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泛黃時，青丘來了位稀客——是位須發皆白的老神仙，自稱是遊曆的散仙，聽聞青丘有位能複原古籍的狐主，特來求見。
    “小老兒曾藏有半部《祖神異聞錄》，可惜在戰亂中損毀了。”老神仙從袖中取出個殘破的布包，裏麵是幾頁燒焦的竹簡，“聽聞狐主的星辰珠能喚醒時光記憶，不知能否……”
    胭脂接過竹簡，指尖的紫霧輕輕籠罩其上。星辰珠的微光流轉，焦黑的竹片上漸漸浮現出模糊的字跡，像被晨露打濕的墨跡，一點點變得清晰。
    “可以複原。”她輕聲道，“但需要些時日，老先生若不嫌棄，可在青丘小住。”
    老神仙又驚又喜，連聲道謝。柳明淵便在桃花林邊收拾出一間空屋，讓他住下。
    老神仙每日都來看胭脂複原古籍，有時會忍不住講解幾句：“這段說的是祖神劃分六界時，特意在青丘與歸墟設了兩處靈脈，說這兩地的靈力相生相克，能護六界平衡。”
    胭脂與柳明淵對視一眼，心中了然——難怪星辰珠的力量能穩固歸墟的海眼，原來早在祖神時代，青丘與歸墟就有著不解之緣。
    “老先生可知，祖神為何要將星辰珠留在青丘？”柳明淵問道。
    老神仙捋著胡須，沉吟道：“傳聞星辰珠本是祖神的伴生之物，能映出人心善惡。他見青丘狐族心性純良，又地處六界中樞，便將珠子留在此地，說是‘以純良之心護六界安寧’。”
    這話讓胭脂心頭一震。原來星辰珠的意義，從來不止是護佑青丘，更是祖神對六界的期許——以善護善，以心換心。
    複原古籍的日子裏，老神仙常給孩子們講祖神的故事。說祖神如何在歸墟斬殺凶獸，如何在青丘種下第一株桃樹，說得繪聲繪色，連柳明淵都聽得入神。
    “祖神說，最厲害的力量不是刀槍，是‘守’。”老神仙望著窗外的桃樹，“守住一顆向善的心，守住該守的家園，比什麽都強。”
    胭脂看著身邊的柳明淵，他正低頭給孩子們演示如何用樹枝在地上畫歸墟的海眼圖，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柔和又堅定。她忽然明白，他們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在踐行祖神的教誨嗎？
    《祖神異聞錄》複原那日，青丘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老神仙捧著完整的竹簡，老淚縱橫：“三百年了，總算能再見全貌……多謝狐主，多謝柳公子。”
    他臨行前，將一枚龜甲交給胭脂：“這是祖神時代的占卜龜甲，能測凶吉。但小老兒勸你們，未來之事不必強求，守好當下，便是最好的卦象。”
    送走老神仙，雨也停了。桃花林被洗得發亮，空氣裏滿是泥土與青草的清香。柳明淵看著胭脂手中的龜甲，忽然笑道：“他說得對，當下就很好。”
    胭脂點頭，將龜甲收好。她想起老神仙說的祖神靈脈，忽然提議：“我們去看看青丘的靈脈吧？”
    柳明淵自然應好。按照古籍記載，青丘的靈脈在鎖靈洞深處的寒潭底。兩人潛入寒潭，果然在潭底發現了塊發光的晶石，與歸墟海眼的晶石氣息相通，隻是一個泛著紫光，一個帶著金芒。
    “你看。”胭脂指著晶石上的紋路，“與歸墟的聖火靈力能相融。”
    柳明淵將手掌貼在晶石上，聖火靈力緩緩注入，紫光與金芒交織，整個寒潭都泛起了漣漪，洞外的護族陣也隨之流轉得愈發璀璨。
    “原來這才是護族陣的真正力量。”胭脂輕聲道，“青丘與歸墟的靈脈相連，缺一不可。”
    柳明淵握住她的手，兩人的掌心同時貼在晶石上。星辰珠的紫光與聖火的金芒交織成一道光柱，衝出寒潭，直上雲霄。青丘的護族陣與歸墟的海眼遙相呼應，像兩顆心在同頻跳動。
    桃花林裏的孩子們仰頭望天，看著那道連接天地的光柱，歡呼著說：“是姐姐和柳哥哥在發光！”
    老仆站在桃樹下，望著光柱，喃喃道：“祖神保佑，青丘這次是真的安穩了。”
    光柱散去時，寒潭底的晶石更亮了。胭脂與柳明淵相視而笑，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釋然與堅定——他們不僅守住了當下，更守住了祖神留下的平衡，守住了三界安寧的根基。
    回到岸上，夕陽正濃。枝頭的桃子被霞光染成了淡紅色，像掛了滿樹的小燈籠。
    “熟了。”胭脂指著桃子笑道，“我們摘些嚐嚐？”
    柳明淵摘下一顆最大的，用袖口擦了擦，遞給她：“嚐嚐看，有沒有歸墟的海水甜。”
    胭脂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帶著陽光的味道。她笑著遞給他：“比海水甜多了。”
    兩人坐在桃樹下分食桃子，汁水沾了指尖，卻誰也沒在意。遠處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護族陣的光罩在夕陽下泛著溫柔的光暈。
    “柳明淵，”胭脂忽然開口，“等桃子摘完了，我們就去人間吧。”
    “好。”柳明淵點頭，“去看看人間的集市，聽說那裏的糖葫蘆比歸墟的礁石還甜。”
    “還要去看人間的花燈，”胭脂補充道，“扶桑說，人間的上元節，整條街都會亮起來，像落滿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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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去。”他握住她的手，指尖相扣，“你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枝頭的桃子還在輕輕搖晃，像在為他們的約定點頭。桃花謝了有桃實，寒冬過了有春風，而他們的故事，就像這青丘的四季，在輪回中生長，在安穩中溫暖，永遠有新的期待，永遠有未完的篇章。
    至於未來會怎樣？或許就像老神仙說的，不必強求。隻要身邊有彼此，有青丘的桃花，有歸墟的星辰，有孩子們的笑臉，每一天，都是最好的時光。
    桃子摘完的時候，青丘的夏天也悄悄來了。林間的螢火蟲多了起來，像提著燈籠的小精靈，繞著桃樹飛舞。孩子們總愛追著螢火蟲跑，笑聲在夜裏能傳出很遠。
    柳明淵在溪水邊搭了座竹樓，樓上鋪著軟墊，正好能看見滿天繁星。他說這是為去人間做準備——先在青丘練習看星星，到了人間就不會認錯北鬥七星。
    胭脂知道他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卻也配合著他，每晚都陪他去竹樓坐坐。兩人靠著欄杆，聽溪水潺潺，看螢火蟲飛舞，偶爾說幾句話，更多的時候是沉默，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心。
    “人間的集市真的有那麽多好吃的？”胭脂想起柳明淵說的糖葫蘆，忍不住問。
    “比你想的還多。”柳明淵笑道，“有糖畫，能畫出各種樣子；還有桂花糕，比扶桑帶來的還香；最妙的是糖人，吹得像真人一樣。”
    “聽著像段扶桑畫的畫。”胭脂打趣道。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看著她眼裏的期待，心裏也跟著雀躍，“我帶你去吃遍所有好吃的。”
    出發去人間的前一天，他們去鎖靈洞檢查了護族陣，又跟老仆交代了些事。孩子們知道他們要離開幾日，都依依不舍，阿念把自己攢的螢火蟲裝進瓶子，塞給胭脂：“姐姐，夜裏走路怕黑，這個給你照路。”
    胭脂笑著收下：“謝謝阿念，回來給你帶糖人。”
    孩子們立刻歡呼起來，圍著他們問東問西，問人間的房子是不是用糖做的，問人間的孩子也會學射箭嗎。柳明淵耐心地一一解答，說人間的房子是用磚頭砌的，人間的孩子會讀書寫字，也會在田埂上追蝴蝶。
    “等你們再長大些，帶你們一起去。”胭脂摸著孩子們的頭說。
    “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應著，眼裏滿是期待。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胭脂和柳明淵就出發了。他們沒騎馬，也沒用法術，就像普通的旅人，沿著山路慢慢往下走。晨露沾濕了褲腳，空氣裏滿是青草的清香，遠處傳來幾聲鳥鳴，寧靜得像首詩。
    “這樣走，要走多久才能到人間？”胭脂問。
    “大概兩天。”柳明淵說，“正好看看沿途的風景，聽說山下的村子種了大片的油菜花，這個季節應該開得正盛。”
    果然，走了半日，翻過一座山，眼前就出現了一片金黃。油菜花田一望無際，像鋪了層金色的地毯，蝴蝶和蜜蜂在花叢中飛舞，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真好看。”胭脂忍不住走進花田，裙擺拂過花瓣，引得蝴蝶圍著她轉。
    柳明淵站在田埂上，看著她在花田裏歡笑的身影，紫裙在金黃的花海中格外耀眼，像朵盛開的桃花。他忽然覺得，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
    他們在油菜花田邊的小溪旁休息，柳明淵從行囊裏拿出幹糧和水。胭脂咬著餅，看著遠處的村莊，炊煙嫋嫋，雞犬相聞，一派祥和的景象。
    “這就是人間嗎？”她輕聲問。
    “隻是其中一角。”柳明淵說，“等進了城，會更熱鬧。”
    傍晚時分，他們在山下的村莊借宿。村民是對老夫妻，見他們不像壞人，便熱情地留他們住下，還端出了剛蒸好的饅頭和鹹菜。
    “看你們像是趕路的，累壞了吧？”老婆婆笑著說，“這饅頭是新收的麥子做的，嚐嚐。”
    饅頭帶著麥香，簡單卻好吃。胭脂和柳明淵連聲道謝，把帶來的桃花蜜送給他們：“這是自家釀的，配饅頭吃甜些。”
    老婆婆嚐了一口，眼睛一亮：“好東西！比城裏買的蜂蜜還香！”
    夜裏，他們睡在柴房的幹草上，聽著窗外的蟲鳴和老夫妻的咳嗽聲，心裏卻格外踏實。胭脂想起青丘的孩子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乖乖睡覺，有沒有想她。
    “在想什麽？”柳明淵輕聲問。
    “在想孩子們，”胭脂說，“也在想，人間真好。”
    “是啊，”柳明淵歎了口氣，“沒有爭鬥，沒有陰謀，隻有柴米油鹽，平平靜靜。”
    或許，這就是他們一直守護的東西吧——守護這份平靜，守護這份簡單的幸福。
    第二天一早，他們辭別了老夫妻，繼續趕路。中午時分，終於到了城裏。
    城裏果然熱鬧非凡。街道兩旁擺滿了攤位，賣什麽的都有。有吹糖人的，有捏麵人的，有賣糖葫蘆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像一首熱鬧的歌。
    胭脂看得眼花繚亂，拉著柳明淵的袖子，像個好奇的孩子：“你看那個！糖畫！真的能畫出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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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明淵笑著給她買了個糖畫的桃花，又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她一串：“嚐嚐，是不是比歸墟的礁石甜。”
    胭脂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著糖的甜，在舌尖化開，確實好吃。她點頭：“甜！比歸墟的礁石甜多了！”
    他們在城裏逛了一整天，看了雜耍，聽了說書，還買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兒——給孩子們買的撥浪鼓，給老仆買的靉靆ai dai），給段扶桑買的彩色絲線。
    傍晚時分，他們在河邊看到有人在放花燈。一盞盞花燈順著河水漂遠，像一顆顆星星落在水裏。
    “好漂亮。”胭脂感歎道。
    柳明淵拉著她，走到賣花燈的攤位前：“我們也放一盞？”
    他們選了盞桃花形狀的花燈，在燈上寫下心願。胭脂寫的是“願青丘安寧，孩子們安康”，柳明淵寫的是“願與她歲歲年年，平安順遂”。
    兩人捧著花燈，走到河邊，輕輕放在水裏。花燈載著他們的心願，慢慢飄向遠方，融入一片燈火之中。
    “柳明淵，”胭脂看著他，眼裏的光比花燈還亮，“謝謝你帶我來。”
    “該謝謝你願意跟我來。”柳明淵握住她的手，“以後，我們每年都來一次，好不好？”
    “好。”胭脂用力點頭。
    夜色漸深，城裏的燈火漸漸稀疏。他們找了家客棧住下，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月亮。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卻因為身邊的人，因為眼前的人間煙火，變得格外溫柔。
    胭脂知道，他們很快就要回青丘，繼續守護那裏的一切。但這段人間的記憶，會像顆種子，在心裏生根發芽，讓他們更明白守護的意義。
    而屬於他們的故事，也會在這人間的煙火與青丘的桃花中，繼續溫柔地書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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