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琵琶弦暗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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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那聲琴音還在廟裏打轉,葉天寒的牙已經咬上了劍身。
軟劍貼著上顎滑進來,冰涼帶著鐵腥味。他沒閉眼,盯著阿芸的臉,看她瞳孔怎麽一點點縮緊。刀在右手,鞘口卡住地麵,拔出三寸,剛好夠橫掃手腕。
她動作不慢,可他更快。刀鋒過處,血線衝起半尺高,斷手砸在琵琶上,五指還蜷著,像抓不住什麽。
琴弦崩了三根。
不是人扯的,是震的。斷手落下那一瞬,琵琶肚子裏彈出三枚針,快得隻留下一道影子。葉天寒偏頭,兩針擦臉而過,第三針釘進柱子,尾端微微顫動,藍汪汪的。
“哎喲。”他鬆開嘴,把劍吐在地上,舔了下被劃破的牙齦,“你這小曲兒唱得還挺貴。”
阿芸跪坐在草堆上,左手死死按住右臂斷口,血從指縫往外冒,滴在幹草上,一滴一個黑點。她沒叫,也沒倒,就那麽抬頭看著他,嘴唇發白。
“你說你要記住。”她聲音有點抖,但沒哭,“我讓你記住了,你也該知道,我不是來跟你說話的。”
“我知道。”葉天寒站起身,刀尖垂地,順著手腕抹掉濺上的血珠,“你要是真隻想說幾句心裏話,不會把針藏在琴裏,更不會挑那聲‘叮’當信號。那是殺人的收尾音,不是告別的餘韻。”
他往前走了一步,刀尖抬起,抵在她喉結上。
“昭武伯給你什麽好處?讓你拿命試我?”
“不是他讓我來的。”她喘了口氣,“是我求他給的方向。隻要你的鏈子動,他的鱗片就會熱。我就跟著這個熱度走,走到這兒,看你一眼,再決定動手不動手。”
“那你決定錯了。”
“也許吧。”她苦笑了一下,“可我不動手,你就不會信我背後有人。”
葉天寒眯了下眼。
刀沒動,但他整個人的重心往前壓了半分。她喉嚨被頂得往後仰,呼吸一滯。
“你知道我為什麽沒在黑石坡死?”他問。
“因為你是夥夫,不該在那兒。”
“對,我不該在。可我去了,因為我餓。那天我偷了半袋米,正往山溝裏鑽,就聽見喊殺聲。等我爬上去看,糧車翻了,人全跳崖了。霍天雄站在坡頂,手裏拎著腦袋,笑得像個瘋子。”
他頓了頓,嗓音低了些:“我沒救他們,也救不了。但我看見了全過程。後來昭武伯把我抓去審,逼我說是你丈夫臨死前喊了誰的名字。我說不出來,他們就打。打了三天,我才編了個‘阿芸’出來,好讓他們停手。”
阿芸猛地睜大眼。
“你……”
“所以你等的那個人,到死喊的不是你。”葉天寒緩緩道,“是他自己。他沒喊名字,也沒喊報仇,他就那樣直挺挺摔下去,撞在石頭上,一聲都沒吭。”
風從破窗灌進來,吹得神像前那堆灰燼打著旋兒飛起來。雨水順著屋頂裂縫往下淌,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阿芸的手慢慢鬆開了斷臂。
血流得慢了,人也開始發冷。她靠著柱子滑坐下去,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想哭,又像是抽筋。
“那你現在信了?”葉天寒收回刀,“我不是凶手,也不是升官發財的幸存者。我是唯一一個活下來、卻不敢說真話的人。你說我要記住,我早就記住了——每天晚上閉眼,都是那些人往下掉的樣子。”
他彎腰,從懷裏掏出一塊布,扔在她身邊。
“裹上吧,別死了。”
她沒接,隻是盯著那塊洗得發白的粗布看。上麵有焦痕,還有幾道刀刮過的印子,像是用過很多年。
“你恨我嗎?”她忽然問。
“不恨。”他蹲下來,撿起那把軟劍,隨手掰成兩截,扔進角落,“你跟我一樣,都是被人推出來的棋子。隻不過你手裏拿著劍,我手裏拿著刀。”
“可我還是想殺你。”
“我知道。”他點點頭,“換了我,我也想。”
他站起身,把刀插回鞘裏,背到肩上。外麵雨小了些,但山路肯定更滑了。虎牢關還在北邊三十裏,天亮前趕不到就得露宿野地。
“你走吧。”阿芸靠在柱子上,聲音弱了,“我不想攔你。”
“我不走。”他說,“我還得等你把話說完。”
“我已經沒話了。”
“有。”他盯著她,“你還沒告訴我,是誰教你用這種機關琴的?普通軍屬不會隨身帶毒針,更不會知道怎麽用琴弦當扳機。你在南境認識什麽人?是不是昭武伯府裏的老樂師?還是那個總在營門口賣糖糕、其實專給探子遞消息的老瞎子?”
阿芸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葉天寒走近兩步,蹲在她麵前:“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我在夥夫營三年,每天端菜送飯,耳朵比眼睛管用。我知道哪個人半夜偷偷燒紙條,也知道哪個廚娘會把鹽巴包在荷葉裏交給過路的腳夫。你這把琴,不是臨時做的,是早有準備。你在找我之前,就已經準備好殺人了。”
她終於抬眼:“是一個瞎眼婆婆教我的。她說,若有一日仇人現身,便以琴為引,以血為信,讓他親眼看看,被他毀掉的人生長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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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讓她替你報仇?”
“她說……真正的複仇不在刀下,在心裏。”
“哦?”他笑了下,“那你現在心裏舒服點了?”
阿芸沒笑,也沒點頭。她隻是慢慢伸手,把那半塊幹餅撿了起來。餅已經被雨水泡軟了,邊緣發白,但她還是輕輕咬了一口。
“你還記得他愛吃甜的。”她低聲說,“每次出任務回來,都要去買兩塊桂花糕,說是給我帶的,其實自己吃得比我還多。”
葉天寒沒說話。
他摸了摸腰間的鐵鏈。鏈子貼著皮帶,溫溫的,沒有震動。看來那片龍鱗暫時沒再感應到方向,至少今晚不會引來第二撥人。
“你要是真想讓他被人記住。”他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泥,“不如把他的名字刻在碑上。我不懂寫字,但我認得幾個字。我可以幫你寫。”
阿芸抬頭看他。
“你說真的?”
“我騙你幹嘛?”他聳聳肩,“反正我也要去虎牢關。那邊有個舊墳場,專門埋無名屍。你要是願意,咱們路過時停一下,找個石匠,花兩個銅板刻塊木牌,也算有個交代。”
她怔住了。
好一會兒,才輕聲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我不幫你。”他說,“我隻是不想再聽你說我殺了他。聽得多了,連我自己都要信了。”
他轉身走向門口,靴子踩在腐爛的地板上發出悶響。風撲麵而來,帶著濕土和枯葉的味道。
就在他即將跨出門檻時,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動靜。
是琵琶。
不是人碰的,是它自己響了一下。仿佛剛才那三根斷弦,還在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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