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硯棠劫
字數:6413 加入書籤
顧硯舟再次踏入鳳儀宮,已時隔一月之久。這一月的時光,於朝堂而言,宛如一場翻雲覆雨的風暴。
自登基以來,顧硯舟便將目光投向那些前朝老臣。這些老臣盤根錯節,倚仗著往日根基,對新帝政令多有抵觸。顧硯舟深知,若不將他們壓製,新政便難以推行。於是,他以雷霆之勢出手。先是暗中收集那些老臣營私舞弊、結黨營私的罪證,待時機成熟,便在朝堂上一舉發難。禦史台的彈劾奏折如雪片般飛出,一樁樁罪行被公之於眾。老臣們驚惶失措,想要辯解卻又證據確鑿。
朝堂之上,往日趾高氣昂的老臣們如今呼告無門。他們有的伏地痛哭,祈求皇帝開恩;有的憤怒咆哮,指責這是新帝的陰謀。然而,顧硯舟心意已決,不為所動。在牢獄與性命的威懾下,這些老臣最終隻得俯首稱臣,向新帝屈服。
與此同時,後宮之中也悄然生變。禮部依照慣例,為充實後宮,一連甄選了十幾位才貌出眾的女子入宮。她們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與忐忑,踏入這深宮內苑。然而,顧硯舟整日埋頭於朝堂之事,對這些新入宮的娘娘們連看都不曾看一眼。在他心中,朝堂的穩定、國家的治理遠比後宮的粉黛更為重要。
在法治建設上,顧硯舟幾乎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他忙於與朝中心腹大臣商議,製定和完善一係列律法條規。從市井交易的細則,到官員的考績獎懲,都有了更為嚴苛的準則。
經濟領域中,顧硯舟著力發展民生。他深知農事乃國之根本,果斷頒行減稅輕賦之策,減輕農桑負擔。同時,征調民夫疏浚河道、修築堤壩。無數勞工在河畔揮汗如雨,隨著水利工程的推進,農田灌溉得到極大改善,百姓們看到了豐收的希望。
文化與人才方麵,顧硯舟同樣未曾忽視。他下令在各地增辦學堂,廣招鴻儒碩學擔任先生,鼓勵民間子弟入學讀書。還大興文治之風,對優秀的詩詞、書畫佳作予以厚賞。一時間,文化領域呈現出勃勃生機。為選拔賢才,他革新科舉製度,增設新科,選拔那些真正有治國之能、濟世之才的人。被選中的能人誌士們懷著一腔熱血,奔赴各個崗位,為新朝的發展貢獻力量。
盡管顧硯舟因忙於政務未能親自出宮,但他心係黎民。派出的心腹大臣們身著便服,輕車簡從,奔赴各地。他們深入田間地頭,與農夫交談,了解莊稼收成與賦稅情況;走進市井街巷,傾聽百姓對新政的看法;探訪貧苦人家,查看是否有流離失所、衣食無著之人。大臣們將各地民情民意詳細記錄,快馬加鞭送回宮中。顧硯舟收到奏報後,及時做出決策,采取措施解決百姓的疾苦。
漸漸的,百姓們感受到了這位帝王的愛民之心。曾經那些因顧硯舟登基方式而質疑他、認為他謀朝篡位的聲音,也逐漸消失。百姓們其實並不在乎誰坐龍椅,他們隻渴望能安穩地活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交夠賦稅,剩下的能養活一家老小。不用被無端拉去當苦役,也不必在戰場上充當炮灰,這便是他們最大的幸福。而顧硯舟的一係列舉措,正朝著讓百姓過上這種安穩生活的方向前行。
夜色如墨,鳳儀宮在月光下更顯幽靜。簷角銅鈴在夜風中發出細碎聲響,顧硯舟屏退宮人,獨自穿過九曲回廊。
寢殿內燭火搖曳,佩思卿如海棠般靜靜臥於床榻。顧硯舟放輕腳步,在床邊坐下。昏黃光影裏,她眉眼舒展,褪去了白日裏的清冷鋒芒。他伸手為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經意拂過她額前碎發,心底竟泛起一絲久違的柔軟。
許是動作驚擾了淺眠的她,佩思卿輕皺秀眉,未睜眼便往內側翻身。顧硯舟望著她的背影,無聲歎息,起身去淨手更衣。
待他寬衣上床,從背後輕輕攬住佩思卿。她的身子微微一僵,卻並未掙脫。
“怎麽不等我就睡。”顧硯舟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
“陛下日理萬機,臣妾當陛下不會來了。”佩思卿的聲音從錦被中傳出,帶著淡淡的疏離。
顧硯舟輕歎一聲,將她往懷裏攏了攏,“這一月,朕的確疏忽了你。”
佩思卿沉默片刻,緩緩道:“陛下心係天下,自是應當。隻是這後宮,如今倒像是一座寂靜的牢籠。”
顧硯舟眉頭微蹙,“朕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讓這天下更好,讓你我能安穩地在一起。”
“可這安穩,是用多少人的鮮血與眼淚換來的?”佩思卿轉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那些前朝老臣,他們雖有過錯,可陛下手段未免太過狠厲。”
顧硯舟目光堅定,“若不如此,新政難行,這天下又怎會有太平之日?朕身為帝王,有些事不得不做。”
佩思卿別過頭,“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臣妾自是不懂。隻是臣妾害怕,害怕陛下在這權力的旋渦中,迷失了自己。”
顧硯舟輕輕撫上她的臉,“朕不會迷失。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這天下蒼生。朕推行法治、發展經濟、重視文化,都是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佩思卿抬眸,眼中有幾分動容,眼眶也微微泛紅,聲音裏帶著懇切:“陛下,臣妾隻願陛下能堅守本心,莫要被權力蒙蔽。這天下,需要的是一位仁君。”
顧硯舟喉頭滾動,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鄭重:“朕明白了。有你在朕身邊提點,朕定不會辜負這天下,也不會辜負你。”
佩思卿靠在他懷中,思緒卻飄向了曲靖將軍。三日前那個雨夜,她躲在禦書房外陰影裏,聽著顧硯舟冰冷的話語穿透窗紙:“曲靖手握十萬玄甲軍,若不除之,朕夜不能寐。”此刻腰間龍紋玉佩的涼意,恰似曲靖被押赴戰場那日,浸透鮮血的寒甲。她又想起曲靖將軍出征前,在宮門前與她道別的場景。那時他說:“若有一日陛下迷失,還望娘娘能勸他回頭。”如今,那個忠勇的將軍已魂歸九泉,而他拚死守護的陛下,卻成了他口中可能迷失的人。
“陛下口口聲聲公道,莫不是要用新的謊言,去圓那舊的罪孽?”佩思卿突然冷笑,猛地推開他。
顧硯舟臉色驟變,手臂驟然收緊:“你何時......”
“從你命人篡改曲靖軍報那刻起。”佩思卿摸出藏在袖中的密信,信紙邊緣還帶著未幹的淚痕,“邊疆急報上‘大捷’二字,被改成‘通敵’,墨漬暈染的痕跡,與你批閱奏章時的手法如出一轍。”
顧硯舟猛地攥住她手腕,卻在觸及她腕間紅痕時鬆開——那是他昨日盛怒之下留下的指印。記憶突然翻湧,一年前曲靖帶著渾身是血的他突出重圍,玄甲軍的戰歌穿透硝煙。
“他拚死守住邊疆一載!”佩思卿將泛黃信箋拍在他胸口,“這封信輾轉半月才到我手中,字字都在勸你以仁治國!”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顧硯舟盯著信上幹涸的血跡,耳畔卻響起曲靖最後那聲“陛下保重”。他踉蹌著跌坐在床榻,喉間泛起腥甜:“十萬虎符在他手中,朕......朕能如何?”
“所以就該用卑鄙手段構陷忠良?”佩思卿顫抖著展開信箋,火光映得字跡如泣血,“你看這最後一句:‘若陛下執意孤行,臣願以死,換你清醒’。”
“夠了!”顧硯舟的怒吼震得窗欞輕顫,可看著她倔強的淚眼,又突然泄了氣。他將臉埋進她頸窩,聲音悶悶傳來:“朕後悔了……那日見他的血濺在詔書上,朕就後悔了。”
佩思卿渾身一震,感受著頸間漸漸濡濕的溫度,忽然想起初見時那個在太學裏縱論天下的少年郎。她的眼眶再次泛紅,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陛下,臣妾隻願你能堅守本心,莫要被權力蒙蔽。這天下,需要的是一位仁君。”
顧硯舟抬起頭,目光在她臉上遊移,最終化作一聲長歎:“朕準了。用罪己詔還曲靖清白……若這樣能讓你不再恨我。”
窗外的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依舊溫柔地灑在床榻上。兩個相擁的身影,在這寂靜的夜裏,背負著各自的罪孽與救贖,等待著破曉時分的到來。
晨光刺破雨幕時,顧硯舟攥著罪己詔的手指微微發抖。鳳儀宮的銅鈴仍在風中輕響,隻是這一次,鈴聲裏多了幾分贖罪的沉重。詔書邊角被他反複摩挲得起了毛邊,墨跡在晨露中暈染,仿佛洇開的血跡。
三日後,皇城素幡低垂。顧硯舟身著素服,獨自立於曲靖墓前。碑前新釀的酒漿混著雨水滲入泥土,他顫抖著展開罪己詔,聲音在空曠的陵園裏回蕩:“朕之罪,罪在多疑,罪在嗜權……”話音未落,身後忽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是急報,南方三州因新政推行驟然生亂,叛軍打著“為曲靖將軍複仇”的旗號,已連破兩城。戰報上“曲靖舊部”四字刺得他眼眶生疼,去年此時,正是曲靖帶著這支鐵軍,在漠北擊退二十萬敵軍。
回朝路上,馬車顛簸得厲害。顧硯舟捏著詔書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腰間龍紋玉佩硌得他心口發疼,那是曲靖去年得勝歸來,他親手賜予的獎賞。如今玉佩冰涼依舊,卻成了懸在他脖頸間的枷鎖。朝堂之上,蟄伏的老臣們借機發難,將彈劾奏章拍得禦案震響;後宮中,新入宮的賢妃們也開始暗中串聯,檀香嫋嫋的寢殿裏,陰謀如蛛網般蔓延。
佩思卿在鳳儀宮聽聞消息,燭火搖曳的深夜,她跪在鋪滿輿圖的地磚上,指尖撫過曲靖生前用朱砂標注的二十七個戰略要地。那些紅痕曆經一年歲月,依然刺目如血。當她捧著標注好的布防圖踏入禦書房時,正見顧硯舟將曲靖生前最愛的兵書投入火盆。
“陛下這是要焚書滅跡?”她疾步上前,伸手去搶那本即將化為灰燼的兵書,指尖瞬間被火焰燎得通紅。顧硯舟猛地將她拽入懷中,龍袍上的金線硌得她生疼。“你可知,那些叛軍每攻下一城,便要屠戮所有支持新政的官員!”他聲音發顫,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發頂,“若曲靖尚在……”話音戛然而止,兩人都想起去年寒冬,曲靖背著中箭的顧硯穿越敵營,玄甲軍的戰歌穿透風雪的場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深夜,顧硯舟披甲準備親征。冷硬的金屬護腕擦過佩思卿的臉頰,她突然攔住他,從妝奩底層取出半塊虎符——那是她暗中聯絡曲靖舊部,用三個月時間拚湊而成。“臣妾陪陛下一同去。”她將虎符按在他掌心,觸感與記憶裏曲靖的虎符如出一轍,“就像去年曲靖將軍陪您突圍那樣。”
大軍行至半途,暴雨如注,天地仿佛被一張灰幕籠罩。渾濁的山洪裹挾著泥沙、斷木,如猛獸般咆哮著衝毀棧道,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山穀間回蕩。顧硯舟緊握韁繩,指節泛白,望著懸崖下翻湧的泥漿,耳邊似又響起曲靖的聲音:“此處地勢凶險,若遇暴雨,需繞行三十裏。”彼時曲靖指著輿圖的模樣曆曆在目,如今卻再也無人能為他出謀劃策。
雨幕中,士兵們麵色慘白,絕望的低語在隊伍中蔓延。“陛下,棧道盡毀,前路不通!”副將的聲音被雨聲吞沒。顧硯舟望著被山洪阻斷的道路,心中一片茫然。就在這時,遠處山道上突然出現一群人影,蓑衣鬥笠在雨幕中若隱若現。隨著隊伍靠近,顧硯舟看清為首的是佩思卿,她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發絲緊貼在臉上,卻依舊身姿挺拔。
佩思卿翻身下馬,踩著泥濘快步走來,身後的百姓們抬著竹筏,扛著木板。原來在得知叛亂消息後,她便秘密派出暗衛,攜帶大量銀錢與糧食,提前半月抵達此處。她深知大軍必經之路地勢險要,易受山洪侵襲,故而動員當地百姓,許諾戰後減免賦稅,說服他們協助籌備渡河工具。為首老者捧著竹製沙盤,沙啞開口:“娘娘半月前就派人送來糧食,讓俺們守著這渡口,還反複叮囑,若有大軍經過,務必在此接應。”顧硯舟看著佩思卿疲憊卻堅定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又夾雜著愧疚與感動。
夜幕降臨,雨勢漸歇。決戰前夜,營帳外篝火搖曳,士兵們低聲交談,等待著明日的廝殺。顧硯舟走出營帳,遠遠望見一頂帳篷內透出暖黃的光。他走近,掀開帳簾,隻見佩思卿正坐在燈下,專注地為將士縫製護腕。銀針在她手中穿梭如飛,發間的玉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燭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顧硯舟望著眼前的景象,恍惚間回到了去年在將軍府的時光。那時,她也是這般安靜地為他研墨,紅袖添香。如今,她卻陪著他奔赴戰場,曆經風雨。“此次若能平安歸來,”他低聲道,聲音裏滿是溫柔與堅定,“朕定還你一個清平盛世。”
佩思卿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芒:“陛下,我們一定會贏。”她放下手中的護腕,從身旁的木箱中取出一個錦囊,裏麵裝著精心繪製的敵軍布防圖,以及幾張密信——這是她安排在叛軍內部的細作,冒險傳遞出來的重要情報。
而叛軍營地中,首領蕭凜握著曲靖生前的佩劍,劍身映出他陰鷙的臉。蕭凜出身寒微,曾是曲靖麾下最得力的副將,因不滿顧硯舟對曲靖的猜忌,暗中聯絡舊部,伺機謀反。他劍鋒挑起篝火,映照出牆上顧硯舟登基那日,曲靖在宮門前的留影。“顧硯舟,這天下,該換個主人了……”他冷笑一聲,將一杯酒潑向北方,酒水混著泥土,恰似曲靖墳前未幹的淚痕。此刻,他的軍師正展開一張輿圖,指著大軍受阻的峽穀,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容:“顧硯舟若敢從此處強行渡河,便是自投羅網。”
喜歡三生緣,三生劫請大家收藏:()三生緣,三生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