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信號獵人與憤怒的五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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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租住的這間老破小,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個披著住宅皮的電子垃圾回收站兼臨時實驗室。客廳中央那張隨時可能散架的折疊桌上,盤踞著他最新的“心血”——一個被掏空了加熱線圈的電磁爐殘骸,此刻裏麵塞滿了各種閃爍著詭異光芒的電路板、纏繞的導線,還有一個被暴力改造過、帶著可疑天線的信號放大器。這玩意兒現在的功能跟加熱食物半點不沾邊,倒更像是某種準備接收外星信號的非法裝置。
陽台,是這個雜亂空間唯一能接觸到外部世界的窗口,也是周默精心布置的“前哨站”。那個被掏空內髒的電磁爐,正堂而皇之地霸占著角落,幾根偽裝成廢棄電線的天線,猥瑣地探出鏽跡斑斑的欄杆縫隙,貪婪地吮吸著城市空氣中無處不在的電磁波。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舊紙箱上潦草地寫著“廢品待處理”,裏麵藏著的服務器風扇發出低沉持續的嗡鳴,是這片“科技廢土”的背景音。
周默本人,頂著個能孵出小雞的鳥窩頭,眼袋深得能當煙灰缸用,正蜷縮在陽台那把嘎吱作響的破塑料椅上。他耳朵上扣著一個碩大、布滿油漬的監聽耳機,手裏捏著的冷包子已經啃得麵目全非,眼神卻像雷達鎖定目標一樣,死死釘在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頻譜數據和波形圖上。
屏幕一角,一個小窗口忠實地繪製著隔壁鄰居的聲波活動圖——那是他通過電磁爐裏隱藏的定向麥克風陣列捕捉到的“藝術品”。
隔壁的劉大爺,退休前據說是廠裏的文藝骨幹,退休後最大的熱情,除了在小區花園裏為一步棋跟老夥計們吵得臉紅脖子粗,就是每天雷打不動、分秒不差的——個人演唱會。
“滋…滋滋…” 耳機裏傳來一陣電流雜音。下午3點15分00秒,一個中氣十足卻調門飄忽、仿佛隨時要斷氣的男高音,如同設定好的鬧鈴,穿透牆壁和耳機,狠狠砸進周默的耳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裏~裏~裏~裏~破音)”
周默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卻精準地在一個時間戳上敲下標記。他調出前幾天的記錄。
【19日 151500】 起唱:“甜~”
【19日 151532】 破音點:“裏~裏~裏~破音)”
【20日 151500】 起唱:“甜~”
【20日 151532】 破音點:“裏~裏~裏~破音)”
【21日 151500】 起唱:“甜~”
【21日 151532】 破音點:“裏~裏~裏~破音)”
時間戳,精確到秒!連那標誌性的、能把玻璃震出裂紋的破音點,都死死卡在32秒的位置,分毫不差!這已經不是人類歌喉能達到的境界了,這特麽是原子鍾成精外加定點破音觸發器!
周默放下啃了一半的包子,眉頭擰成了麻花。他死死盯著屏幕上代表劉大爺聲音的波形圖。那破音點的波形異常尖銳,帶著一種非自然的、仿佛被外力強行扭曲的震蕩頻率,與前麵相對“自然”的走調部分格格不入,像是精密儀器在某個設定點故意製造的故障。
“不對勁…” 周默低聲嘟囔,眼神銳利起來。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跳動,調出更底層的頻譜分析界麵。陽台角落裏那堆“廢品”中的天線陣列功率被悄然調高,如同無形的觸手,更貪婪、更深入地刺探著隔壁空間的電磁環境。
屏幕上,代表普通家用ifi、藍牙設備的雜亂信號像一片模糊的噪點背景牆。但很快,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低頻脈衝信號,如同深海中潛伏的幽靈潛艇,被敏銳地捕捉到了!它規律地閃爍著,發送著某種難以解讀的心跳信號。更關鍵的是,這信號的頻率特征…周默瞳孔驟然收縮!和綠洲那些“harony”係列設備的核心調製頻率段,有著高度吻合的底層“指紋”!雖然包裹著層層偽裝,但這獨特的“味道”,周默絕不會認錯!
“綠洲…手伸得夠長啊!” 周默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中燃起發現獵物的興奮火焰。他決定再推一把,鎖定並嚐試深度解析這個可疑的脈衝信號源。他完全忽略了,自己這台塞在破電磁爐裏的“信號怪獸”,功率稍微溢出那麽一點點,就像往平靜的池塘裏扔了塊石頭。
隔壁,劉大爺家。
客廳裏,劉大爺正戴著老花鏡,全神貫注地盯著他那台大屏手機。屏幕上,是《王者爭鋒》最激烈的團戰畫麵。他操作著一個彪悍的持斧戰士,如同潛伏的猛虎,蹲在河道草叢裏。耳機裏傳來隊友激動到破音的嘶吼:
“老劉!控!控住那個殘血法師!五殺!五殺機會!!”
“穩了!”劉大爺手指懸在屏幕的技能鍵上,呼吸都屏住了,渾濁的老眼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敵方那個脆皮法師,正無知無覺地走向他的死亡陷阱!隻需輕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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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決定勝負的0.1秒!
他手機屏幕上,那個原本堅挺滿格的ifi信號圖標,毫無征兆地、幹脆利落地——變成了一個刺眼的、血紅色的叉叉!
“臥——槽——!!!”劉大爺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彈射出去,手指本能地狠狠砸在屏幕上!屏幕上的戰士英雄,像個突然斷電的機器人,對著空氣僵硬地揮了一下斧頭,技能的光效寂寞地在河道裏閃爍,連根毛都沒碰到。
那個殘血的敵方法師,頭頂飄過一行係統自帶的嘲諷表情……),慢悠悠地、毫發無傷地扭著屁股走開了。
下一秒,屏幕瞬間被死亡的灰白吞噬!巨大的“失敗”字樣如同墓碑般砸了下來。耳機裏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隊友山呼海嘯般的絕望哀嚎和憤怒咆哮:
“老——劉——!!!你特麽搞什麽飛機啊!!!控呢?!我的五殺!!!煮熟的鴨子讓你放飛了!!”
“我…我…”劉大爺看著灰白的屏幕,又看看手機頂端的紅色叉叉,氣得渾身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血壓計數值能直接爆表,“斷網!操!關鍵時候斷網了!!!”
他猛地摘下耳機,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在客廳裏暴躁地轉了兩圈。突然,他想起什麽,衝到窗邊,“唰”地一把拉開窗簾。目光如同探照燈,精準地鎖定了隔壁陽台那個鬼鬼祟祟、塞滿了不明電子垃圾的破舊“電磁爐”,還有旁邊那個可疑的“廢品”紙箱!尤其是那幾根探出來的天線,怎麽看怎麽像罪魁禍首!
他記得清清楚楚!就是剛才那破爐子方向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仿佛電蚊拍打到蒼蠅的“滋嗡”聲之後,他的ifi就特麽原地升天了!一次兩次是巧合,這都第幾次了?!每次都卡在他遊戲的關鍵時刻!
“好你個周家小子!”劉大爺氣得山羊胡子都翹成了八字,“搞些歪門邪道!斷我網線!毀我五殺!斷人五殺猶如殺人父母!此仇不報,老子跟你姓!”
十分鍾後。
周默還沉浸在分析那個可疑脈衝信號的興奮中,耳機裏是複雜的頻譜噪音交響樂。突然,“哐!哐!哐!”一陣如同拆遷隊掄大錘的砸門聲,帶著滔天怒火,差點把他從破塑料椅上震得彈起來,連帶著桌上的破電磁爐都嗡嗡共振。
他皺著眉,一把扯下耳機,罵罵咧咧地起身:“誰啊?抄家啊?”
剛擰開一條門縫,周默就被門外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劉大爺,這位平時在小區裏頗有威望、講究體麵的退休老幹部,此刻像一尊怒發衝冠的門神杵在他家門口。老頭兒臉膛漲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顯然是氣到了頂點。最絕的是,他手裏高高舉著一張用硬紙板臨時趕製的“戰旗”,上麵用粗黑的馬克筆,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每一個筆畫都力透紙背,飽含血淚控訴:
【還我五殺!!!】
(ifi殺手償命來!)
字旁邊,還用簡筆畫極其抽象地畫了個碎裂的ifi信號圖標和一個被紅叉貫穿的“五殺”圖標,悲憤之情溢於言表。
“周默!”劉大爺的怒吼震得樓道灰塵簌簌往下掉,唾沫星子差點給周默洗了把臉,“你小子!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在陽台上搞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鬼玩意兒?!剛才是不是你搞的鬼?!我的五殺!眼看到手的五殺!煮熟的鴨子!全讓你給攪黃了!隊友罵我是演員!舉報我!我老劉一世英名,晚節不保!你賠我五殺!賠我信譽分!賠我精神損失費!”
周默被這陣仗和這硬核標語弄得有點懵,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陽台方向:“劉大爺…您消消氣…冷靜點…什麽五殺?我…”
“裝!接著裝!”劉大爺舉著牌子往前又逼了一步,眼神銳利得像要在他身上戳幾個洞,“就是你那破電磁爐!還有那堆破銅爛鐵天線!每次你一搗鼓那玩意兒,我這ifi就跟抽風似的!今天更絕!直接給我幹斷網了!就在我五殺的關鍵時刻!人贓並獲!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他越說越激動,幹脆也不進門了,抱著他那塊寫著血淚控訴的硬紙板,一屁股就結結實實地坐在了周默家門口冰冷的水泥地上!那【還我五殺!!!】的標語,像麵不屈的戰旗,豎在他身邊,散發著強大而無言的控訴氣場。
“哎!大爺!您…您別坐地上啊!涼!地上涼!”周默這下真有點慌了神。這老頭兒要是在他門口氣出個心肌梗塞或者坐出個老寒腿,他這“科技廢宅”的名聲就徹底完了,搞不好還得吃官司!
“涼?我的心都拔涼拔涼的了!”劉大爺盤腿坐定,擺出一副“你不給說法我就紮根在這兒直到地老天荒”的架勢,“我的五殺!我隊友的信任!都涼透了!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把你這破玩意兒關了!我就坐這兒不走了!讓全樓棟的人都來評評理!看看你是怎麽用高科技手段迫害鄰居老頭兒,剝奪老年人精神文化生活,破壞社會主義鄰裏和諧的!我看街道辦管不管!我看警察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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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他感覺一個頭兩個大。看著劉大爺那悲憤欲絕、視死如歸的表情,再看看那塊仿佛凝聚了千鈞怨念的“五殺”標語牌,一股強烈的荒誕感和自我懷疑湧上心頭。這監聽大業還沒挖到綠洲的核心秘密,先把自己搞成了全民公敵?
他趕緊擠出最誠懇的笑容,試圖滅火:“劉大爺,誤會!天大的誤會!我那…那就是個報廢的電磁爐,我拆著研究研究,真的!純粹個人愛好!至於ifi…可能是…是最近太陽黑子活動異常?或者您家路由器該升級了?您看…”
“放你的羅圈屁!”劉大爺唾沫橫飛,火力全開,“老子路由器上個月才換的最新款!穿牆王!信號滿格!就是你!就是你那破玩意兒!一開就幹擾!我聽得清清楚楚!嗡嗡的!跟特麽電蚊子在發電報似的!肯定有鬼!你少糊弄我!”
周默心裏咯噔一下。壞了,大爺這耳朵是聲呐做的?剛才加大功率時那點細微的電流聲都被他捕捉到了?
就在周默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把眼前這尊“門神”請走時,他放在陽台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提示音——“嘀”。
他猛地扭頭看去。
屏幕上,那個負責追蹤可疑脈衝信號的程序窗口,原本被雜波淹沒的背景中,一個極其清晰、如同黑夜中驟然點亮的紅色信號燈般的峰值,猛然躍起!旁邊自動標注的坐標信息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精確的位置。
周默的心髒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他顧不上門口還在進行“靜坐革命”、控訴他毀掉五殺的劉大爺,一個箭步如同餓虎撲食般衝回陽台,死死撲到電腦屏幕前。
坐標圖被迅速放大、鎖定。
那個代表著異常穩定脈衝信號的源頭發射點,被清晰無誤地標注在——城市天際線上最耀眼的鋼鐵巨獸,綠洲科技總部大廈的頂層核心區域!
綠洲!
果然是綠洲!
劉大爺身上那精確到秒的詭異歌聲,那非自然的破音點…是某種生物植入物?還是環境調製設備在暗中作祟?綠洲的神經調諧技術,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滲透到了普通退休老人的日常生活中?他們在進行什麽?大規模社會實驗的前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周默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之前的猜測被冰冷的坐標證實了,但這真相帶來的不是興奮,而是毛骨悚然。綠洲的“和諧”觸手,正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編織著一張無形的大網。
“喂!周默!你小子聽見沒有!別想躲!我的五殺!我的ifi!你今天必須給我關掉!”門口,劉大爺不屈不撓的怒吼如同戰鼓擂響。
周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狂跳的心髒平複下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綠洲坐標,又回頭看了看門口抱著“還我五殺”牌子、化身人形抗議裝置的老鄰居。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
他臉上瞬間切換成一種混合著愧疚、神秘和“我懂你”的複雜表情,快步走回門口,對著坐在地上、氣呼呼的劉大爺,露出了一個帶著點討好、又刻意壓低聲音、仿佛分享驚天秘密的微笑:
“劉大爺,您消消火!坐地上真不行,回頭腰疼!”他伸手虛扶,眼神警惕地瞟了瞟樓梯上下,壓低了嗓子,“關於您的ifi,還有您那…痛失的五殺榮耀…”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我可能…真知道點內情。而且,這事兒,恐怕比您想的…要邪門得多,刺激得多!搞不好…咱們都是受害者!”
他湊近了一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同仇敵愾的意味:“要不…咱進屋說?我給您泡杯上好的碧螺春,壓壓驚。咱們好好合計合計,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動’了您的五殺?這口氣,不能就這麽咽下去!” 他指了指劉大爺懷裏的硬紙板,眼神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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