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斷嶽刀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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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臂的鐵鏈還在發燙。
    葉天寒站在旗杆旁,手指貼著鏈節,溫度沒有降。他盯著那抹暗紅的旗幟,風吹得旗麵啪啪作響,像是有人在背後拍他的肩。
    他沒動。
    也不是不能動,隻是覺得此刻不該走。這地方剛立了旗,剛燒了紙條,剛說了“他們想得太美”。話音還在空中掛著,人就不能先撤。
    可這熱不是敵意。
    上一次鐵鏈發燙,是在崖底,楚狂歌教他劈瀑布的時候。那天他也站在這般位置,背靠石壁,刀插身前,血從指縫流到刀柄上。老頭子說:“你還活著,那就繼續砍。”
    現在這感覺像是一樣。
    他低頭看著鐵鏈,輕聲說:“是你來了?”
    月光忽然亮了些。
    一個人影從光裏走出來,腳步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地麵微顫。那人佝僂著背,手裏什麽也沒拿,衣服破舊,像是剛從山裏撿柴回來的老頭。
    可葉天寒知道是誰。
    他沒行禮,也沒叫師父。兩人之間從來不講這些。當年在崖底三個月,一句話沒多說,全是刀與石頭的碰撞聲。餓了吃野兔,渴了喝雪水,累了就靠著刀睡一覺。
    老頭走到他麵前,停下。
    看了眼“血燧”旗,又看了眼葉天寒腰間的裂天刀。
    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頁,遞過來。
    葉天寒接過。
    紙上字跡斑駁,墨色深淺不一,像是被人反複摩挲過多年。最上麵寫著兩個大字——守境。
    下麵還有幾行小字,殘缺不全,能看清的隻有幾句:
    “刀不出鞘,貪欲自斷。”
    “一刀斬下,非為殺人,乃止殺。”
    “持此刀者,當以身為界。”
    他翻到背麵,空白處有一道劃痕,像是被刀尖刻過。他用拇指蹭了蹭,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
    “這是……刀譜?”他問。
    老頭點頭:“最後一張。”
    “之前那些呢?”
    “燒了。”
    葉天寒抬頭看他。
    老頭咧嘴笑了笑,牙都黃了:“記在腦子裏的東西,比寫在紙上的牢靠。你不是一直靠本能打到現在?”
    “可這名字……”他指著“守境”二字,“不是叫斷嶽嗎?”
    老頭搖頭:“那是別人給它起的。江湖人喜歡聽響亮的名號,說你一刀斷山,嚇人。可這刀本意不在斷,而在守。”
    葉天寒沉默。
    他想起第一次用這刀法殺蠻將,那一刀劈下去,對方連人帶馬分成兩半。血噴了他一臉,他當時隻覺得痛快。
    後來殺昭武伯,在金殿之上,那一刀斬落,滿朝文武鴉雀無聲。他也以為自己是為了報仇。
    但現在,他摸著手裏的紙頁,突然覺得那一刀,或許不隻是為了殺誰。
    而是為了讓某些人不再敢動北境一寸土。
    老頭看著他:“你現在懂了?”
    “懂了一點。”他說,“但這刀……真是為了守?”
    “不然呢?”老頭反問,“你以為我教你三年,就為了讓你變成一個隻會砍人的瘋子?”
    葉天寒沒答。
    他低頭看著紙頁,慢慢抬起右手,用指甲在“斷嶽”兩個字上劃了幾下,把墨跡刮掉。然後咬破食指,在空白處寫下兩個新字——守境。
    寫完,他把紙折好,塞進胸口內袋,緊貼心口。
    老頭滿意地點頭。
    抬頭看了看天,月亮正中。
    “我要走了。”他說。
    “去哪?”
    “該去的地方。”
    “還能回來嗎?”
    老頭笑了下:“我不在,也不算走。隻要有人拿著這刀,站在該站的位置,我就還在。”
    葉天寒想再說點什麽,卻發覺老頭的身體開始泛出淡淡金光。那光不刺眼,也不飄忽,就像晨霧裏的陽光,一點一點把他整個人包裹住。
    他往後退了半步。
    金光越來越亮,老頭的身影變得透明。最後隻剩下一個輪廓,站在月下,手輕輕搭在刀譜原來的位置。
    “記住。”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守境者,永生。”
    光散了。
    人沒了。
    風還在吹。
    葉天寒站在原地,手還按在胸口。紙頁貼著皮膚,溫溫的,像是剛被人焐熱過。
    他轉頭看向“血燧”旗。
    旗角掃過他的臉,粗糙的布料擦過顴骨,有點疼。
    他伸手抓住旗杆,低聲說:“你們也聽見了。這刀,以後叫守境刀。”
    說完,他鬆開手,整理了一下戰甲領口,把歪掉的護肩扶正。動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穩。
    遠處傳來巡邏禁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沒回頭,也沒躲。隻是站直身子,雙手背在身後,重新望向南方宮牆。
    那裏黑沉沉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經在動。
    就像剛才那道光,沒人看見,但它確實存在。
    腳步聲走近。
    一名校尉模樣的人提著燈籠過來,看到他愣了一下,抱拳行禮:“葉將軍?這麽晚還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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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個人。”他說。
    “等誰?”
    “等一個不會來的人。”
    校尉沒再問,行了個禮就走了。
    葉天寒沒動。
    他感覺到懷裏的紙頁又熱了一下,很快又涼了。
    他知道這不是錯覺。
    也不是鬼神之說。
    這是刀認主的最後一步。
    以前他用刀,是靠狠、靠命、靠一次次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現在他明白了,真正的刀法,不是怎麽砍倒敵人,而是為什麽不能讓敵人跨過那條線。
    他把手放在刀柄上。
    裂天刀還是那把刀,但他握的方式變了。
    不再是隨時準備出鞘殺人,而是像抱著一根柱子,撐住身後的一切。
    風忽然停了。
    旗子垂了下來。
    片刻後,又猛地揚起,發出一聲脆響。
    他閉上眼。
    耳邊響起老頭的聲音:“你還活著,那就繼續站。”
    睜開時,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不是更凶,也不是更冷,而是像一塊壓在地基下的石頭,不動,但誰都繞不開。
    他往前走了一步,鞋底踩在青磚上,發出一聲輕響。
    然後站定。
    手仍放在刀柄上。
    目光落在宮牆外的夜色裏。
    那邊有江河,有城池,有無數雙眼睛在等著看他什麽時候放鬆警惕。
    他不會讓他們等到那一天。
    他不是為了當英雄才拿這把刀的。
    他是為了讓那些再也拿不起刀的人,能安心閉眼。
    遠處鍾樓敲了四更。
    一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在“血燧”旗的旗杆根部。
    葉天寒低頭看了一眼。
    彎腰撿了起來。
    葉子幹枯,邊緣卷曲,像是被火燎過。
    他捏著葉柄,輕輕一搓,碎成粉末,撒在地上。
    抬起頭時,嘴角有一點弧度。
    不是笑。
    是一種終於明白自己該做什麽的表情。
    他把左手搭回刀鞘,右手撫過旗杆底部的石基。
    石基剛裝上不久,縫隙裏還有新泥。
    他蹲下身,用指頭摳了點灰填進裂縫,拍實。
    站起來。
    風又起。
    旗子呼啦一聲全展開了。
    他站著沒動。
    直到第一縷晨光照在旗麵上,把那片暗紅映得發亮。
    他才開口,聲音很低:
    “師父,我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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