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良辰美眷?執念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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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與桃月的婚事,如同在凝重的陰霾中投下的一縷暖陽,瞬間點燃了沉寂多時的白雲觀。消息傳開,與白雲觀交好的各方人物,皆帶著誠摯的祝福與賀禮,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
新任鎮異司司長周玄策,身著玄色勁裝,風塵仆仆卻精神奕奕,他將一套精美的宮廷首飾交於明心道長,示意添妝;身邊跟著負責其安全的趙峰將軍。趙將軍身材魁梧,麵容剛毅,雖一身便服,但那股行伍肅殺之氣仍隱隱透出,他帶來一副精工打造的銀質碗碟,寓意和美圓滿。
神劍門少門主李元昊也帶著幾位門中精英弟子趕到。他依舊是一身利落的劍袖勁裝,英氣逼人,送上的賀禮是一對鑲嵌著溫潤白玉的龍鳳呈祥佩劍,劍未開鋒,取其“和合”之意,價值不菲又貼合道門清淨之風。
讓澄心感到驚喜的,是孟青雲的到來。他顯然是從家中匆匆趕回,衣袍上還帶著仆仆風塵,但臉上洋溢著真切的喜悅。他帶來了家中精心準備的綾羅綢緞、山珍幹貨等豐厚賀禮,更從懷中鄭重地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錦囊,裏麵裝滿了銀錠。
“青雲師弟!”澄心看到好友,木訥的臉上也難得地綻開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好你個澄心!悶聲不響就要娶媳婦了!”孟青雲用力拍了拍澄心的肩膀,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我就說嘛,當初桃月那小丫頭天天往後山跑,我就瞧出點苗頭!你還嘴硬!現在如何?真讓我說中了,你這哪裏是收留個小妹妹,分明是在後山給自己養了個小媳婦兒嘛!”他故意把“小媳婦兒”三個字拖長了音,惹得旁邊幾位幫忙的師兄也忍俊不禁。
澄心被他調侃得麵紅耳赤,連連擺手,笨拙地解釋:“不是……青雲師弟莫要胡說!桃月她……她隻是……不一樣的!” 他越是著急,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惹得眾人笑聲更大。
白雲觀內,一派繁忙喜慶。大師兄明心道長端坐前殿,氣度沉穩,有條不紊地接待著各方來客,言語得體,盡顯白雲觀首徒之風範。
二師兄明月道長和三師兄明生道長則忙得腳不沾地。明月道長性子跳脫些,正指揮著幾個年輕道士懸掛紅綢、張貼囍字,自己還扛著一大卷紅綢布跑來跑去,滿頭大汗卻笑容滿麵,嘴裏還念叨著:“這邊高一點!對對!喜慶!要夠喜慶!”
明生道長則細致得多,他帶著幾個師弟清點、整理著源源不斷送來的各種賀禮,將貴重的玉器、金銀器皿小心登記入庫,把食材、布匹等分門別類安置妥當,一絲不苟,確保萬無一失。
四師兄明慧道長負責內務和澄心這邊的準備。他拉著澄心試穿白雲道長特意讓人趕製的新郎喜服,雖是道觀,但澄心並非正式受籙的道士,喜服取用了道袍的樣式元素,但顏色卻是喜慶的深紅,更顯莊重。明慧道長仔細地幫他整理衣襟、腰帶,眼中滿是兄長般的慈愛與欣慰。
最忙碌的,當屬白雲道長本人。他不僅要統籌全局,更對澄心的婚禮極為重視,視作白雲觀的頭等大事。他親自過目提親所需的所有“一色禮品”,從寓意“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到象征“和和美美”的茶葉、蜜糖,再到“長長久久”的錦緞布匹,無不精挑細選,務求周全體麵。
更令人動容的是,白雲道長決定在婚禮當天,於白雲觀正殿三清祖師神像前,為澄心和桃月舉行儀式。他親自監督弟子們清潔大殿,布置香案,更換簇新的帷幔和蒲團,務求讓這方神聖莊嚴之地,也能見證自己這個特殊“孩子”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這既是對澄心的重視,也是對桃月的尊重,更是向三界宣告,白雲觀庇護下的這份姻緣,得祖師認可,福澤綿長。
趁著眾人忙碌的間隙,孟青雲拉著澄心,避開了喧鬧的人群,來到了澄心位於後山那處簡樸但整潔的住所。
關上門,隔絕了前院的喧鬧,屋內顯得格外安靜。孟青雲臉上的調侃笑意斂去,換上了真誠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從懷中拿出一個裝著銀票的錦囊,不由分說地塞進澄心手中。
“澄心,拿著。”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澄心下意識地就要推拒:“青雲師弟,這太多了!師父已經給了我很多,置辦聘禮、酒席都綽綽有餘……”
“師父給的是師父的心意,這是我做師弟的心意!”孟青雲打斷他,語氣堅決,“過日子哪能離得了銀錢?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哪一樣不要開銷?桃月跟著你,總不能讓她吃苦。你性子實誠,不愛計較這些,但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多備些錢在手裏,心裏才踏實。”
他頓了頓,看著澄心依舊有些猶豫的臉,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語重心長:“澄心,聽我說。如今這世道……你也知道,其實……不太平。鎮異司忙得腳不沾地,天機閣那邊也是風聲鶴唳。白雲觀雖好,師父師兄們待你如親,但將來如何,誰又能說得準?你娶了桃月,就有了自己的小家。你得護著她,讓她過安穩日子。這些錢,不多,但關鍵時候能頂大用。就當是我這個做兄弟的,提前給你們小兩口添置家底,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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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雲的話,樸實卻句句在理,更透著一份對未來的隱憂和對兄弟的深切關懷。澄心雖然不通俗務,卻也明白青雲是為他好,是真心實意地在為他和小桃月的未來打算。這份沉甸甸的情誼,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讓他感動。
他看著手中那沉甸甸的錦囊,又看看孟青雲眼中毫不作偽的關切,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不再推辭,緊緊攥住了錦囊,用力點了點頭:“嗯!青雲師弟,我明白了。謝謝你!”
澄心不善言辭,但這一聲“謝謝”和那緊握錦囊的動作,已勝過千言萬語。孟青雲見他收下,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又恢複了那副調侃的語氣:“這才對嘛!等你們成親那天,我可要好好喝幾杯靈酒!看看咱們澄心小道長娶了媳婦兒,會不會變得更機靈點兒!”
澄心被他逗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也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堅定。他知道,前路或許有風雨,但有師父、師兄們的愛護,有青雲兄這樣的摯友幫襯,更有桃月那份獨一無二的溫暖相伴,他必將竭盡全力,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兩個好友相視一笑,所有的情誼與囑托,都融在這簡單而溫暖的氛圍之中。窗外,白雲觀內依舊人聲鼎沸,為一場即將到來的喜事而忙碌著,這份喧囂中的溫情,正是這動蕩時局裏最珍貴的慰藉。
次日清晨,霞光初染。白雲觀山門大開,一支不同尋常的隊伍正緩緩下山。為首的白雲道長,今日並未著尋常道袍,而是換上了一件嶄新的、繡著雲紋鶴舞的深青色法衣,頭戴玉冠,手持拂塵,仙風道骨中更添幾分莊重。他身後,大師兄明心道長、二師兄明月道長、三師兄明生道長、四師兄明慧道長皆身著觀中最好的道袍,神情肅穆而溫和。
隊伍的核心,是同樣一身新衣的澄心。他穿著明慧道長前日幫他試好的那身深紅色近道袍式樣的吉服,襯得他原本就清俊的麵容多了幾分喜氣,隻是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緊張和局促。孟青雲作為至交好友,也換上了一身體麵的錦袍,笑容滿麵地陪在他身邊。
最引人注目的,是跟在幾位道長身後,由幾位年輕力壯的道士抬著的、披著大紅綢布的各色禮品擔子。足足八抬!紅綢在晨光下耀眼奪目,擔子沉甸甸的,一看就知分量不輕。村民們早已聽聞風聲,此刻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或站在自家門口,或聚在村口路邊,伸長了脖子張望。
當這支氣派非凡的隊伍走進山腳下的小村莊時,瞬間引起了轟動。
“哎喲!快看!白雲觀的道長們下山了!”
“那……那抬的都是啥?我的天爺,這麽多!還蓋著紅布!”
“肯定是給桃月家提親的聘禮啊!八抬!整整八抬!”
“乖乖!這……這得值多少銀子?桃月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誰說不是呢!以前看那小丫頭天天往山上跑,還以為就是小孩子心性,報個恩……誰能想到真被澄心小道長看中了?”
“澄心小道長人好著呢!雖然話少點,可心善!模樣也周正!又是白雲道長的弟子,這身份,嘖嘖……”
“桃月爹娘這下可真是……做夢都要笑醒嘍!攀上這樣的親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議論聲如同煮沸的水,在村民中炸開了鍋。羨慕、驚歎、不可思議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追隨著這支隊伍。先前那些關於桃月“心氣高”、“不懂事”的閑言碎語,此刻早已被這實實在在、沉甸甸的八抬聘禮衝擊得煙消雲散。風向徹底變了,桃月從一個“不懂事”的丫頭,瞬間成了全村乃至附近幾個村子都羨慕不已的“撞了大運”的姑娘。
隊伍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穩穩停在了桃月家那間略顯簡陋的農家小院門口。
桃月的父母和年邁的祖父母早已得到消息,此刻正手足無措地站在院門口。桃月爹搓著手,臉上又是激動又是惶恐;桃月娘則緊張地扯著衣角,眼圈還有些紅,顯然是之前哭過;兩位老人更是激動得嘴唇哆嗦,話都說不利索。他們看著眼前這陣仗,看著那些披紅掛彩、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禮品擔子,隻覺得像踩在棉花上,暈暈乎乎,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他們當初默許女兒去道觀,純粹是感念澄心救命之恩,想著女兒去幫忙幹點活,也算是報恩盡點心意,從未敢奢望能攀上白雲觀這樣的高枝,更別提如此隆重的提親!
“無量天尊。”白雲道長率先稽首,聲音溫和清越,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貧道白雲,攜劣徒澄心及觀中弟子,前來貴府提親。為小兒女終身大事,叨擾了。”
“不敢不敢!道長快請進!快請進!”桃月爹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側身讓開,聲音都有些發顫。桃月娘也趕緊去攙扶腿腳不便的祖父祖母。
一行人被熱情地迎進堂屋。屋子不大,立刻顯得有些擁擠,但氣氛卻異常熱烈。明心道長沉穩地指揮著師弟們將一抬抬聘禮小心抬進院子,在院中空地整齊排開,揭開了紅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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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珠光寶氣,琳琅滿目!
第一抬:上好的綢緞布匹,流光溢彩,有象征喜慶的正紅、富貴的大紅、穩重的藏青、清雅的月白,足足十幾匹!
第二抬:精致的金銀器皿,銀碗銀筷銀酒壺,金簪金鐲金項圈,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第三抬:珍貴的山珍海味,曬幹的上品海參、鮑魚、花膠,還有整隻的火腿、風幹的鹿肉,香氣隱隱透出。
第四抬:寓意吉祥的幹果蜜餞,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早生貴子),還有上等的茶葉、蜜糖甜甜蜜蜜)。
第五抬:實用的生活器物,嶄新的銅盆銅鏡、細瓷茶具、雕花木箱。
第六抬:文房四寶和幾卷道家經典,以示澄心雖非正式道士,但仍是道門弟子。
第七抬:沉甸甸的聘金禮盒,紅紙包裹的銀錠和銀票。
第八抬:一對活蹦亂跳、係著紅綢的大雁。
這份聘禮之豐厚、之周全,遠超普通農家甚至鎮上富戶的規格!每一抬都透著白雲觀的底蘊和對澄心婚事的重視,也無聲地宣告著桃月未來的身份地位。
圍觀的村民們發出陣陣壓抑不住的驚呼,眼睛都看直了。桃月爹娘和祖父母更是看得眼花繚亂,手足無措,隻會連聲說:“太多了……太多了……道長太破費了……這如何使得……”
白雲道長含笑擺手,示意明心道長將一份燙金的大紅禮單恭敬地呈給桃月父親:“些許心意,不成敬意。隻為表明我觀中對澄心與桃月丫頭婚事的誠意與祝福。令嬡純善溫婉,與澄心乃是天作之合,貧道及觀中上下皆甚為欣喜。”
桃月爹顫抖著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禮單,隻覺得重若千鈞,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桃月娘則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對女兒覓得良緣的欣喜,又有對之前動手打女兒的深深愧疚。祖父母更是老淚縱橫,連聲念著“祖宗保佑”、“道長慈悲”。
這時,裏屋的門簾被掀開一條小縫,露出桃月半張羞得通紅的小臉。她偷偷看著堂屋裏莊重提親的陣仗,看著院中那耀眼的聘禮,看著澄心哥哥雖然緊張但站得筆直的身影,聽著外麵村民羨慕的議論,隻覺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當澄心似有所感,目光朝門簾這邊望來時,桃月像受驚的小兔子,立刻縮了回去,隻留下一陣細微的響動和門簾的晃動。
“哈哈,丫頭害羞了!”明月道長爽朗一笑,打破了屋內的些許拘謹。
白雲道長也捋須微笑,看向桃月父母:“貧道觀天象,擇定下月初八為良辰吉日,宜嫁娶。不知二位意下如何?若無不妥,便在吉日於敝觀三清祖師座前,為兩個孩子完婚。”
“好!好!道長選的日子定然是極好的!我們沒意見!全憑道長做主!”桃月爹娘哪還有不應的,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又無比滿足的笑容。
提親禮成!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村子。村民們圍在桃月家院牆外,看著那滿院子的貴重聘禮,議論紛紛,眼中充滿了羨慕,恨不得那被白雲觀如此看重、風光提親的對象,是自家的閨女。
白雲道長一行在桃月家人千恩萬謝的相送下,帶著完成任務的輕鬆和喜悅,踏上了回觀的山路。澄心走在最後,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間農家小院,正好看到桃月躲在窗後偷偷向他揮手,臉上帶著明媚又羞澀的笑容。澄心心中最後一絲緊張也煙消雲散,隻剩下滿滿的溫暖和對未來的期盼。“不一樣”的桃月,終於要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元啟年六月初八,吉日良辰,宜嫁娶。天光破曉,白雲觀已是一派喜慶祥和。觀門內外張燈結彩,大紅綢帶迎風招展,平日裏清幽肅穆的道觀,今日被裝點得既莊重又熱烈。
山下通往白雲觀的蜿蜒山道上,早已擠滿了聞訊而來的附近村民和聞風而至的低階散修。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好奇與喜悅,爭相目睹這場白雲觀有史以來最為隆重的弟子婚禮。
山門處,鼓樂齊鳴。新郎官澄心身著深紅近道袍式樣的吉服,頭戴同色幅巾,更顯身姿挺拔,清俊非凡。隻是他臉上依舊帶著幾分固有的木訥,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堅定,在孟青雲及幾位年輕道士的簇擁下,等待著新娘的到來。
不多時,山下傳來喧鬧聲。隻見一支披紅掛彩的迎親隊伍緩緩行來。桃月身著華麗的大紅嫁衣,頭戴精美的鳳冠,珠簾遮麵,在伴娘的攙扶下,坐著一頂精巧的四人抬花轎。她的父母和祖父母也換上了簇新的衣服,跟在轎後,臉上是掩不住的激動與榮光。村民們自發組成的隊伍護在兩側,一路歡聲笑語,將喜慶的氣氛推向高潮。
隊伍行至白雲觀山門前,澄心依照司儀明心道長的指引,上前對著花轎躬身行禮。花轎簾掀開,桃月在伴娘的攙扶下,蓮步輕移,踏出花轎。雖隔著珠簾,仍能感受到她那份嬌羞與喜悅。澄心伸出手,桃月微顫的指尖輕輕搭上,兩人在眾人的歡呼和祝福聲中,並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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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禮成!”
“入三清殿!”
在悠揚的仙樂和兩旁道士、賓客的注目下,一對新人攜手,緩緩踏上通往正殿的石階。白雲道長身著盛裝法衣,手持拂塵,早已在殿前等候,麵容慈和,目含欣慰。
“天賜良緣喜聯姻;永結同心燕雙棲;吉門開罷福光照,夫妻同心入殿前。開吉門!”
白雲道長親自上前,拂塵輕揮,口中念念有詞,似有清光拂過。那兩扇厚重的、象征著隔絕塵俗的“吉門”,在道法加持下,伴隨著悠長的“吱呀”聲,緩緩向內洞開。一股莊嚴肅穆又蘊含生機的氣息自殿內湧出,仿佛祖師爺也在含笑注視著這對新人。
“行拜堂禮!”
正殿之內,三清祖師神像莊嚴肅穆,香案之上紅燭高燃,香煙嫋嫋。澄心與桃月在司儀的唱喏聲中,麵朝祖師神位,鄭重地行三跪九叩大禮。
“一拜天地大道! 感念天地化育,賜此良緣。”
“二拜祖師高真!祈求祖師福佑,道法護持。”
“夫妻對拜!”
新人相對而立,深深一躬,許下白首不離的誓言。
“和合法事!”
白雲道長親自主持。他手持法劍,腳踏禹步,口中誦念《太上洞玄靈寶和合法咒》。明生、明慧兩位道長分立兩側,一人手持陰陽鏡,象征調和,一人手持紅繩纏繞的葫蘆,象征合和美滿。道音清越,法力流轉,一道柔和的金紅色光芒自法壇升起,如同溫暖的絲線,輕輕纏繞在新人周身,象征著天地道法認可,為其姻緣注入和合之力,祛除戾氣,永葆同心。
“請花禮!”
明月道長端著一個鋪著紅綢的托盤上前,盤中盛放著兩朵美玉雕成的並蒂蓮,其上靈氣盎然。白雲道長取過蓮花,分別授予澄心和桃月。此花非尋常凡物,乃白雲道長以法力溫養、蘊藏祝福的法器,象征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同渡紅塵。
“卻扇禮!”
此乃婚禮中最引人矚目的一刻。澄心依照指引,有些笨拙但無比鄭重地伸出雙手,輕輕撩開了桃月麵前遮擋容顏的珠簾。珠簾滑落,露出桃月精心裝扮過的容顏。今日的她,褪去了平日的活潑跳脫,鳳冠霞帔之下,眉目如畫,雙頰飛霞,眼波流轉間含羞帶怯,又洋溢著難以言喻的幸福光芒。澄心看得呆了,眼中隻剩下眼前人,那份木訥仿佛也被這絕美的容顏融化,隻剩下純粹的驚豔與癡迷。殿內殿外,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善意的哄笑。
“對席禮!”
新人被引至殿中早已設好的矮幾兩側,相對而坐。幾上擺放著象征同甘共苦的以靈泉水釀製合巹酒和幾樣精致素點心。兩人在眾人注視下,略顯羞澀地共飲合巹酒,同食點心,象征著從今日起,同尊卑,共甘苦。
“結發禮!”
明慧道長上前,手持一把纏著紅線的金剪,分別從澄心和桃月頭上剪下一小縷發絲。兩縷發絲被小心翼翼地以紅繩纏繞在一起,裝入一個繡著太極八卦的錦囊之中。白雲道長接過錦囊,高舉過頭,朗聲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此發束,即為同心結,永鎮於祖師座前,得道法護佑,此生此世,白首不離!”
“證婚禮!”
白雲道長立於三清祖師像前,手持婚書,聲音洪亮而莊嚴,傳遍大殿內外:“今有道門弟子澄心,秉性純良,心慕桃月;凡女桃月,溫婉淑德,願托終身。二人情投意合,稟明祖師,得天地道法為證,締結良緣!自此,夫妻同心,禍福與共,修身齊家,同證大道!祖師在上,天地共鑒!禮——成——!”
“禮成!”司儀明心道長高聲宣布。
殿內殿外,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歡呼聲和道賀聲!“恭喜澄心師兄!”“賀喜桃月姑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祝福聲此起彼伏,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觀禮賓客中,大人物雲集:
天機閣主莫衍,含笑頷首,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巧的星盤,似在推演新人命理福澤。
神劍門主李青峰,難得地卸下了幾分肅殺,捋須微笑,身邊李元昊更是興奮地拍手叫好。
大相國寺明覺禪師,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阿彌陀佛”,麵帶慈悲祝福。
數位在京供職於鎮異司、與白雲觀交好的長老、執事,也身著便服前來觀禮,臉上帶著真誠的笑意。
桃月的父母和祖父母,坐在特意安排的前排位置,早已是老淚縱橫,看著女兒如此風光體麵地出嫁,嫁的還是這樣一位良人,隻覺得此生無憾,唯有不停地抹著眼淚,向周圍道賀的人還禮。
而在正殿側後方,一株千年古柏的濃密陰影下,碧落仙子悄然獨立。她依舊是一襲素白衣裙,與周遭的喜慶格格不入,清冷的眸光靜靜地注視著殿中那對璧人。看著澄心笨拙卻無比真誠地為桃月撩開珠簾時眼中的驚豔,看著桃月臉上那純粹而幸福的嬌羞,看著白雲道長主持大禮時那份莊重與慈愛……她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淡淡的欣慰,有不易察覺的羨慕,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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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禮成”之聲響起,歡聲雷動之時,碧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個在人群中忙碌穿梭、為好友高興的孟青雲。看著他爽朗的笑容,看著他與澄心用力擁抱……碧落袖中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這份喧囂鼎沸中的溫暖與圓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冰冷焦灼的心湖裏,漾開了一圈細微卻清晰的漣漪。在這危機四伏、前路難測的變革之始,這場盛大而真摯的婚禮,或許將成為風暴來臨前,所有人心中,唯一能久久回味的慰藉與光亮。
禮成之後,白雲觀大開素宴,款待八方賓客。素齋精美,靈茶飄香,歡聲笑語縈繞山間,經久未歇。澄心與桃月,在祖師與親友的共同見證下,攜手踏入了人生的新篇章。
澄心與桃月的婚禮,如同投入暗湧湖麵的一顆璀璨明珠,光芒雖盛,卻終究被更深沉的夜色吞沒。賓客散盡,喧囂平息,白雲觀重歸寂靜,唯有後山那間貼著大紅囍字的新房,還透出溫暖的燭光,映照著新人對未來的憧憬。
碧落獨立於觀後僻靜的崖邊,夜風吹拂素白衣裙,獵獵作響。白日裏那盛大婚禮的每一幕——澄心的笨拙與真誠,桃月的嬌羞與幸福,眾人的祝福與歡笑——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心頭。那份凡俗的、熱烈的、圓滿的煙火氣,與她近千年清冷孤寂的仙途形成了刺眼對比,在古井無波的心湖裏攪起了前所未有的波瀾。
一種強烈的衝動驅使著她。半年之期如同懸頸之刃,風暴將至的預感日益清晰。她不能再等。必須讓孟青雲知曉些事,哪怕隻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循著若有若無的氣息,碧落在後山澄心小屋不遠處的一棵古鬆下,找到了孟青雲。他剛幫著鬧完洞房出來,臉上還帶著未散的醉意和笑意,正仰頭望著漫天星鬥,仿佛在回味白日裏的喜慶。
“青雲。”碧落清冷的聲音穿透夜色。
孟青雲聞聲回頭,望見月光下白衣勝雪的仙子,微微一怔,旋即斂起笑容,恭敬行禮:“碧落仙子。”
碧落走近幾步,月光勾勒出她清絕的側臉輪廓,也映照出眸中難以掩飾的複雜心緒——掙紮、決絕,還有一絲……近乎脆弱的不安。
“白日之禮,甚好。”碧落的聲音有些飄渺,像是在陳述一個遙遠的事實,“澄心與桃月,終得圓滿。”
孟青雲點頭,由衷道:“是,看到澄心兄弟覓得良緣,得償所願,小子也替他高興。”他頓了頓,敏銳地察覺到碧落的不尋常,“仙子深夜尋我,可是有要事?”
碧落沉默了片刻,夜風吹動她的發絲。她似乎在凝聚勇氣,最終抬起眼,目光如寒星般直視孟青雲:“青雲,有些事,關乎你自身,也關乎……我滯留凡塵的緣由。需告知於你。”
孟青雲心中一凜,酒意瞬間消散了大半,神情變得嚴肅:“仙子請講。”
碧落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清晰:“你體內……蘊藏著一片殘魂。它並非你本有,而是屬於一位隕落的上界仙君——廣陵仙君。”她緊緊盯著孟青雲的眼睛,“我滯留凡塵,尋尋覓覓,便是為了找到承載這片殘魂的轉世之人,助其重聚神魂,重歸仙班。”
孟青雲的瞳孔驟然收縮!廣陵仙君?殘魂碎片?碧落仙子尋找的……竟是自己?難怪……難怪他對碧落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與悸動,原來根源在此!他下意識地撫上心口,仿佛能感受到那片不屬於自己的、帶著無盡悲慟的碎片在微微灼熱。
然而,震驚之後,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更加清晰的認知湧上心頭。他沒有立刻回應碧落的期待,反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眉頭緊鎖,似乎在極力捕捉著什麽。
碧落看著他變幻的神色,繼續道:“這片殘魂會影響你的心緒,讓你對我……產生本不該有的關注。但我不能長久護佑於你,地府之令已至,半年之期一到,我必返九幽。屆時,此界劇變將起,你身負仙魂碎片,處境將……”
“仙子!”孟青雲猛地抬起頭,打斷了碧落的話。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滿了某種洞悉後的沉重和一絲……憐憫?他直視碧落那雙清冷中帶著急切和憂慮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問道:“仙子,你可曾想過……或許……你找錯了人?”
碧落微微一怔:“何意?”
孟青雲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仙子所言殘魂影響,我有所感。但……”他眼神變得異常幽深,“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覺,以及……一些不屬於此生、卻異常清晰的記憶碎片。”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夢囈般的飄忽:
“陰風怒號,忘川水濁……奈何橋頭,鬼影幢幢……”
“一名身著殘破道袍……氣度卻孤絕如萬載寒峰的青年道士,立於橋頭……雙目赤紅,死死盯著橋畔那手拿湯碗的冥府仙子……”
“他周身仙靈之氣狂暴……帶著毀天滅地的絕望與質問:‘……天上……地下……再不相見!……斷了念想……永做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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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竟以凡人之軀爆發,攻向守衛……撕開口子……狠狠撞向輪回通道的壁壘!”
“轟然巨響……他身體魂魄破碎!化作點點淒豔金光,四散飛濺!整個地府震蕩!”
“混亂中……‘我’也就是上一世陶謙的魂魄,眼中燃燒著複仇之火……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這是機會!撲出隊列……不顧一切抓向最近、最亮的一縷金色碎片!碎片入手灼熱……瞬間融入魂魄!趁亂……奮力躍入輪回漩渦……”
孟青雲的聲音帶著靈魂深處的戰栗,將前世陶謙視角下那場驚天動地的地府劇變,那場廣陵仙君自毀式的衝擊輪回,以及他趁亂竊取一縷殘魂碎片的經過,清晰地描繪了出來!
碧落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廣陵那最後絕望的呐喊——“天上地下再不相見!永做凡人!”——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撕裂了她的心髒!那決絕的姿態,那自毀的瘋狂,那刻骨的怨恨……與她記憶中那個清冷孤高、待她如珠如寶的廣陵仙君,判若兩人!這殘酷的真相,讓她身形搖搖欲墜。
“這……這便是你腦中浮現的記憶?”碧落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是。”孟青雲肯定地點頭,眼神已恢複清明,卻帶著一絲苦澀,“而這,也正是當初我來白雲觀尋求解惑時,白雲道長所推測的——冥界輪回井劇變,有強大存在衝擊導致井口開裂。道長甚至推測,澄心……很可能是某個仙魂崩解時,被震碎的魂魄碎片轉世!”他頓了頓,語氣凝重,“當時,澄心在門外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他痛苦地說出了他所見的景象:‘金色的人……在黑色的河裏……碎了……’然後,他念出了那句——‘碧落……黃泉……不相見……’!”
孟青雲緊緊盯著碧落瞬間失神的眼眸:“仙子!那句話!與我記憶中廣陵仙君最後的呐喊,一模一樣!澄心他……他才是真正承載了廣陵仙君殘魂和執念的人!而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體內的這片殘魄,不過是那場混亂中,被前世的我,如同竊賊般強行抓住、融入魂魄的一縷殘光!它或許帶著仙君對您的……情感殘留,但它絕不是核心!廣陵仙君真正的意誌,是‘天上地下,永不相見,隻做凡人’!這份決絕的執念,在澄心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深吸一口氣,問出了那個直指碧落執念的問題:“仙子,你可曾想過,即便你找到了那個‘轉世’,又能如何?即便我真的是那片殘魂的載體,可廣陵仙君的魂魄早已碎裂,七情消散,六欲湮滅。承載著魂魄和執念的澄心,根本不記得您是誰,他隻想做個凡人,守著桃月過平凡日子!而我……”他苦笑了一下,“我體內的這點殘魄碎片,隻會讓我對您產生一些莫名的、無法自控的關注,但這關注,是建立在前世陶謙竊取的基礎之上,建立在仙君對您……情義或者怨念的基礎之上!這算什麽再續前緣?”
“何況,”孟青雲的聲音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透徹,“一個人的執念,哪有那麽容易消散?就像我作為陶謙的執念,尚需壓製這麽久,才漸漸融入此生。廣陵仙君那‘永不相見,隻做凡人’的執念,何等強烈?它幾乎烙印在了澄心的魂魄深處,成為了他情感缺失的根源!仙子,您執著百年,追尋的……或許隻是一個早已被怨恨和絕望填滿的幻影。一個寧願魂飛魄散、永墮輪回也不願再與您相見的……幻影。”
“怎麽會?”碧落無法淡定,一把抓住孟青雲,“你胡說,魂魄總能蘊養好的,總會好的……我隻是……晚了一步……怎麽會如此?”
夜風嗚咽,古鬆的陰影如同鬼爪般搖曳。
碧落的手指抓的自己生疼,孟青雲聽著碧落那帶著掙紮的話語,體內的魔煞之氣翻滾沸騰起來!陶謙的怨毒恨意、情魄碎片中殘留的絕望與深情、以及自身經曆的恐懼與無力感,如同滾燙的岩漿,在魔煞的催化下猛烈地衝撞著他的理智堤壩。
孟青雲猛地抬起頭。月色下,他眼中再無半分恭敬或肅然,隻餘一片混亂、譏誚,甚至隱隱透出猙獰!
“嗬……嗬嗬……仙子……怎會不能呢?”他向前迫近一步,周身扭曲的黑氣無聲蒸騰,那目光如淬了劇毒的針,狠狠紮向碧落,“你不過是遲來一步!看看我,看看這點‘殘渣’的轉世——被這汙濁塵世浸透,被怨念日夜啃噬!你尋不到解法,要不了多久,這點‘殘渣’就隻能自生自滅,聽天由命了?”
碧落被他驟然爆發的戾氣與那赤裸裸的“殘渣”二字刺得麵色煞白,下意識退了半步。
孟青雲卻全然不顧,壓抑太久的怨毒如決堤洪水,裹挾著淬毒的利刺噴湧而出:
“後悔了?現在知道後悔了?當初幹什麽去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歇斯底裏的質問,“高高在上的神仙!遇見時不珍惜!把人家的真心當什麽?玩膩了?傷透了?逼得人家寧可魂飛魄散,寧可把自己釘在輪回井上撞得粉碎,也要喊出‘天上地下永不相見!隻做凡人!’的狠話!那時您在哪裏?!是在雲端漠然俯瞰,還是在九幽深處暗自垂淚?如今人沒了,魂碎了,您倒想起來找了?想起來要‘再續前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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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出一陣短促刺耳的尖笑,充滿鄙夷:
“哈哈哈哈!仙子,您不覺得可笑嗎?!我們這些凡人,螻蟻一般,朝生暮死,尚且知道求一個轟轟烈烈,愛要愛得痛快,恨要恨得明白!縱使粉身碎骨,也要個結果!你們這些壽與天齊的神仙呢?活得太久,把腦子都活木了?非要等到失去,非要等到人家把心碾成齏粉、魂撕成碎末,才想起來去那堆破爛裏翻找那點可憐巴巴的‘情意’?晚了!太晚了!”
他的目光轉向澄心新房的方向,那裏透出的微弱燭光此刻在他眼中卻像燒紅的烙鐵:
“至於澄心……”孟青雲的聲音陡然轉冷,字字浸著恨意與不值,“若他真是那位仙君破碎主魂的轉世……那我替他感到不值!替那位仙君不值!紅塵渡劫?過一世凡人生活?多好的願望——清清靜靜,守著心愛的姑娘,生兒育女,柴米油鹽,享受那須臾百年的溫暖!這對你們神仙而言,不過彈指一瞬!可就是這點卑微的願望,這點在你們眼中如同塵埃的平靜——都成了奢望!”
他猛地轉回頭,死死盯住碧落,眼中燃燒著魔性的黑焰:
“為什麽?!為什麽非要弄得人家求而不得,生生逼出執念,逼得魂飛魄散?!散了還不夠!還要跑來找!像撿垃圾一樣在輪回裏扒拉碎片!美其名曰‘再續前緣’?仙子,您告訴我,對著一個根本不記得您是誰、隻想當凡人的澄心,您怎麽續?對著我這個體內有著怨念和竊賊塞進來的仙人魂魄殘渣的我,您又怎麽續?!”
孟青雲喘著粗氣,魔煞之氣在他體表翻騰得更加劇烈,他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直刺碧落最深的痛處:
“您的追尋,感天動地?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場遲到了的、自私透頂的笑話!一場……對亡者最後意願最惡毒的褻瀆!您找的不是仙君,您找的,是您自己放不下的執念,是您自己畫地為牢的囚籠!您把所有人都拖進了這個囚籠,包括澄心,包括我,甚至……包括那個毫不知情的桃月!”
他最後的話語如同詛咒,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碧落仙子,您該醒醒了!您心心念念的‘前緣’,早在奈何橋頭,就被廣陵仙君親手、用魂飛魄散的方式,斬得幹幹淨淨了!灰飛煙滅!永!不!再!續!” 最後四個字,他一字一頓,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和濃濃的譏諷。
說完,孟青雲不再看碧落慘白如紙、搖搖欲墜的身影,仿佛多看一眼都會髒了他的眼睛。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周身氣息翻湧,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濃重的黑暗裏。
“還望仙子高抬貴手……放過澄心和桃月吧……讓他們安穩度日吧。”
碧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扶住冰冷的岩石,才勉強站穩。孟青雲那些毫不留情、字字誅心的話語,像無數把燒紅的利刃,反複切割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信念。那句“永不再續”的詛咒,如同最後的喪鍾,在她空寂的心底轟然回響。月光慘白,映照著她失魂落魄的臉龐,以及那雙徹底失去了所有光彩、隻剩下無邊絕望與死寂的眼眸。千年的執著,在這一刻,被最殘酷的真相和最惡毒的嘲諷,徹底碾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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