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桃花煞·第九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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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跪在客棧門口時,褲腳還沾著破廟的塵土,懷裏緊緊摟著個昏迷的孩童。孩子小臉青黑,貼在他汗濕的肩頭,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脖頸間那道青黑紋路正一點點往下爬,瞧著就讓人心頭發揪。
他方才抱著孩子跑遍了半條街,頭一個衝去的是隔壁藥鋪——那藥鋪的王大夫是城裏頭一號的,往常誰家孩子出痘、大人染了風寒,都是他幾帖藥就見效。可今兒個,王大夫剛掀開孩子眼皮,指尖剛觸到那冰得像鐵塊的小手,突然“哎呀”一聲往後跳開,連連擺手:“治不得!治不得!這不是風寒暑濕,是陰煞纏體啊!你看這頸間黑紋……快抱走!別汙了我這藥鋪的幹淨氣!”
漢子當時就紅了眼,“撲通”跪在藥鋪門檻上,膝頭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他攥著王大夫的褲腿直磕頭:“王大夫!求您發發慈悲!哪怕開副安神的藥讓娃喘口氣也行啊!她才七歲……”話沒說完就被裏屋傳來的關門聲堵了回去,王大夫竟直接上了鎖,任他怎麽喊都不應聲。
他抱著孩子在藥鋪門口僵了半晌,風卷著塵土撲在臉上,忽然想起昨夜——他是鎮子上的打更人,昨夜出門打更路過雲來客棧時,親眼見著兩位“仙人”打跑了邪祟。孩子這事兒明擺著不對勁,他想,得去求他們救救孩子。
他不知道“仙人”會不會出手,畢竟這類人物性子難測,從不輕易管凡俗事。
可……萬一呢?萬一他們能救,也願意救呢?
漢子猛地站起身,抱著孩子往客棧跑,膝蓋在石板上磨出的紅痕滲了血也顧不上。衝到客棧門口時,他“咚”地跪下,聲音劈得像被砂紙磨過:“二位仙長!求你們救救這娃!昨夜後巷俺親眼見你們用發光的靈力打散了那東西……王大夫說這是陰煞纏體,普通人治不得,可你們是有大本事的啊!”
孩子忽然低低哼了一聲,頸間黑紋猛地跳了一下。漢子的聲音瞬間裹了哭腔:“娃快撐不住了……求你們了……”
胭脂心頭一緊,蹲下身掀開孩子的衣襟——那青黑紋路已蔓延到心口,像條活蛇般微微蠕動。她指尖的紫霧剛觸到孩子皮膚,小家夥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牙關咬得咯咯響,眼白翻得幾乎看不見黑瞳。
“是煞氣壓住了心脈。”柳明淵迅速按住孩子的手腕,聖火靈力凝成細流探入經脈,“普通法子沒用,得引煞出體。”
他抬頭看向胭脂,眼神示意她布結界。胭脂立刻以星辰珠為引,紫霧在客棧門口織成半透明的屏障,將周遭的窺探目光與雜亂氣息一並隔絕。
“按住她。”柳明淵從行囊裏摸出枚海石,正是他給胭脂打磨的同款桃花墜子,隻是這枚未嵌熒光草,石心泛著金芒,“歸墟海石能吸附陰煞,但過程會很疼。”
漢子連忙按住孩子的肩,指節攥得發白:“隻要能救娃,再疼俺都按住!”
海石貼上孩子頸間的瞬間,黑紋像被燙到般猛地收縮,孩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渾身皮膚泛起詭異的青紫色。柳明淵額頭滲出汗珠,聖火靈力源源不斷注入海石,那石頭漸漸變得冰涼,石麵上竟滲出細密的黑水珠,像在滴血。
胭脂指尖的紫霧始終護著孩子的心口,忽然發現黑紋收縮的軌跡很奇怪——不是四散逃竄,而是朝著一個方向聚集,像是在躲避什麽。她順著那股隱晦的牽引望向街尾,晨光裏,有個戴鬥笠的身影一閃而過,腰間掛著的銅牌在陽光下晃出冷光,與天庭侍衛的腰牌極為相似。
“他們在逼煞入體。”胭脂低聲道,“有人在遠處用靈力操控這陰煞。”
柳明淵眼神一厲,另一隻手悄然握住槍杆:“你護住孩子,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街尾突然傳來破空聲,三枚淬著黑芒的銀針直逼海石!柳明淵槍杆一挑,銀針盡數釘在客棧門框上,針尖滲出的黑液竟將木頭蝕出小坑。
“藏頭露尾的鼠輩!”他足尖一點,玄色身影如離弦之箭射向街尾。
結界內,胭脂正全神貫注壓製孩子體內翻湧的煞氣,忽聽漢子驚呼一聲——孩子心口的黑紋突然化作細蛇,順著海石的縫隙往她指尖爬!胭脂急忙縮回手,卻見那陰煞已纏上她的手腕,青黑紋路竟順著她的脈門緩緩上移。
“姐姐!”孩子突然睜開眼,黑瞳裏浮著層霧,聲音卻變得蒼老沙啞,“你逃不掉的……第九個祭品,本就該是你……”
漢子嚇得魂飛魄散,伸手去掰孩子的嘴,卻被她反手咬住胳膊,那力道竟像頭小獸,瞬間滲出血來。
胭脂強忍手腕的刺痛,紫霧凝成鎖鏈纏住孩子的腳踝,同時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在海石上。星辰珠的靈力混著狐族心頭血,海石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孩子體內的陰煞像被連根拔起般湧出,在結界內凝成團黑霧,發出淒厲的尖嘯。
這時柳明淵回來了,槍尖挑著個破碎的鬥笠,鬥笠下的銅牌已被聖火熔成廢鐵。“是天庭的暗衛,被我打跑了。”他見胭脂手腕的黑紋,臉色驟變,“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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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胭脂按住他欲探脈的手,指尖往結界角落一彈,那團黑霧被紫霧包裹著,正瑟瑟發抖,“這陰煞有靈識,剛才說漏嘴了——他們要湊齊九個祭品,最後一個,是衝我來的。”
海石上的黑珠漸漸凝固成塊,孩子的哭聲變得清朗,頸間的黑紋褪去大半,隻留下淡淡的青痕。漢子抱著蘇醒的娃,對著兩人連連磕頭,額頭磕出的血混著淚水,在青石板上洇開小朵紅痕。
結界散去時,晨光已鋪滿長街。胭脂看著手腕上尚未消退的淡青紋路,忽然想起戲樓裏那個紅裙怨魂——原來她們都是被算計好的棋子,一步步引著自己踏入這獻祭的局。
柳明淵握緊她的手腕,聖火靈力溫柔地包裹住那道紋路:“別怕,歸墟聖火能煉化這煞氣。”他低頭時,發梢掃過她的手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但這背後的人,我絕不會放過。”
客棧門板上的銀針還在滲著黑液,遠處傳來早市的吆喝聲,人間的煙火氣漸漸升騰。可胭脂知道,這場藏在晨光裏的獵殺,才剛剛開始。她望著柳明淵緊抿的唇角,忽然抬手按住他握槍的手,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懂了——這第九個祭品的位置,她們偏要讓幕後之人落空。
孩子被漢子抱回家時,還攥著那枚溫熱的海石,小臉上雖仍帶蒼白,卻已能小聲喊“爹爹”。漢子走前把布包裏最後半塊桃花糕塞給胭脂,紅著眼圈說:“俺婆娘會做桃花醬,等娃好了,俺給仙長們送來。”
胭脂捏著那塊發硬的糕,指尖還留著孩子身上的寒氣。柳明淵將那枚被煞氣浸染的海石扔進聖火裏,石頭“滋啦”作響,黑液蒸騰成煙,露出裏麵潔淨的石質,倒像塊普通的鵝卵石了。
“天庭暗衛敢在人間動私刑,背後定有大人物撐腰。”柳明淵槍尖挑著那枚熔毀的銅牌,上麵“天樞”二字雖已模糊,卻足夠說明來路——那是天帝親衛的製式。
胭脂忽然想起老神仙複原的《祖神異聞錄》,其中一頁提過“天樞星主掌刑罰,若私用鎮魂陣,必遭靈脈反噬”。她抬頭看向柳明淵:“你說,他們費盡心機湊齊九個祭品,會不會是為了……”
“為了開啟鎖靈洞的陰煞之源。”柳明淵接過話頭,眼底寒光乍現,“青丘鎖靈洞與人間陰陽脈相連,若用九個至純之人的心頭血獻祭,能強行撕開兩界屏障,放出裏麵鎮壓的萬年陰煞。”
這話讓胭脂脊背發涼。鎖靈洞深處的寒潭底,除了靈脈晶石,還鎮壓著當年祖神斬殺的陰煞之主,若真被放出,別說人間,整個三界都會淪為煉獄。
“他們選在今日動手,恐怕不隻是衝著第九個祭品。”胭脂望向窗外,日頭已升至半空,街上行人漸多,卻沒人注意到街角那棵老槐樹下,有片陰影始終不散,像塊吸不走的墨漬,“今日是人間的‘鬼門開’,陰陽交匯最盛,最易引煞。”
柳明淵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往客棧裏走:“去看看那麵銅鏡。”
昨日在戲樓碎裂的銅鏡,他特意拾了碎片帶回。此刻拚在石桌上,鏡中映出的不是房間景象,而是片翻滾的黑霧,霧裏隱約有無數雙眼睛,正死死盯著鏡外的人。
“這鏡子被人動了手腳,能映照出陰煞的源頭。”胭脂指尖拂過鏡麵裂痕,紫霧滲入的瞬間,黑霧裏突然浮出個模糊的人影——戴青銅麵具,穿玄色朝服,腰間玉帶扣著枚玉印,印上刻著“天樞”二字。
“是天樞星君。”柳明淵聲音冷得像冰,“難怪暗衛行事如此猖狂。”
銅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麵裂痕蔓延,黑霧裏的人影舉起手,像是要穿透鏡子抓過來。柳明淵反手一掌拍在鏡麵上,銅鏡瞬間碎成齏粉,那些黑霧失去依托,在石桌上扭曲成個“九”字,隨即消散無蹤。
“他知道我們識破了。”胭脂心口發緊,“恐怕會提前動手。”
話音剛落,街上突然傳來淒厲的尖叫,緊接著是成片的哭嚎。兩人衝出去,隻見老槐樹下圍滿了人,地上躺著個穿紅衣的姑娘,胸口破了個血洞,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與之前的死者一模一樣。
而她手邊,散落著支銀簪,簪頭是朵桃花,與戲樓梳妝台上那支分毫不差。
“是紅裙姑娘!”有人認出死者,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她不是去年就沒了嗎?”
柳明淵俯身檢查,指尖剛觸到屍體,突然皺眉:“是傀儡術,這屍體裏隻有煞氣,沒有魂魄。”
胭脂看向那支銀簪,簪頭刻著極小的“九”字。她忽然明白過來:“他們故意用紅裙姑娘的模樣做傀儡,是想逼我們亂了陣腳!真正的第九個祭品,還沒出現!”
街角的陰影裏,那片黑霧突然湧動,化作個戴青銅麵具的身影,遙遙朝他們舉了舉杯,像是在嘲弄。柳明淵提槍欲追,卻被胭脂拉住:“別中圈套!他在拖延時間!”
她望著老槐樹的樹根,那裏滲出暗紅的汁液,順著磚縫往地下鑽——那是在往陰陽脈的方向引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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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寒潭!”胭脂拽著柳明淵往城外跑,“他們要在鎖靈洞和人間陰陽脈之間,打開通道!”
兩人一路疾奔,靈力裹挾著風聲掠過屋頂。胭脂回頭望了眼那座漸漸縮小的城池,老槐樹下的哭嚎聲還在繼續,而那片不散的陰影,正像張巨網,慢慢收緊。
她忽然想起人間的花燈,想起孩子們追螢火蟲的笑臉,想起賣花老婆婆撒落一地的茉莉。這些鮮活的人間煙火,怎能淪為陰煞的養料?
“柳明淵,”她跑得發絲散亂,聲音卻異常堅定,“這次,我們不能輸。”
柳明淵握緊她的手,聖火靈力順著掌心傳來,燙得像團永不熄滅的火:“有我在,輸不了。”
城外的山路漸漸陡峭,胭脂和柳明淵來不及慢慢走回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直接開啟穿梭門回了青丘鎖靈洞外,鎖靈洞的寒氣順著風飄來,比往日冷了數倍。洞口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在痛苦地喘息。胭脂指尖的紫霧剛觸到符文,就被一股陰煞彈開,符文上竟爬滿了青黑紋路,與死者頸間的一模一樣。
“他們已經動手了。”柳明淵槍尖抵住符文,聖火靈力注入的瞬間,符文爆發出耀眼的金光,將陰煞逼退了寸許,“你守在這裏,我去寒潭底加固靈脈。”
“一起去。”胭脂不容分說,紫霧凝成護盾護住兩人,“要進一起進,要守一起守。”
鎖靈洞深處的寒潭泛著詭異的黑,往日清澈的潭水此刻像墨汁般黏稠,水麵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黑蟲,正是戲樓血陣裏見過的那種。潭底的靈脈晶石忽明忽暗,上麵纏繞著九道黑絲,每道絲的末端都連著顆跳動的血珠——那是九個祭品的心頭血。
而潭邊站著個戴青銅麵具的人,正舉著把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天樞星君!”柳明淵大喝一聲,槍尖直逼他後心。
那人卻不回頭,匕首已刺入半寸,鮮血順著刀柄滴落,在潭麵激起圈圈漣漪。“第九個祭品,本就該是我自己。”他聲音嘶啞,帶著種瘋狂的快意,“祖神偏心青丘,憑什麽鎖靈洞的陰煞要由我們天樞一脈世代看守?今日我便放出煞主,讓三界看看,誰才配掌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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