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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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玉聞言臉色驟變,先行趕回中軍大帳。
    回到軍營後,崔玉將所有風信堂司衛派出。整整一夜,他站在沙盤前寸步不離,每隔半個時辰便詢問一次消息。
    李逋見天色將明:“景略,你別陪著熬了,先去歇息吧。”
    王猛歎了口氣,想說什麽,又覺為時已晚。
    李逋倒碗熱茶遞過去:“喝口茶定定神。”
    崔玉手顫抖著接過茶碗。
    就在此時,一名風信堂司衛闖入:“報!河間王重傷不治,身死王都!臨終前有密信要屬下轉交大將軍!”
    茶碗跌落在地,碎成數片。
    崔玉身形晃了晃,李逋連忙扶住他,接過那封染血的信箋。展開一看,上麵隻有潦草的一句話:四王子內應,幽州賈麟南下。
    半晌,崔玉扶椅站定,拿出一枚令牌,藏在暗處隱麟衛紛紛現身,齊齊跪地:“參見司主!”
    “見天府令,如見司主。”崔玉咬牙道:“博陵、高陽、渤海、章武四國王子,殺!”
    隱麟衛離去,這時站在帳外一直沒有走的王猛掀帳入內。
    崔玉怒道:“回京!回京!我要將此事稟告太子!”
    王猛走到沙盤前,厲聲喝道:“不可!大將軍應傳令三軍,即刻拔營,占據雙煬城,大勢尚有轉圜的餘地。”
    崔玉猛然抬頭,死死盯著王猛的眼睛。
    王猛堅決道:“大將軍,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崔玉幡然醒悟:“若非景略在旁,我險些著成大錯!”
    崔玉下令全軍拔營北上。三軍將士披甲執銳,做好血戰雙煬城的準備。然而當大軍抵達城下時,卻發現城門洞開,吊橋平放,城頭竟無一人防守。
    南城都督崔遊獨自立於南城牆上,見大軍壓境,孤身趕來,拱手道:“主公有令,特將此城獻與朝廷,請大將軍接收。”
    崔玉陰沉道:“楊淵早就料到今日之變?”
    崔遊淡然一笑:“大勢瞬息萬變,我們不過多做些準備罷了。世事如棋,誰敢說有十成把握?”
    “為何不獻給賈思範?”
    “先到先得的道理,大將軍不會不懂吧。”
    “楊公現在何處?”
    “吾主已踞天下之肩背。”
    接收雙煬城後,崔玉將大權托付給王猛,帶著李逋和林疾趕回京都。李逋先將林疾送回青槐村,按照約定來至東宮。
    夜色沉沉,東宮大殿內燭火通明。
    李逋跟在崔玉身後,第一次踏入太子黨權力的核心之地。殿中沉香繚繞,各位幕僚、大臣、皇族元老,一一入席,鶴燈搖曳,映照著眾人麵色陰晴不定。
    丞相司馬威坐在右側首座。
    李逋站在崔玉身後旁聽。崔玉則代顧九川,坐在左側首座,麵前擺著四個黑匣,匣內裝的是四國王子的人頭。
    太子司馬駒入殿,眾人起立行禮。
    司馬威第一個開口:“不調查,不請旨,便擅殺四國王子,崔玉你怎麽解釋?”
    崔玉拿出河間王的遺書和隱麟衛帶回來的書信:“四國王子與賈麟聯合,謀害司馬晟,該殺!”
    司馬威質問:“他們是該死,可也該分時候!四國王子身死,太後裁撤北地五藩國,便是順理成章。如今賈麟受封燕王,賈思任冀州刺史,今翼、瀛、幽三州之地,盡在賈氏之手,此局何解?”
    崔玉冷笑道:“真好意思問我?要不是你背著太子,弄出一場藩王進京戲碼,局麵也不會變的如此被動!”
    “大膽!”司馬威怒不可遏:“你不過就是個小小的侍衛長,外放兩天大將軍,就敢如此無禮!就算是顧九川在這,也不敢這樣對老夫說話!”
    許多老臣站出來,表示支持司馬威。
    太子司馬駒歎口氣,擺擺手讓眾人坐回去。
    誰知司馬威權當沒看到,以長輩教訓晚輩的語氣:“太子!崔玉失禮誤國,還請以家法懲治。”
    司馬駒望著他,神色逐漸轉冷:“你走吧。”
    司馬威剛準備辯解,回念這三個字,不由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您叫老臣走?老、老臣要一個解釋!”
    “七月十七,夜,你去哪了?”
    “老臣是約見見賈謐,但這不是背叛,而是為大局考慮,暫時向敵人妥協!”
    “下去,以後這裏沒你的位置。”
    太子司馬駒閉上眼,對一眾老臣的勸告充耳不聞。
    “老臣…告退…太子保重!”司馬威似乎失去全部的力氣,行了一禮,黯然離去。他走後,幾位紫袍老臣默默解下官印,跟在他身後退出東宮。
    “崔玉和李司衛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等眾人退去,殿門緊閉,司馬駒看向崔玉,苦笑道:“你是不是想勸我三思?”
    崔玉點頭,又不禁長歎。
    司馬駒歎道:“非孤不用卿,而是卿自棄孤耳。”
    崔玉眼神變得嚴厲:“司馬威既有異心,就不能讓他活著!”
    “他並無二心,隻是年紀大,受家族拖累,害怕了。讓他南下吧,去錦繡南國,頤養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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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駒笑道:“荀蒼司主曾說過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麽嗎?”
    “屬下不知。”
    “他說金陵有天子氣。”
    “殿下萬不可灰心!”崔玉單膝跪地。
    司馬駒抬手示意他起身:“你想多了。”轉身從案幾上拿起一封請柬:“明日是父皇三十八歲的壽辰,到時我會進宮祝壽。”
    “不可!”崔玉勸道:“如今局勢晦暗不明,宮中——”
    司馬駒打斷他的話:“你有功。一座雙煬城的價值,要遠超北方五藩。若再加上徐州虎賁營三萬精銳盡歿,賈道子在南方勢力受挫,這一局,我們何曾輸了?賈謐此刻,絕不敢動我分毫。”
    一直沉默的李逋忍不開口:“殿下,理智的敵人尚可周旋,愚蠢的敵人才最危險。”
    司馬駒道:“你是說賈鳳那毒婦?”
    李逋點了點頭。
    司馬駒不禁笑道:“一無膽婦人而已,不足為慮。”
    崔玉道:“到時我隨太子一同入宮!”
    司馬駒道:“不,你即日返回雙煬城,我有大事要讓你做。”
    崔玉道:“有關太初歲序的事?”
    司馬駒道:“不要問,到時我自有安排。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問李司衛幾句話。”
    待崔玉的腳步聲遠去,司馬駒轉向李逋,眼中閃過一絲探究:“孤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讓我如此信任你?”
    “恨蠱。”
    “果然如此…你見過我祖母了?”
    想起女屍謝久,李逋悶悶點頭。當初為逃離西京,他曾發誓要保護謝久血脈。謝久的血脈當世隻剩兩人,一個是皇帝司馬仲,另一個就是眼前的太子司馬駒。
    司馬駒歎道:“我也不勉強你效忠,想走我可不攔著。”
    李逋翻個白眼:“恨蠱在我元神裏動了手腳,你們爺倆要是死了,估計我也得陪葬。”
    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辭卻讓司馬駒笑出聲來。他饒有興趣地問:“喂,你有表字麽?”
    李逋搖搖頭,聽他又追問:“年歲幾何?”
    “十七。”這是他重生前的年齡。
    “我為你取個表字如何?”
    “你樂意,我不攔著。”
    司馬駒望向星空,喃喃道:“逋,逃亡也,又有拖欠的意思,亦如未竟之誌,一生多災多難。常言道: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不如就以‘無咎’一詞為字。無咎者,善補過也。”
    “李無咎…聽著還挺順耳。”李逋咂摸了幾遍。
    “哎,你呀。真是對牛彈琴,回去吧。”
    “沒事了?”
    “回去過你的小日子吧。”
    “確定沒有?那我可真走了?”
    “滾!”
    “好嘞!”
    李逋一溜煙跑出東宮,本想著回青槐村享受春宵一刻,誰知剛出城就遇上瓢潑大雨,被淋成落湯雞。沒辦法,他隻好在城裏找家客棧,先將就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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