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狼煙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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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寒把那張殘頁疊成指甲蓋大小,塞進貼身衣袋的夾層。指尖碰到布料時頓了頓,像是怕它飛走,又像是怕它太燙。他沒再看帳外一眼,隻是將裂天刀橫在膝上,刀麵映著半截鐵鏈,冷光一閃。
    天剛亮,傳令官就到了。
    灰袍黑馬,腰佩銅牌,是鐵轅侯親衛營的人。他翻身下馬,靴子踩在焦土邊緣,聲音平板:“葉百夫長,奉侯爺令,即刻調任虎牢關守備副將,三日內報到。”
    帳內沒人應聲。
    傳令官抬頭,看見葉天寒正低頭係刀鞘。動作不急,也不慢,就像每天早起綁草鞋一樣尋常。可那條鐵鏈繞過手腕,扣進皮帶時發出的“哢”一聲,讓傳令官下意識退了半步。
    “屬下接令。”葉天寒終於開口,單膝點地,右手撫額行禮,姿態標準得像教科書裏抄出來的。
    傳令官鬆了口氣,正要遞文書,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短促的號角。
    不是警訊,也不是集結鼓。那是烽燧台獨有的黑煙信號——隻在村落被焚、百姓遭屠時才會點燃。
    兩人同時轉頭。
    東南方向,一道濃煙筆直升起,不像狼煙那樣直而清,反倒歪歪扭扭,帶著灰黑色的絮狀物,隨風卷成一條扭曲的蛇影。空氣裏飄來一股味兒,說不清是燒木頭還是燒肉,悶得人喉嚨發幹。
    “三十裏外七村起火。”一名探馬狂奔至帳前,滾鞍落地,嗓音劈了叉,“昭武伯私兵……三百騎,披甲持火把,見屋就燒,見人就砍!村民往北逃,路上倒了一路……”
    葉天寒沒動。
    他隻是緩緩站起身,鬥篷搭在肩上,手還按在刀柄。
    傳令官急道:“你不能去!調令已下,擅離防區就是抗命!”
    話音未落,穆長風從側營走來。麵具在晨光下泛著青灰,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他看了眼黑煙,又看了眼葉天寒,忽然抬手,攔住了傳令官。
    “讓他去。”穆長風說。
    “可這是違令!”
    “那就記我頭上。”穆長風聲音不高,卻像釘子敲進木頭,“就說我說的——先滅火,再赴任。”
    傳令官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說話,隻把文書塞進葉天寒手裏,轉身牽馬走了。
    葉天寒低頭看了看那紙,隨手折了兩折,塞進懷裏。然後他翻身上馬,韁繩一扯,戰馬揚蹄嘶鳴。
    穆長風站在原地,看著他。
    “他們燒的是村子。”葉天寒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燒的是北境的臉。”
    穆長風沒答。
    葉天寒也沒等他答。
    他雙腿一夾,馬蹄踏地,衝出營地。
    身後塵土揚起,三十名親兵緊隨其後,個個滿臉焦黑,眼裏布滿血絲。這些人都是跟他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知道他不出聲的時候最狠,一開口,往往就是殺令。
    一路向南,越靠近三十裏地界,氣味越重。
    枯樹樁子東倒西歪,房梁塌了一半,鍋碗碎在泥裏,一隻燒禿了毛的狗趴在門檻上,嘴裏還叼著半截骨頭。有個老婦倒在井邊,手裏攥著水桶繩,指節發白,像是臨死還在想打一桶水。
    葉天寒勒馬停下。
    他跳下馬背,走到那口井旁。井沿上有抓痕,深深淺淺,像是有人拚命往上爬過。他蹲下身,輕輕把老婦的手放平,又脫下鬥篷,蓋住她臉。
    不遠處,一個穿粗布衫的老農爬過來,膝蓋磨出血,手裏捧著一塊木牌。
    “軍爺……他們留下的……”老人聲音抖得不成調。
    葉天寒接過牌子。
    正麵刻著“昭武府采辦令”,背麵沾著暗紅印泥,還有半個拇指印。他盯著看了兩秒,收進懷裏,一句話沒說。
    親兵隊長湊上前:“頭兒,私兵一個時辰前往南去了,走的是斷崖道,通往虎牢關西側隘口。”
    “所以是故意的。”葉天寒冷笑,“燒村逼我回頭,耽誤赴任,還能給我安個‘擅離職守’的罪名。”
    “那咱們……真要去追?”
    “你說呢?”葉天寒抬頭看他,“你是想等上麵下令,還是想等下一個村子燒起來?”
    隊長閉嘴了。
    葉天寒翻身上馬,抽出裂天刀,刀尖指向南方:“三十人跟我,其餘人護送幸存者回大營。記住——這一趟,不是為了軍功。”
    他頓了頓,聲音壓下去,卻更沉。
    “是為了讓他們知道,燒我北境一草一木的人,都得死。”
    馬蹄再次啟動,踏過焦土,濺起一片灰燼。
    風從背後吹來,卷著餘火的氣息。他腰間的鐵鏈隨著顛簸不斷磕碰刀鞘,發出清脆的“鐺、鐺”聲,像是某種古老的節拍,催著人往前衝。
    穆長風站在高崗上,望著那一隊人馬遠去。風吹起他的袍角,麵具下的嘴角動了動。
    “這瘋狗……”他低聲說,“要咬人了。”
    葉天寒帶隊穿林而過,馬速不減。
    前方探路的斥候回來報信:“前麵十裏有座廢棄驛站,叫青石鋪,私兵可能在那裏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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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腳?”葉天寒眯眼,“帶火把的騎兵不會在荒地停太久。他們是等消息——等我們有沒有中計,有沒有去救火。”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趕在他們撤之前,堵住出口。”
    “可他們有三百人,我們才三十。”
    “三百人?”葉天寒笑了,“燒村子的哪有三百人?頂多八十精銳,剩下的是充數的雜兵。真打起來,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說完,伸手摸了摸刀柄。
    那股溫熱感又來了。
    不是錯覺。自從昨夜那張殘頁出現後,裂天刀就像活了一樣,握在手裏總有種隱隱的震動,像是在催他拔刀。
    他沒理。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真正的殺招,得用在刀刃最鋒利的那一刻。
    隊伍繼續前行,穿過一片亂石坡。
    地勢漸高,視野開闊。前方山穀盡頭,果然能看到一座破敗的驛站,屋頂塌了半邊,旗杆斜插在土裏,掛著半截爛布。
    葉天寒舉手示意停下。
    他翻身下馬,蹲在一塊岩石後,眯眼觀察。
    驛站門口拴著十幾匹馬,都在喝水。院子裏人影晃動,能聽見喝酒劃拳的聲音。有幾個穿著昭武伯府標誌性黑邊鎧甲的軍官坐在石階上,腳邊堆著空酒壇。
    “果然是來等消息的。”親兵隊長低聲道,“看樣子,他們以為我們還在救火。”
    “那就別讓他們等太久。”葉天寒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今晚動手。不留活口,不收俘虜。”
    “可……會不會太狠?”
    葉天寒轉頭看他,眼神平靜得嚇人。
    “你昨晚看到那個孩子了嗎?蜷在井邊,手裏抓著半塊餅,臉都被煙熏黑了。他要是活著,今年也就十歲。”
    隊長低下頭。
    “他們對我們狠的時候,問過年紀嗎?”
    沒人再說話。
    葉天寒望向驛站,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鐵鏈。陽光照在金屬上,反射出一道細長的光斑,正好落在他腳前的地麵上,像一條伸出去的線。
    他抬起腳,踩了上去。
    光斑斷了。
    但他已經邁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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