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軍心異變.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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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寒走出主營大帳時,手裏還攥著那塊燒了一半的碎布。火盆裏的火星已經滅了,可指尖還是發燙。他沒回頭,也沒停步,肩上的傷隨著走路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人拿鈍刀在慢慢刮。
    他穿過營地中間的空地,腳底踩過幾處濕泥。營區比平時安靜,連值夜的巡哨都少了兩隊。風從北麵吹來,帶著點幹草和鐵鏽的味道。快到自己駐紮的營帳時,他看見幾個人影縮在角落裏,蹲在地上,兵器橫七豎八地扔著,沒人說話。
    陳虎掀開帳簾走出來,臉上那道疤在火光下顯得更深。他看了眼葉天寒,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新卒,壓低聲音說:“頭兒,出事了。”
    “說。”
    “有人在傳話,說你跟血河宗是一夥的。說那天晚上的刺客是你放進來的人,為的是立功升職。”
    葉天寒沒動,也沒抬頭。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幹掉的血,也有灰燼。他把那塊碎布塞進懷裏,往前走了兩步。
    剛站定,三支弩箭破空而來。
    第一支衝臉,第二支奔胸口,第三支直取腰側。他側身甩出披風,前兩支被卷住,釘在旁邊的木樁上。陳虎抬槍一掃,第三支被打偏,擦著肩膀飛過去,在地上劃出一道淺溝。
    葉天寒反手抽出斷刀,看也不看,直接擲出去。刀柄砸中遠處一棵樹的樹幹,震得枝葉一抖。那邊人影一閃,迅速退進黑暗。
    他走過去拔出刀,翻過箭尾。羽翎是南境特有的白鷺毛,箭杆上有細小的刻痕,不是軍中製式。
    “昭武伯的弩。”他說,“他們現在連遮都不遮了。”
    陳虎站在他身後,握緊了槍。“你要不要把話說清楚?這些新來的兵,沒見過你拚過命,隻聽說你從死牢出來,手段狠,殺人多。現在外麵一傳,他們就慌了。”
    葉天寒轉身走向營帳門口,腳步不快。那些新卒一個個抬起頭,眼神躲閃,有人想往後退。
    他在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停下。
    “我十五歲進死牢。”他說,“關了十年。出來那天,沒領糧,沒領錢,直接被帶到烽燧台。那天蠻族攻山,守軍隻剩十七個人。我是第八個換上去的火長。前七個人,全死了。我帶十三個兄弟守住西口,熬了三天。水喝完了,啃皮甲。到最後,我們用屍體墊著打。”
    沒人出聲。
    “你們現在說我勾結血河宗?”他聲音不高,“那晚五個殺手,殺了我兩個兄弟。一個才入營兩個月,臨死前還在喊娘。你們覺得,我會讓這種事發生?”
    有個新卒張了張嘴,沒說話。
    “誰信,現在就站出來。”葉天寒看著他們,“我不攔你。你可以去告發我,也可以換個隊伍。但記住,以後打仗的時候,別指望我替你擋箭。”
    他收刀入鞘,走到營帳前,靠著門框站著。風吹過來,旗子嘩啦響了一聲。
    陳虎走過來,把槍靠在邊上。“他們會繼續搞事。”他說,“不會隻來一次。”
    “我知道。”葉天寒望著南方,“他們在等我亂。”
    “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動。”他說,“隻要我還站在這兒,他們就沒贏。”
    過了會兒,一個年輕士兵慢慢站起來,撿起地上的刀。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沒人說話,但他們都把兵器握緊了,重新站回崗位。
    葉天寒沒再看他們。他知道這還不夠,謠言不會這麽容易散。真正厲害的不是暗箭,是那些藏在話裏的刺。一句兩句,傳多了,就成了“事實”。
    半夜,他又去了主營一趟。鐵轅侯沒見他,但文書遞出來一份調令——原定下月補給的糧草,推遲二十日。
    他捏著那張紙站在燈下看了很久。
    回來路上,他在一處崗哨邊停下。那裏有個老兵正在換班,看見他敬了個禮。
    “最近夜裏巡得勤嗎?”葉天寒問。
    “還行。就是……”老兵頓了頓,“剛才東牆那邊,好像有人翻出去。守衛說沒看清臉。”
    “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一刻鍾前。”
    葉天寒立刻往東牆走。到了地方,發現牆根下有一串腳印,濕土上留得清清楚楚。他蹲下來摸了摸,泥土還有點軟。
    這不是巡哨的靴印。太輕,步距也小。
    他順著腳印往林子方向追了十幾丈,突然停下。
    前麵一棵樹下,擺著一隻布鞋。左邊那隻。鞋底磨穿了,是新卒配發的那種。
    他撿起來看了一眼,鞋幫內側繡了個“李”字。
    這是昨天那個站出來撿刀的小兵的東西。
    他轉身就往回跑。
    剛衝進營地,就聽見一聲短促的慘叫從北角傳來。緊接著,火把晃動,有人喊:“抓奸細!有人往葉火長帳裏扔東西!”
    他趕到時,一群人圍在自己營帳門口。地上有個小布包,裂開了,灑出些黑色粉末。
    陳虎一腳踩住,蹲下聞了聞。
    “是迷藥。”他說,“混了香灰,想讓人以為是你自己用的。”
    葉天寒盯著那包東西,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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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那個丟了鞋的新卒被人押著過來,臉上有血,嘴角腫了。
    “他說他在睡覺,醒來鞋就不見了。”押他的人說,“結果鞋出現在東牆外,還帶著這個包。”
    新卒看見葉天寒,眼睛紅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醒來就發現鞋沒了,想去報信,還沒走出帳篷就被打了!”
    陳虎看向葉天寒:“你信嗎?”
    葉天寒走過去,蹲在那新卒麵前。他從懷裏掏出那隻鞋,放在地上。
    “你叫李二柱?”他問。
    “是。”
    “今年多大?”
    “十九。”
    “為什麽來當兵?”
    “家裏沒糧,爹病著,我想掙點餉錢寄回去。”
    葉天寒點點頭,站起來,對周圍人說:“他是清白的。鞋是被人偷走栽贓。包也不是他扔的。”
    “你怎麽知道?”有人問。
    “因為他要是真想害我,不會用這種蠢辦法。”葉天寒看著眾人,“迷藥見效慢,動靜大。真要殺我,一刀就夠了。誰會費這麽大勁,隻為了讓我昏一會兒?”
    他頓了頓。
    “這是在毀我的名聲。讓他們覺得我管不住手下,連自己帳裏進了人都不知道。下一步,就會有人說我通敵賣糧,說我私藏兵器謀反。這才是目的。”
    人群安靜下來。
    陳虎低聲說:“又是那一套。”
    “沒錯。”葉天寒把鞋遞給李二柱,“穿上。今晚你跟我睡一個帳。”
    沒人反對。
    第二天清晨,葉天寒站在營地中央的校場上。太陽剛出來,照在旗杆上。他讓所有新卒集合,當著大家的麵,把那隻布包打開,倒在火盆裏燒了。
    黑煙升起時,他說:“以後誰再聽到這種話,別急著信。先問問自己,是誰在說,為什麽要說。我不怕他們罵我,不怕他們殺我。我隻怕你們忘了,誰一直在邊關守著。”
    說完,他轉身回帳。
    剛坐下,一封信被塞進門縫。他撿起來拆開,裏麵隻有四個字:
    “糧道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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