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金鑾殿前的血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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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鋒在暮色中劃出一道紅光。
    葉天寒躍下城樓,裂天刀劈向那道撲來的黑影。雙鉤格擋,火星四濺。對方力道極猛,震得他肩傷發麻,但他沒鬆手。一記橫掃逼退敵人,緊接著反身一腳踹中對方胸口。那人倒飛出去,砸進沙堆裏,半天沒動。
    親兵圍上來,將人按住。是個南境打扮的死士,臉上蒙著灰布,腰間掛著一枚銅牌,刻著水波紋。
    葉天寒蹲下,扯開那塊布。對方已經咬破毒囊,嘴角泛黑,瞳孔散了。
    “又是昭武係的人。”他站起身,把銅牌扔給傳令兵,“送去穆長風那裏。”
    風還在刮,旗還在響。
    他抬頭看“血燧”旗,破口子更多了,但旗杆沒斷。他知道這麵旗撐不了多久,可隻要他還站著,就不能讓它倒。
    三天後,京城。
    宮門高聳,朱漆未褪。葉天寒騎馬入城,戰甲上的血幹成了褐色,裂天刀掛在腰側,左臂的鐵鏈貼著皮膚,安靜得不像話。
    穆長風等在宮門外。他戴著青銅麵具,手裏提著一個木盒。
    “你該換身衣服。”他說。
    “我不換。”葉天寒翻身下馬,“這身皮是從烽燧台穿回來的,現在也得穿進金鑾殿。”
    穆長風沒再勸。他打開木盒,裏麵是“血燧”旗的旗杆底座,特製的石基,能穩穩插進殿前青磚。
    “皇帝要見你。”他說,“禮部的人吵了一上午,說這旗沾了叛軍的血,不能進宮。”
    葉天寒冷笑:“他們見過四十三個人怎麽死的嗎?陳虎最後一口氣還在喊‘旗不能倒’,現在有人跟我說這旗髒了?”
    穆長風點頭:“所以我讓他們等著。”
    兩人並肩走向宮門。禁軍攔住去路,刀出鞘三寸。
    “佩刀不得入殿。”領頭的校尉說。
    葉天寒沒說話,解下裂天刀,連鞘遞給穆長風。
    “我若想殺人,早就殺了。”他說,“這把刀砍過蠻族大將,也劈過叛軍主帥,但它從沒對著自己人出鞘。”
    校尉猶豫了一下,讓開了路。
    葉天寒捧起旗杆,一步步踏上台階。他的靴子上有幹掉的血泥,每踩一步,都在白玉階上留下淡淡的印子。兩側文官低頭避開視線,有幾個甚至往後退了半步。
    金鑾殿前,百官列立。
    皇帝坐在殿內高處,目光落在他身上。
    “葉天寒。”皇帝開口,“你帶這旗來,是何用意?”
    “回陛下。”葉天寒單膝跪地,雙手托旗,“此旗由北境將士之血染成,由兄弟之命守住。今日帶它入宮,不是為邀功,是為讓他們魂歸故土。”
    皇帝沉默片刻:“此旗當掛於何處?”
    這話一出,殿前頓時安靜。
    有人等著看他失態,有人盼著他狂妄。若說掛正殿,便是僭越;若說任由處置,又顯得軟弱。
    葉天寒抬起頭,直視龍座:“此旗不必掛於梁柱之間,隻願掛於每一個守境將士的心上。”
    皇帝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好一個‘心上之旗’。”他抬手,“準其所請。旗立金鑾殿前石台,永不得撤。”
    鼓樂聲起,百官賀喜。
    葉天寒仍跪著,沒有動。直到穆長風走到他身邊,輕聲道:“起來吧。”
    他這才緩緩站起,將旗杆插入石基。一聲悶響,穩穩紮進地底。
    禮成。
    酒宴設在偏殿。葉天寒沒進去,站在殿外廊下,望著那麵重新升起的“血燧”旗。風吹得緊,旗角翻卷,像在招手。
    穆長風走過來,遞上一杯酒。
    “皇帝今天問了我一句話。”他說,“他說,‘此人忠乎?’”
    葉天寒接過酒,一口喝盡。
    “你怎麽答的?”
    “我說,他不忠於朝廷,也不忠於君王。”穆長風看著他,“他隻忠於那些死在他前麵的人。”
    葉天寒沒笑,也沒反駁。他把空杯放回托盤,低聲說:“我知道誰在背後動手。”
    “南境?”穆長風問。
    “那個死士腰間的銅牌,是舊水師標記。”葉天寒盯著遠處宮牆,“昭武伯死了,但他的人還在。水師舊部沒散,隻是藏起來了。”
    穆長風點頭:“我已經讓人盯著江口。最近有三艘運糧船調頭返航,沒報備。還有兩支巡江隊換了指揮,都是昭武係的老麵孔。”
    葉天寒眯起眼:“他們在等什麽?”
    “等你卸甲。”穆長風說,“等朝廷給你封個虛職,調離北境。到時候,南邊就能名正言順接管防線。”
    葉天寒冷笑:“他們想得太美。”
    夜漸深,宴席散去。官員們陸續離開,隻剩幾盞宮燈還亮著。
    葉天寒一直沒走。他靠在旗杆旁,閉目養神。戰甲沒脫,刀也沒收。穆長風站在不遠處,也沒動。
    風吹旗響。
    忽然,穆長風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遞過去。
    “剛到的密報。”他說。
    葉天寒睜開眼,接過紙條。上麵隻有幾個字:南境水師集結江口,夜練戰陣。
    他看完,手指一搓,紙條化成灰燼,隨風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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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他們不想等了。”他說。
    穆長風低聲道:“你要上報嗎?”
    “報什麽?”葉天寒看著那麵旗,“說一群老水兵晚上練操?朝廷會說我想打仗。”
    “那你打算怎麽辦?”
    “等。”葉天寒靠回旗杆,“他們動,我才好動。現在我是功臣,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可要是他們先出手……”
    他沒說完,但意思清楚。
    穆長風歎了口氣:“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寧願挨刀也不先出刀。”
    葉天寒笑了笑,這次是真的笑了。
    “我在死牢裏學過一件事。”他說,“狼要吃人,不會先吼。它隻會盯著,等你鬆勁,然後——”
    他抬起右手,做了個下劈的動作。
    穆長風沒接話。他知道葉天寒說的是真的。
    十年前他在死牢見到這個人時,對方正用斷指在地上寫字。寫的是“規矩”。血寫的。
    現在這個人站在金鑾殿前,身後是染血的旗,腰間是殺人的刀,可他一句話沒多說,一步沒多走。
    但他比誰都明白——
    這場仗,還沒完。
    遠處鍾樓敲了三更。
    一名小太監提著燈籠走過,看見葉天寒還站在那兒,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快步走開。
    旗杆下的影子很長,貼在青磚上,像一把沒出鞘的刀。
    穆長風終於開口:“回去歇著吧,明天還有朝會。”
    葉天寒搖頭:“我不累。”
    他又看了眼“血燧”旗。風吹得厲害,旗麵幾乎翻了個麵,露出背麵那一片暗紅。
    那是陳虎的血,也是老趙的,是石頭的,是阿七的。
    是他背回來的每一個人的。
    他伸手摸了摸旗杆,粗糙的觸感硌著掌心。
    然後他站直身子,左手按在刀柄上。
    就在這時,左臂的鐵鏈突然輕輕顫了一下。
    很輕,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葉天寒低頭看了一眼。
    鏈子貼著皮膚,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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