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枯井冤魂案之街坊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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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廳裏,李老漢那句關於“混不吝”的模糊回憶,如同在沉悶的案情的湖麵上投下了一顆石子。
    趙雄站在門口,聽得真切。他銳利的目光在李老漢和林小乙之間掃了一個來回,最後定格在那個依舊顯得怯懦不安的小捕快身上。
    又是他。
    看似笨拙的安慰,卻總能引出關鍵的信息。
    趙雄壓下心頭的驚疑,邁步走進偏廳,語氣沉穩地接過了話頭:“老人家,你剛才說,李四失蹤前曾與人發生過推搡?此事至關重要,請你再仔細回想,任何細節都好,那人大概什麽年紀?相貌如何?穿著怎樣?當時具體在城南哪段路?”
    李老漢被趙雄嚴肅的語氣嚇了一跳,努力蹙緊眉頭回憶,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板凳邊緣:“這…小老兒實在…四兒當時就那麽隨口一提,也沒細說…好像就說是個二三十歲的後生?模樣…沒看清,大概就是普通樣子?穿著…好像是短打?像是幹力氣活的…地方…好像就是往李家莊去的那條黃土路岔口那邊…”
    老人的記憶模糊而零碎,提供的信息有限,但“二三十歲的後生”、“幹力氣活的短打”、“李家莊黃土路岔口”這幾個關鍵詞,已經為排查提供了大致的方向。
    “吳文!”趙雄轉頭對跟過來的吳文道,“都記下了?”
    “記下了,頭兒!”吳文連忙點頭,手中的炭筆在紙簿上飛快地記錄著。
    “鄭龍,你帶兩人,護送李老漢回去,順便在楊柳巷及其周邊仔細打聽一下,四年前左右,是否有符合此特征的外來人員或陌生麵孔出現過,特別是與李四可能有過接觸的。”趙雄下令,思路清晰,“重點是打聽李四平時的活動規律和人際關係,街坊鄰裏間或許會有我們不知道的瑣碎信息。”
    “是!”鄭龍抱拳領命,雖然覺得這種走訪細查的活兒繁瑣,但也不敢怠慢。
    趙雄又看向吳文:“你隨我,再去一趟城南發現屍骸的枯井附近,以李家莊黃土路岔口為中心,擴大範圍走訪農戶、茶攤、過往的行商,詢問四年前是否有人見過李四,或者見過與之發生衝突的陌生青年。”
    “明白!”
    任務分派已定,趙雄的目光最後落在一旁努力縮小存在感的林小乙身上。
    “小乙,”趙雄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你也跟著我來。”
    “啊?我…我也去城南?”林小乙似乎很意外,臉上露出些許畏難情緒——城南郊外,剛發現了骸骨,他顯然“害怕”。
    “怎麽?不願意?”趙雄挑眉。
    “願、願意!”林小乙立刻挺直了瘦弱的胸膛,隻是那微微發抖的腿肚子暴露了他的“緊張”。
    高逸心中了然。趙雄這是要把他帶在身邊,近距離觀察他的“運氣”是否會再次生效。這正合他意,實地走訪是獲取第一手信息、感知環境細節的關鍵。
    一行人兵分兩路。
    鄭龍帶著李老漢和兩名捕快往城西而去。
    趙雄則帶著吳文、林小乙以及另外三名捕快,再次出城,奔赴城南郊野。
    時值午後,烈日依舊灼人。城南郊外比城內更顯荒僻,道路兩旁是廣闊的田地和零散的村落,遠處是起伏的山巒。發現屍骨的枯井所在的那片荒地,如同一個沉默的傷疤,提醒著人們這裏隱藏的罪惡。
    他們沒有直接去枯井,而是以李老漢提到的“李家莊黃土路岔口”為起點。那是一個三岔路口,一條主路通往更遠的鄉鎮,兩條岔路分別通向李家莊和王畈村等幾個村落,路邊有幾棵歪脖子樹和一個簡陋的、用茅草搭設的茶攤,此刻正有一個老漢守著攤子打盹。
    趙雄讓人叫醒茶攤老漢,亮明身份,開始詢問。
    那老漢被官差嚇醒,聽聞是問四年前的事,一臉茫然和為難:“官爺…這都多少年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小老兒在這擺攤十幾年,南來北往見過的人多了,哪還記得清四年前一個貨郎跟誰拌過嘴啊…”
    詢問似乎一開始就陷入了困境。年代久遠,普通人誰會刻意記住四年前某個微不足道的衝突?
    趙雄沒有氣餒,讓手下以岔路口為中心,分散開向道路兩旁的農田裏正在勞作的農戶、以及偶爾經過的行人詢問。
    效果甚微。大多數人要麽毫無印象,要麽記憶模糊,說出來的信息支離破碎,甚至互相矛盾。
    “頭兒,這樣問下去,怕是難有收獲。”吳文擦著汗,低聲道。烈日炙烤,眾人都有些疲憊焦躁。
    趙雄麵色沉凝,目光掃過四周。他看到林小乙正被一個捕快指派著,去詢問遠處田埂邊幾個正在玩耍的衣衫襤褸的孩童——這通常是最沒價值的詢問對象,大人都不記得,孩子更不可能知道。
    林小乙似乎有些無措,但還是怯生生地走過去,蹲下身,跟那幾個七八歲大的孩子說著什麽,還從懷裏摸出幾顆不知道哪來的、劣質的麥芽糖遞過去。
    孩子們一開始有些害怕官差,但看到糖,又見林小乙笑容靦腆態度和善,便漸漸圍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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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雄原本沒抱什麽希望,但就在他準備下令收隊,換個思路時,卻見林小乙帶著那幾個孩子,指著那條通往李家莊的黃土路,似乎在比劃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林小乙小跑著回來,臉上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怯怯的表情,對趙雄道:“頭、頭兒…那幾個娃娃說…他們以前好像見過那個賣雜貨的叔叔…經常從這條路過去…”
    趙雄嗯了一聲,這並不意外,李四的路線本就經過這裏。
    但林小乙接著又吞吞吐吐地說:“…他們還說了件…不知道算不算奇怪的事…”
    “說。”趙雄言簡意賅。
    “他們說…好像有那麽一陣子…不是賣貨叔叔…是另外一個…有點凶的叔叔…也經常推著個獨輪車從這邊過…車裏有時候蓋著麻布…有時候是空的…有次差點撞到他們…還罵他們…”林小乙複述著孩童們破碎的語言,努力組織著詞句,“…好像也是…四五年前?記不清了…他們就記得那個叔叔有點凶…鼻子旁邊好像有個痦子…”
    有點凶的叔叔?獨輪車?鼻子旁有痦子?時間點模糊地吻合?
    趙雄和吳文對視一眼,精神微微一振!
    孩童的記憶雖然模糊且可能失真,但往往也會記住一些大人忽略的細節,比如“凶”、“罵人”、“痦子”這種具象的特征。而且,“獨輪車”這個交通工具的出現,讓他心中一動——拋屍運屍,獨輪車可比貨擔方便得多!
    “去問問那幾個孩子,還能不能記起更多?”趙雄立刻道。
    林小乙又跑回去,和孩子們比劃了半天,最後無奈地回來:“頭兒…他們就說這麽多…記不清了…還說那個凶叔叔好像後來就沒見過了…”
    線索依舊模糊,但至少提供了一個新的、可能的方向——一個四五年前可能經常在這一帶活動、脾氣暴躁、推獨輪車、鼻旁有痦子的中年或青年男子。
    “吳文,記下:疑似嫌疑人,男,年紀不詳,脾氣暴躁,鼻旁或有痦子,四五年前常於此處活動,可能使用獨輪車。”趙雄沉聲道。
    “是!”吳文迅速記錄,這比之前“二三十歲後生”的描述要具體了一些。
    就在這時,之前被派去詢問附近農戶的一個捕快也跑回來匯報:“頭兒!問到一個老農,他說他好像有點印象!四五年前吧,大概也是這個時候,他在地裏幹活,好像遠遠看到黃土路上有個貨郎應該就是李四)跟一個推獨輪車的男人在路邊說話,好像還指了指獨輪車上的東西,具體說啥沒聽清,後來好像也沒啥,兩人就分開了。當時沒在意,剛才咱們一問,他才隱約想起來。”
    推獨輪車的男人!
    兩個信息來源,同時指向了一個使用獨輪車的男人!
    趙雄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那個老農可曾看清推車人的模樣?”
    捕快搖頭:“沒有,離得遠,就看到個背影,穿著短打,像個幹活的。”
    雖然依舊沒能看清相貌,但“獨輪車”這個要素被再次強化!
    高逸在一旁低著頭,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那些孩童的話,確實是他“問”出來的,但他隻是引導孩子們回憶是否有“凶巴巴的叔叔”,至於“獨輪車”和“痦子”,則是孩子們自己描述出來的細節。他隻是在複述時,強調了時間點和“獨輪車”這個關鍵信息。
    趙雄的目光再次若有所思地掃過林小乙。又是他詢問的對象提供了關鍵線索?
    是巧合?還是這孩子確實有種異於常人的、能撬開他人記憶縫隙的“運氣”?
    “走!”趙雄不再猶豫,大手一揮,“以李家莊、王畈村為重點,打聽四五年前,村裏或者附近,是否有這樣一個脾氣不好、鼻旁有痦子、經常使用獨輪車外出幹活或做小買賣的男人!特別是那些平時遊手好閑、或有偷雞摸狗前科的人!”
    目標變得更加具體,排查範圍瞬間縮小了許多!
    眾人精神一振,立刻朝著最近的李家莊進發。
    鄉村之間消息傳得飛快,官差大批進村盤問的消息早已驚動了裏正和村民。李家莊的裏正是個幹瘦的中年人,聽說要找一個四五年前可能存在的、有痦子、推獨輪車的凶惡男人,頓時也緊張起來,努力回想。
    “鼻旁有痦子…推獨輪車…脾氣不好的…”裏正撚著稀稀拉拉的胡須,皺著眉頭,“官爺,您這麽一說…我們村倒是有個叫劉二狗的,鼻子邊是有個痦子,也有獨輪車,平時也好吃懶做,脾氣是有點衝…但他好像三四年前就離開村子了,說是去外麵找營生了…”
    “劉二狗?”趙雄眼神一凝,“他家裏還有什麽人?因何離開?”
    “家裏就個老母親,還在村裏。為啥離開…不太清楚,好像就是突然走的…”裏正的眼神有些閃爍。
    “帶我們去他家看看!”趙雄立刻道。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劉二狗,極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街坊閑語,孩童戲言,在有心人的串聯和引導下,終於匯聚成了一條指向迷霧深處的清晰路徑。
    而那個看似無意中屢屢觸發關鍵線索的小捕快,依舊安靜地跟在隊伍末尾,仿佛一切隻是命運又一次偶然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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