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蒼梧雪·東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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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玨也收斂了周身的凝重,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眼底滿是柔和:“醒了就好,以後不許在院子裏跑那麽快,小心摔著。”他刻意不提天柱異動和祖神印記的事,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說尋常叮囑。
段扶桑乖乖喝了口凝神露,甜絲絲的味道讓她眼睛一亮,立刻忘了追問剛才的異樣,拉著段君霓的衣袖撒嬌:“娘親,我想去看禦花園的牡丹!騰蛇哥哥說開得可好看了,你陪我去嘛!”
“好,娘親陪你去。”段君霓笑著應允,起身時悄悄給柏玨遞了個眼神。
柏玨會意,指尖凝起一絲天道之力,悄然布下一道隱匿結界,將中天殿內殘留的祖神氣息徹底掩蓋。他知道,祖神傳承之事絕不能外泄——如今三界看似平靜,玄陰教餘孽卻仍在暗處蟄伏,若讓他們知曉扶桑身負祖神之力,必然會不擇手段地來搶奪或加害;而天庭之中,也不乏覬覦祖神力量的野心之輩,屆時扶桑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再無安穩日子可過。
此刻的隱瞞,不是欺騙,而是最穩妥的保護。
段君霓牽著蹦蹦跳跳的段扶桑走出中天殿,小姑娘一路嘰嘰喳喳,一會兒指著天邊的流雲說像,一會兒又追著飛舞的仙蝶跑,完全恢複了往日的活潑模樣,仿佛剛才那場牽動三界的傳承覺醒,從未在她身上發生過。
柏玨站在殿門口,望著女兒歡快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深沉的決意。他轉身召來司命星君,聲音低沉而嚴肅:“天柱異動之事,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擅自議論,星冊上相關記載,全部封存。若有泄露者,按天規嚴懲。”
“是,屬下遵命。”司命星君躬身應下,心中已然明了——帝君這是要將小殿下與祖神相關的秘密徹底隱瞞,為她築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中天殿外,陽光正好,牡丹花香隨風漫開,伴著段扶桑清脆的笑聲,一派歲月靜好。沒人知道,這位看似尋常的小帝姬,已然承載了祖神百萬年的傳承與期盼;也沒人知道,為了守護這份秘密與安寧,柏玨與段君霓,早已做好了與三界為敵的準備。
而隱匿在暗處的玄陰教密探,望著中天殿方向散去的金光,眉頭緊鎖,轉身化作一道黑影,朝著密室的方向疾馳而去——他們雖不知具體緣由,卻已察覺到九重天藏著驚天秘密,一場新的風波,正在悄然醞釀。
東海。
東海龍宮水晶殿內,碧波穹頂下的珠光都透著焦灼——龍族長老們分列兩側,銀鱗長袍在殿內氣流中簌簌作響,爭論聲幾乎要掀翻殿頂。
“清婉已葬身歸墟,聚靈陣沒布成,誓言成了空話!”三長老一拍水晶案,玄陰咒紋殘留的戾氣讓他怒火更盛,“麒麟族不能憑一句‘人已死’就賴賬,柳明淵活著,這債就得他還!”
大長老捋著白須沉聲道:“逝者為大,清婉是為救柳明淵而死,這般追討未免不近人情。”話音未落,就被二長老打斷:“人情能抵龍族損失?千年龍涎草給了,龍鱗球還沒找回,聚靈陣更是泡影,此例一開,龍族顏麵何在?”
敖凜坐在珊瑚寶座上,指尖摩挲著龍鱗佩,殿內的爭執像針一樣紮在心頭——清婉赴死前拋來逆命草的決絕模樣還在眼前,可族中長老的詰問也句句在理。他猛地起身,龍威瞬間壓下喧囂:“三日之後,我親赴蒼梧山見柳明淵。清婉的承諾,麒麟族需給龍族一個交代,但絕非逼人太甚。”
殿內漸漸安靜,長老們雖仍有不滿,卻也默認了這個決定。唯有窗外翻湧的海浪,似在預示這場跨越生死的承諾糾葛,才剛剛開始。
三日後。
蒼梧山的雪終於停了,陽光穿透雲層灑下來,落在庭院積著殘雪的青磚上,折射出細碎的光。院中央那株合歡樹,枝椏上還掛著未化的冰棱,粉白的花瓣蔫蔫地垂著,不複往日的鮮活——自從清婉走後,這樹便由柳明淵親手用法力溫養,可無論他注入多少靈力,那些曾熱烈盛放的花,終究少了幾分靈動,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標本。
柳明淵站在樹下,指尖撫過冰涼的枝幹,指腹觸到粗糙的樹皮紋路,心頭一陣發澀。他想起清婉還在時,總愛坐在樹下繡東西,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發間,連風都帶著合歡花的清甜。如今人去樓空,連這株她親手種下的樹,都在慢慢枯萎。“清婉,”他低聲呢喃,聲音被風揉碎,“你走後,我竟連一棵樹都留不住了。”
指尖剛凝聚起一絲靈力,想再為樹幹補些滋養,就見衛淩快步從院外走來,神色帶著幾分匆忙:“二公子,東海龍王敖凜親自到訪,已在廳內等候。”
柳明淵一愣,收回手轉身望向廳堂方向,眼底滿是訝異——他與敖凜雖因龍鱗球一事有過交集,卻非私交甚篤,對方此刻親自登門,絕非偶然。他定了定神,理了理玄色衣袍上的褶皺,沉聲道:“請他到暖閣稍候,我即刻便來。”
暖閣內,炭火正旺,卻驅不散柳明淵心頭的疑雲。他推門而入時,敖凜正坐在窗邊,目光落在窗外那株無精打采的合歡樹上,神色複雜。見柳明淵進來,敖凜起身頷首:“柳二公子,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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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客氣,”柳明淵抬手讓座,示意下人奉茶,開門見山,“不知龍王今日親自到訪,有何要事?”
敖凜接過茶杯,指尖摩挲著杯沿,沉默片刻才開口:“今日前來,一是探望公子傷勢,二是……為清婉夫人當初的承諾而來。”
柳明淵端茶的動作一頓,眉頭微蹙:“清婉的承諾?”他早猜到自己能痊愈,清婉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或許是求龍涎草時的屈膝,或許是為他療傷時的靈力損耗,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牽扯到“承諾”二字。
“公子有所不知,”敖凜緩緩道,“當初清婉夫人為求千年龍涎草,不僅以自身半成妖元立誓,要為龍族布下百年聚靈陣,還承諾待公子傷愈後,麒麟族需與龍族聯手找回龍鱗球。如今清婉夫人已逝,聚靈陣未布,龍鱗球也仍下落不明,龍族長老們頗有微詞,我今日前來,便是想與公子商議,這承諾……該如何了結。”
“半成妖元……百年聚靈陣……”柳明淵重複著這幾個字,隻覺得心口像被重錘狠狠砸中,瞬間氣血翻湧。他一直以為清婉隻是去東海求藥,卻從不知她為了那株龍涎草,竟賭上了自己的修為與壽數。那些日子她眼底的倦意、腕間隱約的靈力反噬痕跡,此刻都有了答案——原來她早已為他傾盡所有,連半句苦都未曾對他說過。
他愣在原地,指尖微微發顫,杯中的茶水晃出幾滴,落在玄色衣袍上,洇開深色的痕跡。良久,他才緩過神,眼底翻湧著愧疚與決絕,聲音沙啞卻堅定:“清婉的承諾,便是我的承諾。她未完成的事,我替她來做。半成妖元我雖無法替她補回,但聚靈陣,三日內我必親赴東海布成;龍鱗球,我也會親自追查,不日便給龍族一個交代。”
敖凜看著他眼底的堅定,心中微動,想起清婉當初在水晶殿的決絕,輕輕歎了口氣:“公子不必如此急切,清婉夫人的情意,龍族記在心裏。隻是……”他頓了頓,終究還是道,“聚靈陣需以布陣者精血為引,清婉夫人已逝,公子若要替她布陣,需損耗自身修為,此事……還需三思。”
“無需三思。”柳明淵打斷他,目光望向窗外那株合歡樹,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清婉為我赴死,我替她完成承諾,何來三思之說?這不僅是對龍族的交代,更是我對她的虧欠。”
暖閣內一時寂靜,隻有炭火劈啪作響。敖凜看著柳明淵眼底深藏的痛意,終是點了點頭:“好。三日後我在東海等候公子,龍族會全力配合。”
柳明淵頷首,起身送敖凜出門。走到庭院時,陽光正好落在合歡樹上,幾片蔫垂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晃動。他望著那株樹,心中默念:清婉,你放心,你的承諾我會守住,你的心血我會護好,往後餘生,我定替你好好活著,守住這萬家燈火,也守住你留下的所有念想。
三日後,柳明淵帶著衛淩踏上前往東海的戰船。玄色衣袍在海風裏獵獵作響,他站在船舷邊,望著蒼梧山的方向漸漸模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枚清婉留下的定魂佩——玉佩瑩白,還殘留著她指尖的餘溫,像是在無聲陪伴。
“公子,海上風大,需進屋歇息片刻嗎?”衛淩遞過一件披風,看著他蒼白的側臉,忍不住擔憂。自清婉夫人離世後,公子便極少休息,白日處理族中事務,夜裏要麽守在合歡樹下,要麽鑽研聚靈陣典籍,眼底的紅血絲就沒消退過。
柳明淵接過披風卻未披上,隻搭在臂彎,目光落在翻湧的海浪上:“不必。聚靈陣的典籍我已背熟,隻是……”他頓了頓,喉間發澀,“清婉當日為求龍涎草,在東海受的苦,我總要親自走一遍,才對得起她。”
衛淩沉默了——他親眼見過清婉冒雪趕往東海,見過她從水晶殿出來時指尖的冰碴,見過她為布聚靈陣推演到咳血,卻從始至終,沒對柳明淵提過半個“苦”字。這份藏在沉默裏的深情,終究還是要柳明淵用餘生慢慢償還。
戰船行至東海海域時,敖凜已帶著龍族精銳等候在龍宮門外。見柳明淵到來,他親自上前迎接,目光掃過對方眼底的倦意,沉聲道:“聚靈陣台已備好,隻是布陣前,我需再提醒公子——此陣需以精血為引,每日注入靈力維係,百年之內,你的修為恐難有寸進,甚至……”
“我知道。”柳明淵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堅定,“若這點代價都付不起,何談替清婉完成承諾?帶路吧。”
敖凜不再多言,領著他往海底聚靈陣台走去。陣台由千年玄鐵鑄就,刻滿了龍族秘術符文,中央凹陷處,正等著布陣者的精血滴落。柳明淵走到陣台中央,抬手咬破指尖,鮮紅的血珠滴落在符文上,瞬間被吸入其中,陣台隨即泛起淡淡的金光。
他閉上眼,凝神調動體內麒麟之力,順著符文紋路緩緩注入。剛一開始,便覺一股反噬之力順著血脈蔓延,胸口一陣發悶,喉頭湧上腥甜——聚靈陣本需清婉的妖元適配,他強行替布,無異於以自身靈力硬撼符文排斥,每一絲靈力注入,都像在撕扯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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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衛淩見狀想上前,卻被敖凜攔住。
“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對清婉夫人的心意,我們攔不得。”敖凜望著陣台上渾身泛著金光的柳明淵,眼底滿是敬佩,“麒麟族有此傳人,是三界之幸。”
柳明淵死死咬著牙,將湧到嘴邊的血咽回喉間。指尖的血珠不斷滴落,與陣台的金光交織,符文紋路越來越亮,漸漸蔓延至整個海底。他腦海中不斷閃過清婉的模樣——她煮蓮子羹時的溫柔,求龍涎草時的決絕,歸墟邊緣拋逆命草時的明豔……這些畫麵像一束束光,支撐著他對抗反噬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絲靈力注入陣台,柳明淵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衛淩連忙上前扶住他,隻見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掛著血跡,氣息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快送回龍宮療傷!”敖凜沉聲道,親自上前為柳明淵渡入龍力護住心脈。
龍宮暖閣內,柳明淵昏迷了整整三日。醒來時,窗外正飄著細碎的海霧,清婉留下的定魂佩在枕邊泛著微光。他掙紮著坐起身,隻覺渾身經脈酸痛,靈力運轉滯澀——正如敖凜所言,他的修為已倒退大半,百年之內,怕是再難恢複巔峰。
可他看著掌心殘留的陣台符文印記,卻緩緩笑了——清婉的承諾,他終究是守住了。
“公子,龍王派人送來療傷丹藥,還說……龍鱗球有線索了。”衛淩走進來,遞過一個玉瓶和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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