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蘇族泣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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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花境,初具雛形。
穢淨交匯之地,被荊青冥以無上偉力強行梳理。昔日腐毒滔天的沼澤核心,如今竟形成一片奇詭而森嚴的疆域。外圍,是猙獰交錯的巨大枯木守衛,根須深紮汙穢黑泥,汲取著混亂的能量,枝幹虯結如鐵,頂端綻放著妖豔欲滴、流淌著金屬般冷光的劇毒之花,幽幽磷火在花蕊間跳躍,既是光源,亦是死亡的警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甜腥與草木腐敗混合的奇異氣息,不再令人作嘔,卻更添一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花境深處,則是被荊青冥以黑蓮領域初步淨化的“內城”區域。這裏的土壤呈現出詭異的暗金色澤,稀疏卻頑強地生長著一些奇異的植物:葉片漆黑如墨,脈絡卻流淌著淡金的汁液;或是花瓣猩紅如血,花心卻孕育著微弱的乳白光暈。這些,都是荊青冥嚐試將汙染與生機進行轉化、控製的初步成果。一座由活化巨型枯木盤結而成的粗獷宮殿,矗立在內城中心,殿外環繞著一池詭異的黑水,水麵上漂浮著點點白焰,靜謐燃燒,仿佛能焚盡一切不潔。
這裏,是流放者、異化者、以及那些在仙宗正統與拜魔教夾縫中掙紮求生之人的“庇護所”,更是荊青冥宣告獨立、挑戰舊秩序的修羅場。
此刻,荊青冥正盤膝坐於黑水蓮池旁的一塊巨大墨玉之上。他雙目微闔,左眼瞳孔深處,那朵妖異的黑蓮虛影緩緩旋轉,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灰黑色氣流從周遭虛空、甚至腳下的黑水中被強行剝離,百川歸海般沒入他的身體。每一次吸收,他周身的氣息便凝實一分,肌膚表麵偶爾閃過玉質光澤,又轉瞬被一抹深邃的幽暗覆蓋,那是力量精進,亦是體內汙染與花仙血脈更深層次融合的外顯。
他剛剛結束了對父親荊老花匠的又一次治療。淨世白蓮的藥力正在緩慢但堅定地修複著老人被邪魔之力侵蝕的根基,雖然依舊昏迷沉睡,但麵色已不複之前的枯槁死灰,多了幾分微弱的生氣。這,是支撐荊青冥繼續走下去、變得更強的重要支點。
突然,他左眼旋轉的黑蓮微微一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雜音”闖入了他的感知領域。不是邪魔的低語,也不是花魂的哀泣,而是……一種混亂、絕望、夾雜著哭喊的求救意念,正從無間花境外圍的枯木警戒圈方向傳來。
荊青冥緩緩睜眼,漆黑如墨的瞳孔深處,一絲冰冷的嘲弄如漣漪般蕩開。
“嗬。”一聲輕嗤,幾乎微不可聞,卻帶著洞悉一切的漠然。
他心念微動,那朵盤踞在意識海深處的黑蓮虛影輕輕搖曳。花境外圍,一株巨大的、頂端開著形如骷髏般慘白花朵的枯木守衛,其空洞的眼窩深處,驟然亮起兩點幽綠的光芒,如同活物的眼眸。這“枯木哨兵”的視野,瞬間與荊青冥的意識相連。
景象映入腦海。
無間花境那由荊棘枯木構成的巨大門戶之外,跪倒了一片人影。
約莫二十餘人,個個形容淒慘,氣息萎靡。他們身上大多穿著蘇家製式的衣袍,隻是這些曾經光鮮的衣料,如今已是襤褸不堪,沾染著暗紅的血漬和詭異的、仿佛膿液幹涸後的汙痕。為首一人,荊青冥認得,是蘇清漪的父親,蘇家族長蘇震海。這位曾在他被退婚時保持沉默、眼神中帶著居高臨下審視的中年修士,此刻卻像瞬間蒼老了數十歲,頭發灰白散亂,臉上布滿了一道道被某種腐蝕性力量侵蝕出的焦黑傷口,深可見肉,有的地方還在緩緩滲出黃綠色的液體。他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著,衣袖被撕裂,露出的皮肉呈現出不正常的青黑色,腫脹潰爛,散發著腐肉與藥味混合的惡臭。他那雙曾經精明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恐懼和絕望的哀戚。
蘇震海身後,跪著蘇家幾位核心長老,同樣傷勢慘重,氣息奄奄。其中一人半邊身子都纏著浸透汙血的繃帶,繃帶下滲出令人作嘔的氣息。更觸目驚心的是人群中幾個少年少女,他們被長輩緊緊護在身後,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已然出現了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黑紫色紋路,正緩慢地向全身蔓延。他們的眼神空洞而呆滯,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麻木和痛苦,身體時不時不受控製地輕微抽搐。
人群的最前方,跪著一個荊青冥無比熟悉的身影。
蘇清漪。
她曾經是那麽驕傲,如九天明月,不染塵埃。如今,卻跪在了這由枯骨、毒花和汙穢構築的修羅場門前。
她那身標誌性的雪白流仙裙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沾滿泥汙和血漬的素色舊袍,將她玲瓏的身段包裹得狼狽而單薄。一頭如瀑青絲淩亂地披散著,幾縷發絲黏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她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但緊握的雙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劇烈顫抖的肩膀無聲地訴說著她的崩潰。
最刺眼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腕。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此刻爬滿了與那些少年相似的、更為濃重深邃的黑紫色魔紋!這些魔紋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著陰冷邪惡的氣息,侵蝕著她的生機。她似乎在極力壓製,但每一次呼吸,那魔紋的色澤都仿佛加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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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漪的身邊,跪著一個衣著相對好些、但同樣狼狽的老婦人,她緊緊抓著蘇清漪的手臂,老淚縱橫,對著緊閉的枯木大門哭喊,聲音嘶啞絕望:
“荊…荊公子!求您開恩啊!求求您看在…看在昔日與清漪的情分上,救救蘇家吧!我們…我們實在走投無路了啊!林風…林風他拋棄了我們!那些汙穢…那些邪魔…它們快要把蘇家滅族了!求您大發慈悲,開開門,救救孩子們吧!” 老夫人是蘇清漪的乳娘,也是少數真正關心她的人。
她的哭喊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瞬間引爆了蘇家眾人壓抑已久的恐懼與絕望。
荊公子!救命啊!求求您了,我們知錯了!當年是我們有眼無珠!那些黑紋…它們在吃人!救救我的孩子!林風那個畜生!他騙了我們!他說能幫我們換淨靈丹的!他眼睜睜看著我們被汙染!仙宗…仙宗也把我們當棄子…隻有您…隻有您能對抗那些東西啊!
哀嚎、哭泣、咒罵、懺悔…混亂的聲浪如同汙濁的潮水,衝擊著無間花境森嚴的大門。絕望的氣息幾乎凝成實質,與花境外圍濃鬱的穢氣混合在一起,顯得更加令人窒息。
枯木大門紋絲不動。頂端那朵骷髏般的白花,幽綠的眼眸冷冷地俯視著腳下這群螻蟻般的乞求者,散發著無聲的死亡警告。
蘇清漪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乳娘的哭喊,族人的哀嚎,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子,反複剜割著她早已支離破碎的自尊和神經。那些“昔日情分”、“知錯了”的話語,更是如同最惡毒的嘲諷,讓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猛地抬起頭。
那張曾經傾國傾城、讓無數仙宗弟子為之傾倒的容顏,此刻憔悴不堪,眼眶深陷,布滿血絲,兩行清淚混合著臉上沾染的汙穢,衝刷出兩道狼狽的痕跡。但那雙眼睛深處,除了無盡的痛苦和絕望,竟還燃燒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扭曲的怨毒與不甘!
她死死地盯著那扇仿佛亙古永閉的枯木大門,嘴唇翕動,幾次想要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巨蟒纏繞著她的心髒,讓她窒息。她想起了仙台上碾碎的青冥草,想起了自己冷漠的話語,想起了林風“溫柔”的承諾…一切都像一個巨大的、荒誕的、充滿惡意的笑話!
最終,所有的情緒化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從她喉嚨深處擠了出來。她猛地伏下身,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布滿細小毒刺的地麵上。
砰!
沉悶的聲響,帶著血肉被刺破的細微聲音。
一絲鮮紅,在她蒼白的額角緩緩滲出,與地上汙穢的黑泥混在一起,刺目而卑微。
“荊…荊青冥…” 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哭腔,卻強撐著最後一絲不肯徹底崩潰的驕傲,“求…求你…救救蘇家…”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帶著血與淚的重量。
她知道,這一跪,這一求,徹底碾碎了她曾經擁有的一切。仙子的光環,家族的驕傲,個人的尊嚴…在生存和滅族的威脅麵前,變得一文不值。而唯一的希望,竟然是她親手推開、並踩入泥濘的那個“柔弱花仙”。
命運,何其殘忍!
枯木宮殿內,盤坐於墨玉之上的荊青冥,緩緩收回了與哨兵相連的感知。
左眼中的黑蓮虛影停止旋轉,歸於沉寂。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大仇得報的快意,也無悲天憫人的動容。隻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平靜得近乎冷酷。
他微微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點墨綠色的幽光在他掌心凝聚,迅速生長、拉長,化作一根長約三尺,通體纏繞著細密黑色荊棘的藤鞭。藤鞭的尖端,並非銳刺,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瓣邊緣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劇毒花苞,隨時能噴吐出致命的毒瘴或釋放出撕裂神魂的尖刺。
枯神鞭——他掌控無間花境律法、懲戒與威懾的象征。
荊青冥握著枯神鞭,緩緩起身,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魔神。他的目光穿透宮殿厚重的枯木牆壁,仿佛看到了門外那群匍匐在地、卑微乞憐的身影。
“情分?” 他低聲自語,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在空曠寂靜的殿內回蕩,“早在那株青冥草被碾碎時,就斷了。”
他邁開腳步,朝著宮殿外走去。黑色長袍的衣擺拂過冰冷的地麵,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隻有一股無形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威壓,隨著他的移動,如同實質的潮水般,開始向整個無間花境蔓延。
花境外,哭喊與哀求聲浪稍稍一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寒意,仿佛被無形的巨獸盯上。那扇緊閉的、仿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枯木大門,頂端骷髏白花的眼眸,幽綠光芒驟然熾盛!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沉重聲響,打破了門外的絕望喧囂。
那兩扇高達數丈、由無數活化枯木虯結盤繞而成的巨大門戶,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緩緩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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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撲麵而來!
沒有預料中的惡臭汙穢,反而是一種混合著濃鬱草木精粹與某種深邃、陰冷、令人靈魂顫栗的毀滅氣息的奇異味道。這味道並不好聞,它霸道地鑽入鼻腔,瞬間壓製了蘇家眾人身上散發的血腥與潰爛氣息,並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仿佛門後並非人間,而是連接著生機與死寂交織的幽冥之地。
門縫之後,並非想象中的亭台樓閣、仙家景象。隻有一片被淡淡灰霧籠罩的、崎嶇詭異的暗金色土地。幾株造型猙獰、葉片或漆黑或猩紅的奇異植物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更遠處,能隱約看到那盤踞如巨獸般的枯木宮殿輪廓,以及宮殿旁那方閃爍著點點詭異白焰的黑水蓮池。
幽深,死寂,神秘莫測。
所有人的哭喊都卡在了喉嚨裏。蘇震海等長老眼中閃過極度的恐懼,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又被身後族人和那無形的威壓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幾個身上魔紋蔓延的少年少女更是嚇得瑟瑟發抖,蜷縮在長輩懷中。
唯有蘇清漪,在門開的瞬間,猛地抬起了頭。
她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向那幽深的門縫,眼神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有絕境中的一線希冀,有麵對未知的恐懼,更有深入骨髓的屈辱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意識到的、病態的期盼——期盼著看到那個曾被她棄如敝履的人,如今是何等光景。
腳步聲傳來。
沉穩,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眾人的心跳之上。
一道身影,自門縫後的灰霧中緩緩走出。
黑色長袍,樣式簡潔而古樸,沒有任何多餘的紋飾,卻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透著一股沉凝如山嶽、深邃如淵海的壓迫感。長袍之下,身姿挺拔如孤峰冷鬆。黑發隨意披散在肩後,幾縷發絲垂落,拂過線條冷硬的下頜。
他的麵容,清晰映入眾人眼簾。
比起當初在萬靈仙宗時,少了幾分屬於“花仙”的清雅溫潤,多了幾分刀削斧鑿般的冷峻。膚色是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卻又隱隱流轉著玉石般的光澤,透著非人的質感。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深邃,幽暗,如同兩口不見底的寒潭。左眼瞳孔深處,一點妖異的黑色蓮影若隱若現,緩緩旋轉,仿佛能吞噬一切窺探的神魂。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門外跪倒一片的蘇家眾人,如同俯瞰一群微不足道的螻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冷漠得令人心膽俱裂。
荊青冥!
那個曾被蘇清漪當眾斥為“柔弱累贅”、被蘇家視作可有可無的花匠之子!
如今,他就這樣平靜地站在那裏,周身散發的氣息卻如同實質的寒冰,凍結了空氣,凍結了哭喊,也凍結了蘇家眾人最後的僥幸。
蘇震海看清荊青冥麵容的刹那,臉上的絕望哀戚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恐懼取代。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雙膝如同灌了鉛,沉重得無法挪動分毫。他隻能更加用力地將額頭抵在冰冷刺骨的地麵上,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形:
“荊…荊公子!不…不!荊宗主!荊大人!求您開恩!求您垂憐!蘇家…蘇家遭了滅頂之災啊!邪魔…邪魔異變,汙染肆虐…仙宗…仙宗關閉了外圍門戶,將我們蘇家領地徹底隔絕!林風…林風那豎子背信棄義,卷走了我們最後換取‘淨靈丹’的資源,帶著他‘淨化派’的人逃了!他騙了我們!他騙了我們啊!” 蘇震海涕淚橫流,語無倫次,隻想將所有的責任推給林風,試圖引起荊青冥對“仇人”的同仇敵愾。
“那些汙穢…那些低語…它們無處不在!” 另一位半邊身子潰爛的長老也猛地磕頭,聲音淒厲,“仙宗的防禦大陣隻護著核心區域,我們蘇家…我們蘇家被拋棄了!領地裏的凡人…低階修士…都…都變成了怪物!孩子們…孩子們也…” 他顫抖地指向身後那幾個魔紋纏身的少年少女,泣不成聲。
“荊大人!我們知道錯了!當年是我們瞎了眼!被林風的花言巧語蒙蔽!清漪她…她也是被家族所迫啊!求您看在…看在清漪與您曾…” 一個長老試圖打感情牌,目光瞥向跪在前麵的蘇清漪。
“住口!” 一聲嘶啞尖銳的厲喝猛地響起。
蘇清漪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身體劇烈一顫。她猛地直起身,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唯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燃燒著屈辱、痛苦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她死死盯著那個試圖提及“舊情”的長老,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不許提!” 她嘶聲尖叫,聲音因為極度的情緒波動而破音,“不許提過去!那都是我的錯!是我蘇清漪有眼無珠!是我嫌你花仙柔弱!是我親手碾碎了那株草!是我咎由自取!” 她像是在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自己,又像是在對荊青冥宣告著某種絕望的認罪。
她猛地轉向荊青冥,不再看那些讓她感到惡心和絕望的族人。她仰著頭,倔強地迎向荊青冥那雙冰冷深邃、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眸。淚水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混合著額角磕破流下的血跡,在蒼白憔悴的臉上衝刷出觸目驚心的痕跡。脖頸和手腕上的黑紫魔紋,在荊青冥無形的威壓下,如同活物般不安地蠕動起來,帶來陣陣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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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青冥!” 她的聲音顫抖,卻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我蘇清漪今日跪在這裏,是來求你!不是求你看什麽狗屁舊情!那東西早就被我和他們一起碾碎了!” 她指向身後的族人,臉上露出慘然又譏諷的笑容,“我是來求你,救救蘇家這些還活著的人!救救那些還沒被徹底變成怪物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我知道你恨我!恨蘇家!你怎麽報複我都行!拿我的命去!抽幹我的血!把我變成你門口那些枯木傀儡!都行!”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絕望的瘋狂,“但求你…求你發發慈悲,救救他們!他們是無辜的!隻要你肯出手…蘇家…蘇家從此就是你荊青冥腳下的一條狗!唯你之命是從!”
蘇清漪的話語,如同驚雷般在蘇家眾人耳邊炸響。幾位長老臉色劇變,張口欲言,卻在荊青冥那冰冷無情的目光掃視下,硬生生將反對的話語咽了回去,隻剩下更加卑微的顫抖和恐懼。做狗?隻要能活下去,做狗又如何!
蘇清漪的乳娘早已哭暈過去。
整個花境門前,隻剩下蘇清漪那帶著泣血般決絕的乞求和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她倔強地抬著頭,布滿淚痕血汙的臉,扭曲的魔紋,絕望的眼神,構成一幅淒厲而卑微的畫麵。
荊青冥一直沉默。
從出現到現在,他未曾開口說過一個字。隻是靜靜地看著蘇清漪近乎崩潰的表演,看著蘇家眾人搖尾乞憐的醜態。他的眼神,始終平靜無波,仿佛在欣賞一幕與己無關的鬧劇。
直到蘇清漪那句“做狗”的話音落下,荊青冥那如深潭般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不是憐憫,不是憤怒,更不是快意。
而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審視。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蘇清漪脖頸上蠕動的魔紋,掃過她眼中那扭曲的怨毒與不甘,掃過她話語裏那點至死不肯徹底放下的“驕傲”,最後,落在了她那雙沾滿汙穢泥土和血跡的手上。
荊青冥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並非笑容。
而是一種如同萬載玄冰裂開縫隙般的、令人靈魂凍結的嘲弄。
那抹冰冷到極致的嘲弄弧度,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刺穿了蘇清漪最後的心理防線。她所有的決絕、乞求、甚至是那份扭曲的怨毒,都在荊青冥這無聲的審視和譏誚麵前,土崩瓦解,隻剩下赤裸裸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
她身體一晃,差點支撐不住。
荊青冥終於動了。
他緩緩抬起那隻沒有握著枯神鞭的左手。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從容。一股無形的力量隨之彌漫開來。
蘇家眾人驚恐地發現,一股強大的束縛感驟然降臨!空氣仿佛凝固,將他們死死地按在原地,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荊青冥那隻蒼白的手掌。
嗡!
幽光在荊青冥掌心一閃而逝。
下一刻,一卷東西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那東西,蘇清漪和蘇震海等人再熟悉不過——材質是上好的雲紋冰蠶絲錦,邊角鑲嵌著細碎的、象征蘇家身份的淡青色晶石。此刻,它被隨意地卷成一束,被荊青冥握在手中。
正是當年在萬靈仙宗迎仙台上,蘇清漪親手寫下、當眾宣讀並交到荊青冥手中的——那份退婚書!
它竟然還在!而且被保存著!
看到這份退婚書出現的刹那,蘇清漪如遭雷擊,本就蒼白的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徹底褪去,變得如同金紙。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致羞恥、巨大荒謬和滅頂恐懼的洪流瞬間衝垮了她殘存的意識。
“不…不要…” 她嘴唇哆嗦著,發出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拚命想要搖頭,卻被無形的力量死死禁錮,隻能徒勞地睜大那雙絕望的眼睛。
蘇震海等人更是麵如死灰,恐懼得幾乎昏厥。這份退婚書,是蘇家當年“背信棄義”、“有眼無珠”最直接的鐵證!它此刻被荊青冥拿出來,意味著什麽?他們不敢想!
荊青冥的目光,終於落到了蘇清漪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上。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拿著那份冰蠶絲錦的退婚書,隨意地掂量了一下,動作漫不經心,卻帶著一種殘酷的戲謔。
然後,在蘇清漪和蘇家所有人驚駭欲絕的注視下,荊青冥握著退婚書的手,隨意地、輕輕地向下一拋。
動作輕飄飄,如同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
那卷承載著蘇清漪當年所有驕傲、冷酷和背叛的文書,在空中劃過一道極其短暫的弧線,然後——
啪嗒。
一聲輕響。
它落在了蘇清漪麵前冰冷、布滿汙穢黑泥和細小毒刺的地麵上。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剛剛因磕頭而滲出的那灘混合著泥土的血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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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蠶絲錦瞬間被汙血浸染,精美的雲紋被髒汙覆蓋,邊緣的淡青晶石也失去了光澤。那份曾經象征著她對荊青冥最終判決的文書,此刻如同一條沾滿汙泥的死蛇,卑微地匍匐在修羅的腳下,匍匐在她自己磕頭留下的血汙裏。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蘇清漪徹底淹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陣陣發黑,身體僵硬如石雕,唯有嘴唇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磕碰發出咯咯的聲響。這份退婚書落在她麵前血汙中的景象,比任何酷刑都更讓她崩潰!
“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終於從她喉嚨深處衝破禁錮,爆發出來。那不是人的聲音,更像是靈魂被撕裂時發出的絕望哀嚎。她所有的尊嚴,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掙紮,在這一刻被荊青冥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碾得粉碎!
蘇家眾人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停止了,恐懼地望著荊青冥,如同等待最終的審判。
荊青冥看著地上那卷沾血的退婚書,又看了看徹底崩潰、發出非人尖叫的蘇清漪,眼神中的嘲弄之意更濃。
他緩緩抬起了腳。
那隻穿著黑色不知名材質靴子的腳,沒有絲毫猶豫,帶著一種冷酷到極致的漠然,朝著那份浸在血汙中的退婚書,踩了下去。
動作不快,卻帶著千鈞之力!
噗嗤!
靴底精準地踏在了冰蠶絲錦之上,深深地陷入了下方的黑泥之中!
錦帛撕裂的細微聲響清晰可聞。
靴底還在緩緩地、用力地碾動著。將那精美的雲紋碾碎,將那冰冷的文字碾爛,將蘇清漪當年所有的決絕和冷酷,連同那滲透的汙血和地上的黑泥,一起狠狠地、徹底地碾入肮髒的泥土深處!就像當初,她碾碎那株象征著他名字與希望的青冥草一樣!
“情分?” 荊青冥冰冷的聲音終於響起,如同九幽寒風吹過,每一個字都帶著凍徹靈魂的力量,“蘇清漪,你告訴我,你我之間,何來情分?”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刃,刺向癱軟在地、眼神空洞渙散的蘇清漪。
“你的驕傲呢?” 荊青冥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蘇清漪絕望的嗚咽,回蕩在死寂的花境門前,“你的林風師兄呢?他的金劍,他的承諾,他的‘淨靈丹’呢?為何不來救你?為何不來救你蘇家滿門?”
“嗬。” 又是一聲毫無溫度的嗤笑。
“你說蘇家做我的狗?” 荊青冥的靴子終於停止了碾動,他緩緩抬起腳。腳下,那卷冰蠶絲錦已經徹底化為沾染著黑紅汙跡的破爛布條,深深嵌入泥裏,與汙穢融為一體,再也無法分辨原貌。
“做狗,也要看有沒有資格。”
荊青冥的目光掃過蘇家眾人身上那或深或淺、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魔紋,那潰爛的傷口,那萎靡絕望的氣息。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群被瘟疫感染的、即將徹底腐爛的垃圾。
“帶著你們身上這些肮髒的汙穢,帶著你們那搖尾乞憐卻又不甘的嘴臉,” 荊青冥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驚雷炸響,帶著無上的威嚴和凜冽的殺意,在所有人靈魂深處轟鳴震蕩:
“滾!”
轟!
這一聲“滾”字出口的刹那,荊青冥周身那壓抑到極致的恐怖威壓轟然爆發!
如同無形的風暴驟然降臨!以他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灰黑色氣浪呈環形猛然擴散開來!氣浪過處,跪在地上的蘇家眾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噗——!”
“呃啊!”
慘叫聲連成一片!蘇震海等幾位本就重傷的長老首當其衝,如同斷線風箏般被狠狠掀飛出去,在空中噴出大口夾雜著內髒碎塊的黑血,重重摔在數十丈外的汙穢泥地裏,生死不知!
蘇清漪離得最近,受到的衝擊也最大。她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劇痛傳來,喉頭一甜,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向後倒飛,視線瞬間模糊。在意識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她隻看到自己噴出的血霧中,似乎還夾雜著幾縷被強行從皮膚下剝離出來的、掙紮扭動的黑紫色魔氣!荊青冥那一聲“滾”,竟直接撼動了她體內正在侵蝕的汙染本源!同時,她也看到了荊青冥身後,那扇巨大的枯木門戶正在緩緩閉合,縫隙中最後看到的景象,是荊青冥那雙冰冷、漠然、仿佛映照著無盡虛空深淵的黑色眼眸。
緊接著,更讓她絕望的一幕發生了。那些守護在花境門戶周圍的、頂端開著各種詭異花朵的枯木守衛,在荊青冥“滾”字出口的瞬間,仿佛接到了殺戮指令!
“吼——!”
數根巨大的、纏繞著劇毒荊棘的枯木枝
“滾!”
荊青冥那一聲蘊含無上威嚴與凜冽殺意的叱喝,如同九天神罰,在無間花境死寂的空氣中轟然炸響!
伴隨著叱喝,一股肉眼可見的灰黑色能量波紋,以他為中心,如同滅世狂瀾般猛然爆發、擴散!這波紋所過之處,空氣被強行扭曲,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地麵那些由穢淨交織形成的暗金土壤被犁開深深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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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當其衝的蘇清漪,如同被無形的太古神山迎麵撞中!
“噗——!”
她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未能發出,身體弓成蝦米狀,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片的滾燙鮮血狂噴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淒厲的血霧。那血霧之中,竟隱約可見幾縷細如發絲、卻瘋狂扭動掙紮的深紫色魔氣,仿佛活物般發出無聲的尖嘯!荊青冥這一聲蘊含規則之力的嗬斥,竟直接撼動並強行剝離了她體內正在瘋狂侵蝕的汙染本源!
她的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殘破落葉,倒飛出去。視線在劇痛中瞬間模糊、破碎,最後映入她渙散瞳孔的,是那扇高達數丈、象征著絕望與拒絕的枯木巨門,正在緩緩閉合。門縫中最後透出的景象,是荊青冥那雙冰冷、漠然、仿佛倒映著無盡虛空與永恒死寂的黑色眼眸。沒有憤怒,沒有憐憫,隻有一種看待塵埃湮滅般的絕對平靜。
轟隆!
巨大的枯木門戶徹底合攏,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將花境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那兩扇門扉上盤踞的枯木紋理,在閉合的瞬間,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細小的毒刺驟然伸長、張開,如同猙獰的獠牙,對外散發出森冷的死亡警告。
緊接著,更讓所有幸存蘇家人魂飛魄散的事情發生了!
花境大門雖然關閉,但門前的那些守護枯木,在荊青冥“滾”字出口的刹那,便如同接到了殺戮的指令!
“吼——!”
數聲低沉、非金非木、卻充滿了暴戾與毀滅氣息的咆哮,猛然從那些形態各異的枯木守衛頂端響起!它們頂端那些妖豔詭異的花朵瞬間怒放!
骷髏狀的白花,眼窩中的幽綠磷火暴漲,噴吐出慘綠色的、帶有強烈腐蝕神魂氣息的毒霧!
滴淌著粘稠“花蜜”的猩紅巨花,花瓣裂開,激射出無數道細如牛毛、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毒刺,如同暴雨梨花!
形如鬼爪的枯木枝椏,更是驟然伸長數十倍,纏繞著漆黑的劇毒荊棘,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地抽向那些還癱軟在地、未能及時逃開的蘇家人!
……
死亡的風暴,在花境門前瞬間爆發!
“不——!”
“快跑啊!”
“長老救我!”
“啊!我的腿!”
“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好痛!”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瞬間取代了先前的哀嚎與乞求。毒霧彌漫,被沾染的皮膚迅速潰爛流膿;毒刺如雨,洞穿血肉,留下冒著黑煙的孔洞;巨大的鬼爪藤鞭無情抽落,骨斷筋折聲令人毛骨悚然!
蘇震海等幾位被氣浪掀飛重傷的長老,此刻更是連掙紮都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毒霧將他們籠罩,毒刺洞穿他們殘破的護體靈光,藤鞭卷起他們的殘軀…在無邊的痛苦與絕望中,他們的身體迅速幹癟、潰爛,生機被枯木無情掠奪,最後化為幾具扭曲、焦黑、掛滿枯藤的幹屍。
那幾個身上帶著魔紋的少年少女,在混亂中被驚恐的長輩拉扯、推搡,卻如何能快過枯木守衛的無情攻擊?一個少女被毒刺射穿胸口,傷口瞬間發黑,魔紋如同被點燃般瘋狂蔓延,她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身體便迅速異化膨脹,皮膚下鑽出惡心的肉芽,但下一秒就被一根巨大的鬼爪藤鞭淩空抽爆,血肉橫飛!另一個少年被毒霧籠罩,慘叫著抓撓自己瞬間潰爛的臉,魔紋趁機深入骨髓,他身體扭曲變形,長出怪異的肢體,最終被另一株枯木守衛頂端張開的、布滿利齒的巨大花苞一口吞下!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蘇清漪重重摔在數十丈外一片汙穢的泥濘中,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意識在劇痛與極致的羞辱絕望中沉浮,瀕臨熄滅。但荊青冥那一聲蘊含規則之力的嗬斥,在剝離她體內部分汙染本源的同時,也如同冰冷的鋼針,強行刺激著她搖搖欲墜的神魂,讓她無法徹底昏死過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每一寸傳來的劇痛,骨骼仿佛散架。更能清晰地“看”到——通過模糊的視線和族人臨死前撕心裂肺的慘嚎——蘇家正在她麵前被單方麵屠戮、毀滅!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那些她豁出尊嚴想要保護的人,此刻如同螻蟻般被荊青冥門前的枯木守衛輕易碾碎、吞噬!
“不…不…” 她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隻有無盡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這股恨意不僅針對荊青冥的無情,更針對自己的無能、林風的背叛、命運的殘酷!脖頸和手腕上未被完全剝離的魔紋,感受到她劇烈的負麵情緒,如同毒蛇般再次開始瘋狂蠕動、蔓延,帶來比肉體痛苦更深的靈魂撕裂感。
混亂的屠殺並未持續太久。
當最後一名試圖逃竄的蘇家護衛被一根荊棘藤蔓卷住腳踝拖回,在慘叫聲中被無數毒刺紮成刺蝟,並被骷髏白花噴吐的毒霧徹底溶解成一灘冒泡的黑水後,花境門前,徹底恢複了死寂。
隻剩下滿地狼藉的殘肢斷臂、焦黑扭曲的幹屍、散發著惡臭的膿血汙跡,以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枯木毒瘴混合的詭異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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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株枯木守衛頂端的花朵緩緩閉合,收回藤蔓和毒刺,再次恢複了沉寂的狀態。幽綠的眼眸冰冷地掃視著這片被鮮血浸染的修羅場,如同盡職的獄卒,看守著屬於它們主人的絕對領域。
雨,不知何時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
冰冷的雨水衝刷著地上的血跡,卻衝不散那深入土壤的汙穢與死亡的氣息。
蘇清漪躺在冰冷的泥水裏,任由雨水打在她蒼白、布滿血汙和魔紋的臉上。她一動不動,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那雙曾經燦若星辰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著鉛灰色的天空,裏麵所有的光都熄滅了,隻剩下死寂的灰燼和瘋狂滋生的、被汙染澆灌的劇毒恨意。
花境深處,枯木宮殿內。
黑水蓮池旁,荊青冥盤膝坐回墨玉之上,仿佛從未離開。他緩緩閉上雙眼,繼續吸收著花境內無處不在的穢氣與能量。外界那場因他一聲令下而爆發的血腥屠戮,似乎未能在他心中掀起半點漣漪。
宮殿一角,一位身著灰色長袍、氣質陰鬱但眼神銳利的中年男子靜靜站立,正是前來投靠、與荊青冥共研轉化之道的遺塵穀主。他全程目睹了荊青冥處置蘇家的過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深的忌憚與…狂熱。
“穀主覺得,本座處置得如何?” 荊青冥閉著眼,淡淡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遺塵穀主微微躬身,聲音沙啞而恭敬:“雷霆手段,方顯修羅本色。優柔寡斷,隻會引來更多不自量力的覬覬覦覦與試探。蘇家…不過是舊秩序崩塌前,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頓了頓,補充道,“隻是…那蘇清漪體內殘存的汙染頗為特異,似乎與尋常邪魔侵蝕有所不同,竟能在大人您規則之音下殘存反撲…穀中典籍或有零星記載,待屬下回去詳查。”
荊青冥沒有回應,仿佛對此毫不在意。過了片刻,他才再次開口,語氣依舊淡漠:“派個人,去‘清理’一下門外。另外,將蘇家領地方位,標注給‘拜魔教’那邊。”
遺塵穀主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瞬間明白了荊青冥的意思——蘇家領地已被仙宗放棄,又被汙染侵蝕,本就是一塊無主死地。荊青冥“清理”的指令,是要將蘇家門前這片血腥戰場打掃幹淨,抹去一切痕跡,恢複花境門前的森嚴。而將蘇家方位透露給拜魔教…這是要將蘇家殘存之人最後的生路徹底斷絕!拜魔教那些瘋子,對任何被汙染侵蝕的人和地方都充滿病態的“興趣”!
“遵命。” 遺塵穀主深深低下頭,掩去眼中的複雜,毫不猶豫地應下。他心中對這位年輕的“修羅”之冷酷與算計,有了更深的認識。投靠此人,是巨大的機遇,更是行走於萬丈深淵之畔。
很快,花境巨大的枯木門扉再次悄然打開一道縫隙。幾個全身籠罩在灰黑色鬥篷中、氣息陰冷、動作迅捷如鬼魅的身影無聲閃出。他們是遺塵穀主帶來的、半汙染狀態下依舊保持神智的精英。他們沉默地開始清理門前的戰場,動作熟練而高效,將殘骸拖走,以特製的粉末中和毒瘴,衝刷血跡。整個過程迅捷無聲,如同在清理垃圾。
其中一人經過躺在泥濘中、氣息奄奄的蘇清漪時,腳步微微一頓。鬥篷下陰冷的目光掃過她身上那異於尋常、仍在蠕動的魔紋,以及她空洞死寂卻又深處燃燒著扭曲恨意的眼睛。那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遵從命令,沒有對蘇清漪動手,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灰色藥瓶,拔開塞子,將裏麵幾滴散發著微苦氣息的藥液精準地彈射到蘇清漪額頭的傷口附近。
藥液接觸皮膚的瞬間,帶來一陣清涼,似乎有微弱的穩定汙染、吊住性命的效果。做完這一切,那人便如同影子般融入清理的隊伍,不再看她一眼。
冰冷的雨水繼續衝刷著蘇清漪的身體,也衝刷著那些被迅速清理掉的蘇家殘骸最後存在的痕跡。那幾滴藥液帶來的短暫清涼很快被刺骨的冰冷和魔紋侵蝕的劇痛所取代。
蘇清漪的手指,在冰冷的泥水中,極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她聽到了那些清理者模糊的、刻意壓低的話語片段:
“…清理幹淨…主上的命令…”
“…方位…拜魔教…會感興趣…”
“…這女人…穀主說…可惜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針,狠狠紮進她千瘡百孔的心神。荊青冥…他不僅要碾碎她的尊嚴,屠戮她的族人,還要將她和她殘存的族人,當作誘餌,丟給拜魔教那些比邪魔更可怕的瘋子!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恨意,混合著魔紋深處湧出的、更加陰毒汙穢的力量,如同毒藤般瘋狂纏繞上她的心髒,勒緊!窒息般的痛苦中,一種從未有過的、毀滅一切的瘋狂念頭,在她死寂的心湖深處,悄然滋生、蔓延。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隻沾滿泥濘和血汙的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抬起,伸入旁邊冰冷的泥水中,摸索著。指尖,觸碰到了一小片濕漉漉、沾滿泥汙的布帛碎片——那是被荊青冥碾入泥土、又被雨水衝刷出來的一點冰蠶絲錦的殘骸,來自那份沾血的退婚書。
她死死地,死死地攥住了那片碎布。
冰冷的雨水順著她蒼白的手腕流下,衝刷著那猙獰蠕動的魔紋,卻無法衝刷掉她眼中那比無間花境更加深沉的黑暗。
花境森嚴的大門,在清理者完成任務後再次緊閉,徹底隔絕了內外。
雨越下越大。
汙濁的泥地裏,隻剩下一個如同破敗人偶般的身影,在冰冷的雨水中,一動不動。
唯有那隻緊攥著退婚書碎片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被汙染和絕望澆灌出的瘋狂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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