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雜貨鋪的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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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叫頭遍時,林墨就醒了。窗外天還蒙著層青灰色,隻有幾顆殘星掛在墨藍的天上,院裏的蟲鳴聲已經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遠處隱約傳來的牛哞聲。他摸了摸枕邊的銅鑰匙,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昨晚院子裏那陣莫名的寒意,心裏還是有點發緊——但眼下不是琢磨這事的時候,今天是他接手林氏雜貨鋪的第一天,總得有個像樣的開端。
    起身時,硬板床又硌得後背發疼,他揉了揉,才想起原主昨天剛從溝裏被抬回來,身子本就沒好利索。穿衣服時,手指碰到衣櫃裏疊得整齊的粗布短打,是原主爹生前常穿的款式,布料已經洗得發白,卻沒半點補丁。林墨捧著衣服,心裏又酸又暖,默默說了句“爹,今天我替您看鋪子”,才把衣服換上。
    院子裏的露水還沒幹,踩在泥地上能沾濕布鞋。林墨先去灶房燒了鍋熱水,昨天堂叔林建業送來的紅薯還剩兩個,他放在灶膛裏煨著,等水開的間隙,拿起牆角的掃帚,打算先把鋪子門口掃幹淨。
    剛掃了兩下,就聽見“吱呀”一聲,隔壁王奶奶家的門開了。王奶奶挎著個竹籃,頭發用青布帕子包著,看見林墨,腳步頓了頓,連忙走過來:“墨娃子,你咋起來這麽早?身子不疼了?”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卻滿是關切,伸手就要摸林墨的額頭。
    林墨連忙躲開,笑著說:“王奶奶,我沒事了,您放心。這不是今天要開鋪子嘛,先把門口掃幹淨,看著也舒服。”他記得記憶裏,王奶奶的孫子小柱子總愛來鋪子裏買糖,每次原主爹都會多給一塊,說孩子長身體,甜的能開胃。
    “你這孩子,就是實誠。”王奶奶歎了口氣,把竹籃往胳膊上一挎,“我去菜園裏摘點青菜,你要是餓了,就去我家鍋裏盛碗粥,我早上剛熬的玉米粥,還熱著呢。”
    “不用了王奶奶,我灶膛裏煨了紅薯,謝謝您。”林墨連忙擺手,心裏卻暖烘烘的——這村裏的人,是真把原主當自家孩子疼。
    王奶奶又叮囑了幾句“別累著”“有事就喊我”,才挎著竹籃往村東頭的菜園走去。林墨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更堅定了要把鋪子經營好的念頭——不僅是為了原主爹,也是為了不辜負這些村民的善意。
    等水開了,林墨倒了盆熱水,端著走進鋪子。昨天堂叔已經幫著掃過地了,但櫃台和貨架上還有層薄灰。他拿出抹布,蘸了熱水,仔細擦著櫃台的木紋。老鬆木的櫃台摸起來溫潤,上麵還留著原主爹常年算賬時留下的指印,林墨擦得格外小心,生怕把這些痕跡擦掉。
    擦到櫃台角落時,手指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是個銅製的小算盤,珠子已經磨得發亮,算珠間的縫隙裏還沾著點灰塵。林墨把算盤拿起來,輕輕晃了晃,珠子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像是在回應他。這是原主爹生前用了十幾年的算盤,每次算賬時,都會把算盤打得震天響,村裏的人老遠聽見,就知道林氏雜貨鋪開門了。
    “以後,就換我來打這算盤了。”林墨把算盤放在櫃台中間,又繼續擦貨架。貨架上的壇子都用油紙封著口,他挨個檢查了一遍,發現鹽壇的油紙有點鬆了,連忙找了塊新的油紙,仔細封好——堂叔說過,鹽怕潮,要是漏了氣,就容易結塊,村民買回去會不樂意的。
    正忙著,就聽見鋪子門口傳來腳步聲。林墨抬頭一看,是村西頭的李嬸子,挎著個竹籃,籃子裏還放著個空醬油瓶。李嬸子看見林墨,臉上立刻堆起笑:“墨娃子,這就開門啦?我還以為得等晌午呢。”
    “李嬸子早,您是來打醬油的吧?”林墨放下抹布,走到櫃台後,拿起醬油壇邊的提勺——提勺是黃銅做的,柄上刻著“一兩”“二兩”的刻度,也是原主爹留下的老物件。
    “可不是嘛,家裏的醬油昨天就見底了,想著今天來你這兒打,正好你也醒了。”李嬸子把醬油瓶放在櫃台上,又往鋪子裏瞅了瞅,“你爹不在了,你一個孩子撐著鋪子,不容易啊。以後有啥要幫忙的,就跟嬸子說,別客氣。”
    林墨心裏一暖,笑著說:“謝謝您李嬸子,我會的。您要多少醬油?”
    “先來二兩吧,等秋收了,我再多打些。”李嬸子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兩個銅板,放在櫃台上,“你數數,看對不對。”
    林墨拿起銅板,放在手裏掂了掂——銅板是“光緒元寶”,邊緣已經有些磨損,卻還能看清上麵的字。他記得堂叔說過,現在市麵上的銅板還值錢,一兩醬油就是一個銅板,二兩正好兩個。“對的李嬸子,您等著,我這就給您打。”
    他掀開醬油壇的油紙,一股濃鬱的醬香味立刻飄了出來。提勺伸進壇子裏,舀了滿滿一勺,慢慢倒進李嬸子的醬油瓶裏,直到液麵剛好到瓶口——原主爹教過,打醬油不能灑出來,也不能少給,得讓村民覺得實在。
    李嬸子看著林墨熟練的動作,點了點頭:“不錯不錯,跟你爹一樣實在。以後啊,我家的醬油、鹽,就都在你這兒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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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李嬸子,林墨剛把醬油壇的油紙封好,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接著是個清脆的童音:“林大哥,林大哥,你在嗎?”
    林墨抬頭一看,是王奶奶的孫子小柱子,手裏攥著個銅板,蹦蹦跳跳地跑進來。小柱子才六歲,穿著件洗得發白的小短打,臉上還沾著點泥巴,看見林墨,眼睛立刻亮了:“林大哥,我聽說你醒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小柱子。”林墨笑著蹲下來,跟小柱子平視,“你是來買糖的吧?”
    小柱子用力點頭,把手裏的銅板遞過來:“嗯!我娘給了我一個銅板,讓我買塊糖吃。林大哥,我要昨天那個黃色的糖,甜甜的,可好吃了。”
    林墨想起貨架最上麵的糖包,裏麵有黃色的水果糖,是原主爹上次去鎮上特意進的,說孩子們都喜歡。他站起來,踮著腳把糖包拿下來,打開紙包,裏麵的糖塊已經有些發硬,卻還泛著淡淡的黃色。他拿起一塊,遞給小柱子:“給,小心點吃,別噎著。”
    小柱子接過糖,立刻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謝謝林大哥!林大哥,你以後還會在這裏賣糖嗎?”
    “會啊,隻要小柱子想吃,隨時來買。”林墨摸了摸小柱子的頭,小柱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嘴裏還喊著“娘,我吃到糖啦!”
    看著小柱子的背影,林墨忍不住笑了——原來經營一家雜貨鋪,也能這麽熱鬧。他剛把糖包放回去,就看見堂叔林建業扛著一捆柴火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個陌生的漢子,穿著件藍色的短打,肩上扛著個布包。
    “墨娃子,忙著呢?”林建業把柴火放在鋪子門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給你介紹下,這是鎮上‘張記布莊’的張老板,昨天我去鎮上給你買東西,跟他提了一嘴你接手鋪子的事,他說今天正好來村裏送布,順便來看看你。”
    張老板走上前,笑著伸出手:“林小哥,久仰了。你爹在世時,我們就常打交道,他是個實在人,我很佩服他。”
    林墨連忙伸手跟張老板握了握,張老板的手很粗糙,卻很有力。“張老板客氣了,以後還得請您多關照。”他記得記憶裏,原主爹的洋布都是從張記布莊進的,張老板給的價格很實在,有時候還會多送半匹布,說是照顧老客戶。
    “好說,好說。”張老板把肩上的布包放在櫃台上,打開來,裏麵是幾匹顏色鮮亮的洋布,有天藍色的,有淡粉色的,還有淺灰色的,“我這次帶來的都是新到的布,質量比之前的還好,價格跟以前一樣,你看看要不要?”
    林墨拿起一匹天藍色的布,摸了摸,布料很厚實,手感也很軟,村裏的女人們肯定喜歡。他看向堂叔,林建業點了點頭:“張老板的布質量沒問題,你爹以前就常進他的貨。現在鋪子裏的洋布不多了,正好進點新的。”
    “那我就各要一匹吧,張老板。”林墨說道,他記得堂叔昨天清點貨物時說,鋪子裏的洋布隻剩五匹了,都是深色的,現在進點淺色的,正好能滿足村裏女人們的需求。
    張老板笑著說:“好!林小哥果然跟你爹一樣爽快。這些布我先放這兒,你啥時候有錢了再給我就行,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不著急。”
    “不行張老板,錢我現在就給您。”林墨連忙從櫃台抽屜裏拿出昨天堂叔交給自己的錢袋,裏麵有十幾個銀元,還有一些銅板。他數了四個銀元遞給張老板——堂叔說過,一匹洋布是一個銀元,四匹正好四個。
    張老板接過銀元,掂了掂,笑著說:“林小哥真是實在,那我就不客氣了。以後要是還需要布,就派人去鎮上找我,我給你送過來。”
    送走張老板,林建業看著林墨,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錯,跟人打交道很得體,沒給你爹丟臉。”
    “都是您教得好,堂叔。”林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其實心裏有點慌,還好有堂叔在旁邊幫襯著。
    “我也就是搭把手,以後還得靠你自己。”林建業拍了拍林墨的肩膀,“我還有點事,得去村西頭看看,你要是有啥問題,就去那兒找我。”
    林墨點點頭:“您放心去吧,我能行。”
    堂叔走後,鋪子裏又陸續來了幾個村民。村東頭的趙大爺來買鹽,說家裏的鹽罐空了,林墨給他稱了半斤,趙大爺非要多給一個銅板,說林墨一個孩子不容易,林墨推辭了半天,才把多餘的銅板還回去;村南頭的劉嫂來買針線,說要給孩子做件新衣服,林墨給她挑了盒最細的針,還多送了她一卷線,劉嫂笑得合不攏嘴,說以後肯定常來。
    忙到晌午,林墨才顧得上吃早飯。灶膛裏的紅薯已經煨熟了,剝開皮,裏麵是金黃色的瓤,甜糯可口。他剛吃了一口,就看見小柱子又跑了進來,這次手裏還拿著個野果子,遞到林墨麵前:“林大哥,這個給你吃,是我在山上摘的,可甜了。”
    林墨接過野果子,是個紅色的小果子,上麵還沾著點露水。他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心裏暖暖的:“謝謝小柱子,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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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柱子笑著說:“好吃我明天再給你摘!林大哥,我娘讓我問你,下午會不會去鎮上?要是去的話,能不能幫她帶點針線回來?”
    “我下午不去鎮上,小柱子。”林墨說道,“不過鋪子裏還有針線,你讓你娘下午來買就行,我給她留著。”
    小柱子點點頭,又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林墨看著手裏的野果子,心裏覺得格外滿足——雖然穿越到這個亂世,沒有了現代社會的便利,但這份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卻是在現代社會裏很難感受到的。
    下午的時候,鋪子裏的人少了些。林墨坐在櫃台後,拿出堂叔昨天給的貨物清單,仔細核對起來。他發現鋪子裏的醋不多了,隻剩下一壇,而且糖塊也快賣完了,小柱子剛才來買的時候,已經隻剩下幾塊了。“看來明天得去鎮上進點貨了。”林墨在心裏盤算著,他記得原主爹去鎮上要走兩個時辰的路,得早點起才行。
    正想著,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林墨抬頭一看,是個穿著軍裝的士兵,騎著一匹黑馬,停在鋪子門口。士兵約莫二十來歲,臉上帶著點疲憊,身上的軍裝有些髒,卻很整齊。他翻身下馬,走到鋪子門口,問道:“請問,這裏是林氏雜貨鋪嗎?”
    林墨心裏咯噔一下,在這個年代,士兵可不是隨便能招惹的。他連忙站起來,說道:“是的,長官,這裏是林氏雜貨鋪。您有什麽事嗎?”
    士兵走進鋪子,環顧了一圈,說道:“我是鎮上駐軍的,我們部隊明天要去前線,需要買點鹽和醬油,還有一些布,你這裏有嗎?”
    林墨連忙說:“有!鹽還有兩壇,醬油還有三壇,布還有九匹,您要多少?”
    士兵說道:“鹽和醬油各要一壇,布要五匹,都是深色的。多少錢?我現在就給你。”
    林墨連忙計算起來:鹽一壇是十個銀元,醬油一壇是八個銀元,布一匹是一個銀元,五匹就是五個銀元,加起來一共二十三個銀元。他報出價格,士兵立刻從口袋裏拿出二十三個銀元遞給林墨,說道:“你點一下,看對不對。”
    林墨接過銀元,仔細數了一遍,正好二十三個。他說道:“對的長官,您稍等,我這就給您準備。”
    他先把鹽壇和醬油壇搬出來,又從貨架上拿出五匹深色的布,都是原主爹之前進的,顏色是藏青色和深灰色,正好適合士兵穿。士兵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不錯,質量很好。這些東西我先放這兒,等會兒讓兄弟們來搬。”
    “好的長官。”林墨說道,他看著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長官,前線……危險嗎?”
    士兵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說道:“當兵的,哪有不危險的?不過為了保護老百姓,危險也值得。你們在村裏好好過日子,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
    說完,士兵轉身走出鋪子,騎上黑馬,又看了林墨一眼,說道:“小夥子,好好經營鋪子,等我們打了勝仗,還來你這兒買東西。”
    林墨點點頭:“長官放心,我會的。祝您們打勝仗!”
    士兵笑了笑,拍了拍馬肚子,黑馬嘶鳴一聲,朝著鎮上去了。林墨看著士兵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這個年代的士兵,用自己的生命保護著老百姓,他們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傍晚的時候,士兵的兄弟們來搬東西了,一共來了三個士兵,都很客氣,還幫林墨把鋪子門口的柴火堆整理了一下。送走他們,林墨才發現自己忙了一天,後背又開始疼了。他坐在櫃台後,揉著後背,看著鋪子裏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貨物,還有櫃台上放著的銀元,心裏充滿了成就感——這是他接手雜貨鋪的第一天,不僅賣出了不少東西,還得到了村民和士兵的認可,看來他在這個亂世裏,真的能活下去。
    天快黑的時候,王奶奶端著一碗玉米粥過來了,還帶來了一碟鹹菜。“墨娃子,忙了一天肯定餓了,快把粥喝了。”王奶奶把粥放在櫃台上,“我家小柱子說,你今天還幫他留了針線,真是謝謝你了。”
    “王奶奶您太客氣了,這點小事不算啥。”林墨接過粥,喝了一口,溫熱的粥滑進胃裏,舒服極了。
    王奶奶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林墨,說道:“墨娃子,你爹要是泉下有知,看見你把鋪子經營得這麽好,肯定會高興的。以後啊,你就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村裏的人都會幫你的。”
    林墨抬起頭,看著王奶奶慈祥的眼神,眼眶有點發紅。他用力點了點頭:“謝謝您王奶奶,我知道了。”
    送走王奶奶,天已經完全黑了。林墨把鋪子的門關上,插上栓,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貨架和貨物,才回到裏屋。他躺在硬板床上,雖然身體很累,心裏卻很踏實。今天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卻又那麽真實——村民的善意、堂叔的幫襯、士兵的認可,這些都讓他覺得,這個亂世雖然危險,卻也充滿了希望。
    他閉上眼睛,準備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去鎮上進貨。可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鋪子的門傳來“吱呀”一聲輕響,像是有人在外麵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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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心裏咯噔一下。他記得自己明明林墨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心裏咯噔一下。他記得自己明明把兩扇木門閂得緊實,門栓是原主爹特意換的粗木杆,別說風吹,就是成年人用力推也未必能晃得動。
    他屏住呼吸,指尖悄悄攥緊了枕邊的銅鑰匙——那串鑰匙上有把小銅刀,是原主爹用來開貨箱鎖的,雖不算鋒利,卻也是眼下唯一能防身的東西。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影子,院子裏的蟲鳴聲不知何時停了,隻剩下一片死寂,靜得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吱呀——嘎啦——”
    又是一聲響動,這次更清晰,像是有人在用東西撬動門栓。林墨猛地坐起身,油燈還放在床頭的小桌上,他伸手去摸火石,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瓷碗——那是晚上喝粥用的碗,昨天堂叔特意送來的,碗沿還缺了個小口。瓷碗“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門外的響動瞬間停了。
    林墨握著火石的手滿是冷汗,他不敢出聲,隻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慢慢朝著院門外的方向遠去,最後消失在夜色裏。
    他還是不敢放鬆,坐在床上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門外再也沒有動靜,才小心翼翼地下床,撿起地上的瓷碗。碗沒摔碎,隻是缺角的地方又磕掉了一小塊瓷。他拿著油燈,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月光下,院子裏空蕩蕩的,隻有風吹著柴火堆,發出“沙沙”的輕響,剛才撬動門栓的痕跡卻沒了蹤影,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是小偷嗎?”林墨皺著眉,心裏滿是疑惑。這村裏的人都淳樸,昨天還有不少人來探望他,按理說不該有人來偷東西;可要是外村的,怎麽會偏偏盯上他這剛開門的小雜貨鋪?
    他想起昨晚院子裏那陣莫名的寒意,還有今天下午那個士兵說的“前線要打仗”,心裏突然冒出個念頭——難道是亂世裏的流民?最近總聽說有流民從北邊過來,有的實在走投無路,就會偷搶村民的東西。
    林墨不敢再想,他走到鋪子門口,仔細檢查了門栓。粗木杆好好地插在門臼裏,隻是門栓邊緣有幾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鐵器撬過。他心裏一緊,連忙找了根粗麻繩,把兩扇門又捆了兩道,才放心地回到裏屋。
    躺在床上,林墨卻再也睡不著了。他睜著眼睛看著帳頂,腦子裏亂糟糟的——今天剛覺得這亂世裏有溫情,晚上就遇到了撬門的人,看來安穩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他摸了摸懷裏的錢袋,裏麵裝著今天賣貨賺的銀元,還有進布剩下的錢,這些都是他活下去的本錢,要是被偷了,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明天去鎮上進貨,得順便買把鎖,把鋪子的門再加固一下。”林墨在心裏盤算著,又想起堂叔說過,鎮上有個鐵匠鋪,打的鎖又結實又便宜,明天正好去看看。
    迷迷糊糊到了後半夜,林墨才終於睡著。等他醒來時,天已經亮了,院子裏傳來了雞叫聲,還有村民早起幹活的動靜。他揉了揉眼睛,走到院子裏,仔細檢查了一遍——柴火堆好好的,木桶也在原地,門口的泥地上有幾個模糊的腳印,應該是昨晚撬門的人留下的,隻是被露水打濕,已經看不太清了。
    剛洗漱完,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是堂叔林建業。他扛著個鋤頭,應該是要去地裏幹活,看見林墨,笑著問道:“墨娃子,昨晚睡得咋樣?今天要不要去鎮上進貨?”
    林墨連忙把昨晚有人撬門的事告訴了堂叔,還指了指門上的劃痕。林建業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走到門邊仔細看了看,眉頭皺得緊緊的:“看來是流民幹的,最近北邊不太平,有不少流民往南邊跑,村裏已經丟了兩家的雞了。你別擔心,今天我陪你去鎮上,順便買把結實的鎖,再給你找根粗木杆,把門框加固一下,以後就安全了。”
    聽見堂叔要陪自己去,林墨心裏鬆了口氣:“謝謝您堂叔,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跟我客氣啥,你爹不在了,我不幫你誰幫你?”林建業拍了拍林墨的肩膀,“你先收拾一下,把要進貨的單子列好,我回家跟你嬸子說一聲,咱們半個時辰後在村口集合。”
    林墨點點頭,轉身回屋收拾東西。他拿出昨天的貨物清單,在上麵添了“醋兩壇”“糖塊五包”“針線十盒”,又想起村民們說想要點胰子肥皂),就加了“胰子二十塊”——昨天劉嫂來買針線時還說,家裏的胰子快用完了,要是鋪子裏有,就不用跑老遠去鎮上買了。
    收拾好錢袋和清單,林墨鎖好鋪子的門,又檢查了一遍,才朝著村口走去。剛走到半路,就看見小柱子挎著個竹籃跑過來,籃子裏裝著幾個野果子,看見林墨,笑著喊道:“林大哥,你要去鎮上嗎?”
    “是啊,去進點貨。”林墨停下腳步,摸了摸小柱子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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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柱子把竹籃遞到林墨麵前:“林大哥,這個給你,路上吃。我娘說,鎮上的路遠,你別餓著。”
    林墨看著籃子裏紅彤彤的野果子,心裏暖暖的:“謝謝你小柱子,也替我謝謝王奶奶。等我從鎮上回來,給你帶塊糖。”
    “好!”小柱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
    到了村口,堂叔已經在等著了,手裏還提著個布包,裏麵裝著兩個紅薯和一壺水。“路上餓了就吃點,別客氣。”堂叔把布包遞給林墨,“咱們走吧,早點去,早點回,免得路上遇到麻煩。”
    兩人沿著村外的小路往鎮上走。小路兩旁是綠油油的莊稼地,風吹過,莊稼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遠處的山坡上還有幾隻山羊在吃草,看起來一派平靜。可林墨知道,這平靜隻是表麵的——昨天士兵說的前線、昨晚撬門的流民,都在提醒他,這亂世裏,危險隨時可能出現。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兩人路過一個小山坡,突然聽見山坡後麵傳來“嗚嗚”的哭聲。林墨和堂叔對視一眼,都停下了腳步。
    “這荒山野嶺的,怎麽會有人哭?”林墨小聲問道,心裏有點發慌。
    堂叔皺了皺眉,把鋤頭握得更緊了:“走,去看看,別是有人遇到危險了。”
    兩人悄悄繞到山坡後麵,看見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姑娘坐在地上,懷裏抱著個包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姑娘約莫十六七歲,頭發有些淩亂,臉上滿是淚痕,看見林墨和堂叔,嚇得一下子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他們。
    “姑娘,你別害怕,我們是洪溪村的,不是壞人。”堂叔連忙開口,語氣盡量溫和,“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哭?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姑娘看了看堂叔手裏的鋤頭,又看了看林墨,見兩人不像壞人,才慢慢放鬆下來,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我……我是從北邊逃過來的,我爹娘都在戰亂中沒了,我想去鎮上找我舅舅,可路上把盤纏丟了,現在連路都走不動了……”
    林墨心裏一酸,想起自己穿越到這個亂世,雖然沒了親人,卻有村民和堂叔的幫襯,可這姑娘卻孤苦伶仃,連個依靠都沒有。他看了看堂叔,堂叔點了點頭,對姑娘說:“姑娘,我們正好要去鎮上,你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路上也有個伴。”
    姑娘愣了一下,隨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林墨和堂叔磕了個頭:“謝謝大爺,謝謝小哥!你們真是好人!”
    “快起來,別客氣。”堂叔連忙把姑娘扶起來,“你叫啥名字?多大了?”
    “我叫蘇曉燕,今年十六歲。”姑娘擦了擦眼淚,聲音還有點沙啞,“我舅舅在鎮上開了家麵館,叫‘蘇記麵館’,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
    “‘蘇記麵館’?我知道,就在鎮東頭,我上次去鎮上還在那兒吃過麵,味道不錯。”堂叔笑著說,“你放心,咱們到了鎮上,我帶你去找你舅舅。”
    蘇曉燕連忙道謝,臉上終於露出了點笑容。三人一起繼續往鎮上走,蘇曉燕說,她從北邊逃出來已經半個月了,一路上靠乞討和挖野菜為生,昨天晚上遇到了流民,不僅被搶了盤纏,還差點被抓走,幸好她跑得快,才躲到了這個山坡上。
    林墨聽著,心裏更不是滋味——這亂世,受苦的永遠是老百姓。他看著蘇曉燕懷裏的包裹,問道:“你包裹裏裝的是啥?貴重東西嗎?”
    蘇曉燕摸了摸包裹,眼神變得溫柔起來:“這裏麵是我娘留給我的一塊繡帕,還有我爹生前用的一支筆,不是啥貴重東西,卻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林墨點點頭,沒再說話。三人一路走著,蘇曉燕話不多,卻很懂事,看見路邊有野菜,還會停下來挖一些,說帶回家給舅舅吃。堂叔看她可憐,就把布包裏的紅薯分了一個給她,蘇曉燕推辭了半天,才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吃著。
    又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到了鎮上。鎮子比林墨想象的要熱鬧,街上有賣菜的、賣布的、賣小吃的,還有不少穿著短打的漢子扛著貨物來往,隻是偶爾能看到幾個穿著軍裝的士兵走過,提醒著人們這裏也並非絕對安全。
    “先去給你找舅舅吧。”堂叔對蘇曉燕說,“找到你舅舅,我們再去進貨。”
    蘇曉燕連忙點頭,帶著兩人往鎮東頭走。“蘇記麵館”就在一條小巷裏,門口掛著個木牌,上麵寫著“蘇記麵館”四個大字,麵館裏已經坐了幾個客人,一個穿著圍裙的中年男人正在灶台前下麵,正是蘇曉燕的舅舅蘇老板。
    蘇老板看見蘇曉燕,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扔下手裏的勺子,跑過來抱住蘇曉燕,聲音都在發抖:“曉燕!你怎麽來了?你爹娘呢?”
    蘇曉燕趴在舅舅懷裏,又哭了起來,把爹娘去世、自己一路逃難的事說了一遍。蘇老板聽著,眼淚也掉了下來,拍著蘇曉燕的背說:“好孩子,沒事了,以後跟舅舅過,舅舅會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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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蘇曉燕情緒穩定下來,蘇老板才注意到林墨和堂叔,連忙道謝:“多謝兩位恩人把我侄女送來,要是不嫌棄,就在我這麵館吃碗麵,我請客!”
    林墨和堂叔推辭不過,隻好坐了下來。蘇老板手腳麻利地煮了三碗麵,還加了個荷包蛋,麵湯濃鬱,麵條筋道,吃得林墨心裏暖暖的。
    吃完麵,蘇老板又拿出兩個銀元,要送給林墨和堂叔當謝禮,兩人堅決不收。“我們隻是順路幫個忙,不用這麽客氣。”堂叔笑著說,“你好好照顧曉燕,比啥都強。”
    蘇老板沒辦法,隻好說:“以後兩位要是來鎮上,隨時來我這麵館吃麵,我都免費!”
    告別蘇曉燕和蘇老板,林墨和堂叔開始進貨。他們先去了“張記布莊”,張老板看見林墨,笑著說:“林小哥,昨天剛進了布,今天又來進貨?”
    “是啊張老板,這次想進點胰子、糖塊和針線,還有兩壇醋。”林墨把清單遞給張老板。
    張老板接過清單,很快就把東西準備好了,還特意多送了林墨一包糖塊:“林小哥實在,我也不虧你,這包糖塊你拿著,給村裏的孩子嚐嚐。”
    林墨連忙道謝,付了錢,把東西放在布莊門口,又去了隔壁的雜貨鋪買鹽和醋。雜貨鋪的王老板和原主爹是老熟人,聽說林墨接手了鋪子,還特意少收了兩個銅板,說:“你爹是個好人,我也照顧照顧你,以後常來。”
    買完東西,兩人又去了鐵匠鋪,買了兩把結實的銅鎖,還有一根粗木杆。鐵匠鋪的李鐵匠聽說林墨鋪子被撬了,還特意在鎖上多加了兩個卡扣,說:“這鎖結實得很,除非用斧頭劈,不然肯定打不開。”
    等把所有東西都買齊,已經是下午了。兩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回走,路上,堂叔看著林墨,笑著說:“今天沒白來,不僅進了貨,還幫了個姑娘,算是積德行善了。”
    林墨點點頭,心裏也覺得高興——他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亂世裏,不僅能靠鋪子活下去,還能幫到別人。
    走回洪溪村時,天已經快黑了。村民們看見林墨和堂叔回來,都圍過來幫忙搬東西。李嬸子接過一壇醋,笑著說:“墨娃子,可算把你盼回來了,我家的醋早就見底了。”
    劉嫂也走過來,拿起一塊胰子,說:“太好了,以後買胰子不用跑鎮上了,墨娃子你真是貼心。”
    林墨笑著說:“大家要是有需要,明天就來鋪子裏買,價格跟鎮上一樣。”
    村民們七手八腳地把東西搬回鋪子裏,林墨一一記著賬,心裏滿是成就感。等村民們都走了,堂叔幫著把粗木杆釘在門框上,又把新鎖裝上,拍了拍門說:“這下安全了,以後再不用擔心有人撬門了。”
    林墨看著加固好的門,心裏踏實多了。他從布包裏拿出小柱子給的野果子,遞給堂叔:“堂叔,你吃個果子,今天謝謝您陪我去鎮上。”
    堂叔接過果子,咬了一口,笑著說:“跟我客氣啥,以後有啥難處,盡管跟我說。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開門呢。”
    送走堂叔,林墨把鋪子裏的東西整理好,新進來的胰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糖塊分成小包,針線也擺得整整齊齊。他看著鋪子裏滿滿的貨物,心裏充滿了希望——雖然這亂世充滿了危險,但隻要他好好經營鋪子,善待村民,就一定能在這裏好好活下去。
    關上門,回到裏屋,林墨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他不知道,在他睡著的時候,院牆外的黑暗裏,有一雙眼睛正靜靜地盯著鋪子,眼神裏滿是詭異,而一場更大的詭事,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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