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胭離寒,淵渡暖

字數:6553   加入書籤

A+A-


    馬車還在往前跑,朝著玄陰教總壇那個更黑暗的牢籠。胭脂靠在角落,蜷縮成一團,像隻受傷的小獸。她不敢再去想柳明淵,不敢再想麒麟山的溫暖,那些畫麵此刻都成了刺,隻會讓她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掉進了泥沼,再也爬不出去了。
    車廂外,傅珩的聲音偶爾傳來,帶著對暗衛的吩咐,語氣冷靜得仿佛剛才在車廂裏的人不是他。胭脂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渾身發冷,連帶著車廂裏的空氣都變得更加汙濁。她閉上眼睛,把臉埋進膝蓋,隻想讓自己徹底消失在這肮髒的世界裏,再也不用麵對那些令人作嘔的算計和掠奪。
    馬車一路疾馳,直到正午才在一處廢棄驛站停下。暗衛們四散警戒,傅珩掀簾進入車廂,手中端著一碗熱粥。
    胭脂仍縮在角落,衣襟雖已整理好,眼底的驚懼卻未散去。傅珩將粥放在她麵前,聲音低沉:喝點東西,你從早上到現在什麽都沒吃。
    胭脂沒有動,隻是冷冷地盯著他:你究竟想怎樣?直接帶我去見尊主,還是繼續折磨我?
    傅珩的手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我在想辦法。他低聲道,父親要的是心甘情願獻祭的純血,我會讓你,但不是現在。
    所以你要先把我折磨到屈服?胭脂的聲音帶著嘲諷,傅珩,你真是越來越像尊主了。
    傅珩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突然俯身,將胭脂逼到角落,聲音低沉而危險:別逼我。
    胭脂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以為我還會怕你嗎?你已經拿走了我的靈力,我的自由,甚至……我的尊嚴。你還想要什麽?
    傅珩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頓片刻,最終還是收了回來。他站起身,聲音恢複了冷漠:粥涼了就不好喝了。說完轉身離開。
    胭脂看著那碗粥,許久才伸手端起。她需要保持體力,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自己倒下。
    驛站外,暗衛匆匆來報:公子,柳明淵帶著麒麟族的人追上來了,距離我們不到十裏!
    傅珩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加速前進,甩掉他們!
    然而不到半個時辰,遠處就傳來了熟悉的呼喊:阿芷!我來救你了!
    胭脂的心猛地一顫,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傅珩按住肩膀。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他來不了的。
    話音未落,驛站外突然爆發出激烈的打鬥聲。傅珩麵色一沉,轉身衝出驛站。胭脂趁機從窗戶爬出,跌跌撞撞地向後院跑去。
    她剛翻過一道矮牆,就與一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竟是柳明淵!他渾身是血,卻依舊緊緊握著銀槍,看到胭脂的瞬間,眼中滿是驚喜與心疼。
    阿芷!你沒事!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聲音顫抖。
    胭脂的眼淚瞬間湧出,她哽咽著:明淵,我……
    話未說完,一道黑影突然從屋頂躍下,直取胭脂性命。柳明淵反應極快,將胭脂護在身後,銀槍橫掃,逼退來敵。
    快走!柳明淵拉著胭脂的手,向後山跑去。然而沒跑幾步,傅珩就擋在了他們麵前,眼中滿是瘋狂與不甘。
    阿胭,跟我走!傅珩嘶吼著,你是我的!
    傅珩的嘶吼像困獸的悲鳴,玄色衣袍上濺著暗衛的血跡,眼底猩紅得嚇人。他猛地撲上來,指尖帶著靈力直抓胭脂手腕,那力道仿佛要將她骨頭捏碎。柳明淵立刻將胭脂往身後一護,銀槍橫擋,槍尖與傅珩指尖相撞,迸出細碎的火花。
    “傅珩,你醒醒!”柳明淵怒喝,槍身再挺,逼得傅珩連連後退,“你這樣根本不是護她,是把她往火坑裏推!”
    傅珩卻像沒聽見,腳步踉蹌著再次撲來,指甲幾乎要摳進柳明淵的槍杆:“我不準你帶她走!她是我的籌碼,是我唯一能活下來的機會!”他的聲音發顫,一半是瘋狂,一半是絕望——他太清楚,沒了胭脂,尊主絕不會再留他性命,這些年的隱忍與算計,都會化為泡影。
    胭脂看著傅珩眼底的偏執,心頭忽然一陣發疼,卻更快被清醒壓過。她抬手凝聚起最後一絲未被完全禁錮的靈力,指尖泛出淡白微光,朝著傅珩的肩頭輕輕一點——那力道不重,卻足以讓他暫時失力。
    “傅珩,別再自欺欺人了。”胭脂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你要的從來不是我,是尊主的認可,是玄陰教的權力。這些年,你把我當成棋子,把所有人都當成棋子,可最後,你不過是尊主手裏最沒用的那一顆。”
    傅珩渾身一僵,失力的手臂垂在身側,指尖還殘留著抓空的冰涼。他看著胭脂,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真相,那些自欺欺人的借口,此刻全被戳破,像一層薄紙被撕碎,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現實。
    遠處,麒麟族侍衛的呼喊聲越來越近,暗衛們的抵抗漸漸崩潰。柳明淵趁機拉過胭脂,轉身就往後山跑,銀槍在身後劃出一道冷光,擋住還想追來的暗衛。
    傅珩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樹林裏,風卷起他衣袍上的血跡,像一朵破敗的花。他忽然蹲下身,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顫抖——不是哭,是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懂的、混雜著不甘與解脫的崩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直到暗衛的慘叫聲傳到耳邊,他才緩緩抬頭,看向遠處走來的、身著玄色長袍的尊主。尊主的眼神冷得像冰,手裏還提著一把染血的匕首,顯然剛解決完抵抗的侍衛。
    “廢物。”尊主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匕首直指傅珩的心口,“連最後一顆棋子都守不住,留你何用?”
    傅珩沒有躲,也沒有反抗。他看著那把越來越近的匕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父親,你看,我果然……連棋子都做不好。”
    匕首刺入皮肉的瞬間,傅珩的目光還望著胭脂消失的方向,眼底最後一點光亮,隨著鮮血的流逝,漸漸熄滅。
    而另一邊,柳明淵拉著胭脂跑出樹林,終於與趕來的麒麟族侍衛匯合。清婉快步迎上來,遞過一瓶療傷丹藥,看著胭脂蒼白的臉,眼底滿是擔憂:“謝姑娘,你沒事吧?快把藥吃了,能穩住你的靈力。”
    胭脂接過丹藥,吞了下去,體內的靈力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流轉。她回頭望向樹林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傅珩他……或許,也隻是個可憐人。”
    柳明淵握緊她的手,語氣堅定:“別再想他了。從今往後,有我在,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胭脂抬頭看向柳明淵,他眼底的擔憂毫無偽裝,身後麒麟族侍衛的關切也清晰可辨。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們身上,暖光融融,卻像隔了一層無形的牆,碰不到她。她輕輕吸了口氣,那些黑暗的過往、痛苦的算計依舊牢牢釘在記憶裏,這片刻的暖意根本衝不散她周遭的黑暗,不過是讓對比更刺眼罷了。
    清婉似乎看穿了她眼底的疏離,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帶著幾分溫和的體諒:“先回麒麟山再說吧,這裏不安全,尊主說不定還會追來。”
    一行人很快踏上返程的路。胭脂坐在馬車上,車簾被風吹得輕輕晃動,能看到外麵掠過的山林景色——和來時的荒蕪不同,歸途的草木帶著鮮活的綠意,連風裏都裹著淡淡的花香。可這些生機落在她眼裏,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又遙遠。
    柳明淵坐在她身旁,幾次想開口,都被她沉默的模樣擋了回去。他能看到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袖,能看到她偶爾望向窗外時眼底的空洞,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那些被傅珩算計的日日夜夜,那些被當作籌碼的委屈,不是一句“沒事了”就能抹平的。
    回到麒麟山時,夕陽正落在山頂的雲海間,將半邊天空染成暖橙色。族人們早已在山口等候,看到他們平安歸來,紛紛露出欣喜的神色,可這份熱鬧,卻讓胭脂更覺格格不入。她跟著柳明淵走進族中的客房,剛坐下,就看到清婉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進來。
    “這是族裏特製的安神湯,能幫你睡個好覺。”清婉將藥碗放在她麵前,聲音放得很輕,“這些天你受了太多苦,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胭脂看著碗裏褐色的湯藥,嫋嫋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輕聲說了句“謝謝”,卻沒有立刻端起來——她怕這片刻的溫暖隻是另一場騙局的開始,怕自己再一次沉溺後,又被狠狠推入深淵。
    清婉沒有多留,隻是輕輕帶上門,將空間留給她。房間裏很安靜,隻有窗外傳來的鳥鳴聲。胭脂坐在桌前,直到湯藥徹底涼透,才緩緩起身,走到窗邊。
    夜色漸漸降臨,麒麟山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像散落在山間的星星。她望著那些溫暖的光點,想起傅珩在竹林小屋外留下的桂花糕,想起他在鎖魂窟外布下的結界,想起他最後那句“我果然連棋子都做不好”——那些混雜著算計與一絲真心的片段,像針一樣紮在她心裏,讓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或許,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胭脂輕聲喃喃,指尖觸到窗欞的冰涼,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她以為逃離了傅珩,逃離了玄陰教,就能獲得解脫,卻沒想到那些經曆早已在她心裏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讓她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坦然接受別人的善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胭脂擦幹眼淚,轉身打開門,看到柳明淵站在門外,手裏拿著一件厚厚的披風。
    “夜裏風大,別著涼了。”他將披風遞過來,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角,卻沒有多問,隻是輕聲道,“如果你想找人說話,我隨時都在。”
    胭脂接過披風,指尖觸到布料上細膩的絨毛,暖意順著指尖悄悄漫上來,卻讓她鼻尖更酸。她攥著披風的邊角,指尖微微發顫,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我……我隻是有點睡不著。”
    柳明淵沒有推門進來,隻是靠在門框上,目光望向遠處的燈火,聲音放得和夜色一樣輕:“我知道有些事沒那麽容易過去。就像麒麟山的雲海,有時候被霧氣遮得嚴嚴實實,連太陽都透不進來,但等風一吹,總會慢慢散開的。”
    他轉頭看向胭脂,眼底映著燈火的微光,沒有催促,也沒有追問,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耐心:“你不用急著‘好起來’,也不用逼自己忘了那些事。想發呆也好,想找人說話也好,甚至想一個人待著,都可以。我會一直在,不會讓你再像以前那樣,隻能自己扛著。”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胭脂望著他,忽然覺得眼眶裏的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不是因為難過,也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這笨拙卻真誠的體諒——傅珩的溫柔帶著算計,尊主的靠近藏著掠奪,可柳明淵的關心,像山間的清泉,沒有目的,隻想著讓她舒服一點。
    她抬手抹掉眼淚,聲音帶著哽咽,卻比剛才輕快了些:“謝謝你,明淵。”
    柳明淵笑了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麽:“早點休息吧,明天……或許可以帶你去看看麒麟山的晨霧,比雲海還好看。”
    他說完,沒有多留,轉身輕輕走開,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胭脂站在門口,披著那件還帶著餘溫的披風,望著柳明淵離去的方向,心裏那片緊繃了許久的角落,終於悄悄鬆了些。
    夜風卷著山間的草木清香吹來,拂過她的發梢。胭脂抬手攏了攏披風,轉身關上門。房間裏的燈火還亮著,她走到桌前,看著那碗早已涼透的安神湯,忽然端起來,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苦澀的藥味在舌尖散開,卻沒讓她覺得難咽——原來有些溫暖,真的能慢慢融化心裏的冰。
    這一夜,胭脂沒有再失眠。她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還有遠處侍衛巡邏的腳步聲,竟漸漸睡了過去。夢裏沒有玄陰教的暗衛,沒有傅珩的算計,隻有麒麟山的晨霧,和柳明淵說的那樣,輕輕漫過山林,帶著淡淡的暖意。
    第二天清晨,胭脂是被窗外的鳥鳴吵醒的。她睜開眼,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上,帶著細碎的光斑。起身推開窗,山間的晨霧還沒散盡,遠處的山峰藏在霧裏,像裹著一層薄紗,空氣裏滿是清新的草木氣息。
    “醒了?”柳明淵的聲音從院外傳來,他手裏提著一個食盒,站在晨霧裏,“我讓廚房做了蓮子粥,還有你上次說過想吃的芝麻糕。”
    胭脂走到院門口,看著他身上沾著的晨露,忽然笑了笑——那是她被擄走前,隨口跟清婉提過的一句話,沒想到他竟記在了心裏。
    柳明淵將食盒放在石桌上,打開時,熱氣裹著甜香飄出來:“先吃點東西,等霧散了,我帶你去後山的觀霧台,從那裏看晨霧,能看到霧裏的光一點點透出來,特別好看。”
    胭脂在石凳上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蓮子粥。軟糯的蓮子混著清甜的粥水,順著喉嚨滑下去,暖得人心頭發軟。她抬起頭,看著柳明淵眼底的笑意,輕聲道:“好啊。”
    喜歡三生緣,三生劫請大家收藏:()三生緣,三生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