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的身體像提線木偶一樣機械地向前移動，每一步都發出不自然的聲，仿佛她的關節不是自己的。長脖子女人的頭顱漂浮在她身後，蒼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月光下，她們的影子扭曲融合，在地上拉出一道非人的形狀。
    我們遠遠跟著，手中的電筒光微弱得像是隨時會被黑暗吞噬。後山的小路越來越窄，兩旁的灌木叢中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跟蹤我們。
    媽，我怕...我小聲說，手指緊緊攥著媽媽的衣角。
    媽媽的手冰涼卻堅定：別怕，跟著老婆婆說的做。找到屍骨，小芳就有救了。
    前麵的小芳突然停住了。她的頭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轉過來，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那不是小芳的眼睛——沒有眼白，完全漆黑，像是兩個無底的深淵。
    快...點...從小芳嘴裏發出的聲音沙啞刺耳，不屬於九歲女孩，時間...不多了...
    說完，她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走去，步伐比之前更快了。長脖子女人飄在她身後，脖子像蛇一樣在空中蜿蜒。
    我們跟著她們穿過一片密林，樹枝刮擦著我的臉和手臂，留下細小的血痕。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潮濕的氣味，混合著一種說不出的腥臭。
    終於，我們來到了一片開闊地——這裏就是老婆婆說的亂葬崗。歪斜的墓碑像壞掉的牙齒一樣雜亂無章地立著，有些已經斷裂，有些則完全倒伏在地。月光照在這片荒蕪之地上，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詭異的銀藍色。
    小芳走到一塊沒有墓碑的空地前停下。她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小芳！姨媽忍不住喊出聲，想要衝過去，被媽媽一把拉住。
    別過去！媽媽厲聲說，還不是時候！
    長脖子女人飄到小芳上方，脖子纏繞著小芳的身體，像一條巨蟒纏住獵物。小芳的顫抖停止了，她緩緩抬起頭，又是那雙全黑的眼睛。
    這裏...她指著腳下的土地，挖...
    媽媽從背包裏拿出事先準備的小鏟子，手明顯在發抖。她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愧疚和恐懼：小雨，你站遠一點。
    但我沒有動。盡管雙腿發軟，我還是站在原地，看著媽媽和姨媽開始挖掘那塊看起來毫無特別的土地。鏟子每次插入泥土，都發出令人不適的悶響，像是戳進了什麽有生命的東西。
    挖了大約半米深，鏟子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媽媽倒吸一口涼氣，後退了一步。姨媽繼續小心地挖開周圍的土，漸漸地，一具人骨顯露出來。
    那具骸骨已經發黃，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頸骨——長得不正常，幾乎是常人的三倍長度，扭曲著，像是被強行拉長過。頭骨上還殘留著幾縷黑色的頭發，與長脖子女人一模一樣。
    就是她...姨媽的聲音顫抖。
    就在這時，小芳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我們轉頭看去，隻見她跪在地上，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鮮血順著手指流下來。
    不要！停下來！我大喊著衝向她，忘記了所有恐懼。
    我抓住小芳的手腕，試圖阻止她傷害自己。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完全不像一個九歲女孩。近距離看，她的臉扭曲著，表情不斷變化——一會兒是痛苦，一會兒是憤怒，像是兩個靈魂在爭奪控製權。
    表...姐...小芳的嘴裏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是她自己的聲音，幫...我...
    緊接著，她的表情又變了，嘴角扭曲成那個詭異的微笑：她...是我的...現在...
    長脖子女人飄在我們頭頂，發出刺耳的笑聲。她的脖子伸得更長了，環繞著我們，形成一個恐怖的包圍圈。
    媽媽和姨媽也跑了過來。媽媽手裏拿著老婆婆給的符咒，顫抖著念誦上麵的咒語。長脖子女人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稍稍後退了一些，但沒有離開。
    按老婆婆說的做！媽媽喊道，
    姨媽從包裏拿出一塊紅布，小心地鋪在地上。然後她用木棍老婆婆特別囑咐不能用金屬）將骸骨一塊塊移到紅布上。當碰到那長得異常的頸骨時，她明顯猶豫了一下。
    對不起...姨媽突然對著骸骨說，眼淚流下來，為我們年輕時的錯誤...對不起...
    骸骨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聲，嚇得我們都後退了一步。但除此之外，什麽也沒發生。
    不夠...小芳嘴裏又發出那個沙啞的聲音，不夠...
    媽媽和姨媽對視一眼，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姨媽深吸一口氣，對著骸骨說：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們...但孩子們是無辜的。請放過小芳和小雨...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呼喚聲——是姨父和老婆婆趕來了。老婆婆手裏提著一個舊燈籠，裏麵的火焰是詭異的綠色。
    讓開！老婆婆厲聲說，她駝背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異常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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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迅速退到一邊。老婆婆走到骸骨前，從懷裏掏出一把米，撒在骨頭上。然後她開始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吟唱，聲音忽高忽低，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詭異。
    長脖子女人發出痛苦的嚎叫，脖子像受傷的蛇一樣扭動。小芳則倒在地上，身體劇烈抽搐，嘴裏不斷吐出白色的泡沫。
    現在！老婆婆突然轉向姨父，該你了！說出真相！
    姨父臉色蒼白，汗水浸透了襯衫。他看了一眼媽媽，眼中滿是愧疚和痛苦。
    二十年前...他的聲音嘶啞，我和小芳的小姨...我們有過一段不該有的關係...
    長脖子女人的動作停了一下，頭轉向姨父，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後來我們結束了，各自成家...是我一時糊塗，喝多又和小芳媽在一起……這麽多年，我以為事情過去了...姨父繼續說，聲音越來越哽咽，但我錯了...我的錯誤引來了這場災禍...對不起...
    隨著最後一個詞落下，骸骨又發出一聲，這次更響了。老婆婆點點頭，繼續她的吟唱。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將裏麵的液體倒在骸骨上。
    現在...安息吧...老婆婆說，帶著真相安息吧...
    長脖子女人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脖子開始慢慢縮短，麵容也變得不那麽猙獰了。小芳的抽搐也逐漸停止，但她的眼睛依然閉著，呼吸微弱。
    我以為一切就要結束了。但就在這時，小芳的眼睛突然睜開——還是那雙全黑的眼睛！她以驚人的速度跳起來，抓起紅布包裹中的一塊骨頭是那長得異常的頸骨的一部分），轉身就跑！
    小芳！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
    老婆婆臉色大變：不好！她要帶走部分屍骨！這樣怨靈就無法安息！
    我們立刻追了上去。小芳——或者說控製小芳的那個東西——跑得飛快，在亂葬崗的墓碑間穿梭，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月光下，她的身影時隱時現，越來越深入後山。
    分頭追！姨父喊道，不能讓她跑遠！
    我們分散開來，從不同方向包抄。我選擇了一條看似最近的小路，心髒在胸腔裏狂跳，耳邊隻有自己的喘息聲和腳步聲。灌木叢的枝條抽打著我的臉和手臂，但我顧不上疼痛。
    突然，我聽到前方有動靜。我放慢腳步，悄悄撥開麵前的灌木——是小芳！她背對著我，跪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前，手裏捧著那塊骨頭，低聲喃喃自語。
    我小心地靠近，聽到她在說：...恨...他們都該...死...
    這不是小芳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輕聲呼喚：小芳？
    她的身體僵住了，然後緩緩轉過頭。月光下，我看到她臉上有兩行黑色的淚水從那雙全黑的眼睛裏流下。
    表...姐...她的聲音又變回了自己的，但充滿痛苦，救...我...她在...我裏麵...
    我向前一步：小芳，把骨頭給我，好嗎？老婆婆可以幫助我們...
    小芳的手顫抖著，時而抓緊骨頭，時而放鬆，像是在與什麽無形的力量抗爭。
    不...能...她的聲音又變成了那個沙啞的女聲，這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媽媽和姨父的呼喚聲。小芳——或者說控製她的那個東西——明顯慌亂起來。她看了看手中的骨頭，又看了看我，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想救她？沙啞的聲音說，那就...跟我來...
    說完，她轉身撲向那塊突出的岩石。我驚恐地看到她的身體竟然穿過了岩石，就像岩石是水麵一樣！在完全消失前，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掛著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站在原地，渾身發抖。岩石看起來完全正常，沒有任何縫隙或洞穴。但小芳就這麽消失了，帶著那塊關鍵的骨頭。
    媽媽和姨父的呼喚聲越來越近。我知道我應該等他們來，應該聽從理智的聲音。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不立刻行動，小芳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
    深吸一口氣，我閉上眼睛，向那塊岩石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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