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燼餘桃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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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珠的光芒突然從胭脂心口炸開,紫金色的流光順著軟鞭竄向鎖鏈,與噬靈咒碰撞的瞬間,整個溶洞劇烈搖晃。阿念嚇得閉上眼,卻感覺到鎖鏈的勒緊之勢驟然鬆了——胭脂的靈力並未強攻,反而順著咒文的縫隙,一點點瓦解著噬靈咒的根基。
“你在幹什麽?”謝司衍猛地站起,骨刃直指胭脂,“不怕靈力反噬嗎?”
胭脂沒應聲,額角滲出冷汗。星辰珠的力量在體內翻湧,像要撕開經脈,可當她看到阿念脖頸間的黑氣漸漸淡去時,指尖的紫霧反而凝得更穩。她想起小桃焦黑的狐尾,想起老狐族推她進傳送陣時的眼神,想起那些被聖火燒成灰燼的少年——他們用命護著的,從來都不是什麽星辰珠,而是她活下去的可能。
“謝司衍,你不懂。”胭脂的聲音在靈力衝擊中帶著顫音,卻異常清晰,“你隻想要力量,可總有人,比力量更重要。”
“蠢貨!”謝司衍怒吼著撲過來,骨刃帶起的黑氣直取她後心。他算準了她會分心護著阿念,這一擊足以讓她靈核碎裂。
就在骨刃即將刺中的瞬間,胭脂猛地側身,骨刃擦著她的肩胛劃過,帶起一串血珠濺在石階上。她借著這股衝力旋身,軟鞭如毒蛇般纏上謝司衍的手腕,紫霧順著他的經脈逆流而上——這是她藏了多年的殺招,用自身精血催動的反噬咒,傷敵三分,自損七分。
“呃!”謝司衍的骨刃脫手飛出,黑氣在他腕間炸開,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經脈,“你竟練了‘斷脈術’?”
胭脂沒應聲,肩胛的傷口深可見骨,血順著手臂滴在軟鞭上,紫霧裏頓時翻湧出血色紋路。她能感覺到靈核在震顫,星辰珠的力量像被點燃的油桶,順著斷裂的經脈瘋狂竄動,每一寸都疼得像在被烈火灼燒。
但她不能停。
謝司衍捂著受傷的手腕後退,看著她肩頭的血窟窿突然笑了:“原來如此,你根本沒完全掌控星辰珠!強行催動隻會讓它反噬——就像當年在密室裏,你捏碎令牌時那樣,疼得滿地打滾,卻連呼救都發不出聲。”
這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最痛的地方。胭脂的眼前閃過地牢的冰水、密室的銅鏡、還有小桃焦黑的狐尾在火光裏蜷曲的模樣,那些被蝕心蠱壓下的痛覺,此刻全被星辰珠的力量勾了出來,沿著血管一路燒到心髒。
“閉嘴!”她嘶吼著撲上前,軟鞭帶著血霧直取謝司衍麵門。
謝司衍早有防備,側身避開的同時,指尖凝聚起最後的黑氣,化作無數細針,專挑她經脈斷裂的地方刺去:“你以為憑這點本事就能報仇?小桃的死、老狐族的犧牲、那些被你親手斬殺的有蘇族人……全都是你沒用的證明!”
“噗——”又一口血噴出,胭脂的軟鞭垂落半截,左肩的傷口已經麻木,星辰珠的光芒忽明忽暗,像風中殘燭。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靈核的震顫越來越烈,再拖下去,不等謝司衍動手,她自己就會被星辰珠的力量撕碎。
可她不能死。
阿念還在等她,柳明淵還在外麵,那些犧牲的人還在看著她——她要是死了,誰來告訴他們,這場噩夢終於結束了?
胭脂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血沫,卻異常清亮。她猛地鬆開軟鞭,任由它墜落在地,雙手結印的瞬間,將所有星辰珠的力量全部引向心口——那裏是靈核所在,也是謝司衍最想奪取的地方。
“你要幹什麽?”謝司衍臉色驟變,他終於意識到她想做什麽,“瘋了!你會被星辰珠燒成灰燼的!”
“同歸於盡,不好嗎?”胭脂的眼底亮起紫金色的光,心口的位置像升起了一輪小太陽,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光暈裏。她能感覺到經脈在寸寸斷裂,皮肉在被星辰珠的力量灼燒,疼得幾乎要失去意識,可那些犧牲者的臉卻在眼前越來越清晰。
小桃說“小姐記住,往斷崖跑”,老狐族說“要找有蘇族”,那些舉著短刃的少年連名字都沒留下,卻用身體替她擋住了聖火……他們從來沒要求她報仇,他們隻是想讓她活下去。
活下去。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心口的灼痛突然減輕了。星辰珠的光芒不再狂暴,反而像被馴服的溪流,順著她殘存的經脈緩緩流淌,最後凝聚在指尖,化作一柄剔透的光刃。
那是用她的血、她的痛、她所有沒說出口的執念鑄成的刃。
“這才是……星辰珠真正的力量。”胭脂看著指尖的光刃,突然明白了。這力量從不屬於謝司衍,也不屬於任何覬覦它的人,它隻屬於願意用生命守護別人的人。
謝司衍看著那柄光刃,眼底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他轉身就想逃,卻發現雙腳早已被星辰珠的光芒釘在原地。
胭脂一步步走向他,每走一步,腳下就綻開一朵血色桃花,那是她的血,也是那些犧牲者的血。她的肩胛還在流血,臉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
“謝司衍,你看。”她舉起光刃,紫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猙獰的臉,“他們用命護著的,從來都不是這顆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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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刃落下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聲輕響,像冰雪消融。謝司衍的身影在光芒裏化作點點碎光,連帶著那些黑氣和咒文,一起被星辰珠的力量淨化。
溶洞裏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胭脂的喘息聲。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光刃已經消失,心口的星辰珠溫順地伏在靈核旁,像顆沉睡的珠子。肩胛的傷口還在流血,卻不再疼了,斷裂的經脈裏,正有微弱的靈力在緩慢修複。
她沒死。
也沒脫層皮——隻是像被人從水裏撈出來,渾身都濕透了,分不清是血還是汗。
胭脂扶著石壁慢慢站直,視線掃過溶洞裏的狼藉——斷裂的鎖鏈、散落的骨刃、還有地上那些被星辰珠淨化後殘留的光斑,像極了青丘夜晚的螢火。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軟鞭,鞭身的紫霧已淡得幾乎看不見,卻依舊牢牢攥在手裏。轉身走向石台時,腳步還在發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血漬上,發出輕微的黏連聲。
阿念還縮在石台角落,小手死死捂著眼睛,聽見腳步聲才怯生生抬頭,看到是她,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姐姐……”
胭脂走過去,蹲下身時傷口的牽扯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她沒碰女孩身上的鎖鏈——謝司衍已除,那些附著的咒印自然失效,隻需要輕輕一掰就斷。
“能走嗎?”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顫,卻盡量放柔。
阿念點點頭,卻在站起來時踉蹌了一下,小腿上不知何時被石筍劃了道口子。胭脂皺了皺眉,撕下裙擺的一角替她包紮,動作算不上熟練,卻很仔細。
“小桃姐姐以前也這樣給我包傷口。”阿念突然說,小手輕輕碰了碰她滲血的肩胛,“她說流血了就要包好,不然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胭脂的動作頓了頓。青丘的老人確實說過,狐族戰死的族人會化作星辰,守護著故土。不過那都是哄小孩兒的,從前的她從來都沒有信過如今她倒希望那是真的。她抬頭望向溶洞頂部,那些被星辰珠照亮的鍾乳石,確實像綴滿了星星。
“走吧。”她牽起阿念的手,軟鞭纏上洞頂的石鍾乳,“我們回家。”
溶洞的出口比進來時好走些,謝司衍布下的藤蔓咒印已隨著他的消散而失效。剛走出洞口,山風卷著野菊的香氣撲麵而來,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阿念緊緊攥著她的衣角,小臉上還沾著淚痕,卻努力挺直脊背,像株剛從石縫裏鑽出來的幼苗。
“姐姐,我們去哪?”她仰頭問,聲音裏帶著對未知的怯意。
胭脂低頭看著她腿上包紮的裙擺布條,血漬已經暈開了一小片。她抬手理了理女孩淩亂的發髻,指尖觸到自己肩胛的傷口,疼得指尖發麻,卻笑了笑:“先找個地方給你換藥。”
沿著山道往下走,路麵覆著層薄薄的青苔,顯然鮮有人跡。謝司衍選的溶洞本就偏僻,又布了三重障眼法,尋常人根本找不到這裏。偶有幾隻受驚的山雀撲棱棱飛起,倒襯得山路愈發寂靜。
阿念緊緊抓著她的手,小身子微微發顫。不是怕,是剛才在溶洞裏受了驚,此刻還沒緩過來。她的小腿被石筍劃了道口子,血珠順著腳踝滴在青苔上,暈開小小的紅點。
“疼嗎?”胭脂低頭問,聲音放得很輕。
阿念搖搖頭,卻把她的手抓得更緊:“小桃姐姐說,疼的時候抓著東西就不疼了。”
胭脂沒再說話,隻是放慢了腳步。肩胛的傷口還在滲血,每走一步都牽扯著靈核隱隱作痛,但她走得很穩,軟鞭在身側輕輕晃動,掃開擋路的荊棘。
走到半山腰時,前方突然出現一道岔路。左邊的路被濃密的瘴氣籠罩,隱約能看見幾株枯死的曼陀羅——那是玄陰教養蠱的標記,謝司衍的餘黨說不定就藏在裏麵。
右邊的路鋪著平整的青石板,石板邊緣刻著麒麟族特有的火焰紋,顯然是族中巡邏隊常走的路徑,通向山外的補給站。
阿念望著左邊的瘴氣,小臉瞬間白了:“姐姐,那裏好嚇人。”
胭脂的軟鞭在掌心微微繃緊。瘴氣裏的蠱蟲氣息很淡,更像是故意留下的幌子,引誘她往相反的方向走。但她現在帶著阿念,沒必要冒這個險。
“走這邊。”她牽起女孩的手,踏上右邊的青石板路。
石板路很幹淨,每隔幾步就有盞熄滅的石燈,顯然不久前還有麒麟族衛兵巡邏。走到一處轉角時,阿念突然停下腳步,指著石燈底座:“姐姐你看!”
底座上刻著個小小的桃花印記,邊緣已被風雨磨得模糊,卻透著股不屬於麒麟山的嬌俏——那是她偷偷刻的。
那時她隨狐帝來麒麟族做客,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柳明淵帶她在這附近閑逛,她見滿山都是硬朗的火焰紋飾,覺得少了點靈氣,便趁他不注意,折了枝開得最盛的桃花,用花瓣的汁液在石燈底座畫了朵小小的桃花,還得意地說“這樣麒麟山也有青丘的顏色了”。
他當時無奈地搖搖頭,卻悄悄用聖火烘了烘石燈,讓那花瓣的印記凝得更久些。後來她總愛纏著他來這裏,看看那朵桃花還在不在,他每次都縱容地陪她來,看著她因為印記未褪而雀躍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比聖火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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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的指尖撫過那道淺痕,靈核傳來一陣細微的癢意。原來麒麟山的堅硬石麵上,真的藏著青丘的柔軟痕跡,藏著那些沒被大火燒掉的、帶著花香的時光。
“姐姐,這是什麽花呀?”阿念仰著頭,小手指點著印記。
“是桃花。”胭脂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青丘的花。”
胭脂沒敢多看石燈一眼,拽著阿念就往山外衝。
青石板路泛著冷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這裏是麒麟族地界,空氣裏浮動的聖火氣息像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們這兩個“異類”。
她是玄陰教的“胭脂”,手上沾過麒麟族衛兵的血;阿念是狐族遺孤,身上的氣息能被聖火輕易感應——留在這裏,和站在刑場沒區別。
“姐姐,我跑不動了……”阿念的小腿在流血,每一步都拖著血跡,在石板上留下刺目的紅痕。
胭脂心一沉,這痕跡太明顯,用不了多久就會引來巡邏隊。她彎腰抱起阿念,軟鞭在身後甩出殘影,紫霧瞬間覆蓋地上的血跡,速度快得幾乎要飛起來。
風聲裏混著遠處衛兵的嗬斥聲,越來越近。
慌不擇路間,她撞進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懷裏的阿念悶哼一聲,小腿的傷口顯然被荊棘刮得更疼了。胭脂心疼得想道歉,卻隻能死死捂住她的嘴——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著衛兵的呼喊:“往這邊追!有血跡!”
她抱著阿念蜷縮在灌木叢深處,屏住呼吸。枝葉劃破了臉頰,滲出血珠,和阿念的血混在一起,腥氣在潮濕的空氣裏彌漫。
“搜仔細點!尊主有令,玄陰教的餘孽格殺勿論!”
聖火燃燒的劈啪聲就在附近響起,烤得樹葉滋滋作響。胭脂的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岩壁,軟鞭蓄勢待發——一旦被發現,她隻能用最後的靈力護住阿念,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阿念嚇得渾身發抖,卻懂事地閉緊眼睛,小手死死攥著她的衣襟。
馬蹄聲在灌木叢外停了片刻,一個衛兵罵罵咧咧道:“哪有人影?說不定早就跑下山了!”
“走!去山腳下堵著!”
腳步聲漸漸遠去,聖火的光芒也消失在林間。
胭脂這才敢鬆口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後背的傷口徹底崩開,血浸透了衣衫,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姐姐,他們走了嗎?”阿念的聲音帶著哭腔。
“走了。”胭脂摸了摸她的頭,指尖全是冷汗,“我們再往深處躲躲,等天黑再下山。”
她不敢再走大路,隻能抱著阿念在密林中穿行,專挑藤蔓纏繞、瘴氣濃重的地方走——這些地方能掩蓋氣息,卻也更危險,腳下的石筍、暗處的毒蟲,隨時都可能致命。
阿念趴在她身上,漸漸睡著了,呼吸均勻。
胭脂的腳步卻不敢停,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靈核的震顫提醒著她:危險從未遠離。
直到夕陽西下,林間染上暮色,她才找到一個隱蔽的山洞,生了堆小火——用的是幹燥的苔蘚和枯枝,煙很淡,不容易被發現。
烤火時,阿念的傷口不再流血,沉沉睡去。胭脂望著洞外的密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襟裏的半塊玉佩——那是她自己的那半,被蝕心蠱侵蝕得發烏,卻被她攥了這麽多年。
至於柳明淵的那半塊,罷了,不提也罷。
也好。
胭脂低下頭,撥了撥火堆,火星濺起又落下,像那些被風吹散的過往。
現在,她隻想守著這堆火,守著懷裏的孩子,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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