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燼憶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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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在廊道裏回蕩,帶著金屬碰撞的脆響。玄影的身影出現在拐角,麵具下的目光掃過空蕩的石壁,最終停留在柳明淵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柳二公子倒是好興致,在地脈裏與我教暗衛談情說愛?”玄影的聲音裏淬著冰,指尖微動,數道淬了毒的銀針便朝柳明淵飛去。
柳明淵側身避開,聖火長槍橫掃而出,將銀針盡數擋開。“謝司衍呢?躲在後麵不敢出來?”他刻意提高聲音,眼角的餘光卻留意著石壁後的胭脂——她正按著頭,蝕心蠱的餘痛顯然還沒消退,臉色白得像紙。
玄影冷笑一聲:“閣主自有安排,倒是柳二公子,不好好破陣,反倒護著我教的叛徒,就不怕麒麟族的老祖宗從墳裏爬出來罵你通敵叛國?”
“叛徒?”柳明淵的槍尖直指玄影,聖火在槍身流轉,“她是不是叛徒,你說了不算。”
“哦?那誰說了算?”玄影的身影突然化作數道殘影,同時攻向柳明淵,“是她自己,還是柳二公子你一廂情願的念想?”
兵器碰撞的脆響在廊道裏炸開,聖火與毒霧交織,映得岩壁上的咒文忽明忽暗。胭脂縮在石壁後,看著柳明淵的身影在殘影中穿梭,他的動作利落而決絕,可每次揮槍都會刻意避開可能波及她的角度。
蝕心蠱又開始蠢蠢欲動,這次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一種莫名的焦躁。她看著玄影的毒針擦過柳明淵的手臂,留下一道烏黑的血痕,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柳明淵!”她下意識喊出聲,銀絲軟鞭不受控製地飛出去,卷住了玄影下一擊的手腕。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兩人都愣住了。玄影的麵具下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化為譏諷:“看來柳二公子的枕邊風,吹得倒是管用。”
柳明淵的眼底卻燃起光亮。他看著胭脂握著軟鞭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看著她臉上明明還帶著猶豫,卻硬是擋在他身前的模樣,心頭那片冰封的湖麵,像是被投入了一顆滾燙的石子,瞬間裂開細紋。
“滾。”胭脂的聲音很冷,軟鞭上的紫霧卻沒帶多少殺意,顯然隻是想逼退玄影。
玄影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手腕翻轉,竟任由軟鞭纏得更緊,另一隻手突然甩出一張符咒,直逼胭脂麵門:“叛徒就該有叛徒的下場!”
“小心!”柳明淵想也沒想,猛地將胭脂往身後一拉,自己硬生生接了那張符咒。聖火在後背炸開,與符咒的黑氣碰撞,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
“你!”胭脂看著他後背迅速蔓延的黑紋,心頭的焦躁突然變成憤怒。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是氣玄影的陰狠,還是氣柳明淵的不自量力,亦或是氣自己這該死的在意。
銀絲軟鞭突然暴漲,紫霧凝聚成實質的刀刃,狠狠劈向玄影:“找死!”
這次的殺意再無掩飾。蝕心蠱在經脈裏翻湧,卻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怒意壓了下去,反而催生出更強勁的力量。玄影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難,倉促間被鞭刃掃中肩頭,麵具應聲碎裂,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
“你果然恢複記憶了!”玄影又驚又怒,捂著流血的肩頭後退,“謝司衍!你騙我!”
這話讓胭脂動作一滯。恢複記憶?她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可身體的本能、心底的憤怒、還有看到柳明淵受傷時的刺痛,都在訴說著一個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事實——她在乎這個男人,在乎到可以違背謝司衍的命令。
柳明淵趁機上前,聖火長槍抵在玄影咽喉:“說,謝司衍對她做了什麽?”
玄影看著兩人之間無形的默契,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瘋狂:“做了什麽?自然是讓她忘了你們這些害了青丘的劊子手!忘了她是怎麽親眼看著族人被你們麒麟族的聖火活活燒死!忘了……”
“閉嘴!”柳明淵厲聲打斷,槍尖又逼近半寸,“青丘的事另有隱情!”
“隱情?”玄影笑得更瘋了,“火是你們放的,人是你們殺的,現在倒來說有隱情?柳明淵,你敢讓她恢複記憶嗎?”
“夠了!”胭脂的軟鞭突然纏上玄影的脖頸,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骨頭勒斷。她的眼眶通紅,蝕心蠱在經脈裏瘋狂衝撞,那些被刻意壓製的畫麵再次湧來——漫天火光、燒焦的桃花、還有少年銀甲上刺眼的血色。
“阿芷!”柳明淵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真的下殺手,“別被他挑撥!”
胭脂猛地回神,看著自己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節,又看向玄影眼中的得意,突然鬆開了軟鞭。玄影跌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看來蝕心蠱還沒徹底失效……也好,就讓你在清醒與糊塗之間掙紮,讓你永遠記得,你最在意的人,就是毀了你一切的凶手……”
話音未落,他突然咬破舌尖,嘴角溢出黑血。柳明淵暗道不好,上前想阻止,卻見玄影的身體迅速化為黑煙,隻留下最後一句嘲諷:“等著吧,等她想起一切,第一個想殺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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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煙散去,廊道裏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蝕心蠱的灼痛再次襲來,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像是在印證玄影的話。胭脂踉蹌著後退,看著柳明淵的眼神裏重新布滿警惕,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
“他說的是真的嗎?”她啞著嗓子問,指尖深深掐進掌心,“青丘……真的是被麒麟族……”
後麵的話她說不下去了,明明事實就擺在眼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仍想要眼前人給一個答案。
柳明淵看著她眼底的掙紮,心口像被聖火灼燒。他想解釋,想告訴她那場大火背後的陰謀,可看著她此刻痛苦的模樣,又怕真相太過沉重,會徹底壓垮她。
“不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否認,聲音卻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在你……想起一切之後。”
胭脂沒再追問。她看著他後背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突然覺得很累。蝕心蠱的痛、混亂的記憶、還有這個讓她心煩意亂的男人,都讓她想逃離。
“我要走了。”她低聲說,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柳明淵叫住她,從懷裏掏出個東西遞過去——是半塊用錦帕包著的桃花蜜餞,邊緣已經有些發硬,顯然放了很久。“這個……或許你會想嚐嚐。”
胭脂看著那半塊蜜餞,蝕心蠱的痛突然停滯了。她能聞到淡淡的桃花香,腦海裏閃過少年銀甲上的粉色蜜漬,閃過石橋上碎裂的倒影,還有那個刻著小狐狸的歪脖子桃樹。
她最終還是沒接,隻是轉身走進了黑暗:“我不喜歡吃甜的。”
柳明淵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廊道盡頭,握著蜜餞的手慢慢收緊。錦帕上還留著她當年繡的小狐狸,針腳歪歪扭扭,和她刻在桃樹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他低頭看著那半塊蜜餞,喉間泛起澀意。
沒關係,他想。
哪怕她現在不記得,哪怕她視他為仇敵,哪怕恢複記憶後她真的會殺了他,他也要等。
等她想起桃花林裏的蜜餞,想起忘川邊的誓言,想起刻在彼此骨血裏的羈絆。
等她……想起自己是誰。
地脈深處的震動還在繼續,九幽縛龍陣的核心已經鬆動。柳明淵握緊聖火長槍,轉身朝著陣眼走去。破陣的事不能耽擱,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要找到謝司衍,問清楚當年青丘大火的真相,問清楚他到底對阿芷做了什麽。
更重要的是,他要活著。
活著等她記起來,活著給她一個交代,活著……把那壇沒來得及開封的桃花酒,親手送到她麵前。
腰間的狐尾蘭玉佩再次發燙,與黑暗中另一塊玉佩遙遙呼應,像是在訴說著一個跨越百年的約定。
地脈深處的震動愈發劇烈,岩壁上的符咒如同瀕死的螢火,明明滅滅。柳明淵捂著後背的傷口,聖火在掌心凝聚成一道光盾,擋住頭頂墜落的碎石。他知道,九幽縛龍陣的核心已瀕臨崩潰,謝司衍絕不會善罷甘休,必然在暗處布下了最後的殺招。
他沿著胭脂消失的方向前行,聖火照亮的廊道裏,散落著幾滴尚未幹涸的黑血——那是蝕心蠱發作時留下的痕跡。指尖拂過石壁上殘留的紫霧氣息,他心頭的擔憂更甚,玄影的話像根毒刺,紮得他無法安寧。
“謝司衍到底給她下了什麽咒……”柳明淵低聲呢喃,鎖骨下的舊痕突然隱隱作痛,那裏曾被她的指甲劃出帶血的印記,如今卻成了記憶裏唯一清晰的溫度。
轉過拐角時,前方突然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聖火的光芒穿透黑暗,映出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麵——胭脂被數道玄鐵鎖鏈捆在岩壁上,謝司衍站在她麵前,指尖泛著黑氣,正往她眉心按去。
“你果然還是護著他。”謝司衍的聲音溫潤如玉,眼底卻淬著冰,“枉我養你百年,給你新的身份,你卻偏偏要記起那些該忘的人。”
胭脂的臉色比紙還白,蝕心蠱在經脈裏瘋狂衝撞,嘴角不斷溢出黑血,卻死死咬著牙,銀絲軟鞭在掌心繃得筆直,顯然拚盡了最後的力氣:“我從來不是你的棋子……”
“不是棋子?”謝司衍輕笑一聲,指尖離她的眉心隻有寸許,眼底閃過一絲陰鷙,“那你以為蝕心蠱是誰給你續命的?當年青丘大火,是誰把你從屍堆裏刨出來的?阿芷,你太天真了。”
他指尖突然泛起黑氣,趁胭脂分神的瞬間,猛地按在她眉心。蝕心蠱本就因記憶碎片躁動不安,此刻被這股陰邪之力一引,瞬間在經脈裏炸開,劇痛讓胭脂眼前發黑,意識開始模糊。
“你……”她想揮鞭打開他的手,手腕卻軟得提不起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縷黑氣鑽進眉心,“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謝司衍的聲音溫柔得像蠱惑,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眉心的印記,“自然是幫你‘記’起該記的事。你看,柳明淵又來騙你了,他根本不是真心護你,他隻是想利用你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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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心蠱的劇痛混著他的低語,像無數根針鑽進腦海。胭脂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那些剛冒頭的懷疑、對柳明淵的在意,都被這股力量強行壓了下去,隻剩下謝司衍灌輸的指令——殺了柳明淵,為青丘報仇。
“殺了他……”她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銀絲軟鞭突然繃直,紫霧裏翻湧著濃鬱的殺意,“對,殺了他……”
柳明淵剛衝至近前,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意驚得心頭一緊。他看著胭脂空洞的眼神,看著她眼底那抹不屬於自己的瘋狂,瞬間明白謝司衍做了什麽。
“阿芷,醒醒!是他在控製你!”他不敢硬接,隻能連連後退,聖火在掌心焦急地跳動,“你看看我,我是明淵啊!”
“明淵?”胭脂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神有瞬間的鬆動,蝕心蠱趁機反噬,讓她悶哼一聲。但謝司衍的黑氣很快壓製住這絲動搖,她的軟鞭再次揮來,直取柳明淵心口,“騙子……都該殺……”
柳明淵看著鞭梢的紫霧幾乎凝成利刃,知道她此刻已是強弩之末。蝕心蠱在經脈裏瘋狂撕扯,再被謝司衍這麽操控下去,不出半個時辰,她的靈脈就會徹底崩碎。
“別逼我!”他猛地側身,聖火長槍擦著軟鞭掃過,槍尖的熱浪燙得她手腕一顫,“謝司衍,有種衝我來,對一個中蠱的女子下手,算什麽本事!”
謝司衍站在一旁,悠閑地看著胭脂追殺柳明淵,像在欣賞一場好戲:“柳小公子何必急著送死?讓她親手殺了你,不是更解氣嗎?你看,她現在多聽話,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隻認我,隻信我。”
他說著,指尖又凝出一縷黑氣,隔空彈向胭脂後心。胭脂的動作突然變得更快,軟鞭如同活蛇,死死纏住柳明淵的長槍,紫霧順著槍身蔓延,竟開始腐蝕聖火的光芒。
“阿芷!”柳明淵看著她嘴角溢出的黑血,看著她脖頸處因蠱蟲躁動而凸起的青筋,心疼得像被碾碎。他猛地收力,故意讓軟鞭纏住自己的手臂,紫霧瞬間咬進皮肉,帶來刺骨的痛。
“疼……”胭脂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看著柳明淵手臂上迅速變黑的傷口,蝕心蠱的痛與某種莫名的情緒在她體內衝撞,“我……”
“殺了他!”謝司衍厲聲喝斷,黑氣再次湧入她眉心,“忘了疼!他是你的仇人!”
胭脂的眼神重新變得空洞,軟鞭猛地收緊,勒得柳明淵的骨頭咯吱作響。可就在這時,她腰間那半塊狐尾蘭玉佩突然發燙,與柳明淵懷裏的另一半產生劇烈共鳴,一道金光順著軟鞭纏上她的手腕。
“明淵哥哥……”一個細碎的聲音從記憶深處鑽出來,像小時候她摔破膝蓋時,少年蹲下來替她吹傷口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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