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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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燼聽完李逋的分析,胸口如壓一塊寒冰,半晌才緩過氣來。
他聲音發緊:“按你說的,司馬狩一定會來參加婚宴。”
李逋冷笑道:“不然你以為,楊勒和楊淵為何要演這出兄弟不和的戲碼?給誰看?”
他手指輕叩桌麵:“滅祭靈司駐地,設計誅殺祭靈司大執事賈胥,故意與朝廷交惡。這一切,都是為引司馬狩上鉤。”
慕容燼道:“那陳屠在其中又扮演什麽角色?”
李逋搖頭:“先前我以為陳屠是祭靈司一顆棄子,現在看來大執事賈胥才是棄子。至於陳屠這枚棋子有什麽作用,恐怕要到除夕當夜才能揭曉。”
次日,李逋從南城出關,來到鐵浮橋。
雙煬城橫跨大河天塹,南城與北鎮隔水相望,形如巨闕對峙,而連接兩岸的正是鐵浮橋。這橋氣勢磅礴,百丈橋身通體以大燧靈金澆築,橋麵可容十馬並行。任驚濤拍岸,此橋在幾百年間巋然不動。
據說昔年大燧玄炎帝曾在此閱兵,五千鐵甲列陣橋上,踏步如雷,卻不聞橋身一絲嗡鳴!
這座往日裏站滿守衛的鐵橋,此時卻戒備鬆散。
李逋見橋麵兩側掛滿大紅燈籠,粗壯的鐵索上纏著鮮豔的紅綢。橋正中央搭起一座大彩台,台子四周堆滿酒壇,遠遠就能聞到濃鬱的酒香。
幾個雜耍藝人正在台上排練。
台下稀稀拉拉站著幾個守衛,都抱著長槍看熱鬧,哪還有平日裏的肅殺之氣。
高杆嘟囔:“都說正不娶,臘不訂,這楊家怎麽挑這種日子成婚,太不吉利了。”
慕容燼道:“楊家胡人出身,不懂禮儀也可以理解。”
龐墩卻突然冒出一句:“除夕作為本年的最後一天,有“冥婚”的傳說,認為此時陰間的人會來到陽間,成婚會沾染晦氣。”
李逋抱著山君,慢悠悠地踱到彩台前,台上的藝人噴出烈火,引得陣陣喝彩。
突然,山君的耳朵猛地豎起,胡須顫動,從李逋懷中一躍而下。
李逋立即跟上,撥開紅綢帳幔來到後台,隻見幾個戲班夥計在彎腰整理道具。
山君徑直躥到一個蒙著黑布的籠子前,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李逋的手剛要觸及黑布,慕容燼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莫動。”慕容燼壓低聲音,目光斜向右側:“西北方向,屋簷下。”
李逋餘光掃去,隻見一個戴著儺麵具的黑衣人立在陰影處。那人身形修長,右手搭在腰間鐵鞭上,雖紋絲不動,卻給人一種毒蛇昂首般的壓迫感。
慕容燼和陳三先衝殺過去,不過二人卻撲了個空,那道黑影突然消失不見。
“小心地下!”忽聽山君喝道。
李逋立刻拔刀,那男子竟從李逋的影子裏跳出。
慕容燼道:“住手!!!”
一道鐵鞭打向李逋後腦,千鈞一發之際,水陰屍探出,擋住鐵鞭。腐肉與黑水四濺,潑灑在彩台紅綢上,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李逋慌忙後退。
慕容燼道:“影遁——蟄影雙生蠱,你是皇甫家的人!”
皇甫墨明道:“汝個三家胡奴倒有幾分眼力。”
慕容燼聞言大怒,拋出鏈枷。
同時,李逋擲出乾坤錐。
皇甫墨明反應極快,側身躲過鏈枷的同時,回頭一鞭將乾坤錐打回。
菌絲釋放,問之規則早已在空中交織。
龐墩和高杆灑出符符紙,陳三揮舞斬馬刀殺過去,山君變化猛虎伺機偷襲,拖住皇甫墨明。
“刹那·焚影訣!”皇甫墨明低喝一聲,右眼驟然亮起蛇紋,一鞭橫掃,與斬馬刀相擊,刀身應聲崩碎,陳三整個人被巨力抽飛,撞斷彩台立柱。
眼看問蠱法則領域即將衍化完畢,皇甫墨明直接無視龐墩、高杆的攻擊,遁入陰影之中,眨眼間消失無蹤。
李逋扶起陳三,見他雙手虎口崩裂,鮮血淋漓,不由暗暗心驚。
上次雪夜交手,恐怕不是自己大意,而是當時皇甫墨明著急逃走,根本沒有來得及下死手。
他回頭見慕容燼仍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著皇甫墨明消失的方向。
李逋道:“怎麽了?”
慕容燼道:“李兄,之前你說的話我一直有所懷疑,可現在我信了。”
李逋不解:“你知道此人的來頭?”
慕容燼道:“京都第一世家,皇甫士族!”
李逋沒有多問,果斷選擇撤離。
回到駐地後,他將最近發生的事令龐墩悉數記錄,尤其是有關皇甫士族的消息。而後命高杆快馬加鞭趕回京都,向王猛傳信。
未等王猛回信,三天後,司馬狩帶八千精兵趕赴雙煬城的消息由風信堂暗樁傳來。
慕容燼見形勢果然如李逋判斷,不禁鬆了口氣。而李逋卻是一言不發,他在等,等王猛的回信。
除夕前夜,高杆狼狽趕回,帶回三封信:“公子,這城防看似寬鬆,實則四野全是暗哨,若非我用土遁符躲避,屬下恐怕就回不來了!”
“你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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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逋接過信,指尖一劃,蠟封碎裂。他先拆開王猛的回信,目光掃過紙頁,眉頭漸鎖。
信中內容如下:
主公,見字如晤
一、造紙坊已於四日前竣工。
二、‘年關送魂祭’一事,主祭必需是怨骨之人。所謂怨骨之人,即心懷大執、大恨、大怨之人。祭祀時需以執念為誓,恨意為引,怨氣為媒,如此方能連同陰陽,召喚吞歲。但關於吞歲能實現願望之說,後經我詳細查證,乃是以訛傳訛,實不足為信。
三、皇甫墨明,字隱鋒,年三十二,非嫡出,生母為羯族女奴。
其經曆如下
13歲:編入邊軍童子營,受訓斥候之術。
18歲:正式加入‘夜不收’,與斥候隊長陳屠時年25歲)共事。
24歲:因單騎穿越敵營傳遞軍情,晉升夜不收校尉,統帳曲五十人。
27歲:狄、薩蕃、女真聯軍犯邊,其小隊於白狼穀遭埋伏,戰死四十八人。陳屠背負重傷的皇甫墨明,跋涉數個日夜,飲冰割肉,終抵邊關獲救。經此大敗,皇甫墨明被剝奪軍職,此後銷聲匿跡。
而蟄影雙生蠱,乃皇甫家直係世代傳承訓化的蠱蟲,形如雙頭小蛇,通體半透明,分陽首爆發)、陰首隱匿),堪稱刺殺一道的頂尖蠱蟲。
此人背景複雜,主公務必謹慎行事,不宜得罪。
另,林浣姑娘近日精神恍惚,整日昏沉,不似往常,主公速歸為妥!
猛手書
臘月廿五,夜
李逋撕開林浣的信,見信紙皺褶,墨跡暈染,字跡時而工整時而狂亂,似在極度疲憊或極度激動下寫就的。
林浣的信如下:
窗外又下雪了。公子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奴家每日倚著窗欞,看簷角積雪一寸寸厚了又消,總想起你的樣子……對了,奴家學會彈琴,琵琶也能撥弄幾曲。
公子若回來,可否也為奴家寫一首詞?
……
看到一半李逋看不下去,信中愛意,濃烈大膽,全不似林浣平日怯怯羞澀之態。
李逋隱約感到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這時,龐墩帶陳三走進來,他把林浣的信收起,打開第三封信,信上字跡稚嫩,甚至有很多錯別字,但一筆一劃都透著孩童的期盼。
他清清嗓子,念給陳三聽:爹爹,你什麽時候回家呀?團團學會寫字了!魯爺爺還誇我寫得整齊。等爹爹回來,可別忘了給團團捎包,要糖,還要花衣服……”
信紙空白處畫的有三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旁邊寫著娘親、爹爹和團團。
陳三不知聽到沒聽到,眼神依舊癡傻。
李逋把信遞給他,陳三接過把信紙,看著信紙,傻笑著落下眼淚。
李逋拍拍他的肩,對龐墩說:“你帶陳大哥先去休息,再叫去慕容燼來一趟。”
等慕容燼趕來,李逋將皇甫墨明的資料複述一遍。
慕容燼驚道:“這情報你從哪得到了?”
李逋也不知道王猛怎麽搞到手的,隨口答道:“黑市。”
見慕容燼目光狐疑,李逋一拍胸脯:“小瞧我?俺在京都有人!”
慕容燼心知肚明,這等絕密情報絕非是能用金銀換取,更何況涉及的是當朝外戚皇甫家。皇甫士族與慕容家可不同,他們可是正宗的燧人士族,自玄炎帝中葉崛起以來,曆經數朝而不衰。
其可怕之處在於每一次曆史轉折點,都能精準站隊。
玄炎帝剿滅叛王李煌前,皇甫氏選擇玄炎帝;蠱神降臨之際,又迅速投靠景國司馬氏;皇權衰弱後,又通過聯姻攀附上賈氏。
如今皇甫家主——皇甫合,官拜京營節度使,位極人臣。
如此顯赫的世家,其家族成員的機密情報竟會流入黑市?敢賣這種情報的人,要麽是傻子,要麽就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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