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殘旗裹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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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的震動停了。葉天寒站在戰場中央,腳邊是那具被鐵鏈撕裂的屍體。他低頭看了眼左臂上的鏈子,金紋已經褪去,金屬恢複了原本的灰暗。
“用‘血燧’旗裹起來。”他說。
沒人動。
幾個士兵互相對視,眼神裏有猶豫。那麵旗剛吸了血,旗角上還浮著一個“守”字。他們敬這麵旗,像敬祖宗牌位一樣。
葉天寒沒再說話,自己走過去把旗從石縫裏拔出來。布料摩擦地麵,發出沙沙聲。他蹲下,慢慢展開旗幟,動作像是在蓋棺。
“這旗沾過陳虎的血,也該沾他的血。”他聲音不高,“一個為守境死,一個為禍國亡。同裹一布,天地可鑒。”
穆長風走了過來。他摘下麵具,臉上傷疤在陽光下顯得發白。他盯著那個“守”字看了很久,才開口:“旗不擇人,隻記因果。今日裹奸侯,明日插金鑾,它要讓天下人看見,誰該跪,誰該立。”
士兵們低下頭,陸續上前幫忙。兩人抬屍,一人托腳,動作變得莊重。葉天寒將旗麵一圈圈裹上去,最後隻剩一角露在外麵,“守”字正對著天空。
裹好的屍包被抬向城門。葉天寒跟在後麵,手扶刀柄。穆長風並肩走著,麵具重新戴好。
“你不怕朝廷問罪?”穆長風問。
“怕。”葉天寒說,“但我更怕他們忘了這裏死過人。”
穆長風沒笑,也沒歎氣,隻是點了點頭。
到了城門口,士兵把屍包掛上木架。風吹過來,旗角輕輕晃動。那個“守”字在日光下格外清晰。
校場那邊傳來腳步聲。鐵轅侯帶著親衛走過來了。他年近六十,背有點駝,走路卻不慢。他走到旗杆前,伸手摸了摸旗麵,指尖沾了一點血。
“這旗,”他說,“該插在金鑾殿前。”
沒人接話。
鐵轅侯收回手,看著葉天寒:“你下令殺他,是對的。但他不該死在這兒,該死在朝堂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麵。”
葉天寒沒解釋,也沒辯解,隻說:“他不會給自己留活路,我也不給他機會。”
鐵轅侯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向臨時軍帳。
半夜,軍帳裏點了燈。
鐵轅侯坐在案後,手裏拿著一封密詔。火光照著他臉上的皺紋,一道比一道深。他看完,沒說話,把詔書遞給穆長風。
穆長風接過掃了一眼,嘴角扯了一下:“述職?不是卸甲?皇帝不敢動你。”
“所以他讓我回去。”鐵轅侯說,“讓我親自帶消息進京。”
“什麽消息?”
“昭武伯通敵,勾結血河宗,殘害百姓,私練邪功,證據確鑿。”鐵轅侯看向穆長風,“你說,這些事,能不能隻算在他一個人頭上?”
穆長風冷笑:“您覺得呢?四大軍侯,三個是他一係。水師副都督是他外甥,糧道主官是他門生。這事要是隻算他一個,那朝廷的賬本也太幹淨了。”
鐵轅侯點頭:“所以我要回京,不是去述職,是去掀桌子。”
帳內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鐵轅侯叫人傳葉天寒進來。
葉天寒到的時候,披著外袍,腰間刀沒卸。他進門行禮,動作幹脆利落。
“關城交給你。”鐵轅侯說,“我在京一天,你就代掌北境兵權。”
葉天寒單膝觸地,右手撫刀,左手垂下,鐵鏈搭在腿側:“屬下守關如守心。”
“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拿聖旨來調兵,你怎麽辦?”
“先問是不是您簽的令,再問是不是穆先生知道的事。”葉天寒抬頭,“如果不是,我就讓他看看這旗。”
鐵轅侯笑了下,眼角的紋路舒展開:“好。記住,兵權不在印裏,在人心裏。你手裏有五千願意跟你拚命的人,有四十三座烽燧燒過的灰,還有這麵旗——這就夠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葉天寒肩膀:“別讓人把旗扯了。”
“不會。”葉天寒說,“誰來我都讓他看看,什麽叫血債血償。”
鐵轅侯走後,穆長風留在了關內。
第二天清晨,老將趙成山來找他。這人五十多歲,打過三場大仗,胡子花白,脾氣倔。
“穆先生,”他說,“那旗……不能進京。”
“為什麽?”
“它是北境的魂!進了京城,被人毀了怎麽辦?或者皇帝一把火燒了,咱們連個念想都沒了!”
穆長風站在旗杆下,抬頭看旗。風不大,但旗麵一直在動。
“毀旗是怯。”他說,“立旗才是勇。他們怕的不是旗,是旗上的血——那血認得誰該償命。”
趙成山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你以為我們是為了報仇?”穆長風轉頭看他,“我們是為了讓以後沒人敢這麽幹。昭武伯能殺四十三個兵,明天就有人敢殺四百個。今天不把旗插到金鑾殿前,明天就沒人信朝廷還能講理。”
趙成山低下了頭。
“您……說得對。”他聲音啞了,“是我老糊塗了。”
穆長風沒再多說,隻是拍了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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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葉天寒親自把旗重新插回高台石縫。旗杆入土三分,穩穩立住。風吹過來,旗麵猛地一展,那個“守”字像是刻進了天裏。
傍晚,斥候從南邊回來,帶來新消息:昭武府已被查封,其子連夜出逃,被抓回押入天牢。另外兩名軍侯閉門謝客,不敢上朝。
穆長風聽完,把情報卷起來燒了。
“清算開始了。”他說。
葉天寒站在城牆上看北方。遠處又有軍隊靠近,但速度很慢,打著中立旗號。應該是附近的巡防營,來看情況的。
“接下來呢?”他問。
“等。”穆長風說,“等京裏的反應。等皇帝怎麽處置那些人。等有沒有人跳出來替昭武伯喊冤。”
“會有人嗎?”
“一定會。”穆長風冷笑,“隻要利益還在,狗就會叫。”
葉天寒沒再問。
他抬頭看天,雲層裂開一道口子,陽光照下來,落在“血燧”旗上。那個“守”字亮得刺眼。
穆長風走到他身邊:“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陳虎。”葉天寒說,“他要是活著,現在應該也在喝酒。”
穆長風沒說話。
風忽然大了,旗子呼啦啦響個不停。遠處馬蹄聲響起,一匹快馬正往關城奔來,騎手舉著令旗,顯然是京裏來的信使。
葉天寒站著沒動。
穆長風看了他一眼:“這次會是什麽?”
葉天寒抬起左手,看了看纏在臂上的鐵鏈。
鏈子靜靜貼著皮膚,沒有發光,也沒有震動。
但他知道,它還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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