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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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寒的靴底踩碎了一截燒焦的木梁,發出輕微的“哢”聲。他沒停,抬腳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火星還在帳篷殘骸上跳動,映得他半邊臉忽明忽暗。
    親兵們散開搜營,動作利落。有人往馬槽裏潑火油,有人把散落的兵器堆成一堆。隊長蹲在一處斷牆後翻檢死人腰帶,抬頭看見葉天寒站在營地中央,手裏拎著一卷紙。
    “頭兒,還留著這個?”他問。
    葉天寒沒答,隻是將那紙卷往火堆邊一放,用刀尖挑了塊燃著的木片,輕輕搭上去。火苗舔上紙角,墨字開始蜷曲發黑。
    “這是參本。”他說,“昭武伯親手寫的調令副本,蓋了私印。他們燒村時,揣在領頭那人懷裏。”
    隊長愣了下:“你還真看出來了?”
    “他臨死前咬我手指。”葉天寒把手套拉下來一點,指節上有道新鮮牙印,“嘴裏喊的是‘大人有令’,不是軍令,是大人。”
    火勢漸大,紙頁燒到一半忽然被風掀起一角,像隻撲騰的灰蝶。葉天寒伸手按住,繼續烤。
    “他們以為我是去救火的。”他聲音平得像在說天氣,“所以故意繞遠路,走斷崖道,留黑煙引我追。等我趕到村子,他們早跑了,我還得背個擅離職守的罪名。”
    “結果你反手就摸到了他們窩裏。”
    “我不是來追人的。”葉天寒盯著火焰,“我是來收賬的。”
    火堆劈啪一聲炸響,燒剩的半張紙飄起來,上麵“虎牢關防務調度”幾個字一閃即滅。
    子時剛過,營地西麵林子邊緣冒起了人影。
    十二具草人穿著破爛囚衣,身上澆滿火油,被一根長繩串著,從坡上緩緩往下拖。葉天寒親自牽著繩頭,蹲在石後,眼睛盯著驛站大門。
    “點。”他低聲說。
    親兵劃燃火折,扔過去。
    火“轟”地竄起,草人瞬間成了十二個奔跑的火團,影子在山坡上拉得老長,像是逃命的囚犯。
    果然,不到十息工夫,驛站門“哐”地推開,七八個披甲私兵舉著火把衝出來,一邊跑一邊吼:“那邊有逃犯!別讓他們跑了!”
    更多人從帳篷裏鑽出,亂糟糟往西邊湧。
    “扔。”葉天寒鬆開繩子。
    兩側埋伏的親兵立刻甩出手裏的陶罐。罐子砸在地上碎裂,黏稠的火油濺了一地。火星落地,火線“嗤啦”蔓延,眨眼間封住了營地出口。
    慘叫聲頓時響起。有人想往回跑,卻被火舌逼得跳腳;有人撞上燃燒的帳篷,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進。”葉天寒抽出裂天刀,率先躍出掩體。
    火光中,他的身影像一道貼地疾行的影子,直撲營門。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私兵剛舉起刀,就被他一刀削斷手腕,緊跟著刀背砸中太陽穴,當場栽倒。第二個剛轉身,脖子已被鐵鏈纏住,葉天寒手臂一絞,那人兩眼暴突,喉嚨裏發出“咯咯”聲,腳蹬了幾下就不動了。
    親兵們從兩側包抄進來,短刃見血封喉,動作幹淨利落。
    “東圍欄守住!”葉天寒喝了一聲,“一個都不準騎馬走!”
    話音未落,一匹驚馬撞開柵欄衝出來,馬上還掛著個穿黑邊鎧的軍官。他滿臉煙灰,腿剛跨上馬鞍,就被一支飛來的短矛釘在肩上,慘叫著滾了下來。
    葉天寒走過去,一腳踩住他握刀的手。
    “誰派你們燒村的?”
    那人喘著粗氣:“……軍令……執行采辦……”
    “采辦?”葉天寒彎腰,從他懷裏摸出一塊令牌,翻過來一看,冷笑,“昭武府的狗牌,倒是挺燙手。”
    他直起身,對旁邊親兵說:“把他和其他活的,全綁在旗杆底下。”
    “不留活口?”親兵問。
    “先留兩個。”
    火越燒越旺,營地已不成樣子。帳篷塌了大半,馬匹在火場裏亂竄,有的被燒得皮開肉綻,哀鳴著倒地打滾。
    葉天寒在廢墟裏來回走,檢查每一具屍體。有個躲在灶台後的私兵剛探頭,就被他甩出的鐵鏈抽中麵門,鼻梁塌陷,哼都沒哼一聲就癱了。
    最後一個活口藏在馬槽底下,渾身發抖,手裏攥著一把斷刀。
    葉天寒蹲下來,盯著他:“你們進村的時候,有沒有問過哪家有孩子?”
    那人搖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有沒有放過一個老人?一口水?一粒米?”
    還是搖頭。
    葉天寒伸手,把刀從他手裏拿下來,隨手扔進火堆。然後他從懷裏掏出那份參本,撕下一頁,塞進對方衣服裏。
    “滾。”他說。
    那人愣住。
    “滾回去。”葉天寒抓起他的衣領,把他拽起來,“告訴昭武伯,他欠的債,我開始收了。”
    他抽出裂天刀,刀尖挑著參本剩下的部分,猛地紮進對方肩胛。那人痛得大叫,卻被他一把推出去,踉蹌著跌進火光外的黑暗。
    “讓他活著回去。”葉天寒站直身子,“死人傳不了話。”
    火勢終於開始減弱,隻剩下幾處零星燃燒的布條還在冒煙。營地中央的旗杆歪斜著,底下捆著六七個俘虜,全被堵了嘴,臉上寫滿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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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兵隊長走過來,手裏提著個包袱:“搜出來了,頭兒。三袋幹糧,兩箱箭矢,還有這個。”
    他打開包袱,露出一套完整的黑邊鎧甲,胸口繡著昭武府徽記。
    “穿上它的人,剛才已經被我砍了。”葉天寒看了眼,“燒了。”
    “可這標誌……咱們能不能……”隊長猶豫了一下,“拿來用用?”
    葉天寒瞥他一眼:“你想扮他們?”
    “不是扮。”隊長壓低聲音,“是讓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往後咱們夜襲,穿這身進去,誰能分清?”
    葉天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越來越像我了。”
    他接過鎧甲,走到火堆前,一把扔進去。火焰猛地躥高,映得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現在不行。”他說,“他們還不知道怕。等他們開始懷疑身邊每一個人的時候,再用這招。”
    天快亮時,風小了些。
    葉天寒站在旗杆下,手裏拿著最後一段參本。他把紙卷成筒,插進火把頂端的鐵箍裏,然後高高舉起。
    親兵們圍了過來,一個個臉上沾著灰,眼裏卻亮著光。
    “記住今天晚上。”他說,“這不是打仗,是討債。他們燒我們的村子,殺我們的百姓,不是為了軍功,是為了羞辱我們。”
    他頓了頓,火光照在他左臂的疤痕上,那道傷像一條扭曲的老藤。
    “可他們忘了,北境的土,是用人命墊起來的。誰敢踩,就得準備斷腿。”
    火把緩緩落下,點燃了紙卷。墨跡在高溫中扭曲變形,最後化作一片飛舞的黑灰,隨風飄向南方。
    一名親兵突然開口:“頭兒,我們……是不是太狠了?”
    葉天寒轉頭看他。
    那人低下頭:“我是說……不留俘,不報功,全殺了。上麵要是問起來……”
    “上麵?”葉天寒冷笑,“穆長風會替我說話。鐵轅侯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
    他走近一步,盯著對方眼睛:“那你告訴我,如果你娘住在那個村裏,被人從井邊拖走,燒死在自家門口——你希望我留活口嗎?”
    那人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葉天寒拍了下他肩膀:“狠是對狠的。他們先動手的,我們就得更狠。這才是守北境的道理。”
    他轉身走向營地邊緣,腳步沉穩。
    身後,火堆最後一次爆響,燒盡的旗杆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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