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斷嶽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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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剛透出點灰亮,營帳的破口漏進一絲風,吹得油燈殘焰跳了兩下。葉天寒還坐在原位,刀橫在膝上,手沒鬆過柄。他一宿沒合眼,不是怕睡著,是怕閉眼後睜開,看見的還是那張寫著“小心藥”的油紙——可這回,字跡歪斜的方向在他腦子裏轉得更狠了。
    左撇子寫的。
    他低頭看自己右手,指節發僵,掌心還殘留著昨夜潑藥時布料燒焦的觸感。那藥童用右手拿瓶,卻留下左撇子的筆跡?誰在提醒他?又是誰在試探?
    帳外傳來腳步,不輕不重,踩在碎石上發出細響。來人沒停,徑直走到帳前,影子先一步投進來,佝僂著,像根風吹就倒的枯枝。
    簾子掀開,是個老頭,衣裳破得像是從垃圾堆裏扒出來的,臉上溝壑縱橫,眼神卻清亮得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他掃了眼地上的碎瓷和幹涸血跡,又看向葉天寒膝上的刀,嘴角動了動。
    “你這刀,磨得挺勤。”
    葉天寒沒答話,手指在刀脊上輕輕一彈,嗡鳴聲短促利落。
    老頭也不惱,慢悠悠走到帳角那塊磨刀石旁,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石頭表麵。指尖蹭過一道深痕,是他昨夜反複磨刀留下的。
    “脾氣越壓,刀越利。”老頭說著,忽然抬手,一掌拍向旁邊半埋在土裏的青石。
    哢!
    石頭炸成粉末,碎屑飛濺,連地麵都震了一下。塵煙散開,原地隻剩個淺坑,邊緣整齊如切。
    葉天寒瞳孔微縮。
    這力道,不是人該有的。
    老頭拍拍手,站起身,目光落在他腰間那半截鐵鏈上。“你這條鏈子……是從哪來的?”
    葉天寒終於開口:“死牢帶出來的。”
    “哦?”老頭眯起眼,“那你可知道它叫什麽?”
    “不過是鎖人的玩意兒。”
    “縛龍鏈。”老頭低聲道,“當年我親手鑄的,一共三條,一條沉江,一條斷了,剩下這條……我以為早被砸成廢鐵了。”
    葉天寒猛地抬頭。
    老頭盯著他,語氣忽地變了:“你戴著它,還能活到現在,說明它認主了。”
    “認主?”
    “嗯。”老頭點頭,“它挑人。不忠不義的,戴三天就得瘋;心狠手辣但無根無由的,撐不過七日。你能戴十年,還活著走出死牢……看來,它覺得你殺的人,夠分量。”
    葉天寒沒動,可背脊泛起一陣涼意。
    老頭笑了笑,轉身往外走。“你若不信,今晚睡一覺就知道了。”
    “等等。”葉天寒叫住他,“你到底是誰?”
    老頭回頭,咧嘴一笑,牙都黃了:“楚狂歌。三年前崖底救過你命的那個糟老頭子,你不記得了?”
    葉天寒怔住。
    那人已經走了,步子不大,卻幾步就消失在晨霧裏,像從來沒出現過。
    他低頭看著那截鐵鏈,原本冰涼的金屬,此刻竟有些溫熱,貼著皮肉,像是有脈搏在跳。
    太陽爬上旗杆的時候,葉天寒終於躺下了。
    不是信那個老頭,而是身體實在撐不住。毒傷雖愈,可連日緊繃,筋骨像是被人一根根抽過又塞回去。他把刀放在枕邊,鏈子纏在手腕上,閉上眼。
    睡得很淺。
    夢裏回到了死牢。
    陰濕的牆,黴爛的草墊,鐵柵外掛著盞油燈,火光搖晃。角落裏坐著個老頭,披著破毯,臉藏在陰影裏,隻露出一雙眼睛,渾濁卻亮得嚇人。
    “回來了?”老頭嘿嘿笑,“縛龍鏈認主了?那你得替我殺夠百人!”
    葉天寒站在夢裏,動不了。“你早就死了。”
    “死?”老頭咧嘴,“死人才最清楚誰該死。你每殺一個,鏈子就暖一分。殺不夠,它就不讓你醒。”
    “憑什麽要我殺?”
    “憑你拿了它!”老頭突然暴起,撲到柵欄前,枯瘦的手伸出鐵條,“它不是鎖你的,是借你手報仇的!當年他們把我釘在牆上,一刀一刀割,我就發誓——總有一天,這鏈子會纏上仇人的脖子,勒出他們的魂!”
    葉天寒猛地睜眼。
    帳內光線昏暗,夕陽西沉,天已擦黑。
    他喘了口氣,額上有汗。夢太真,真到他差點以為自己還在牢裏。他抬手抹了把臉,想坐起來,卻忽然頓住。
    枕頭邊上,多了半張紙。
    泛黃,邊緣殘缺,像是從某本舊冊子上撕下來的。墨色暗紅,寫的是幾個大字:
    斷嶽·第二式:裂地
    下麵還有幾行小字,筆跡蒼勁,像是用極硬的筆狠狠劃上去的:
    > “刀未出,氣先裂。足踏地,山自崩。非力之所及,乃勢之所趨。殺一人,為怒;殺十人,為戰;殺百人,方見斷嶽之影。”
    葉天寒一把抓起那紙,翻來覆去地看。
    帳內沒人動過。門簾好好的,地上無腳印,桌上水碗也沒晃。這紙……是憑空出現的?
    他盯著那“裂地”二字,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衝動——想拔刀,想劈出去,哪怕眼前隻有空氣。
    他真的動了。
    翻身下地,抄起裂天刀,猛地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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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風撞上帳壁,布料嘩啦一抖,灰塵簌簌落下。
    就在那一瞬,手中的殘頁竟微微發燙,像是被刀氣引著,有了反應。
    葉天寒愣住。
    他緩緩收刀,把紙捏緊,貼在胸口,閉眼回想楚狂歌的話——“它認主了”。
    難道……這鏈子,真能引來什麽?
    他睜開眼,盯著帳頂破洞外漸暗的天色,低聲問:“你要我殺誰?”
    沒有回答。
    隻有風穿過破布,發出輕微的嘶響。
    他坐回磨刀石旁,把殘頁疊好,塞進懷裏。刀橫在腿上,手搭著柄,指腹摩挲著護手的紋路。
    這一次,他沒再懷疑是不是有人放的陷阱。
    他知道,有些事,已經沒法用常理解釋了。
    半夜,他醒了。
    不是被吵醒,是感覺到了。
    懷裏的殘頁在發熱,隔著衣服都能察覺。他掏出來一看,墨色比白天更深,幾乎發黑,而那“裂地”二字的筆畫邊緣,竟滲出一點點暗紅,像是幹涸的血跡剛剛被水浸過。
    他猛地抬頭。
    帳內無人。
    可鐵鏈纏著的手腕,突然傳來一陣震動,輕微,卻持續不斷,像有什麽東西在遠處敲鍾。
    咚、咚、咚。
    三聲之後,停止。
    葉天寒緩緩站起身,握緊刀,走到帳門前,掀開簾子。
    營地安靜,哨兵在遠處來回走動,火堆燃著餘燼。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殘頁,輕聲說:“你要我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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