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夜晚喊名禁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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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林小樹站在村口,背著一個粗布包袱,裏麵裝著火石、油瓶和李阿婆給的符灰。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但月亮還掛在天邊,像一隻慘白的眼睛注視著他。
小樹...
林小樹回頭,看見李阿婆拄著拐杖追來。她蒼老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憔悴,左臂上的傷口隻用粗布簡單包紮,滲出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阿婆,您不該跟來的。林小樹輕聲說,娘需要人照顧。
李阿婆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傻孩子,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去送死嗎?她聲音嘶啞,老柳仙不是你能對付的...
林小樹搖搖頭,輕輕掙脫她的手: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去。您看...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突然,一絲微弱的紅光從他皮膚下透出,像流動的火焰。
李阿婆倒吸一口冷氣:靈血已經覺醒到這種程度了...
昨晚您說這是我繼承的力量。林小樹握緊拳頭,紅光消失,我想了一夜,也許這就是為什麽老柳仙最近才找上門——它感應到了我體內覺醒的力量,想要奪取它。
李阿婆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變成深深的憂慮:你說得對...靈血對它們這樣的精怪是大補之物...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掌心。
阿婆!林小樹扶住她搖晃的身體。
來不及了...李阿婆擦去嘴角的血跡,它昨晚傷我時下了咒...我活不過今天日落...她緊緊抓住林小樹的手,聽好,黑水潭邊的老柳樹隻是它的本體之一,它真正的命門在——
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打斷了李阿婆的話,吹得周圍的樹葉嘩嘩作響,仿佛有無數人在竊竊私語。李阿婆臉色大變,猛地將林小樹推向小路:快走!它在聽著!記住,燒掉柳樹後立刻離開,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回頭!
林小樹還想說什麽,李阿婆已經轉身踉蹌著往回走,背影佝僂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他咬了咬牙,轉身踏上了通往黑水潭的山路。
山路比他想象的更難走。明明是走了幾十年的熟悉小路,今天卻變得陌生而詭異。樹木的位置似乎變了,有的地方憑空多出了幾條岔路。林小樹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前進,卻總覺得自己在原地打轉。
太陽漸漸升高,但林間依然昏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越往前走越濃重。林小樹的腳步越來越沉,仿佛有人在拽他的腳踝。他低頭看去,地上盤踞著無數細小的樹根,正像蛇一樣緩緩蠕動。
幻覺...都是幻覺...林小樹默念著李阿婆教他的清心咒,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蠕動的樹根。
突然,前方的樹叢中傳來一陣沙沙聲。林小樹警覺地停下腳步,手摸向腰間的柴刀。樹叢分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林小樹瞪大眼睛。
那確實是父親的樣子,穿著失蹤那天的灰布衣裳,連左肩上那個補丁都一模一樣。但父親的眼睛...那雙眼睛沒有瞳孔,全是慘白的眼白,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小樹,跟爹回家...父親伸出手,聲音卻像無數樹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你娘等著呢...
林小樹的心跳如擂鼓,手心滲出冷汗。他知道這不是真的父親,但雙腿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越走越近,他能聞到對方身上那股腐臭味——就像爛樹根泡在死水裏的氣味。
就在即將碰到他的瞬間,林小樹懷裏的黑柳枝突然變得滾燙。他痛呼一聲,猛地掏出那截枯枝,隻見它正發出微弱的紅光。
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像蠟一樣融化,變成無數蠕動的柳條,迅速縮回樹叢中。
林小樹大口喘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握緊黑柳枝,繼續向前走。紅光所到之處,那些蠕動的樹根紛紛退避。
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林小樹終於聞到了那股特殊的腥臭味——黑水潭到了。穿過最後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抽搐。
黑水潭比他記憶中大了許多,潭水漆黑如墨,表麵漂浮著一層詭異的綠色泡沫。潭邊矗立著一棵巨大的老柳樹,樹幹粗得至少要五人合抱,樹皮上布滿猙獰的瘤節,像一張張扭曲的人臉。柳條低垂,有些甚至伸進了潭水中,隨著看不見的暗流緩緩擺動。
最可怕的是,樹幹上纏繞著一個人形——那是林小樹的父親!他的身體被無數樹根穿透,像標本一樣固定在樹幹上,皮膚已經變成了樹皮般的褐色,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林小樹不顧一切地衝向前,卻在距離柳樹十步遠的地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重重摔在地上。
嘻嘻嘻...柳樹發出刺耳的笑聲,千萬條柳條同時顫動,終於來了...我的小靈血...
柳樹粗壯的樹幹上裂開一道縫隙,像一張醜陋的嘴,裏麵滲出黑色的黏液。我等了二十年...先是你娘...現在是你...李老婆子的血脈終將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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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樹掙紮著爬起來,掏出油瓶和火石。他知道必須速戰速決,老柳仙正在拖延時間——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一旦月出,它的力量會更強。
放了我爹!林小樹怒吼道,同時悄悄向柳樹側方移動,尋找最佳點火位置。
柳樹再次發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放了他?他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了...一根柳條突然伸長,像鞭子一樣抽向林小樹。
林小樹側身閃避,柳條抽在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他趁機衝向柳樹,但地麵突然隆起,無數樹根破土而出,纏向他的雙腳。
林小樹揮動柴刀砍斷幾根樹根,但更多的湧上來。一根特別粗壯的樹根纏住他的右腳踝,猛地一拽,他再次摔倒在地。
你以為那點靈血就能對抗我?柳樹的聲音充滿了嘲諷,你外婆全盛時期尚且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你這個剛覺醒的小崽子...
樹根將林小樹倒吊起來,緩緩拉向樹幹。他能清晰地看到父親那張已經半木化的臉,眼睛緊閉,嘴唇微微顫動,似乎在說什麽。
...跑...父親的氣若遊絲的聲音傳入林小樹耳中,...點火...
林小樹突然明白了什麽。他假裝掙紮,手卻悄悄摸向懷中的油瓶。當樹根將他拉到樹幹前時,他猛地掏出油瓶,將裏麵的煤油全部潑向樹幹裂縫處。
柳樹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所有柳條瘋狂舞動起來。
林小樹趁機掙脫束縛,落地時一個翻滾躲過襲來的柳條,同時掏出火石。就在他即將打火的瞬間,一根柳條如利箭般射來,穿透了他的左肩。
劇痛讓林小樹眼前一黑,但他咬牙忍住了,右手用力擦過火石。火花濺到沾滿煤油的樹幹上,轟的一聲,火焰騰空而起。
柳樹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整棵樹劇烈搖晃起來。纏繞在樹幹上的樹根鬆開了,林小樹的父親軟綿綿地滑落在地。
林小樹顧不得肩上的傷,衝過去扶起父親。老人的身體輕得可怕,仿佛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
小樹...走...父親虛弱地推著他,它還沒死...
果然,盡管火焰在柳樹上蔓延,但那些燃燒的柳條卻像有生命一般自行斷裂,掉落在地。更可怕的是,黑水潭的水開始沸騰,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水麵下升起。
快走!父親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
林小樹背起父親,踉蹌著向樹林跑去。身後,潭水轟然炸開,一個由無數柳條纏繞而成的巨大怪物破水而出,足有三層樓高,頂部裂開一道血紅的口子,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你毀了我的本體!我要你的靈魂!
林小樹拚命奔跑,但怪物的速度更快。他能感覺到背後襲來的腥風和死亡的氣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佝僂的身影突然從側麵衝出,擋在他和怪物之間——
是李阿婆!
滾回你的地獄去!李阿婆的聲音突然變得洪亮有力,她手中高舉著一個燃燒的紙人,上麵用血寫著生辰八字。
怪物突然停住了,發出既憤怒又恐懼的吼聲:不!那是我的契約!
二十年前就該履行的契約!李阿婆轉身看了林小樹最後一眼,眼中滿是慈愛和不舍,照顧好你娘...
說完,她縱身跳入怪物的血盆大口中。令人震驚的是,怪物並沒有吞噬她,而是開始劇烈抽搐,身體表麵出現無數裂紋,金光從裂縫中迸射而出。
不!不!怪物瘋狂扭動著,你這個騙子!這不是——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身體像玻璃一樣爆裂開來,化為無數燃燒的柳條碎片,如雨般落下。
林小樹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背上的父親輕輕咳嗽,他才回過神來,急忙繼續向山下跑去。
身後,黑水潭恢複了平靜,那棵燃燒的老柳樹已經化為灰燼。夕陽的餘暉灑在潭麵上,竟映出一絲久違的金色光芒。
一個月後,林小樹和母親站在村口的小墳前。父親的病情雖然穩定,但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說話行走,大部分時間都呆坐在院子裏,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
李阿婆的墳很簡單,隻有一塊無字的木碑。按照她的遺願,墳前種了一棵小桃樹——柳樹的天敵。
阿婆用自己的命完成了契約...母親輕聲說,手中捧著一碗清酒灑在墳前,她本該二十年前就這麽做的...
林小樹沉默不語。他的左肩還纏著繃帶,傷口愈合得很慢,醫生說是某種毒素所致。但每當他運轉體內那股奇特的力量時,傷口就會傳來一陣灼熱感,似乎在與毒素對抗。
小樹,母親突然嚴肅地看著他,阿婆臨走前...有沒有告訴你什麽?關於你的...能力?
林小樹搖搖頭:隻說這是,是她傳給我的。
母親長歎一口氣:靈血既是祝福也是詛咒...它能驅邪避凶,但也會吸引那些東西的注意...她頓了頓,阿婆年輕時就是靠這個能力當神婆的...但她從不讓外人知道血脈真相...
林小樹想起那晚自己手中發出的紅光,和黑柳枝的奇異反應。他還有很多疑問,但看到母親疲憊的麵容,決定改日再問。
回去吧,天快黑了。母親輕聲說。
兩人轉身向村子走去。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恍惚間,林小樹覺得影子裏似乎多了一個佝僂的身影,走在他和母親之間。
他眨了眨眼,影子又恢複了正常。
當晚,林小樹躺在床上,聽著屋外風吹過竹林的聲音。阿黑的新崽——一隻同樣全黑的小狗,趴在他床邊,偶爾發出幾聲嗚咽。
夜很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突然,遠處傳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像是風聲,又像是有人在呼喚——
小樹...
林小樹猛地坐起,手不自覺地摸向枕下的黑柳枝——現在它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像浸透了鮮血。
聲音沒有再響起。也許隻是風聲,也許...是別的什麽。
林小樹慢慢躺回去,但一夜未眠。他知道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真正消失,隻是暫時退卻,等待下一個夜晚,下一個疏忽大意的靈魂。
而關於夜晚聽見有人喊你名字千萬不要答應的禁忌,依然在村子裏口口相傳,警告著一代又一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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