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兵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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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亮,趙三錘一腳踹開營帳門簾,手裏攥著半截燒焦的箭矢。他喘得像頭剛跑完山的驢,聲音卻壓得極低:“來了,全來了。”
    葉天寒正蹲在沙盤邊上,用小刀削一塊木頭做標記。聽見動靜,他沒抬頭,隻問:“多少人?”
    “數不清。”趙三錘把箭遞過去,“前鋒已經過了斷水坡,煙塵連成一片,像是整個北風帶都被掀起來了。後頭還有兩股隊伍,一股穿黑袍,走路悄無聲息;另一股……打著蠻族狼旗,馬蹄聲能把地震裂。”
    葉天寒放下刀,接過那支箭。箭羽焦了大半,尾端刻著一道歪斜的符紋,像是誰拿指甲硬摳出來的。
    他冷笑一聲:“血河宗的人到了,還順手燒了咱們前哨的柴堆,就為了留個信兒。”
    “他們這是擺明了要打。”趙三錘抹了把臉,“陳虎已經在東牆點齊弓手,就等你一句話。”
    “不急。”葉天寒站起身,拍掉膝蓋上的沙粒,“他們想看我們慌,我們就偏要慢。”
    話音未落,外頭一陣急促腳步聲逼近。陳虎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衝進來,軍甲都沒穿全,腰帶還鬆著。“你真打算讓他們走到眼皮底下才動?再拖下去,人家都能在咱們校場上搭鍋煮飯了!”
    “那就讓他們搭。”葉天寒走向帳口,“但他們得先活得夠久。”
    他掀開簾子走出去,冷風撲麵。烽燧台上下早已戒備森嚴,士卒們默不作聲地搬運滾木、檢查弓弦。有人看見他出現,下意識挺直了背。
    葉天寒掃了一圈,發現幾個年輕士兵縮在牆角,臉色發白,手裏的長矛抖得像風裏的蘆葦。
    他走過去,沒說話,突然一把扯開左臂袖子。那道從手腕延伸到肘部的舊疤暴露在晨光下,扭曲如蛇。
    “認得這個嗎?”他問。
    一個新卒搖頭。
    “這是我在死牢裏被鐵鏈磨出來的。”葉天寒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砸在地上,“那時候我每天吃的是黴餅和老鼠肉,睡的是糞水溝邊的草堆。你們現在有幹糧、有盔甲、有兄弟在旁邊替你擋刀——你們怕什麽?”
    沒人回答。
    “敵人來了,無非是砍、是殺、是燒。”他環視一圈,“可你們要是逃了,家裏的爹娘怎麽辦?孩子誰來養?等蠻子破關,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們的村子。你們以為躲得了一時,就能躲一輩子?”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我不是什麽名門之後,也沒人給我鋪路。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我知道——退一步,就是死路。”
    遠處,煙塵越逼越近,大地隱隱震動。
    趙三錘低聲提醒:“要不要下令點燃烽火?按規矩,敵臨三裏內就得示警。”
    “點。”葉天寒點頭,“三炷,全燃。”
    趙三錘立刻轉身去傳令。
    陳虎湊上來,壓著嗓子:“你還堅持不出擊?我看他們陣型鬆散,現在衝一波,至少能打亂他們節奏。”
    “他們是故意鬆的。”葉天寒盯著遠方,“你想啊,如果真是拚死強攻,他們會派輕騎突前探路,而不是讓主力堂而皇之地壓上來。這叫‘勢壓’,不是打仗,是嚇人。”
    “嚇誰?”
    “嚇我們這些‘心虛’的人。”他嘴角一扯,“昭武伯巴不得我們慌了手腳,主動出擊,落入埋伏。他好寫奏折說‘葉天寒輕敵冒進,致邊關失守’。”
    陳虎哼了一聲:“狗屁規矩,全是他們玩的花樣。”
    “所以咱們偏不按他們的套路走。”葉天寒拍了拍他的肩,“你去東牆盯緊,一旦發現黑袍隊靠近水源地,立刻放信號。趙三錘那邊已經布置好了火油陷阱,就等他們踩進來。”
    “那你呢?”
    “我去看看斷鋒陣的埋伏點。”他轉身朝後山走,“他們要是真以為我們隻會縮著頭守牆,那就太小看這群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兵了。”
    半個時辰後,三炷狼煙直衝天際,在灰藍的天空中劃出濃黑的痕跡。附近幾座烽燧台陸續回應,煙火接連騰起,如同大地在呼吸。
    葉天寒站在主台最高處,手扶裂天刀柄。風卷起他的衣角,吹得旗幟獵獵作響。
    底下五百雙眼睛望著他。
    他忽然拔出刀,往地上一插。刀身沒入石縫三分,穩穩立住。
    “聽著!”他吼道,“今天不管來的是蠻子、江湖雜碎,還是背後使陰招的小人——隻要踏進這道牆,就得留下命!”
    他指著那把刀:“這把刀不認官職,不認出身,隻認一件事——誰敢動北境一寸土,我就剁了誰的手!”
    人群中有人開始低聲應和。
    葉天寒繼續道:“戰死了,名字刻忠骨碑,家裏每年領撫恤,軍鎮養老送終。傷了的,醫館管到底,藥不夠,我拆房子熬!”
    他掃視全場:“我不給你們畫升官發財的餅。我隻問一句——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守住身後這一片地?”
    沉默了幾息。
    然後,第一聲吼響起。
    “守!”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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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後,整座烽燧台都在回蕩這兩個字。
    葉天寒收回目光,看向遠處。敵軍前鋒已推進至兩裏外,黑壓壓一片,宛如潮水漫過荒原。
    他抬手,做了個下壓手勢。
    全軍瞬間安靜。
    趙三錘快步奔來,匯報:“遊哨最後一次確認,後山小道發現三具屍體,都是咱們失蹤的探子,喉嚨被割,但身上沒搜走任何東西。”
    “留著當餌?”葉天寒眯眼,“說明他們不怕我們知道他們來了。反而希望我們知道。”
    “什麽意思?”
    “他們在等一個‘正當理由’。”他冷笑,“等我們先動手,好坐實‘挑釁南境’的罪名。可惜啊,我最擅長的,就是等著別人先出招。”
    陳虎這時也趕了回來,喘著氣:“東牆準備好了,弓弩上弦,滾木就位。隻要他們敢靠近百步,我就讓他們嚐嚐什麽叫‘迎客禮’。”
    “別急。”葉天寒緩緩抽出地上的刀,“真正的殺招不在正麵。霍天雄那幫人不會走大道,他們一定繞後山,趁夜摸進來斷水放火。”
    “我已經讓精銳埋伏在暗渠兩側。”趙三錘接話,“隻要他們敢碰井口,火油一點,整條坡道都能變成火槽。”
    “很好。”葉天寒點點頭,“記住,先放幾個人進來,再關門。我要讓他們知道,偷雞不成,反被打斷腿是什麽滋味。”
    陳虎咧嘴笑了:“你這哪是防守,分明是設宴請客。”
    “沒錯。”葉天寒冷笑,“請的還是斷頭飯。”
    太陽漸漸西斜,敵軍並未發起進攻,而是緩緩紮營,帳篷連綿數裏,炊煙嫋嫋升起,仿佛根本不急。
    但這平靜之下,誰都感覺得到,空氣越來越緊,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
    葉天寒站在高台上,始終沒有坐下。他盯著敵營方向,手指輕輕摩挲刀刃。
    趙三錘走過來,低聲問:“你說他們今晚會動手嗎?”
    “一定會。”葉天寒說,“而且會在子時前後,風最大、月最暗的時候。”
    “那咱們什麽時候通知弟兄們換崗?”
    “不用換。”他淡淡道,“讓他們一直醒著。誰要是敢打盹,戰後自己去領鞭子。”
    陳虎在一旁聽得直樂:“你還真把他們當驢使喚。”
    “驢還能歇,我們不能。”葉天寒目光不動,“這一仗,輸了,所有人都得死。贏了,才能活下去。”
    夜幕終於降臨。
    敵營燈火通明,卻異常安靜。
    烽燧台這邊,每一處崗哨都亮著燈,刀出鞘,箭搭弦,所有人睜著眼,等那一聲鼓響。
    葉天寒依舊立於高台,裂天刀橫在身前。
    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旗杆嘎吱作響。
    遠處,敵營深處傳來一聲低沉的號角。
    緊接著,左側山脊上閃起三點綠火,一閃即滅。
    趙三錘猛地抬頭:“後山信號!他們動手了!”
    葉天寒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然後猛然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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