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玄陰劫:血脈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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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裏像是壓著千斤重的石頭,連呼吸都帶著疼。“可那又怎麽樣?他是我父親啊……”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澀,像一根細針,紮得胭脂心口發悶。她看著傅珩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明知是騙局,卻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像飛蛾撲火一樣,朝著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親情”衝過去。
“就算他是你父親,”胭脂的聲音軟了些,“你也該知道,他從來沒把你當兒子看。你幫他拿到我的血脈,最後隻會死得更慘。”
傅珩沒有回頭,隻是攥緊了拳頭。指甲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他卻像沒感覺到一樣。“我知道……”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裏帶著一絲絕望,“可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過選擇。”
他想起小時候,看著別的孩子被父親抱在懷裏,而自己隻能躲在角落裏偷偷看著;想起長大以後,為了得到父親的一句認可,拚命修煉,哪怕走火入魔也不在乎;想起母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遠離玄陰教,可他最終還是回來了。
“至少……至少我試過了。”傅珩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如果這就是我的結局,我認了。”
說完,他猛地轉過身,眼底的脆弱瞬間被狠厲取代。他上前一步,重新揪住胭脂的衣領,拽著她往石室深處走。“別再廢話了,父親還在等著。”
胭脂沒有再掙紮,隻是看著傅珩的側臉。燭火的光落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的疲憊與不甘。她忽然明白,這個人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石室深處的祭壇泛著幽紫微光,尊主已重新穩住氣息,枯瘦的手指在符文上輕點,祭壇中央的凹槽緩緩裂開,露出底下漆黑的洞口,隱約能聽見裏麵傳來蠱蟲爬動的窸窣聲。
“把她帶過來。”尊主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落在胭脂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即將入庫的珍寶。
傅珩拽著胭脂走到祭壇邊,鎖靈網的光絲因靠近祭壇符文而愈發刺眼,胭脂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發燙,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四肢的刺痛。她抬眼看向傅珩,見他垂著眸,眼底的狠厲早已褪去,隻剩一片麻木的空洞——他分明知道,這一推,她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
“傅珩,最後問你一次。”胭脂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真要親手把我推下去?”
傅珩的指尖猛地收緊,攥著她衣領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布料撕碎。他抬起頭,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掙紮,有痛苦,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不舍。可當尊主的目光掃過來時,那點不舍瞬間被壓了下去,隻剩下冰冷的決絕:“是。”
一字落下,傅珩的手臂卻僵了半秒。他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胭脂衣領的布料在微微顫抖,那不是她掙紮的幅度,更像是……生命在急速流逝前的微弱搏動。他不敢低頭,怕看見她眼底最後一點光亮熄滅的樣子,更怕自己會在那瞬間潰不成軍。
尊主的催促目光再次掃來,帶著一絲不耐的冷意。傅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所有猶豫都被強行壓進眼底最深處,隻剩機械的動作。他手臂猛地發力,將胭脂朝著祭壇中央的漆黑洞口推了過去。
身體失重下墜的瞬間,胭脂沒有尖叫,也沒有掙紮。風從洞口下方湧上來,帶著蠱蟲身上特有的腥腐氣息,刮得她臉頰發疼。她下意識抬頭,最後望了一眼洞口邊緣——傅珩還站在那裏,背對著她,肩膀繃得筆直,卻沒有回頭。
原來真的……不會回頭啊。
胭脂緩緩閉上眼,腦海裏閃過的不是過往的仇恨,也不是對生的眷戀,反倒是些細碎的片段:小時候母親為她梳發時的溫度,第一次修煉法術時掌心燃起的微光,還有剛才傅珩眼底那一閃而過、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不舍。
就這樣了嗎?
她在心裏輕輕問自己。沒有不甘,也沒有怨恨,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被當作棋子利用,被所謂的“親情”裹挾,這一生都在追逐虛無的溫暖,最後落得這樣的結局,倒也算不上意外。
罷了。
胭脂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釋然的弧度。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下方蠱蟲爬動的窸窣聲越來越清晰,可她的心卻奇異地平靜下來。
這荒誕的一生,結束了也好。
漆黑的洞口深處沒有底,隻有不斷加劇的失重感,裹挾著蠱蟲的腥氣將胭脂徹底包裹。她的意識在昏沉邊緣遊走,卻在指尖觸到一片冰涼黏液的瞬間驟然清醒——那是蠱蟲分泌的涎液,滑膩又刺骨,順著她的手腕緩緩蔓延。
下方的窸窣聲已變成清晰的“沙沙”響,像是無數細碎的牙齒在啃噬空氣。胭脂勉強睜開眼,借著祭壇透下的微弱紫光,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蠱蟲正順著洞壁向上爬,它們的外殼泛著詭異的青黑色,複眼在暗處亮得像極小的燈。
原來這就是終點。她想。沒有波瀾,沒有逆轉,就像她從未真正掌控過的人生,連落幕都帶著這樣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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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她準備放棄抵抗時,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不是蠱蟲的啃咬,而是鎖靈網的光絲在觸到蠱蟲氣息後,竟自發收緊,像一道微弱的屏障,暫時擋住了那些爬來的蟲豸。
胭脂愣了愣。這鎖靈網本是傅珩用來困住她的,此刻卻成了唯一的庇護。她下意識抬頭望向洞口,那裏早已沒了傅珩的身影,隻有祭壇的幽紫微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遙遠。
或許……還沒到徹底結束的時候?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下方突然傳來一陣更劇烈的震動,伴隨著蠱蟲的嘶鳴,一股灼熱的氣流從洞底湧了上來。胭脂下意識蜷縮起身體,卻在這時,隱約聽到洞口方向傳來一聲模糊的呼喊——那聲音很輕,被蠱蟲的嘶鳴蓋過了大半,可她卻莫名聽出了一絲慌亂,像極了傅珩剛才那瞬間的猶豫。
是錯覺嗎?
胭脂咬了咬下唇,指尖攥緊了衣角。下墜的速度還在加快,可她眼底的絕望,卻悄悄褪去了幾分,多了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祭壇之上,強光驟然從祭壇符文縫隙中迸發,瞬間淹沒整個石室,傅珩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指縫間隻看到尊主站在光瀑中央的身影——衣袍被光暈襯得如同流光織就,枯瘦的身形竟在此刻顯得格外挺拔,周身散出的靈壓帶著碾壓性的威懾,真如傳說中降臨凡塵的天神。
等視線漸漸適應光亮,傅珩才緩緩放下手,垂在身側的手指還殘留著剛才推胭脂時的觸感,那點布料的微涼像根細刺,紮在掌心遲遲未散。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異樣,上前一步垂首,聲音盡量放得平穩:“恭喜尊主,成功恢複靈脈。”
話出口的瞬間,他明顯感覺到周身的靈壓柔和了幾分,抬眼時正撞見尊主投來的目光——不再是之前打量“珍寶”的冰冷,反倒多了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尊主抬手撫過袖擺,指尖符文的微光與祭壇的強光相融,語氣裏帶著難掩的得意:“多虧了你帶來的血脈,若不是她,本尊也無法這麽快突破桎梏。”
傅珩喉結動了動,想說些什麽,卻又把話咽了回去。他餘光掃過祭壇中央的漆黑洞口,那裏此刻被強光映得隱約能看見洞壁的紋路,卻再聽不到半點蠱蟲的窸窣,也沒有胭脂的聲音傳上來。
“你做得很好。”尊主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待本尊徹底穩固靈脈,便傳你玄陰教的核心秘術,日後這教中事務,也少不了你的份。”
“謝尊主恩典。”傅珩低頭應道,指尖卻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悄悄攥緊,指甲再次嵌進掌心——上次這樣用力,還是在十年前推胭脂入蟲窟下墜的那一刻。他以為尊主恢複靈脈後,自己會鬆一口氣,可此刻心底那片空洞,卻比之前更甚,連掌心的刺痛,都壓不住那點莫名的慌亂。
柳明淵帶著弟子們將蒼梧山周邊的城鎮翻了個遍,從清晨問到日暮,喉嚨早已幹得發疼,卻連傅珩和胭脂的半點蹤跡都沒尋到。往來的商販要麽搖頭說從未見過玄衣男子與帶傷女子同行,要麽含糊其辭,顯然是怕惹上麻煩。
“少主,前麵就是最後一個鎮子了,再找不到,咱們就得往鄰山的方向去了。”一名弟子捧著水囊遞過來,聲音裏滿是疲憊。
柳明淵接過水囊,卻沒喝,目光落在遠處暮色中的山林——那片林子連接著蒼梧山的古河道,正是傅珩他們可能逃去的方向。他攥緊掌心的銀簪,簪身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去林子邊緣看看,傅珩帶著阿芷,她身上有傷,定然走不快,說不定會留下痕跡。”
眾人沿著林子邊緣的小徑搜尋,枯枝在腳下發出“哢嚓”的脆響,驚起林間棲息的飛鳥。柳明淵的目光掃過地麵,忽然停在一處被踩踏過的草叢上——那裏的草葉沾著一點暗紅,不是泥土的顏色,更像是幹涸的血跡。
他立刻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草葉,鼻尖縈繞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還混著胭脂常用的草藥氣息。“是阿芷的!”柳明淵心頭一緊,順著血跡延伸的方向望去,隻見小徑盡頭的泥土上,還留著兩道淺淺的腳印,一道是男子的玄靴印記,另一道則纖細許多,顯然是女子的,腳印邊緣還沾著細碎的草藥渣。
“往這邊追!”柳明淵起身,提著銀槍率先往前衝,眼底終於燃起一絲希望。弟子們見狀,也立刻跟上,腳步聲在林間回蕩,驚得枝葉間的露珠簌簌落下。
可追出約莫半裏地,腳印忽然在一處斷崖邊消失了。斷崖下是翻滾的濃霧,深不見底,風從崖底吹上來,帶著瘴氣特有的腥甜,嗆得人喉嚨發緊。柳明淵趴在崖邊,目光死死盯著下方的濃霧,指尖的銀簪幾乎要嵌進掌心——這裏沒有攀爬的痕跡,也沒有繩索的殘留,傅珩和胭脂,難不成是從這裏跳下去了?
“少主,這斷崖下是瘴氣穀,據說底下全是毒瘴,連飛鳥都不敢靠近,若是跳下去,恐怕……”一名弟子的話沒說完,卻讓周圍的氣氛瞬間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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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淵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崖邊的碎石。忽然,他的視線停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那裏沾著一點玄色的布料纖維,與傅珩常穿的衣料質地一模一樣。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蹤跡。
他靠在崖邊的古樹上,胸口劇烈起伏,一股無力感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銀簪在掌心被攥得發燙,他卻渾然不覺,腦海裏反複閃過胭脂被傅珩拖拽的模樣,閃過她頸間的傷口,閃過她最後望向自己的、帶著求救的眼神。
“少主,天色晚了,瘴氣會越來越重,咱們得先撤回去,不然會有危險。”清婉不知何時也追了上來,她扶著柳明淵的胳膊,聲音裏滿是擔憂,“就算他們真的跳下去了,咱們也得先想辦法探查瘴氣穀的情況,盲目下去隻會白白送命。”
柳明淵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慌亂已被強行壓下,隻剩下冰冷的堅定:“派人守在崖邊,一旦有任何動靜,立刻回報。其他人跟我回去,準備探查瘴氣穀的工具——就算底下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阿芷找回來。”
他知道,此刻不能慌。胭脂或許還活著,或許還在等著他救她。他不能讓她失望,更不能讓自己再一次失去她。
夜色漸濃,蒼梧山的風帶著寒意,吹得林間枝葉作響。柳明淵提著銀槍,走在返回的路上,掌心的銀簪依舊冰涼,卻像是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撐。他抬頭望向夜空,月色被烏雲遮蔽,正如他此刻的心境,看不見半點光亮,卻仍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等著雲開霧散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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