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太子司馬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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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衣男子起身,走向閣樓西側的屏風,按動機關,屏風後現出一條窄梯。
    “隨我來。”
    李逋跟著他拾級而上,木梯在腳下吱呀作響。
    登至盡頭,朱衣男子推開頭頂暗格,一方清冷天光傾瀉而下。原來這才是彩樓的第九層——露天觀星台。
    凜冽夜風卷著碎雪呼嘯而過,吹得朱衣男子衣袍翻飛。他束發的玉冠不知何時已鬆,幾縷灰白發絲淩亂飄動。
    “你和我,從前可曾見過?”朱衣男子問。
    “應當是沒有。”李逋搖頭。
    “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朱衣男子神色複雜:“祝夜山提起你時,我竟不知為何,對你個陌生人心生信任……這種羈絆著實讓人奇怪。”
    李逋亦有同感,但不同的是,他心頭縈繞著某種預感。若眼前這人遭遇不測,自己必將會大禍臨頭。
    夜風驟急,將這不祥的預感吹得愈發清晰。
    “小心——”李逋剛要提醒,卻見朱衣男子已站在圍欄邊緣。
    “你覺得我能贏下這局棋嗎?”
    李逋早知這朱衣男子的身份,此人正是京城皇族的軸心人,景國太子司馬駒。
    “為什麽不說話?”司馬駒問。
    “殿下想要活棋容易,想要贏,難!”李逋道。
    “為什麽?”
    “因為你太著急了。”
    “哦,此話怎講?”
    “販人一案了結後,殿下為何還要派兵前往千金寨?是為了爭一口氣,還是為了別的?這事應該交給朝廷軍隊處理,不應該由長林軍出麵。”
    “十歲為太子,而今十三載春秋過去,本該是大好年華,可卻少年白頭。有人說我比父皇還要顯老,算命的說我活不過三十,你信嗎?”
    “我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殿下信不信?”
    司馬駒沉默片刻,突然歎道:“不知多少人向我獻策,欲借藩王之手,逼迫賈太後退位,你怎麽想?”
    “借藩王之力,無異於是玩火,稍有不慎便引火燒身。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看殿下願不願意下狠心。”
    話說到這李逋停住,他相信司馬駒明白未盡之言。
    賈太後是當朝皇帝司馬仲名義上的‘母親’,然而司馬仲卻是個憨傻兒,這樣一來賈後便可借此垂簾聽政,玩弄權術。對司馬駒而言,真正的障礙不是賈太後,而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癡傻皇帝。
    因此隻要皇帝司馬仲一死,身為太子的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曆來隻有太後聽政的先例,卻從未有過太皇太後垂簾聽政的規矩。
    就像清朝末年,鹹豐帝死後慈禧垂簾聽政,等同治死後,便選光緒為皇帝。若論輩分同治與光緒是“兄弟”,這樣一來那拉氏依然是西太後,權力始終掌握在她手裏。
    司馬駒聞言,長歎一氣:“外界都說我司馬氏背棄大燧而立國,立國不正。還有人說伏惟聖朝唯以孝治天下。若我真做出弑父奪位的事,這大景朝連最後的字也都站不住了,真到那時,民厭之,天棄之!”
    “殿下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李逋沉聲道:“不過我們都需要時間。”
    “多久?”
    “徐徐圖之,至少五年。“
    “有把握嗎?”
    “我隻是一枚棋子,能發揮多少作用,全看執棋者。”
    司馬駒張開手,五指蓋地,仿佛要抓住滿城的燈火:“我明白了。”
    他取下腰間盤龍玉佩扔給李逋:“拿著它,百草吏就不會向你討債。以後需要什麽盡管去找祝夜山,他會全力支持你的。”
    李逋接過玉佩,心中暗自苦笑。
    自打他離開孫家,先是卷入販人案,如今又深陷景國朝堂這灘渾水,真不知何時才能脫身,去驛傳司與趙大哥相見。
    下樓時,李逋向問蠱求解,為何司馬駒會對他憑空生出信任感?
    不久,兩個字浮現李逋腦海中——恨蠱。
    李逋這才想起來在廢京皇城中,他曾向女屍謝久立過一個誓言,發誓永遠會保護她的血脈,沒想到竟在此時應驗。
    “謝久是傻皇帝司馬仲的生母,那太子司馬駒便是她的孫子,這一家子可真夠麻煩的。”
    “若恨蠱留在你元神中的那根‘刺’爆發,本座也救不了你。”問蠱道。
    “灑灑水啦。”李逋笑道:“剛才我甚至還懷疑性取向有問題,原來是這麽回事,真是自己嚇自己。”
    問蠱聽後,一陣無語。
    李逋與王猛匯合,倆人離開彩樓,剛出門就見一名瘸腿老頭坐在門口石像上,支著腦袋打瞌睡。
    好巧不巧,李逋朝他望了一眼。
    那老頭突然睜眼,跳下石像,潦草的亂發中露出夜梟似的綠眼珠。
    “小兔崽子!老子可算堵到你了!”
    李逋頭皮一麻,拔腿就跑。
    可沒想到剛邁開腿就被百草吏一拐杖打倒,藤杖脅在他脖頸上:“祝夜山說過,今夜我便能討債,你欠老夫的五千功勳,現在就要還!”
    “等等!”李逋喊道:“不是兩千嗎?怎麽變成五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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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你小子做夢呢!本金兩千,逾期利息八百,老夫追債的辛苦費一千二……”
    “跑腿費比利息還貴?”
    “那可不!我這把老骨頭容易嗎?對了,再加上祝夜山恐嚇老夫的精神損失費五百,一共五千五百點功勳,折合白銀五十五萬兩,少一個子我都不放過你。”
    “我要不還,你能怎麽樣!”
    “不還?不還更好,老夫這副身子早陳舊不堪,正名正言順的換個滿意的軀殼。”
    “你個老玻璃離我遠點!”李逋忙掏出盤龍玉佩:“老頭你看清楚!這可是太子的信物!”
    百草吏眯起老花眼,緩緩收起藤杖,行禮參拜:“老臣見過太子。”
    李逋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別呀,我還是喜歡你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
    百草吏站起身,冷笑道:“好小子,有幾分本事,竟能入太子的青眼,咱們走著瞧。”言罷,他的身影消散在夜色之中。
    李逋爬起來,嘴裏罵罵咧咧。
    見王猛走過來,他氣道:“你方才看著我被那老頭打,就不知道過來幫忙?”
    王猛一臉茫然:“老頭?方才哪有人?一直都是公子在自說自話。”
    李逋聽罷,沒再解釋,心中不由百草吏更多幾分忌憚。
    另一邊,畫舫之上,張墩墩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家仆們七手八腳地抬回去。林浣獨自留在畫舫中,望著台上撫琴吟唱的關菱姑娘,眼中滿是豔羨。
    她鼓起勇氣問:“關菱姐姐,可否教我彈琴?”
    關菱指尖一頓,琴音戛然而止:“妹妹,我是個下不了船的人,不得已才學這些玩意兒。你一個清白姑娘,學它作甚?”
    老鴇立即拉住林浣的手:“哎喲,這麽一雙巧手,不學琴才真真是可惜了那!”
    她打量著林浣姣好的麵容,心裏盤算著:“關菱這丫頭年紀漸長,畫舫正愁沒人接班……”
    林浣臉頰微紅,腦海中浮現李逋為她寫詩作賦的場景。她想像關菱那樣,在萬眾矚目下撫琴,吟唱公子為她寫的詩詞……
    “琴娘!快取文書來。看在柳公子的麵子上,免費教林姑娘。”
    琴娘很快取來一紙文書。
    林浣仔細看過,隻在最後發現一行小字:“若偷師叛門,視為違約,則需支付一百兩。”
    “這是?”
    “姑娘放心,都是例行公事,畢竟手藝不外傳。”老鴇岔開話題,示意侍女捧來一把嶄新的桐木琴:“這把鬆風琴就當咱娘倆的見麵禮了。”
    林浣撫摸著琴身上精美的紋路,挑動琴弦,真真愛不釋手。
    在老鴇慈愛、誠懇的目光下,她提筆簽名,並留下了住址。
    就在這時,珠簾被猛地挑開。李逋大步走來,林浣慌張地將文書藏入袖中。
    李逋沒注意到她的異常,問:“大肥羊去哪了?”
    林浣答道:“張公子醉了,被下人帶回去休息。”
    李逋見林浣一副犯錯小孩模樣,心中奇怪,但也沒多想:“那咱們也走吧。”
    關菱上前想要說幾句,老鴇攔住她:“柳公子請便,老身就不送了。”
    李逋離開畫舫前,老鴇湊到林浣耳邊:“姑娘放心,這是咱們的小秘密。你隻管回去,到時我把琴娘和那把鬆風琴一並送到府上。”
    待人走後,關菱蹙眉勸道:“媽媽,這些年你也在我身上賺了不少銀子,為何還要打林姑娘的主意?再怎麽說她也是柳公子的人。”
    老鴇嗤笑一聲,罵道:“什麽狗屁公子,不過就是個會寫幾句酸詞的窮書生罷了,你沒瞧見他方才見錢眼開的模樣?跟見了親爹似的。林娘子跟著他享不了福。”
    關菱冷笑:“再苦再累,也比船上活的自在。”
    老鴇啐了一口:“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浪蹄子皮又癢了,忘了當初涼水沾皮鞭的滋味了?”
    關菱脫下上衣,裸露出大片肌膚,絲毫不感到羞恥:“那就有勞媽媽再打我一頓!隻是你別忘了,明晚澹台公子還要聽我唱曲。”
    老鴇恨恨咬牙,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哪敢,您是畫舫的搖錢樹,如今又得好詩傍身,賣價定能再翻一番,老身非但不能打你,還要像祖宗一樣供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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