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權力遊戲?護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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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堂內死寂如墓穴。
    孟青雲的喘息粗重,壓抑似困獸瀕死的哀鳴。眼前懸浮的怨念珠,正散發著令人作嘔又充滿致命誘惑的氣息。玄陰子那套“靈魔雙修”、“掙脫牢籠”的蠱惑,以及關於碧落可能隱瞞的暗示,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理智,瘋狂啃噬那縷剛剛因母愛而複蘇的清明。
    父母冰冷的棺槨就在身後,盧秉昭扭曲的殘軀橫陳腳下。家破人亡,汙名加身——父親臨死前撕裂喉管的“活下去”,成了此刻撐住他未徹底崩潰的唯一支柱。但活下去,靠什麽?
    他血紅的眼珠緩緩轉動,掃過一片狼藉的靈堂,掃過那些神色複雜、驚疑不定卻不敢上前的鎮異司修士。那些眼神裏翻湧著同情,沉澱著警惕,凝固著恐懼,唯獨沒有一絲能讓他攀附的信任,沒有一股足以支撐他在此絕境中走下去的力量。最終,他的目光釘在周玄策身上。
    這位他曾視若靠山、敬重有加的小師弟,此刻正眉頭深鎖,眼神沉如鉛雲。他手中死死攥著的,是玄陰子拋出的那隻木匣——裏麵鎖著盧秉昭誣陷孟家的“鐵證”。
    “青雲師兄……”周玄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與沉重,他向前一步,試圖靠近,“節哀。此事……是朝廷失察,被奸佞蒙蔽。有玄陰子給的這些證據,鎮異司定會全力徹查,還你父親、還孟家一個清白!陛下那邊,我也會盡力斡旋,為孟家爭取應有的撫恤和補償……”
    “清白?撫恤?補償?”孟青雲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小師弟……王爺……”
    他抬起頭,臉上沾染的、屬於父親的鮮血已經幹涸,在慘白的孝服上留下刺目的暗紅。他的眼神空洞,又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火焰。
    “我的家……在哪裏?”
    “我的父親……在哪裏?”
    “我的母親……又在哪裏?”
    “清白……能讓他們活過來嗎?補償……能填滿這棺槨裏的空洞嗎?”
    他指著父母的棺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嘲諷:“你們要還的清白,不過是給那些活著的、需要安撫的看客一個交代!對我……一個家破人亡的孤魂野鬼……還有什麽意義?!”
    周玄策被這連番詰問釘在原地,嘴唇翕動,卻無法反駁。孟青雲眼中那徹底的絕望和疏離,讓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他知道,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心懷正道的孟青雲,真的隨著他父母的棺槨,一同死去了。
    “小師弟……”孟青雲嘴角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近乎碎裂的笑容,眼中最後一絲屬於“孟青雲”的光徹底熄滅,“我終究……沒能指望上你啊。”
    他不再看周玄策,目光重新落回那枚懸浮的怨念珠上。玄陰子的話在他腦中轟鳴:力量!掙脫牢籠!此界無路!鑰匙!
    玄陰子看著孟青雲眼中翻湧的恨意、絕望與對力量的極度渴望,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他知道,種子已經種下,隻待生根發芽。他不在乎孟青雲此刻信不信他描繪的“真相”,隻要對方渴望力量,渴望撕碎這帶來無盡痛苦的一切,就足夠了。這份渴望,就是最牢固的枷鎖,遲早會將孟青雲拉向他指引的方向。
    “孟小友,看來你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也需要一點空間處理家事。”玄陰子陰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貧道言出必行,三日後,子時,此地,貧道會再來。帶你去看一場……足以讓你明白這‘牢籠’本質的‘大戲’。”
    他袍袖輕揚,一枚溫潤卻暗透陰寒氣息的黑色玉片,如有生命般,緩緩遊向孟青雲。
    “此乃《噬魂歸元引》的後續法門,靈魔雙修,淬煉本源之基。你靈魂斑駁,天賦異稟,正合此道。放心,貧道欲與你同行,此玉簡絕無陷阱,盡可參詳。”玄陰子的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坦誠,“三日後,貧道期待你的抉擇。”
    話音未落,玄陰子的身影如水銀瀉地般融入陰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那股令人心悸的陰寒氣息在靈堂縈繞、消散。
    玄陰子一走,靈堂內緊繃到極致的氣氛似乎鬆動了一絲,但那沉重的壓力並未消減。鎮異司的修士們麵麵相覷,無人敢上前打擾那個跪在棺前、周身氣息混亂而危險的孟青雲。周玄策看著他僵直地接住那枚黑色玉簡,緊緊攥在手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心中湧起巨大的無力與不祥的預感。他攥緊了手中的證物木匣,深知眼下最緊要的,是盡快為孟家洗刷冤屈——這或許是唯一能稍稍安撫孟青雲,或者……至少不讓他徹底滑向萬劫不複深淵的微薄希望。
    “封鎖現場,收斂……盧秉昭屍首。保護好……孟氏遺骸。”周玄策的聲音幹澀地下令。他深深看了一眼孟青雲孤絕的背影,最終隻能沉重地歎息一聲,帶著人開始處理狼藉的現場。
    接下來的兩日,孟府成了京城最令人扼腕唏噓又避如蛇蠍之地。朝廷的旨意終於姍姍來遲,昭告盧秉昭構陷忠良,孟雋德通敵叛國之罪純屬子虛,恢複其皇商身份,並賜下些許撫恤。然而,這份遲來的“清白”與冰冷的補償文書,被孟青雲隨手擲於父母靈位前,仿佛棄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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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地操持著雙親後事,披麻戴孝,獨自守靈,將一切吊唁或試圖接近之人拒之門外。鎮異司的人隻敢遠遠戍守著府邸外圍。孟青雲的氣息愈發內斂,卻也愈發危險,像一座山腹中熔岩翻騰、卻強抑著噴薄的火山。他偶爾取出那枚黑色玉簡,指尖緩緩撫過,眼神空洞地凝視著,其中玄奧而邪異的文字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烙印進他的腦海。《噬魂歸元引》的後續法門,如同最誘人的鴆毒,向他展露著一條吞噬痛苦、怨恨、乃至靈魂以滋養自身的捷徑。
    在將父母合葬於孟氏祖墳的當晚,孟青雲拖著浸透霜露的疲憊身軀,回到空曠死寂的孟府。偌大宅院,往昔的鼎沸人聲恍如昨日,如今隻餘穿堂的冷風裹著紙錢灰燼在遊蕩,與簷下飄搖的燈籠,幽微如磷火。
    他習慣性地走向母親生前居住的主院,想在那殘留著最後一絲母親氣息的地方坐一坐。然而,當他推開門,卻發現院內異常安靜。肖姨娘和妹妹孟婉蓉居住的廂房,房門虛掩,裏麵空無一人,整潔得仿佛從未有人住過。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快步走進房間,隻見桌案上壓著一封素箋。
    孟青雲顫抖著手拿起信箋,上麵是肖姨娘娟秀卻帶著一絲匆忙的字跡:
    青雲少爺:
    見字如晤。
    府中驟變,天塌地陷。老爺夫人仙逝,吾等女流,心如刀絞,然更憂汝之安危。玄陰子其人,陰詭莫測,其所圖者大,汝身處漩渦中心,凶險萬分。吾與蓉兒留下,非但無助,反成汝之掣肘、仇敵之把柄。
    幸得一位故交高人暗中相助,已攜蓉兒悄然離去。勿憂吾等安危,亦萬勿尋訪蹤跡。此去山高水遠,隱姓埋名,隻求蓉兒平安長大,遠離是非恩怨。
    汝父臨終囑托,字字泣血。汝母慈愛之心,天地可鑒。吾知汝心苦痛,然逝者已矣,生者當惜。汝身負異稟,前路莫測,然切記汝父之言:你是孟青雲!活下去!無論如何,活下去!
    勿念,勿尋,珍重萬千。
    姨娘 玉娘 泣書
    妹 婉蓉 頓首
    信紙從孟青雲指間滑落,飄然墜地。
    走了……都走了……
    肖姨娘和婉蓉,這孟府最後一點微弱的暖意和牽掛,也徹底消失了。她們選擇了離開,為了保護婉蓉,也為了……不成為他的負擔。
    “勿念,勿尋……活下去……”孟青雲喃喃重複著信中的話,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偌大的孟府,徹底空了。隻剩下他一個。繁華落盡,烈火烹油般的皇商孟家,就這樣,在陰謀、仇恨、背叛與絕望中,轟然落幕。
    他蜷縮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具被抽幹了靈魂的軀殼。父母的音容笑貌,弟弟孟慶霖的紈絝,林姨娘的溺愛,肖姨娘的溫婉,婉蓉怯生生的眼神,孟府曾經的喧鬧……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最終都化為灰燼。
    他還能相信誰?
    這操蛋的世道,容得下普通人安穩生活嗎?孟家的遭遇就是答案。
    父親母親想讓他活下去……可他該怎樣活下去?
    他的手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枚冰冷的黑色玉簡如同烙鐵般灼燙著他的掌心。渴望……對力量的渴望,如同野火,在他絕望的廢墟上瘋狂燃燒。他要撕碎那些虛偽的麵具,他要讓那些玩弄權術、草菅人命的存在付出代價!他需要一個答案,關於這個世界,關於碧落,關於他自己!
    就在孟青雲蜷縮在冰冷府邸中,被絕望與力量誘惑撕扯之時,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與悲傷,悄然落在了孟府殘破的庭院中。
    碧落。
    白雲道長有事外出,她隱在暗處,悄然觀察澄心和桃月,看著他們溫馨而平凡的夫妻生活,終於確信孟青雲所言——她長久以來追尋的,不過是悔恨過後求而不得的執念……
    待到孟家慘劇的消息傳來,她匆匆趕至,卻已遲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氣、翻湧的怨煞之氣……以及一縷令她靈魂深處都為之顫栗的魔氣,瞬間讓她明白了事態的嚴重。
    “青雲!”她急聲呼喚,灌注靈力的聲音穿透死寂的府邸。
    無人應答。唯有風聲嗚咽。
    她疾速搜尋每一處角落。靈堂的慘狀、殘留的激烈打鬥痕跡……還有肖姨娘母女房內桌上那封冰冷的留書。碧落拿起信箋,讀完內容,心直墜深淵。
    她屏息凝神,竭力捕捉孟青雲的氣息,最終在主院冰冷的地麵上,尋到了蜷縮成一團的青年,他仿佛已失去所有生機。一股混亂至極的氣息從他身上彌散開來——那是極致的悲慟、滔天的恨意,以及一縷……正悄然萌發、令人心悸難安的魔性,讓碧落肝膽俱顫。
    “青雲!”碧落疾步上前,伸手欲將他扶起。
    孟青雲猛地抬頭!血絲密布的雙眼銳利如刀鋒,淬著拒人千裏的冰寒與審視,昔日的溫潤與信任蕩然無存。那目光,生生將碧落伸出的手釘在半空。
    “你來了。”孟青雲的聲音嘶啞而平靜,卻比任何嘶吼都更尖銳地刺痛碧落,“來看我孟家的笑話?還是來瞧瞧我這把‘鑰匙’,是否還喘著氣,能否為你打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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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如遭雷亟,臉上血色盡褪:“青雲!你……你在胡說什麽?什麽鑰匙?什麽門?我是來幫你的!抱歉,我來遲了……”
    “幫我?”孟青雲扯出一抹慘笑,“幫我什麽?幫我向朝廷討要那份遲來的‘清白’和冰冷的撫恤?還是幫我……”他搖晃著踉蹌站起,周身混亂危險的氣息卻愈發凝實,“……壓製陶謙的怨念?”
    “玄陰子告訴我了。”孟青雲緊盯碧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界是牢籠,飛升無門。我是異數,是鑰匙……而你,碧落仙子,接近我,是因為廣陵仙君?還是同樣為了這把鑰匙?為了……利用我?”
    碧落的心猛地一沉:“鑰匙?什麽鑰匙?玄陰子?我並不認識!”盡管此人某些表述屬實,卻也離間了她與孟青雲!她急切解釋:“青雲!你聽我說!那些話不可信……”
    “不可信?”孟青雲打斷她,眼中掠過瘋狂的偏執,“那他關於此界是牢籠,元嬰便是絕頂的話呢?也是假的嗎?碧落仙子,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元嬰之上,此界可有路?!”
    碧落張了張嘴,卻無法立刻作答。此界規則殘缺,突破元嬰確乎千難萬難,近乎無望。這是事實。玄陰子用殘酷的真實,混合惡毒謊言,徹底擊垮了孟青雲對“正道”與“真相”的信任。
    她的沉默,在孟青雲眼裏,已是默認。
    “嗬……哈哈哈……”孟青雲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悲愴而絕望,“果然……果然如此……這世間,哪有什麽絕對的正邪?不過是力量的角逐,利益的交換!正道護不住我的家人,朝廷還不了我父母性命!所謂的真相,不過是勝利者的粉飾!我要力量……我要能主宰自己命運、能撕碎這操蛋規則的力量!無論它來自何方!”
    他最後深深凝望碧落,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
    “碧落仙子,你走吧。”孟青雲的聲音冰冷徹骨,“不是說僅剩半年光景麽?回你的冥界去。這世間再無廣陵仙君,仙子不必滯留此界……若有機緣,仙子在奈何橋畔遇見我父母,煩請勸他們多飲兩碗湯,忘卻前塵舊事……如此,孟某拜謝!”他躬身長揖,不再看碧落血色盡失的臉龐,決然轉身,腳步沉重如縛鐵鏈,一步一頓,沒入孟府最濃重的黑暗裏。那背影在慘淡月色下拖曳出長長的暗影,浸透孤絕與毀滅的氣息。
    碧落僵立原地,一顆淚珠悄然墜落。她明白,那個正直、良善、帶著傲骨的孟青雲,已然死去。玄陰子以最殘忍的手段,將這顆絕望的靈魂推入了魔道深淵。
    孟青雲未曾追尋肖姨娘母女的下落。他尊重她們的選擇,亦明了離去是她們最好的歸宿。他遣散孟府僅存的忠仆,予足銀錢令其自謀生路。偌大府邸徹底淪為他一人的囚籠,亦是修煉的洞窟。
    他回到供奉父母靈位的房間,在搖曳的慘白燭光中閉目盤膝。身前,靜靜躺著玄陰子所賜的那枚黑色玉簡。
    何為正?何為邪?
    為民除害的孟青雲死了。
    但活著的,隻求力量,隻求活命,隻求……複仇!
    他閉上眼,不再遲疑。神念沉入玉簡,《噬魂歸元引》後續的奧義如洪流般湧入識海。這部功法霸道邪異至極,核心便是吞噬與轉化——吞噬生靈的恐懼、怨恨、絕望等負麵情緒,吞噬魂靈本源,甚至吞噬天地間的汙穢煞氣;再以魔道法門將其淬煉、提純,化為至精至純的魔元。同時,它又不排斥正統靈氣修煉,旨在將靈與魔這兩股看似對立的力量,在體內達成一種危險而強大的共生與轉化。玄陰子果然未在功法本身上設下陷阱,其精妙深邃,遠超孟青雲此前接觸的任何法門。
    他首先嚐試剝離煉化的,是那糾纏他四年的“陶謙怨念”。
    依循法訣指引,孟青雲內視己身。這一次,他不再如過往般強行壓製與排斥那股陰冷怨恨的能量,而是以“審視”、“解析”、“吸引”的姿態去接觸它。玄陰子傳授的初段“噬魂歸元引”心法在體內流轉,凝成一股奇特的旋渦,暗藏吞噬之力。
    “剝離!”
    孟青雲心中低喝。那盤踞在他靈魂深處,如同附骨之疽的怨念,在法訣的牽引下,竟真的被一絲絲強行抽離出來!過程痛苦無比,仿佛在撕裂自己的靈魂本源,但伴隨著痛苦而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不再是怨念影響他,而是他在主動地“處理”這怨念!
    被抽離出的、精純的怨恨能量,呈現出一種粘稠的、深灰色的霧氣狀態,充滿了不甘、憤怒和對孟雋德的詛咒。孟青雲運轉後續法訣,引導這股怨念能量,按照特定的經脈路線運轉。魔氣洶湧,帶著吞噬與煉化的特性,如同磨盤般,開始瘋狂地碾磨、淬煉這股怨恨之力!
    “呃啊——!”劇烈的痛苦讓孟青雲悶哼出聲,額頭上青筋暴起。那怨恨能量在反抗,在尖叫,屬於陶謙的殘存怨念發出無聲的哀嚎。但《噬魂歸元引》的力量霸道絕倫,硬生生地將這些雜質、殘念碾碎、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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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一絲精純無比、閃爍著幽暗光澤、蘊含著強大精神衝擊力的本源魔元,被成功淬煉出來,緩緩融入孟青雲的丹田氣海!這絲魔元與他原本修煉的靈力涇渭分明,卻又在《噬魂歸元引》的調和下,隱隱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和……共鳴!他停滯已久的修為瓶頸,竟然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更重要的是,靈魂深處那股沉重的、被怨念侵蝕的滯澀感,減輕了!雖然痛苦依舊,但這是主動的、可控的、帶來力量增長的痛苦!
    吞噬自身怨念,初嚐魔元滋味的孟青雲猛地睜開眼!眼中不再是瘋狂的血紅,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幽暗,以及一絲……品嚐到力量甜頭的、近乎妖異的興奮!
    他成功了!雖然隻是第一步,但這證明玄陰子沒有騙他!這條路,真的能走通!能給他帶來掌控命運的力量!
    他低頭,看向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一縷精純的黑色魔氣,一縷青色的靈氣,如同兩條靈蛇般,在他指尖纏繞、遊走,時而涇渭分明,時而隱隱交融,散發出一種危險而強大的氣息。
    窗外,夜色如墨。
    子時將近。
    玄陰子承諾的“大戲”,即將開場。
    孟青雲站起身,換上了一身沒有任何標識的玄色勁裝,將父母的靈位仔細收好。他最後看了一眼這承載了所有歡笑與淚水的府邸,眼神再無留戀,隻剩下冰冷的決絕。
    他推開門,融入京城深沉的夜色。身影如同鬼魅,朝著與玄陰子約定的地點潛行而去。他的步伐沉穩而有力,每一步踏出,身上的氣息就變得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靈氣與魔氣在他體內流轉,如同陰陽雙魚,預示著一條前所未有的、充滿荊棘與毀滅的強者之路,就此開啟。
    黑暗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帶著滿意笑意的眼睛,注視著孟青雲消失的方向。
    靖安護道院這艘新船,也在死寂的深夜裏亮起了徹夜不熄的燈火。卷宗如潮水般湧來,堆積在臨時拚湊的大案上。塵封的黴味、墨臭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在空氣裏混合。楊慎、周正與陳風三人圍坐,燭火跳躍,映照著他們同樣凝重疲憊的臉。
    周正枯瘦的手指劃過一份謄抄來的永平縣衙卷宗:“大人請看。孫家失火案,縣衙記錄語焉不詳,隻說是‘天幹物燥,灶火不慎’。對孫老伯妻兒‘失蹤’一事,更是含糊其辭,僅以‘疑其自行離鄉’搪塞。但張魁的簽押文書,與此前幾份田畝糾紛的處置文書比對,筆鋒走勢刻意模仿,然頓挫間的細微習慣,迥然不同!此卷宗,必是偽造!”
    “偽造官文,掩蓋滅門血案!”楊慎眼中寒光一閃,“那張魁,此刻何在?”
    “據鎮異司暗線回報,”陳風接口,聲音低沉,“張魁於孫家大火後第三日,便以‘母病告假’為由,離了永平縣衙,行蹤不明。他家中亦是人去屋空,細軟盡失。”
    “逃了?”周正眉頭擰成疙瘩,“好快的動作!”
    “未必是逃,或許是滅口。”陳風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點,“鎮異司查玄雲子,此人修為在引氣九層上下,在京畿散修中小有名氣。雲霞觀香火不旺,卻頗為富庶。更重要的是……”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楊楊慎和周正,“暗線探得,半年前,永平縣城外發現一處微弱的靈脈節點,雖細小,卻足以滋養數畝靈田。孫家那祖傳的十畝薄田,正在節點中心!而玄雲子近月頻頻與降爵的永昌伯鄭清之府上管事密會。永昌伯,與崔家二房過從甚密。”
    “靈田!”楊慎的心猛地一沉。靈氣複蘇初期,蘊含稀薄靈氣的田地,價值百倍於良田!這便足以解釋滅門的動機!而永昌伯鄭清之,一個失勢的勳貴,竟與崔家有關!這案子背後的水,深得令人窒息。
    “必須拿到孫家地契原件!”楊慎斬釘截鐵,“那是證明靈田歸屬的關鍵!還有那處靈脈節點的勘查文書!周大人,永平縣戶房典吏是誰?能否暗中接觸?”
    “典吏姓錢,膽小如鼠,嗜酒如命。”周正眼中閃過一絲老吏的精明,“下官已著人暗中盯著。若以重金誘之,或有撬開嘴的可能。但要拿到原件,難如登天。”
    “重金買口供,亦足可成為呈堂證供!”楊慎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事不宜遲!周大人,你親自安排可靠人手,務必隱秘!陳副司使,派人盯緊雲霞觀和永昌伯府,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希望如同暗夜裏的燭火,微弱卻執著。周正派出的心腹老吏,以“高價收購舊契”為名,成功接近了永平縣戶房那個貪杯的錢典吏。幾頓黃湯灌下去,錢典吏醉眼惺忪,終於吐露:孫家地契原件連同那靈脈節點的勘查文書,並未銷毀,而是被張魁臨走前秘密鎖進了戶房深處一個特製的、刻有簡易防護符文的鐵櫃裏!鑰匙,在張魁身上。但錢典吏哆哆嗦嗦地透露,他記得張魁醉酒時曾吹噓,鑰匙藏在他姘頭——城西楊柳巷一個叫“春紅”的暗娼家中妝匣暗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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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傳回靖安院,楊慎精神一振。鑰匙的下落,便是撬開鐵櫃,拿到鐵證的唯一希望!
    “楊柳巷,春紅!”楊慎立刻下令,“陳副司使,煩請你親自帶人,立刻前往!務必拿到鑰匙!周大人,派人嚴密保護錢典吏,他是關鍵人證!”
    陳風領命,帶著兩名氣息精悍、明顯有引氣三四層修為的鎮異司好手,如夜梟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京城的夜色。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爬行。燭淚堆疊。楊慎在堂中踱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那枚玉符,冰涼的觸感似乎比平時更清晰。周正坐在案後,看似閉目養神,耳朵卻豎得筆直,捕捉著院外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當東方天際泛起一絲慘淡的灰白時,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死寂。陳風回來了。他身上帶著夜露的寒氣,臉色卻比露水更冷,眼中翻湧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驚疑。
    “撲通”一聲,一個沉甸甸、帶著泥汙的物件被他狠狠摜在桌案上——是一把黃銅鑰匙,上麵刻著細密的雲紋。鑰匙末端,沾著幾點已經凝固發黑的血跡。
    “鑰匙拿到了。”陳風的聲音像是從冰窟裏撈出來,“在春紅妝匣的暗格裏。”
    楊慎和周正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幾點刺目的暗紅上。
    “人呢?”周正嘶聲問。
    “死了。”陳風閉上眼,複又睜開,殺意凜然,“我們趕到楊柳巷時,春紅的小院門戶大開。她倒在血泊裏,心口一個焦黑的窟窿,是火係術法一擊斃命!屋內被翻得一片狼藉,凶手顯然也在找鑰匙!我們晚了一步!若非我手下兄弟機警,循著凶手殘留的一絲微弱火靈氣追蹤到附近暗巷,正撞見那滅口者欲將鑰匙投入河中,一場惡鬥將其驚走,這把鑰匙也拿不回來!”
    “滅口……”楊慎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衝頭頂,攥著玉符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對方下手之狠,反應之快,遠超預料!錢典吏……他猛地看向周正。
    周正臉色煞白,霍然起身:“糟了!錢典吏!”他抓起佩刀就往外衝。
    然而,一切還是晚了。
    當周正帶人趕到錢典吏賃居的城隍廟後破敗小院時,隻看到一副令人作嘔的景象。錢典吏肥胖的身軀軟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脖子被扭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雙眼驚恐地圓睜著,似乎臨死前看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他身上沒有明顯的法術痕跡,但那股陰冷、帶著一絲腐朽氣息的殘留波動,卻讓周正這個老刑名都感到頭皮發麻。
    最後一條明線,斷了。
    徹骨的寒意籠罩了靖安護道院。所有線索都指向雲霞觀,指向永昌伯,指向那深不可測的崔家陰影。然而,關鍵的物證鎖在永平縣戶房的鐵櫃裏,鑰匙雖在,卻沾著無辜者的血!關鍵的人證,孫老栓神誌恍惚,錢典吏、春紅橫死街頭!對方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在楊慎麵前豎起了一道無形的銅牆鐵壁,嘲笑著他“公義為帆,法度為骨”的信念。
    楊慎獨自坐在冰冷的提刑官座椅上,窗外天色陰沉如鉛。他攤開手掌,那枚來自碧落仙子的玉符靜靜躺在掌心,溫潤的質地此刻卻像一塊冰。玉符表麵,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青色流光,正沿著玄奧的紋路緩緩遊動。它是在為逝去的生命哀鳴?還是在警示前方更深的黑暗?
    力量!他第一次如此痛切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渺小。引氣七層的修為,在這盤根錯節的權力與血腥麵前,脆弱得像一張薄紙。對手肆無忌憚地踐踏法度,視人命如草芥。靖安護道院這柄新鑄的劍,尚未出鞘,劍鋒已被汙血和死者的怨氣所纏繞。
    他閉上眼,舅父蘇文軒凝重的話語在耳邊回響:“……潑天的權柄,更是催命的符咒!”皇帝那深邃難測的目光仿佛穿透宮牆,落在他身上。玉符的微光在掌心閃爍不定,如同風暴中飄搖的孤燈。
    沉默良久,楊慎猛地睜開眼。眼底的彷徨被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取代。他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象征著朝廷法度的青色鸂鶒補服,將冰涼的玉符緊緊按回心口。
    “備馬!”他的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打破了衙署內令人窒息的死寂,“本官,要麵聖!”
    通往紫宸殿的漫長宮道,空曠得隻剩下楊慎自己清晰的腳步聲。高大的朱紅宮牆投下深重的陰影,仿佛隨時會吞噬掉這渺小的青色身影。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金磚上,都回蕩著無形的壓力。懷中的玉符緊貼著肌膚,那絲微涼似乎成了他唯一的錨點,提醒著他為何而來。
    內侍無聲地將他引至一處偏殿暖閣外。門扉輕啟,濃鬱的龍涎香氣撲麵而來,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嚴。皇帝並未身著明黃朝服,隻一襲玄色常服,負手立於巨大的山河輿圖前。鎮異司司正、扶樂親王周玄策侍立一旁。閣內再無他人,氣氛凝肅如鐵。
    楊慎撩袍跪倒,額頭觸地,冰涼的金磚寒意刺骨:“臣靖安護道院提刑官楊慎,叩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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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同實質,落在楊慎身上,良久無言。那沉默重逾千鈞,幾乎壓彎楊慎的脊梁。終於,低沉的聲音響起,辨不出喜怒:“楊卿,靖安院開衙不過數日,便急著來見朕?可是那‘登聞鼓’的第一聲血冤,有了結果?”
    楊慎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卻依舊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沙啞與悲憤:“啟奏陛下!臣惶恐!首案未結,反添新血!苦主孫老栓一家七口血案,臣循跡追查,已確係雲霞觀修士玄雲子勾結永平縣尉張魁,為強奪新生靈脈節點靈田所為!然……”
    他語速加快,將調查過程、關鍵發現、人證接連被滅口、物證深鎖鐵櫃無法取出的困境,條分縷析,清晰奏報。他重點強調了錢典吏供述的鐵櫃所在、春紅被殺奪鑰、錢典吏被扭斷脖子的細節,以及那殘留的陰冷腐朽氣息和指向永昌伯府及崔家的線索。
    “……陛下!凶徒行事狠絕,視朝廷法度如無物!臣力有不逮,靖安院初創,人手單薄,修為淺薄,麵對此等盤根錯節、動輒滅口銷證之勢,寸步難行!物證就在永平縣戶房鐵櫃之內,鑰匙在此!”楊慎雙手捧起那把沾血的銅鑰,高高舉起,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然此鑰之上,沾著無辜者之血!臣叩請陛下聖裁!若法度不得伸張,公義淪為虛妄,靖安護道院‘護道’二字,將成天下笑柄!臣……萬死難辭其咎!”
    暖閣內一片死寂。隻有龍涎香在鎏金香爐中嫋嫋升騰,變幻著詭異的形狀。
    皇帝的目光掠過那把染血的鑰匙,最終定格在楊慎因激憤而微微泛紅的年輕臉龐上。他踱步到禦案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一枚溫潤的羊脂白玉鎮紙,那玉質竟與楊慎懷中的玉符有幾分神似。
    “永昌伯鄭清之……”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鐵摩擦般的冷硬,“一個失了爪牙的老狗,也敢齜牙了?崔家……”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笑意,隻有深不見底的寒潭。“朕的靖安院,第一把火,就燒到他們腳邊了。好,很好。”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兩道實質的閃電,射向一直沉默侍立的扶樂親王周玄策:“玄策!”
    “臣弟在!”周玄策躬身應道,聲音沉穩有力。
    “鎮異司改製伊始,正好需一塊磨刀石立威!楊卿所奏永平縣一案,涉修士不法,官吏瀆職,滅門血案,證據確鑿指向勳貴!此案,即交由你鎮異司,全力協助靖安護道院辦理!”皇帝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調你麾下精幹人手,由你親自統領!持朕手諭,即刻前往永平縣!那鐵櫃,給朕砸開!涉案人犯,無論修士勳貴,凡有阻撓者、毀滅證據者、意圖滅口者——”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威,在暖閣中炸響,“視同謀逆,格殺勿論!”
    “臣弟遵旨!”周玄策眼中精光暴漲,一股淩厲無匹的氣勢驟然騰起,暖閣內的空氣仿佛都為之凝滯了一瞬。他躬身領命,動作幹淨利落,透著一股沙場淬煉出的鐵血殺伐之氣。
    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楊慎身上,那目光深邃如淵,仿佛要將他連同他心中那“以民為秤”的信念一起看透:“楊慎。”
    “臣在!”
    “朕予你權柄,予你強援。這把鑰匙上的血,”他指了指楊慎手中之物,“朕要你用真正的‘公義’和‘法度’之血來洗淨!莫要再讓朕失望。更莫要讓這天下人,再看朝廷的笑話!”
    “臣,萬死不辭!”楊慎重重叩首,額頭再次觸及冰涼的金磚,這一次,心中翻湧的不僅是沉甸甸的責任,更有一種被推至風口浪尖、與龐大陰影正麵對抗的決絕與凜然。
    馬蹄聲如滾雷,踏碎了京郊官道的沉寂。一支約二十人的精悍騎隊,風馳電掣般衝出城門,直撲永平縣方向。
    楊慎青色官袍外罩了一件玄色披風,勁風撲麵,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他臉色緊繃,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左側是扶樂親王周玄策,親王蟒袍玉帶,氣度沉凝如山;身後跟著趙峰,腰間懸著一柄古樸長刀,刀鞘上隱有符文流轉。右側則是陳風,一身鎮異司特有的玄色勁裝,氣息愈發內斂,眼神卻銳利如鷹隼,警惕地掃視著官道兩側的田野樹林。緊隨其後的,是十餘名身著統一玄黑軟甲、氣息彪悍沉凝的鎮異司銳鋒營修士,人人眼神銳利,修為最低也在引氣五層以上,為首一名虯髯大漢更是氣息淵深,赫然達到了築基初期!隊伍最後,是周正帶領的數名靖安院老練吏員和護衛。
    周玄策帶來的,是真正屬於皇權的獠牙!
    “楊大人,前方便是永平縣界。”陳風的聲音在風中傳來。
    永平縣城牆輪廓在望。隊伍行至城門前一片稀疏林地,異變陡生!
    “嗚——!”
    淒厲如鬼哭的尖嘯撕裂空氣,帶著強烈精神衝擊席卷而來!隊伍騷動,馬匹驚嘶,修為稍弱者麵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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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襲!護駕!”趙峰聲如洪鍾,一步踏前,擋在周玄策與楊慎側前方,寒鐵破峰刀瞬間出鞘!刀身嗡鳴,一股剛猛熾烈的血氣混合著凜然正氣勃然而發,竟將那無形的精神衝擊衝散了幾分!
    幾乎同時,兩側林中黑影暴起!
    “咻咻咻!”數十道淬毒弩箭,裹挾幽綠磷光,如雨傾瀉!
    “禦!”周玄策低喝一聲,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淩空一點懸於腰側的玄龜鏡!鏡麵幽光驟然大盛!
    嗡!
    一道淡紫青色、半透明的光罩以玄龜鏡為中心,瞬間擴散,將楊慎、周玄策、陳風及附近核心人員籠罩!光罩之上,隱隱有玄龜虛影流轉,散發出淨化、穩固的氣息。毒弩射在光罩上,激起紫青漣漪,幽綠磷光如雪遇沸湯般迅速消融瓦解!玄龜鏡的淨化之力,初顯神威!
    “銳鋒營,結鋒矢陣!殺!”趙峰怒吼,長刀一揮,一道熾烈如熔岩的赤紅刀罡破空斬出,直劈箭矢來處!銳鋒營修士瞬間結陣,刀光劍影,法術轟鳴,迎向林中撲出的蒙麵殺手,戰作一團!
    “桀桀桀……扶樂親王,果然名不虛傳!可惜,今日爾等注定埋骨於此!”陰惻惻的聲音自林中深處響起。三道黑影鬼魅般飄出,攔住去路。
    為首者,灰袍鬼麵,氣息淵深,築基中期!其身後,一人持黑氣繚繞、冤魂哀嚎的骨幡,引氣圓滿;一人雙手套烏光毒爪,身法詭異,引氣九層巔峰!
    “鬼麵老妖!受死!”趙峰虎目圓睜,毫無懼色,麵對築基中期邪修,竟主動揮刀迎上!寒鐵破峰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大開大合,剛猛絕倫,每一刀都帶著撕裂空氣的爆鳴和灼熱的血氣,竟隱隱將鬼麵道人逼得一時無法全力施展邪法!他那軍伍錘煉出的血氣和凜然正氣,正是邪魔克星!
    “纏住那使刀的!先殺目標!”鬼麵道人被趙峰纏住,惱怒異常,對持幡者和利爪修士厲喝。
    持幡者猛搖骨幡!嗚!濃稠如墨、蘊含無盡怨毒的黑霧翻滾而出,帶著刺骨陰寒和侵蝕神識之力,罩向紫青光罩!光罩紫青光芒流轉,淨化之力與黑霧劇烈交鋒,發出“嗤嗤”聲響,光罩微微波動,雖未被破,卻也牽製了玄龜鏡的部分威能。
    利爪修士眼中凶光一閃,身形化作一道幾乎融入陰影的模糊黑線,繞過正麵激鬥的趙峰與鬼麵道人,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如同毒蛇出洞,直撲光罩內的楊慎!烏光毒爪撕裂空氣,直取其咽喉!速度快到極致!
    “休想!”陳風暴喝,軟劍出鞘,化作一道青色驚鴻,直刺利爪修士後心,試圖圍魏救趙!
    然而那利爪修士竟似背後長眼,在劍鋒及體的刹那,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詭異扭動,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嗤啦!軟劍隻在他肩胛帶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他悶哼一聲,卻借著這股衝力,速度不減反增,眼中隻有楊慎!那淬著幽藍劇毒的利爪,距離楊慎咽喉已不足一尺!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將楊慎凍結!
    光罩能淨化邪法能量,卻難以完全阻隔這灌注了修士全部力量與陰毒本源的物理突襲!周玄策反應極快,左手掐訣,一道紫青色的靈光瞬間凝聚,化作數道堅韌的藤蔓虛影,纏向利爪修士!正是《木靈訣》中的“青藤縛”!但藤蔓生成、纏繞需要一瞬!
    就是這一瞬之差,毒爪已至!
    楊慎瞳孔驟縮,引氣七層的修為在這致命一擊前毫無反抗之力!他甚至能聞到爪尖那腥甜的死亡氣息!
    千鈞一發!
    嗡——!
    一聲奇異的嗡鳴在楊慎識海炸響!
    緊貼心口的那枚碧落仙子所贈玉符,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純淨浩瀚的生機暖流瞬間湧入四肢百骸!
    溫潤的青色光華自他心口猛地爆發!
    “嗤啦——!”
    利爪狠狠抓在青色光暈之上!
    預想中的穿透並未發生。烏光毒爪如同撞上亙古磐石,去勢戛然而止!爪尖幽藍毒芒與青色光暈接觸的刹那,發出刺耳的消融聲,迅速潰散!一股沛然莫禦的浩然之力反震而回!
    “呃啊!”利爪修士慘叫一聲,手臂骨骼寸寸碎裂,劇毒反噬,口噴黑血倒飛出去!
    然而,就在玉符光華爆發的瞬間——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傳入楊慎耳中的碎裂聲響起!心口那溫潤的玉符,在爆發出這驚天動地的守護之力後,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化為齏粉!
    青色光暈一閃即逝,迅速黯淡消散。楊慎臉色蒼白,踉蹌一步,巨大的能量衝擊和玉符破碎帶來的失落感讓他心神劇震。那利爪修士雖遭重創,卻未立斃,掙紮著欲再撲上!
    就在這舊力剛去、新力未生、護衛不及的致命空檔!
    兩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隊伍最後方、那幾輛裝載文牘雜物的普通馬車旁暴射而出!速度快到肉眼難辨,隻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殘影!
    這兩人,正是平日裏在楊家毫不起眼、沉默寡言、隻做些雜役跑腿工作的“小廝”!一人身形高瘦,麵容平凡;一人略顯敦實,目光沉靜。此刻,他們身上那引氣三四層的微弱氣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山嶽般厚重、淵海般深沉的磅礴威壓!赫然是兩位築基後期的頂尖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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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輩敢爾!”那高瘦修士一聲冷叱,聲音不大,卻帶著金鐵交鳴般的穿透力。他並指如劍,隔空一點!一道凝練到極致、幾乎化為實質的淡金色指罡,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那剛剛撲起的利爪修士眉心!
    噗!
    一聲輕響,如同戳破了一個水泡。利爪修士前撲的動作瞬間凝固,眉心一點嫣紅迅速擴大,眼中的凶戾、驚駭、不甘瞬間化為一片死灰,重重栽倒在地,再無生息。
    那敦實修士則一步踏出,看似緩慢,卻縮地成寸般瞬間擋在楊慎身前,袖袍看似隨意地一拂。一股柔和力量湧出,將因玉符破碎而心神震蕩、腳步虛浮的楊慎穩穩扶住,隔絕了戰場所有混亂氣勁的侵擾。
    “少……少爺受驚了。”敦實修士微微側身,對楊慎低聲道,語氣依舊帶著仆役的恭謹,但那份沉穩如山的氣度,已判若兩人。“奉郡守大人密令,護少爺周全。”
    楊慎看著眼前兩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感受著他們身上那深不可測的氣息,腦中一片空白,震驚得無以複加!父親……他竟在自己身邊,悄無聲息地安排了兩位絕世高手?!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整個戰場再次陷入死寂般的凝固!
    鬼麵道人麵具下的眼珠差點瞪出來!兩個……築基後期?!還是扮作小廝?!這楊慎身邊的水,深得可怕!
    趙峰也愕然停手,看向那兩位深藏不露的“小廝”,眼中充滿震撼。
    周玄策眼中精光爆閃,瞬間壓下心中波瀾,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戰機!鬼麵道人因驚駭而心神失守!
    “邪魔授首!”周玄策清喝一聲,右手玄龜鏡紫青光芒大盛,牢牢護住己方。左手五指張開,對著鬼麵道人淩空一抓!
    “木靈訣·森羅之握!”
    轟!
    鬼麵道人腳下及周圍空間,無數粗壯的紫青色靈力藤蔓破土而出,並非纏繞,而是帶著恐怖的絞殺之力,瞬間將其牢牢束縛、擠壓!藤蔓之上紫青光芒流轉,淨化之力瘋狂侵蝕其護體鬼氣!
    同時,周玄策並指如劍,遙遙一點鬼麵道人!
    “青帝敕令·葉刃風暴!”
    咻咻咻——!
    無數片邊緣鋒利如刀、閃耀著紫青寒芒的靈力葉片憑空生成,匯聚成一股毀滅性的風暴洪流,帶著刺耳的尖嘯,瞬間將正在藤蔓中掙紮、麵露絕望的鬼麵道人徹底淹沒!
    “不——!”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隻持續了半息,便被無數葉片切割的“嗤嗤”聲淹沒。
    風暴散去,原地隻餘下一灘汙濁的膿血和破碎的骨渣。築基中期邪修,形神俱滅!
    那持幡者早已嚇得魂飛天外,怪叫一聲,卷起殘存黑霧就想遁地而逃。
    “哪裏逃!”趙峰憋了一肚子火,豈容他走脫?暴喝聲中,寒鐵破峰刀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赤紅匹練,後發先至!
    “破軍斬!”
    刀罡熾烈如熔岩,帶著一往無前的軍陣殺伐之氣,狠狠斬入黑霧!
    “啊!”一聲短促慘叫,黑霧潰散,持幡者連同那杆邪幡,被剛猛無儔的刀罡從中劈成兩半,殘軀燃起熊熊烈火!
    首領伏誅,殘餘殺手頓時潰散,被銳鋒營修士迅速剿滅。
    血腥味彌漫的官道,再次恢複死寂。
    周玄策收回玄龜鏡,紫青光罩消散。他目光深邃,先看向楊慎身邊那兩位氣息如淵似海的“小廝”,微微頷首致意:“二位義士,深藏不露,多謝援手。”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
    高瘦修士抱拳,不卑不亢:“王爺言重,分內之事。在下楊影,這是楊山,奉天水郡守楊大人之命,護衛少爺安全。”言簡意賅,點明身份來意,卻無半分居功自傲。
    周玄策眼中了然,轉向臉色依舊蒼白、心神未定的楊慎:“楊提刑,無恙否?”
    楊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滔天巨浪——玉符破碎的失落、父親深意的震撼、劫後餘生的心悸交織在一起。他看了一眼身邊沉默如山的楊影、楊山,對著周玄策深深一揖:“下官無恙,多謝王爺,多謝……二位護衛。”最後四個字,說得有些艱澀,卻無比清晰。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這位看似遠在天水的父親,為他鋪下的路,遠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遠。
    周玄策點點頭,目光掃過戰場,殺伐之氣再現:“宵小伏誅,不足為慮!目標永平縣衙!趙峰,開路!”
    “諾!”趙峰聲若洪鍾,提刀上馬,一馬當先。銳鋒營修士迅速整隊,氣勢如虹,帶著血火洗禮後的凜冽鋒芒。
    楊慎翻身上馬,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那灘屬於鬼麵道人的汙血,又下意識地摸了摸心口,那裏玉符已碎,唯留一絲溫熱的餘韻。他不再猶豫,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
    “駕!”
    馬蹄聲再次如雷響起,卷起煙塵,帶著朝廷的雷霆之怒,直撲那座藏著血案真相與權力漩渦的縣城。真正的較量,才剛剛撕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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