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桃燼刃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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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碎片像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蝕心蠱築起的堤壩。胭脂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痛感卻遠不及心口的震蕩——原來那些模糊的悸動、莫名的在意,都不是憑空而來。
    她看著石台上的靈核還在散發著誘人的光芒,看著柳明淵用身體支撐著即將坍塌的石柱,後背的黑紋已蔓延到脖頸,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傻子……”她低聲罵了一句,銀絲軟鞭突然纏住聖火長槍,猛地將其拽回手中。紫霧與聖火在槍身交織,竟形成一道奇異的光刃,“要走一起走。”
    柳明淵一愣,轉頭時正對上她的目光。那雙曾布滿警惕與迷茫的眼睛,此刻清亮得像忘川的水,映著他的身影,也映著漫天飛舞的桃花瓣——這次不再是幻象,而是靈核感應到主人蘇醒,催生出的真實花雨。
    “阿芷……”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幾乎要握不住石柱。
    “別叫我阿芷!”胭脂的軟鞭突然纏上他的腰,將他從石柱後拽了出來,同時槍尖橫掃,紫霧與聖火凝聚的光刃狠狠劈在靈核上,“我叫胭脂!至少現在是!”
    靈核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漆黑的外殼寸寸碎裂,露出裏麵粉白的內核,像一顆跳動的心髒。地脈的震動驟然停止,那些瘋狂遊走的咒文在接觸到粉白內核的瞬間,紛紛化作光點消散。
    謝司衍的聲音突然在石室裏炸開,帶著難以置信的暴怒:“不可能!你的記憶明明被封鎖了!”
    胭脂沒理會他。她拽著柳明淵往出口跑,桃花瓣落在兩人肩頭,帶著熟悉的暖意。她能感覺到靈核的力量正順著血脈回流,蝕心蠱的餘毒被徹底清除,連帶著那些被篡改的記憶,都變得清晰起來。
    她記起了青丘大火的真相——那場劫難並非麒麟全族所為,卻也脫不了幹係。是麒麟族二長老魏景湛,聯合了青茵曼與有蘇族的長老,帶著私兵踏平了桃花林。謝司衍那時並未親至,卻在暗中推波助瀾,用密信指引他們避開青丘的護族結界。
    他們要的不是靈核,是藏在狐帝寢殿的星辰珠——那枚能操控星軌、逆轉命格的至寶。
    靈核碎裂的微光裏,那些被蝕心蠱塵封的碎片終於拚湊完整。不必刻意回想,青丘覆滅那晚的底色已清晰浮現——廣場上的禁音結界,母親倒下時染血的月白廣袖,還有荊棘叢裏,小桃死死捂住她嘴時,掌心傳來的顫抖。
    最痛的不是廝殺的慘烈,是母親最後望向她的那個眼神。隔著血色與火光,那個細微的搖頭像烙印,刻進此後每一個被篡改的日夜。
    桃花瓣簌簌落下,是靈核蘇醒催生出的暖意,落在胭脂肩頭。她低頭,看著自己與柳明淵交握的手——剛才情急之下,軟鞭卷回的聖火長槍被她斜背在身後,此刻掌心相觸的溫度,比槍身的涼意更真切。
    記憶裏的痛仍在翻湧,卻不必再糾纏細節。那個藏在荊棘叢的夜晚,母親最後的搖頭,足夠支撐她往前走了。
    “走了。”她拽緊柳明淵的手,往出口邁去。謝司衍的怒吼被甩在身後,桃花瓣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無聲撫平著殘存的顫抖。
    出口的光亮越來越盛,桃花瓣像是被風牽引著,在兩人身前鋪成一條粉白的通路。柳明淵被她拽著,腳步有些踉蹌,後背的黑紋雖未完全消退,卻已不再蔓延,靈核散逸的暖意正順著兩人交握的掌心,緩緩滲入他的經脈。
    “你的傷……”胭脂側頭看他,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剛才他用身體撐住石柱時,她分明看見那些黑紋像活物般啃噬著他的靈力。
    柳明淵搖搖頭,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掌心的力道帶著安撫的意味:“不礙事,老毛病了。”他沒說的是,這些黑紋是當年追查青丘覆滅真相時,被某個神秘人下的暗咒,每逢動用靈力便會發作,隻是此刻被靈核的力量壓製,竟比往日舒緩了許多。他一直懷疑是謝司衍的手筆,畢竟對方當年在青丘之事裏藏得太深,幾次試探都被輕飄飄擋了回去。
    胭脂挑眉,沒再追問。她能感覺到他語氣裏的含糊,卻懶得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裏,至於柳明淵身上的秘密,遲早有算清楚的一天。
    出口的光亮越來越盛,像是有無數細碎的金箔在前方閃爍,連帶著周遭的桃花瓣都染上了暖融融的光澤。腳下的石階不知何時變得平緩,靈核散逸的粉白微光與那光亮交織,在石壁上投下晃動的光影,像是在為他們引路。
    柳明淵被拽著的手能感覺到,胭脂的步伐穩了許多,不再是剛才那般急切,掌心的溫度也比最初平和了些。他抬頭望向前方,那光亮已近在咫尺,甚至能隱約聽到外麵風穿過石縫的聲音,帶著不同於地底的、幹燥而清冽的氣息。
    “快到了。”胭脂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快,她側頭看了眼柳明淵後背的黑紋,那些猙獰的紋路在漸強的光亮中淡了不少,“出去就好了。”
    話音剛落,兩人已踏出最後一步。刺眼的陽光瞬間湧來,讓他們下意識眯起了眼。待適應了光線才發現,他們站在一處陡峭的山壁頂端,下方是綿延的山穀,而剛才的出口,竟是山壁上一道隱蔽的石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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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核催生出的桃花瓣在陽光下紛紛揚揚,落進山穀的風裏,瞬間被吹散。柳明淵深吸一口氣,帶著泥土與草木氣息的風灌入肺腑,後背的黑紋徹底平息下來,隻留下淡淡的印記。
    胭脂鬆開交握的手,抬手擋在額前望向遠方,眼底映著天光,比在石室裏更顯清亮:“謝司衍暫時追不上來,這山壁陡峭,他要繞路。”
    山風掀起她的發絲,鬢邊沾著的一片桃花瓣被吹落。她轉頭看向柳明淵,嘴角勾了勾:“先找個地方落腳,剩下的賬,慢慢算。”
    遠處的天際線很清晰,沒有了地底的壓抑,連空氣都變得開闊。柳明淵望著她的側臉,突然覺得,這道從裂縫深處一步步爬上來的光,不僅照亮了前路,似乎也照亮了某些藏在記憶深處的、尚未清晰的輪廓。
    山風卷著桃花瓣掠過肩頭,胭脂剛站穩腳跟,就見柳明淵轉頭望向山穀另一側,眉頭微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遠處的密林邊緣隱約有盔明甲亮的反光——是麒麟族的兵馬。
    “我的人就在那邊。”柳明淵收回目光,掌心的金光漸收,“出發前約定了午時在穀口匯合,現在……”他看了眼天色,日頭已過中天,“他們該察覺不對了。”
    胭脂挑眉,瞥了眼他腰間的傳令符:“不去匯合?”
    “不急。”柳明淵卻搖了搖頭,指尖在傳令符上輕輕敲了敲,“謝司衍在暗處,貿然匯合反而容易被他摸清布防。”他話鋒一轉,看向她,“你打算去哪?”
    “自然是去找謝司衍算賬。”胭脂反手將纏在臂間的銀絲軟鞭抖開,鞭梢帶著紫霧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不過在此之前,得先確認你那些兵馬可靠得住。”她瞥了眼柳明淵始終緊握的聖火長槍——槍杆被他掌心的力道攥得泛白,顯然從未落過手,“謝司衍的暗線遍布南疆,保不齊就混在你人裏。”
    柳明淵握著槍的手微緊,槍尖的金光閃爍了一下:“我的人雖不敢說鐵板一塊,但副將是我親自提拔的,該信得過。”他沒有摸出令牌,隻是望向密林深處,“斥候會定時來此傳信,等他們到了,自然能確認外圍情況。”
    胭脂挑眉,軟鞭在指尖繞了個圈:“倒是謹慎。”她沒再提兵馬的事,心裏清楚,柳明淵此刻看她的眼神,一半是對“阿芷”的恍惚,一半是對“胭脂”的戒備——這份拉扯,讓他絕不會輕易鬆口。
    “你的槍倒是攥得緊。”她轉而調侃道,軟鞭突然探出,輕輕掃過槍身,激起一陣嗡鳴,“剛才在裂縫裏,我還當你要把它當撬棍用。”
    柳明淵握著槍杆的手微頓,“阿芷”兩個字在舌尖滾了滾,終究沒說出口。他知道眼前人不喜歡這稱呼。
    “兵器即性命,丟了槍,還怎麽……”他話沒說完,就被胭脂的軟鞭輕抽了下手臂。
    “少扯這些。”她收回鞭子,往腰間一纏,“天黑後穀西老榕樹下,你若想知道青丘那晚的細節,就自己來。”
    柳明淵望著她轉身的背影,槍杆上還殘留著軟鞭掃過的輕顫。他追查青丘舊案多年,“謝芷瑜”的名字早已刻在卷宗裏,隻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桃花瓣落在槍尖,被他指尖無意識地拂去,掌心的溫度裏,一半是對真相的執著,一半是對眼前人的、連自己都說不清的在意。
    山風穿過密林,吹得枝葉嘩嘩作響。柳明淵立在原地,指尖反複摩挲著槍杆上的紋路——那是他剛入軍營時,父親親手刻下的麒麟圖騰,此刻竟與記憶裏那半塊桃花玉佩的紋路隱隱呼應。
    “謝芷瑜……胭脂……”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後背的黑紋突然泛起一陣刺痛。這痛意熟悉得很,每次查到與青丘舊案相關的線索,都會發作。可這次不同,痛裏竟夾雜著一絲奇異的暖意,像是靈核的微光順著血脈滲了進來。
    他抬眼望向胭脂消失的方向,密林深處光影斑駁,仿佛能看到她軟鞭劃破空氣的殘影。追查了這麽多年,那個隻存在於卷宗和傳聞裏的“狐族遺孤”,突然變成了眼前這個又冷又烈的女子,帶著青丘的血海深仇,也帶著讓他莫名在意的熟悉感。
    “將軍!”遠處傳來斥候的低聲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柳明淵握緊槍杆轉身,槍尖的金光瞬間斂去鋒芒:“說。”
    “外圍未發現大規模異動,但西南方向的瘴氣裏,有嫣語閣暗衛的氣息。”斥候單膝跪地,語速極快,“副將已帶人去清剿,讓屬下問您,是否要匯合?”
    “不必。”柳明淵望向穀西的方向,“傳令副將,守住鷹嘴崖,任何人不得靠近穀西老榕樹百丈之內。”
    斥候一愣:“將軍,那是我們的布防盲區……”
    “照做。”柳明淵的聲音不容置疑,“另外,把當年從青丘廢墟帶回的那半塊玉佩,給我拿來。”
    斥候雖滿心疑惑,還是領命退下。
    柳明淵獨自站在原地,山風掀起他的衣袍,與槍身的嗡鳴交織在一起。他不知道胭脂為何要選在老榕樹下見麵,也不知道這場會麵會揭開什麽,隻知道握著槍的掌心,和想起她挑眉時的心跳,都比往日更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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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漸漸西斜,密林裏的光影染上暖黃。他按著腰間的玉佩——那是斥候剛送來的,冰涼的玉質上,桃花紋路清晰可見——轉身朝穀西走去。槍尖撥開擋路的枝椏,每一步都走得沉穩,像是走向一場遲了太久的重逢。
    夕陽把老榕樹的影子拉得很長,虯結的枝幹上掛著幾片殘葉,在晚風裏輕輕搖晃。胭脂靠在最粗的那根樹幹上,軟鞭繞在手腕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鞭梢的銀飾——那是當年在嫣語閣,她用第一份任務賞金換的,如今磨得隻剩淡淡的光。
    遠處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軍人特有的沉穩。胭脂抬眼,看見柳明淵穿過林間的光影走來,聖火長槍斜背在身後,腰間掛著的半塊玉佩在夕陽下閃著光。
    “倒是準時。”她站直身體,軟鞭從手腕滑下,在身側輕輕晃動。
    柳明淵在她麵前站定,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要從“胭脂”的輪廓裏,找出“謝芷瑜”的影子。最終,他隻是解下腰間的玉佩,遞了過去:“這個,你該認識。”
    玉佩是溫潤的羊脂白,上麵刻著半朵桃花,斷裂的邊緣與胭脂藏在懷裏的那半塊,嚴絲合縫。她指尖微顫地接過,將兩塊玉佩拚在一起——一朵完整的桃花在掌心綻放,花瓣的紋路裏,還殘留著母親的靈力氣息。
    “你從哪兒找到的?”她的聲音有些發緊。
    “青丘廢墟的荊棘叢裏。”柳明淵看著她,“那年我剛接手軍務,瞞著族裏去了趟青丘,在廣場的荊棘叢裏,摸到了這半塊玉。”他頓了頓,“後背的咒,也是那次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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