走到李二狗身邊時腳步頓了頓。
    “傷得重不重?”
    李二狗咧嘴一笑,牙上還沾著血:“統帥您都還在站,我能躺下?”
    “我不是問你能不能站。”葉天寒伸手按了按他傷口,“我是問你還剩多少力氣殺人。”
    李二狗咧得更開:“夠再捅三個。”
    “好。”葉天寒拍拍他肩膀,“那你負責盯住那道口子,死也不能讓他們再推進一步。我去找點樂子。”
    他說完轉身就走,披風獵獵,背影挺得筆直。
    李二狗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胳膊沒那麽疼了。
    葉天寒一路穿過殘陣,腳下踩過碎甲、斷刃、還有不知是誰的半隻靴子。幾名正在包紮的老兵見他過來,默默讓開一條路。
    他在一處塌陷的箭樓前停下,彎腰從瓦礫堆裏摸出一隻陶罐。罐子沒破,裏麵還剩半罐火油。他掂了掂,又撿起旁邊一根燒了一半的火把,吹了口氣,火星複燃。
    然後他朝著敵陣方向走了十幾步,故意暴露身形。
    果然,高坡上那黑袍人立刻拉弓。
    葉天寒不動,等箭離弦瞬間才猛地低頭,箭貼著頭頂掠過,火把卻被削成兩截。
    他順勢把火把往地上一扔,抬腳踩滅火星,然後舉起陶罐,衝那邊晃了晃。
    像是在敬酒。
    敵陣一陣騷動。
    黑袍人怒極,重新搭箭,動作比之前更快。
    這一次,葉天寒沒躲。
    他在箭飛來的刹那,突然將陶罐往身前一擋。
    “砰!”
    箭頭穿透陶罐,油濺了他一身。
    但他笑了。
    因為就在那一瞬,他看見對方為了瞄準,整個人從岩石後探出了半個身子。
    “小伍!”他大吼,“鼓停!”
    鼓聲戛然而止。
    全場一靜。
    下一秒,葉天寒猛地將手中空罐朝高坡擲出,同時抽出裂天刀,刀背重重拍在身旁銅鑼上——
    “鐺!!!”
    巨響炸開,驚得敵軍戰馬齊齊揚蹄。
    就在那一刹那,埋伏在西側溝壑裏的兩名弓手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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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支重箭破風而上,一左一右,精準釘入那黑袍人的雙肩。
    那人慘叫一聲,弓脫手,整個人往後栽倒。
    守軍爆發出一陣嘶啞的歡呼。
    “統帥神了!”
    “那是算準了他會露頭?”
    “哪是算,那是拿命賭的!”
    葉天寒沒理會歡呼,隻是低頭看了看沾滿油汙的衣服,皺了皺眉。
    “髒死了。”
    他順手把刀插進土裏,掏出懷裏一塊破布擦手。
    小伍跌跌撞撞跑過來,嗓子都喊劈了:“統帥!火油到了!要不要現在點?”
    “不急。”葉天寒抬眼望向敵軍主力方向。那邊塵煙滾滾,顯然是在重新集結。
    “他們剛才吃了虧,一定會換個打法。要麽猛衝一點,要麽分兵夾擊。”他頓了頓,“我猜是前者。”
    “那咱們怎麽辦?”
    “怎麽辦?”葉天寒笑了笑,“他們想打狠的,咱們就陪他們玩到底。”
    他拔出刀,大步走向西牆缺口。
    李二狗還在那兒,靠著木欄喘氣,見他來了連忙站直。
    “人呢?”葉天寒問。
    “兩個還撐得住,一個暈過去了,抬去後麵了。”
    “好。”葉天寒把刀遞給他,“替我拿一會兒。”
    李二狗一愣:“您幹啥去?”
    “我去會會他們的主將。”葉天寒脫下外袍,露出裏麵緊束的皮甲,“順便借個火。”
    他說完,拎起地上那隻空陶罐,又撿了根帶火的斷木,徑直朝戰場中央走去。
    沒人攔他。
    敵我雙方都看著這個孤身前行的身影。
    他走到兩軍之間的空地上,把火把插進土裏,然後舉起陶罐,對著敵陣晃了晃,又指了指火把,做了個“來啊”的手勢。
    像是在請客吃飯。
    敵陣沉默片刻,忽然響起一聲怒吼。
    一隊重甲騎兵緩緩出列,領頭的是個披猩紅鬥篷的壯漢,手持雙刃斧,策馬而出。
    葉天寒站著沒動,直到那人停在十步外。
    “你會說我們的話?”那人開口,口音生硬。
    “聽得懂。”葉天寒說,“也會罵。”
    那人一愣,隨即大笑:“有種!那你告訴我,為什麽還不逃?”
    “逃?”葉天寒嗤笑,“你們連個燒火的夥夫都攔不住,我還逃什麽?”
    那人笑容凝固,眼中殺意暴漲。
    葉天寒趁機把陶罐往地上一摔,抽刀橫在胸前。
    “來吧,”他說,“讓我看看你們的斧頭,是不是真能劈開北境的石頭。”
    對方怒吼一聲,策馬衝鋒。
    葉天寒原地不動,等馬衝到五步內才猛然蹬地躍起,刀光如瀑,迎著斧刃斬下——
    鐺!
    火星四濺,斧頭被震偏,葉天寒借力翻身,一腳踹在馬頸上,順勢滾落地麵。
    他剛站穩,對方已調轉馬頭再次衝來。
    這一次,他沒有閃避,而是迎著馬蹄衝上去,在最後一刻矮身鑽入馬腹下方,刀鋒自下而上劃過馬肚——
    戰馬悲鳴倒地,將背上的騎兵狠狠甩出。
    那人還沒爬起,葉天寒已踩住他手腕,刀尖抵住咽喉。
    “現在你知道了。”他低聲說,“北境的石頭,不止會砸人,還會走路。”
    遠處,小伍望著這一幕,咧嘴笑了。
    李二狗靠在牆邊,握緊了手中的刀。
    風沙依舊,火仍在燒。
    葉天寒站在倒斃的戰馬旁,刀尖滴血,目光掃向敵軍主力集結之處。
    他知道,真正的衝鋒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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