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鳳儀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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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封後大典過後,佩思卿表麵上依舊如往常般溫婉從容。每日破曉,天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她便在輕柔的鳥鳴聲中悠悠轉醒。身旁的貼身宮女立刻輕手輕腳地打來熱水,伺候她起身洗漱。佩思卿端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姣好的麵容,眼神沉靜而深邃。宮女熟練地為她梳理如雲烏發,她微微抬眸,語調輕柔卻透著篤定:“今日發式,便梳個靈蛇髻吧。”
待發髻梳成,宮女將精心挑選的一支鑲翠玉步搖輕輕插在發髻間,那翠綠的玉石在晨光中溫潤生輝。佩思卿對著鏡子,輕抬皓腕,用指尖輕點了點唇脂,又拿起一支眉筆,不緊不慢地修飾著眉形,一筆一劃,皆是優雅。隨後,她身著一襲繡著牡丹花紋的月白色華服,在庭院中閑坐品茶。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她的肩頭,光影斑駁,宛如一幅雅致的畫卷。她時而輕抿一口茶,時而微微抬眸,望向遠方,一派悠然。可暗地裏,她卻如一隻蟄伏的獵豹,密切關注著蘇晏殊的一舉一動。她暗中培養的眼線,如同細密的蛛網,將蘇晏殊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遞到她麵前。
蘇晏殊新被冊封為後,鳳印在手,六宮側目。按宮規舊例,各宮妃嬪無論真心與否,皆需備上賀禮送入中宮,一來顯對新後敬意,二來也算是表了臣服的誠心。
這份心思裏,佩思卿的賀禮顯得格外不同些。那是個巴掌大的粉釉香薰,瓷麵瑩潤得像初春枝頭凝著的朝露,粉調淡得恰到好處,既無豔俗之態,又透著幾分女兒家的柔婉。香薰蓋麵上細細描著纏枝蓮紋,金線勾邊在暖光下泛著細碎的亮,連鏤空的透氣孔都打成了小巧的海棠模樣。打開時,一股清甜的香氣漫出來,不似尋常熏香那般濃烈,倒像把雨後的桃花林搬進了殿裏,幽幽地繞在鼻尖——誰都知道,佩思卿素愛清雅,連宮裏的熏香都隻挑這類淡而持久的。
香薰是她親自捧著錦盒送來的,行走時鬢邊的珠花輕輕晃動,聲音柔得像浸了水:“妹妹鳳體康健,姐姐無甚稀物,這香薰是親手選的料子,托禦藥房調了半年才成,盼妹妹殿中常有餘香,歲歲安寧。”
話裏話外,既守著同為皇後的分寸,又透著幾分不需言說的親近——畢竟皆是皇家認可的妻室,隻是一個補了冊封禮的體麵,一個先占了玉牒的名分。連那香薰的粉色都挑得巧,恰好合了蘇晏殊素日偏愛的柔和色澤,不顯僭越,倒像姊妹間尋常的心意。
蘇晏殊原是想抬手拒的。指尖已觸到微涼的錦盒邊緣,目光掠過佩思卿低垂的眼睫——那雙眼從無半分怯意,此刻雖垂著,眼尾卻帶著點不折的弧度,連鬢邊晃動的珠花,都似帶著種坦蕩的從容,而非小心翼翼的試探。
她忽然想起內務府呈上來的檔冊,佩思卿的名字早就在玉牒上占了位置,雖未行冊封禮,卻也是皇家用印認可的名分;而自己,雖剛受了百官朝拜的冊封大典,名字卻還懸在內務府的待批文上,遲遲未得玉牒收錄。這微妙的處境,像層薄紗裹著的刺,誰都不點破,卻都心知肚明。
若真拒了這禮,反倒顯得自己斤斤計較,落了下乘。畢竟在外人看來,她們皆是侍奉君王的妻室,不過一個占了儀式的風光,一個握了名分的實底。佩思卿一句“妹妹”,既守了彼此的分寸,又透著種無需多言的通透,連那香薰的粉色都選得熨帖,分明是揣著明白的周全。
蘇晏殊的指尖輕輕一頓,終是收了回來,聲音聽不出喜怒:“姐姐有心了。”她示意宮女接過錦盒,目光掃過佩思卿鬢邊的珠花,補了句,“這珠花瞧著別致,倒是配姐姐得很。”
一句話,既接了禮,也還了體麵,把那層未說破的微妙,輕輕掩在了姊妹相稱的平和裏。
蘇晏殊接過錦盒,指尖觸到盒麵的溫度,佩思卿已先開了口,語氣帶著幾分先入宮的熟稔:“這香薰擱你那窗下的梨花木架上正好,那日見你殿裏擺了盆白梅,配著這粉色倒清雅。”
蘇晏殊抬眸看她,鬢邊新簪的玉簪在光下泛著潤光:“你倒是常留意我殿裏的物件。”
“左右住得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佩思卿笑了笑,隨手理了理袖口,“前日禦膳房做的杏仁酪不錯,回頭讓她們給你送些來。”
“不必麻煩,我這裏還有。”蘇晏殊指尖叩了叩案幾,“你那邊的暖閣該添組炭盆了,昨兒見你窗縫透的氣兒都帶著涼意。”
佩思卿挑眉:“還是你細心。”說著已起身,“不跟你絮叨了,昨兒晾的花茶該收了,走了。”
蘇晏殊沒起身,隻看著她掀簾出去的背影,那身常穿的月白裙裾掃過門檻時,連帶著殿外的風都帶了點清甜——佩思卿走得幹脆,連句多餘的客套都沒有,倒真像自家姐妹閑嘮完了散去一般。
數日後暗衛傳來消息說,蘇晏殊受那香薰粉末的影響,狀態愈發糟糕。這香薰粉末是佩思卿暗中謀劃的關鍵一環,由她買通的蘇晏殊身邊小宮女,趁其不備灑在平日所用的香薰裏。這粉末無色無味,卻能悄然侵蝕蘇晏殊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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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宮廷舉行盛大宴會,宮殿內燈火輝煌,紅燭搖曳,將整個大殿映照得金碧輝煌。樂師們奏響悠揚的樂曲,編鍾清脆,琴瑟和鳴,音符交織成美妙的旋律在空氣中流淌。舞女們身著五彩華服,蓮步輕移,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手中的彩帶如流虹般飄動,每一個轉身、每一次抬手都輕盈優雅。眾人沉浸在這歡愉之中,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不斷。
蘇晏殊坐在鳳座之上,宴會伊始,她還強撐著端莊,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不時與身旁的顧硯舟輕聲交談。可隨著時間推移,香薰的效力逐漸發作,她眼神開始迷離,眼前的景象變得虛幻模糊,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雙手不自覺地抓緊座椅扶手。
佩思卿坐在席間,身姿優雅,麵上帶著溫婉笑意,看似專注欣賞著舞女們蹁躚的舞姿與樂師們的精妙演奏,實則眼角餘光始終若有若無地留意著蘇晏殊的動靜。她的手指輕輕搭在茶杯邊緣,隨著音樂的節奏,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
看到蘇晏殊開始眼神迷離、身子微微顫抖,佩思卿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轉瞬又恢複成恰到好處的擔憂神色。她在心中暗喜,心想:“好戲就要開場了,蘇晏殊,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這般想著,她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滾燙的茶水滑過喉嚨,就像此刻她雀躍又篤定的心情,她微微垂眸,借此掩飾眼中一閃而過的暢快。
突然,蘇晏殊發出一聲尖銳的尖叫,聲音劃破了歡快的樂聲:“不!不要過來!”眾人驚愕地望去,隻見蘇晏殊神情驚恐,瞪大了雙眼,眼眸中恐懼與絕望翻湧交織,像是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她雙唇劇烈顫抖,先是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嗚咽,緊接著,失控地尖叫起來:“別靠近我!走開!都給我走開!”她一邊喊,一邊雙手在空中慌亂地揮舞,似是要驅趕眼前那些旁人無法看見的可怖之物。
緊接著,她的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帶著哭腔喊道:“不要過來,求求你們不要來找我!”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縮,仿佛那些“冤魂”已經近在咫尺 。慌亂中,她又語無倫次地叫嚷:“不關我的事,是你們自己找死,我沒想害你們……”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眼神空洞又迷離,仿佛陷入一個滿是驚悚的虛幻世界,在那裏,無數扭曲的冤魂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森冷的氣息將她緊緊籠罩。她猛地起身,在大殿中瘋狂逃竄,腳步踉蹌,發髻鬆散,珠翠掉落一地,精心描繪的妝容也變得淩亂不堪,衣飾在慌亂中被扯得皺巴巴。好好一場宴會,瞬間被攪得雞飛狗跳。
顧硯舟又驚又怒,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猛地站起身,龍袍隨著動作劇烈擺動 ,雙手死死攥著座椅的扶手,指節泛白,青筋暴起。他緊咬著牙,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眼中滿是震驚與憤怒,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看著蘇晏殊這般失控的模樣,他隻覺得一股血氣直往頭上湧,可身為帝王,他又必須維持住場麵的體麵。他強壓著怒火,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來人,將皇後娘娘送回寢宮,速傳太醫!” 待太監們架著蘇晏殊離開後,他頓了頓,轉身看向佩思卿,目光交匯間,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眼神裏既有囑托,也有信任,示意她安撫好群臣。隨後,他挺直脊背,大步離去,每一步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隻留下殿內眾人在議論紛紛。
此時,殿內一片嘩然,群臣交頭接耳,麵露驚惶。佩思卿見狀,立刻蓮步輕移,優雅地站起身來。她身姿儀態端莊,聲音清脆卻不失威嚴:“諸位莫要驚慌!晏殊妹妹許是舊疾突發,一時失了神智。陛下已安排妥當,還請各位稍安勿躁。”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向身旁的宮女示意,宮女心領神會,迅速招來一群太監宮女。佩思卿有條不紊地指揮他們收拾殘局,將掉落的珠翠一一撿起,擺放整齊,又將淩亂的桌椅迅速歸位。
隨後,她轉身,對著樂師們微微點頭示意,和聲說道:“還請各位再奏一曲舒緩之樂,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 樂師們忙調整琴弦,舒緩的音樂聲再次悠悠響起。佩思卿又吩咐身旁的小太監:“快去禦膳房,將早就備好的茶點呈上來。” 不一會兒,精致的茶點擺滿了桌案。佩思卿輕移蓮步,走到嬪妃和大臣們中間,輕聲安撫:“今日之事,實出意外,還望大家莫要放在心上。晏殊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早日康複。” 一番安排下來,原本混亂的場麵逐漸恢複了秩序,眾人也在佩思卿的安撫下,情緒慢慢平穩。
蘇晏殊在宴會上的癲狂之舉,如一顆巨石投入平靜湖麵,激起千層浪。不過半日,消息便似長了翅膀般傳遍宮廷每一處角落,太監、宮女們交頭接耳,眼神中滿是好奇與惶恐。不出兩日,這驚人的傳聞便順著宮廷侍衛換崗、采買太監出宮的機會,泄露到京城大街小巷。街頭巷尾,百姓們圍聚一處,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皇後娘娘被冤魂索命的驚悚場景,越傳越離譜,有人說親眼瞧見皇後寢宮中夜半鬼火閃爍,有人講聽到淒厲哭聲回蕩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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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顧硯舟坐在龍椅上,麵前堆積如山的奏折卻無心批閱,手中朱筆停在半空,眉頭緊擰成死結,滿臉盡顯疲憊與煩憂。貼身太監王福候在一旁,瞧準時機,先是謹慎地環顧四周,見無人靠近,才小步趨前,身子弓成蝦米狀,聲音壓得極低:“陛下,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顧硯舟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聲音低沉沙啞:“但說無妨。”
王福又湊近幾分,幾乎貼到顧硯舟耳邊,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陛下,娘娘那日的怪異情形,太醫們折騰許久都毫無頭緒。奴才聽聞,如今京城內外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是邪祟作祟。民間那些神婆術士,據說對驅邪禳災十分靈驗,莫不是娘娘真衝撞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才落得這般田地?”
顧硯舟聽聞王福這番話,先是一怔,隨即嘴角浮起一抹略帶嘲諷的不屑輕笑,小聲嘀咕道:“不過都是些後宮的小手段罷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神神鬼鬼的。”聲音雖輕,卻帶著身為帝王的銳利洞察。
王福本就湊得極近,幾乎要把耳朵貼過去,可那嘀咕聲細若蚊蚋,裹挾在殿內的寂靜裏,愣是沒鑽進他耳中。他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與惶恐,忙又往前挪了半步,幾乎要跪在地上,賠著小心問道:“陛下,您方才說什麽?奴才愚鈍,沒聽真切。”
顧硯舟擺了擺手,神色恢複如常,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沒什麽。既然太醫們都束手無策,民間傳得又如此厲害,你就去將那些神婆術士請進宮來,為皇後娘娘醫治吧。”王福忙不迭點頭,領了旨意,弓著身子,快步退下,著手去安排請人入宮一事,而顧硯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依舊藏著深深的思索與憂慮。
王福得了旨意,絲毫不敢懈怠,一路小跑著出了大殿。他深知此事關係重大,若辦得好,說不定能討陛下歡心,往後日子更舒坦;要是搞砸了,腦袋可就懸了。
出了宮,王福動用自己多年積攢的人脈,先是找到了平日裏常打交道的市井混混頭目。他塞給混混頭目一錠銀子,神色焦急地說道:“我要找最有名的神婆術士,最好是那種能一眼看透邪祟、手到病除的,陛下等著救命呢,給我抓緊辦!”混混頭目掂量著銀子,滿臉堆笑,胸脯拍得震天響,保證三日內把人帶到。
不出兩日,王福便帶著幾個神婆術士匆匆趕回宮中。這些人打扮各異,有的身著五彩斑斕、繡滿神秘符文的長袍,頭戴造型誇張、綴滿鈴鐺的帽子;有的則手持桃木劍,背著裝滿符紙的布袋,模樣煞有其事。王福將他們帶到一處偏殿,自己先進去稟報顧硯舟。
顧硯舟大步邁入偏殿,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瞬間掃過這些神婆術士。他微微眯起雙眼,薄唇輕抿,臉上浮現出一絲似有若無的冷笑,那笑容裏盡是身為帝王的威嚴與不屑。這些神神叨叨的人在他眼中,不過是後宮爭鬥的棋子,他心裏清楚,所謂邪祟不過是有人暗中搗鬼。然而為了蘇晏殊,為了平息這場風波,他隻能暫且配合這場鬧劇。
為首的神婆見了顧硯舟,也不跪拜,隻是雙手合十,行了個古怪的禮,操著沙啞的聲音說道:“陛下放心,皇後娘娘這定是衝撞了冤魂,待我等開壇做法,保準能還她安寧。”顧硯舟神色冷淡,微微點頭,聲音低沉而威嚴:“若真能治好皇後,重重有賞;若是敢弄虛作假,欺君之罪,你們掂量掂量。”神婆們紛紛應下,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與此同時,佩思卿在自己宮中,聽聞神婆術士進宮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她輕聲對身旁的宮女說:“去,盯著那邊的動靜,有什麽消息,即刻來報。”宮女領命而去,佩思卿則悠閑地拿起一本書,看似漫不經心地翻閱著,可心思早已飄向了蘇晏殊的寢宮,她深知,這場好戲,才剛剛進入高潮 。
神婆術士們在偏殿內迅速忙活開來,碩大的香爐裏燃起了刺鼻的香,煙霧繚繞,將整個偏殿籠罩得愈發神秘詭異。為首的神婆口中念念有詞,手中的桃木劍在空中胡亂揮舞,符紙被她甩得“嘩嘩”作響;其餘幾人也各施手段,有的拿著鈴鐺使勁搖晃,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有的在地上用雞血繪製著奇形怪狀的圖案。
顧硯舟站在一旁,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心中對後宮那見不得光的爭鬥厭惡至極,以他的聰慧,蘇晏殊這個情況,他多少猜到與佩思卿有關,隻是他不動聲色,既然佩思卿想玩兒,他便陪她玩兒下去。
幾日後,佩思卿派去的眼線匆匆趕回,神色慌張地向她匯報:“娘娘,神婆們折騰了許久,皇後娘娘的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了。現在陛下大發雷霆,將神婆們都關了起來,正在嚴查此事呢!”佩思卿聞言,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顫,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溫婉的笑容,輕聲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繼續留意那邊的動靜。” 待宮女退下,佩思卿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她本打算再實施一些手段,徹底將蘇晏殊打壓下去,可是後來想了想還是算了,不是不想動手,是此刻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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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舟正為蘇晏殊的病焦頭爛額,嚴查神婆之事已是敲了警鍾,這時候任何針對蘇晏殊的動作,都像往顧硯舟的怒火裏添柴,太容易引火燒身。
再者,她與蘇晏殊同是皇後名分,蘇晏殊若此時出事,無論緣由如何,旁人第一個要疑心的便是先入宮的自己。與其冒這個險,不如暫且按捺——等顧硯舟的關注淡些,等這陣風聲過了,有的是更穩妥的法子。
她輕輕籲了口氣,將那點翻湧的念頭壓下去。急功近利從不是她的性子,穩坐釣魚台,才能笑到最後。
當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顧硯舟走進佩思卿的寢宮。佩思卿像往常一樣,親昵地迎上去,幫他寬衣解帶。待洗漱完畢,二人躺在床上,顧硯舟自然而然地將佩思卿擁入懷中,佩思卿整個人窩在他懷裏,像隻溫順的小貓。
顧硯舟把玩著佩思卿的一縷發絲,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後宮裏的事,我都看在眼裏。你想和那些女人周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別玩得太過火,適可而止,莫要把人玩兒沒命了。”他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佩思卿聽聞此言,眼中閃過一抹極難察覺的光亮,像是意料之中的坦然,又似對這場博弈的篤定。她非但沒有絲毫慌亂,臉上的笑意反倒愈發真切,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下綻放的繁花,明媚而動人。
她微微仰頭,烏發如瀑般滑落,目光直直地撞進顧硯舟眼底,眼眸中波光流轉,嬌嗔道:“陛下還不了解臣妾嗎?臣妾不過是在這深宮裏尋些樂趣罷了。”說話間,她伸出玉手,輕輕整理著顧硯舟微亂的衣領,動作輕柔,卻透著幾分不容小覷的自信。
可就在這看似恩愛的表象下,她的心底已如精密運轉的棋局,迅速謀劃著下一步。手指微微停頓的瞬間,腦海裏已閃過無數應對之策,她深知,這場後宮的爭鬥遠未結束,顧硯舟的警告不過是這場持久戰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她,早已準備好迎接新的挑戰,暗流在這平靜的寢宮之下,愈發洶湧。
次日,棲鳳宮 ,蘇晏殊蜷縮在昏暗寢宮的床榻上,形容枯槁。她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床幃,眼神空洞又驚恐,每一道陰影在她眼中都是冤魂索命,每一絲動靜都能讓她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吱呀”一聲,殿門輕啟,一道微光透入,打破了黑暗的沉寂。貼身宮女秋菊端著一盞參湯,腳步極輕地走近,聲音也壓得極低:“娘娘,喝口參湯,補補身子吧。”蘇晏殊卻如驚弓之鳥,猛地坐起,眼神癲狂,一把打翻參湯。“哐當”一聲,瓷碗碎在地上 ,參湯濺得到處都是。“別過來!都是你們,害我至此!”她聲嘶力竭地尖叫,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秋菊“撲通”一聲跪下,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娘娘,奴婢是秋菊啊,一心為您著想,怎麽會害您。”可蘇晏殊充耳不聞,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恐懼裏,嘴裏不停念叨著冤魂、索命。
顧硯舟派來的暗衛隱匿在宮殿各處,如同隱匿在黑暗中的利刃,時刻戒備。為首的暗衛林風藏在房梁之上,目光如炬,留意著寢宮的每一處角落。就在這時,他敏銳捕捉到窗欞外一道黑影閃過,瞬間繃緊神經,悄無聲息地追了出去。
林風一路疾行,在一處偏僻宮牆下堵住了那道黑影。月光灑下,露出一個身形瘦小的太監,正瑟瑟發抖。“說,誰派你來的?”林風劍指太監咽喉,聲音冰冷。太監嚇得“撲通”跪地:“大人饒命,是、是慧妃娘娘宮裏的人,給了我銀子,讓我來探聽皇後娘娘的病情。”
此時的鳳儀宮中,佩思卿看似悠閑地逗弄著籠中的鸚鵡,實則心神全在蘇晏殊那邊。聽聞暗衛傳來的消息,知曉顧硯舟已有防備。她的手輕輕撫過鸚鵡五彩的羽毛,臉上平靜無波,思緒卻飄遠了。
顧硯舟如今所坐的皇位,本屬於她的父皇。當年,宮廷政變,風雲突變,她的父皇在那場血腥的爭鬥中失去了一切,皇室血脈凋零,隻剩她與哥哥在暗中艱難求生。這些年,她忍辱負重,周旋在宮廷的權力旋渦中,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護住那些前朝還活著的忠臣良將,還有無辜百姓。他們曾是父皇的子民,是父皇一生守護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因這場權力更迭而陷入水深火熱。
哥哥是佩思卿在這世間唯一的至親。身處波譎雲詭的宮廷,佩思卿深知自己處境危險,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看向銅鏡中自己精致的麵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心中暗自起誓:“這後位我勢在必得,隻有站在權力的頂端,才能保護那些無辜的百姓和臣子,還有我唯一的至親。 ”
與此同時,在這看似平靜卻暗潮洶湧的宮廷裏,蘇晏殊仍在恐懼中掙紮,全然不知各方勢力正圍繞著她和這後宮之主的位置,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激烈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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