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回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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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陳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不是他不想呼吸,而是那股無形的、來自左右兩側的恐怖壓力,像兩隻冰冷又灼熱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和胸腔。空氣被隔絕在外,肺葉徒勞地收縮,卻吸不進一絲氧氣。眼前開始發黑,金色的光斑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炸裂。
    那兩個聲音,並沒有重複第三遍。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右耳那邊,傳來極其輕微的、濕漉漉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用舌尖,極其緩慢而仔細地舔舐著耳廓的輪廓。那觸感粘膩而溫熱,帶著一種非人的執著,每一次滑動,都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仿佛要將他的耳朵生生舔融掉。
    左耳則是一種截然相反的酷刑。一股尖銳的、冰錐般的寒意,直接刺入耳道深處,凍得他半邊腦袋都麻木了,連牙齒都仿佛要被凍裂。那寒意還在往深處鑽,帶著一種要凍結他腦髓的惡意。
    而他的脖子,成了這兩股極端力量的角力場。右側落枕的位置,那股酸脹痛麻的感覺被放大了無數倍,肌肉不受控製地痙攣、抽搐,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裏麵攪動,牽引著他的頭顱想要向右轉。而左側,則是完全的僵硬和冰冷,像被凍在了寒冰裏,抗拒著任何移動,卻又被右側那股可怕的力量強行拉扯。
    “呃……”
    一聲極其微弱、扭曲的喉音從他緊咬的牙關裏擠出來。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像一片在狂風中瀕臨破碎的葉子。大腦因為缺氧而嗡嗡作響,意識像退潮般迅速流逝,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扭轉脖頸的瘋狂渴望和與之對抗的求生本能。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徹底失去控製,脖子就要在那恐怖的角力中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時——
    枕頭底下,那個暗紅色的繩圈,猛地爆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灼熱!
    那不是火焰的燙,更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直接摁在了他的後腦勺枕骨上。
    “嗤——”
    一聲極輕微的、仿佛冷水滴在燒紅鐵板上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啊——!”
    右耳那邊,那個舔舐的聲音猛地變成了一聲短促、尖銳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那粘膩濕熱的觸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灼傷的、帶著焦糊味的刺痛感。
    “哼!”
    左耳那邊的冰寒氣息也發出一聲沉悶的、帶著驚怒的哼聲,那刺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留下一種空蕩蕩的、被撕裂的劇痛。
    扼住他喉嚨和胸腔的無形壓力驟然一鬆。
    “咳!咳咳咳!”
    小陳猛地吸進一口冰冷的空氣,隨即爆發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整個人蜷縮起來,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他貪婪地呼吸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辣辣的疼痛,但生命的活力正隨著氧氣重新注入四肢百骸。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連滾帶爬地翻下床,也顧不上摔在地上的疼痛,手腳並用地衝向房間的電燈開關,“啪”一聲將所有燈全部按亮!
    刺眼的白光瞬間驅散了房間裏大部分的陰影。
    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掃視著整個房間。
    空無一人。
    電視依舊在吵鬧地播放著,屏幕上色彩斑斕的光影跳躍著,映照著空蕩蕩的床鋪和淩亂的被子。
    仿佛剛才那地獄般的幾分鍾,隻是一場過於逼真的噩夢。
    但耳廓上殘留的、一邊灼痛一邊冰麻的詭異觸感,脖頸處那幾乎要撕裂肌肉的酸痛,以及後腦勺那一小塊皮膚上清晰的、火辣辣的燙傷感,都在無聲地宣告著——那不是夢。
    他的目光落在枕頭上。
    那個暗紅色的繩圈,不知何時,已經從枕頭底下滑落了出來,掉在了地板上。原本暗紅的顏色,此刻看上去似乎更加深沉了一些,甚至……邊緣處隱約有點發黑,像是被火燎過。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混合著焦糊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氣的味道。
    小陳的心髒還在瘋狂擂鼓,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死死盯著那個繩圈,又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尤其是耳朵曾經感受到異常的方向。
    什麽都沒有。
    那兩隻“鬼”,似乎被繩圈突然爆發的力量驚退了。
    但他不敢有絲毫放鬆。老師傅說過,這東西一旦沾上,輕易不會走。它們隻是暫時退去,誰知道會不會卷土重來?而且,這次是兩隻!
    他不敢再待在這個房間裏,甚至不敢獨自留在這個屋子裏。他顫抖著手,抓起手機、錢包和車鑰匙,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幾乎是逃命般衝出了家門,一頭紮進了淩晨冰冷漆黑的夜色中。
    他發動汽車,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疾馳,直到將車子停在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店裏燈火通明,隻有一個值班的店員在打瞌睡。他買了一杯滾燙的咖啡,坐在靠窗最明亮的位置,感受著周圍屬於人間的、微弱的氣息,驚魂未定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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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出手機,想要給那個推拿館的老師傅打電話,卻發現現在才淩晨四點多,太早了。他隻能煎熬地等待著,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天剛蒙蒙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老師傅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老師傅帶著睡意的、沙啞的聲音。
    小陳語無倫次,聲音依舊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將昨晚更加恐怖的經曆——兩個聲音,兩種截然不同的折磨,以及紅繩圈發燙驚退它們的過程,盡可能詳細地說了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小陳以為信號斷了。
    “師傅?老師傅?”他焦急地呼喚。
    “……麻煩了。”老師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沉重,“兩個……它們這是結了伴,鐵了心要纏上你了。那紅繩擋了一次,怕是也耗了不少靈氣,未必還能擋得住第二次。”
    小陳的心沉到了穀底,冰涼一片。
    “那……那我該怎麽辦?求求您,救救我!多少錢都行!”他幾乎是在哀求。
    “錢不錢的另說。”老師傅打斷他,“你現在,立刻,馬上,去城東的太陽廟!不要開車,坐最早班的公交車去,車上人多,陽氣重。到了廟裏,直接去找主事的道長,就說被‘借頸鬼’纏上了,還是兩個。把你這幾天的經曆,原原本本告訴他。記住,在進廟門之前,無論聽到什麽,感覺到什麽,絕對,絕對不能回頭!一步都不能停!”
    老師傅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厲。
    “我……我明白了!”小陳連連答應。
    掛了電話,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用手機查了最早的公交線路和時間。離首班車還有半個多小時,他索性就待在便利店裏,度秒如年。
    終於,首班公交車慢悠悠地來了。他快步走上車,車上已經坐了幾個早起趕路的老人和上班族。他選了一個靠中間、周圍都有人的位置坐下,感受著車廂裏混雜著早餐氣息的、屬於活人的溫度,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丁點。
    車子緩緩啟動,駛離了便利店。
    窗外的景物在晨曦微光中逐漸清晰,但小陳的心卻依舊懸在嗓子眼。他死死盯著前方,雙手緊緊抓住前麵的座椅靠背,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公交車搖搖晃晃,駛過一個個站台。
    就在車子經過一個比較偏僻、兩旁樹木茂密的路段時,小陳全身的汗毛毫無征兆地再次豎立起來!
    車廂裏明明有交談聲、引擎聲,但他卻感覺那些聲音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
    一種熟悉的、被窺視的感覺,從身後傳來。
    不是一側。
    是兩側!
    左後方和右後方,仿佛有兩個無形的“人”,正緊緊地貼著他的座椅靠背,將冰冷的“視線”聚焦在他的後頸上。
    他的脖頸開始不受控製地發僵、發硬,落枕處的酸痛再次尖銳地提醒著它的存在。
    然後——
    那個帶著一絲詭異笑意的男聲,再次貼著他的右耳響起,音量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車廂裏所有的雜音:
    “這麽早……要去哪兒啊?”
    幾乎同時,左耳那邊,那個沙啞陰冷的聲音接上,像毒蛇吐信:
    “我們……送你一程?”
    小陳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像是被一隻冰手狠狠攥住。他死死咬住牙關,幾乎要將牙齒咬碎,用盡全身力氣克製住想要回頭看的衝動。他想起老師傅的警告,想起那可能的後果——脖子被“借”去!
    他猛地閉上眼睛,雙手更加用力地抓住座椅靠背,指關節發出“嘎吱”的聲響。他開始在心裏瘋狂地、無聲地念誦著小時候奶奶教過的、早已遺忘大半的佛號,亂七八糟,毫無章法,隻求能分散那幾乎要吞噬理智的恐懼。
    “不理我們?”右邊的聲音輕笑一聲,那濕熱的氣息似乎又吹拂了上來。
    左邊的寒意也再次逼近,耳膜仿佛都要被凍裂。
    脖頸處的拉扯感越來越強,肌肉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小陳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意識即將被那恐怖的牽引力扯碎的時候——
    “吱呀——”
    公交車到了一個站台,猛地刹車。
    慣性讓所有乘客都向前傾了一下。
    小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帶得身體一晃。
    就是這一晃!
    他感覺到,緊貼在他座椅後方的那兩股陰冷而灼熱並存的無形壓力,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屬於現實世界的物理力量幹擾了一下,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和鬆動!
    機會!
    小陳猛地睜開眼睛,也顧不上會不會嚇到別人,用盡生平最大的力氣,朝著前方的司機大喊,聲音嘶啞變形:
    “師傅!開門!我下車!”
    司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嘟囔了一句什麽,但還是按下了開門鍵。
    “嗤——”氣動門打開。
    小陳像一顆出膛的炮彈,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座位上彈起來,踉踉蹌蹌地衝下了公交車,因為動作太猛,差點摔倒在站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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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頭看那輛公交車是否離開,隻是憑借著最後一絲求生的本能,朝著記憶中太陽廟的方向,發足狂奔!
    清晨涼爽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臉頰,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什麽都顧不上了。他隻知道跑,拚命地跑,離剛才那輛公交車越遠越好,離那兩隻恐怖的“東西”越遠越好!
    周圍的景物在飛速倒退,早起晨練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狀若瘋癲、狂奔的年輕人。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才不得不停下來,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喉嚨裏滿是血腥味。
    他抬起頭。
    前方,一座古樸的廟宇輪廓,在越來越亮的晨光中顯現出來。青磚灰瓦,飛簷翹角,門口兩尊石獅子肅穆而立。一塊斑駁的匾額上,寫著三個蒼勁的大字——太陽廟。
    廟門已經打開,隱約有香火的氣息隨風飄來。
    到了……終於到了……
    小陳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那是絕處逢生的激動和無法言喻的委屈與恐懼。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強撐著幾乎虛脫的身體,一步一步,朝著那敞開的、象征著希望與救贖的廟門走去。
    他的腳步沉重而踉蹌,但眼神卻死死盯著前方那一片光明的入口。
    就在他的左腳即將邁過那高高的、朱紅色的門檻,踏入廟內的一刹那——
    左右兩隻耳朵,同時傳來了聲音!
    不再是引誘,不再是詢問,而是兩種極端情緒糅雜在一起的、尖銳到極致的嘶鳴!
    右邊是極度不甘的、帶著灼熱怨毒的尖嘯:
    “你竟敢——!”
    左邊是冰冷徹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詛咒:
    “我們會找到你——永遠——”
    這兩道聲音如同實質的針,狠狠刺入他的鼓膜,直貫大腦!
    小陳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耳膜似乎要被撕裂,大腦一陣劇痛,眼前猛地一黑,身形控製不住地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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