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風泓厲準時來找孟青雲。兩人離開客舍，朝風氏族地內一處熱鬧山穀走去。
    “那就是我們風家的‘流火穀坊市’了。”風泓厲指著前方。隻見山穀中人頭攢動，各式各樣的攤位依著山壁或臨時搭建的棚屋排列開來，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火靈氣息，夾雜著藥香、礦粉味，還有烤靈肉的香氣。
    坊市裏九成以上的貨物都跟火屬性相關，各種品級的火靈石、地火脈附近特產的靈礦、火係靈草、裝著獸火的玉瓶、乃至標注著“焚戰峰出品”的攻擊符籙和法器胚子，琳琅滿目。
    逛了一會兒，孟青雲發現這裏交易多用下品靈石，中品靈石比較少見，算是大額貨幣。他先補充了些消耗品，用幾十塊下品靈石買了幾瓶適合金丹期的培元丹、快速恢複靈力的“回元丹”和快速激發氣血的“燃血丹”。
    “風師兄，這裏可有售賣妖獸材料，特別是精血的地方？”孟青雲問道，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有！跟我來！”風泓厲熟門熟路，帶著他穿過主街，拐進一條稍僻靜些的巷子。這裏的攤位明顯高級些，賣的東西也更雜。
    果然有幾個攤位擺放著各種妖獸材料：皮毛、骨骼、內丹，還有一些被封在特殊玉瓶裏的各色精血。
    孟青雲一個個看過去，大多是火係妖獸的精血，如烈焰獅、爆炎虎之類的，雖然也蘊含狂暴力量，但屬性與他想要的“攻伐”之意略有偏差，更偏向純粹的火係破壞。
    正當他有些失望時，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吸引了他的注意。攤主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攤位上的東西很雜，不僅有火係材料，還有些水、土屬性的礦石，甚至幾塊陰氣森森的骨頭。
    讓孟青雲矚目的是攤位上一個小玉瓶，標簽上寫著：“黑水玄蛇精血”。
    黑水玄蛇！這可是水係中的凶戾妖獸，其精血蘊含極強的攻擊性和陰毒之力，正是他需要的“攻伐”類精血！
    老板，這確定是黑水玄蛇？ 孟青雲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指著那個不起眼的小玉瓶問道。
    攤主抬起眼皮，渾濁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下，又落回玉瓶上，聲音沙啞：標簽寫著什麽，就是什麽。黑水玄蛇，錯不了。
    孟青雲拿起玉瓶，入手冰涼，瓶身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寒水汽，隱隱有腥氣透出，倒真有幾分傳聞中黑水玄蛇的氣息。他並未完全放下戒心，追問道：這精血得來不易吧？何處獵得的？這等凶物，可非尋常修士能對付。
    攤主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什麽，最終還是低聲道：北邊雪山下的古林深處，一處寒潭。執行任務時候運氣好，碰到條剛和另一頭凶物鬥過兩敗俱傷的，撿了便宜。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地方寒氣蝕骨，尋常人待不住。
    孟青雲心中微動，古林深處確實凶險，這說法倒也合情合理。他掂了掂玉瓶，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那這玄蛇...大概有多少年份？精血之力，年份可是根本。
    攤主伸出兩根枯瘦的手指，比劃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瞧這精血的色澤和蘊藏的力道，估摸著……得二三百年應該是有的，再老的，就不是我這點微末道行能撿到的了。 他渾濁的眼睛盯著孟青雲，年份夠足，那股子攻伐陰毒勁兒，保管夠烈。要不要？
    “老板，這瓶精血怎麽賣？”孟青雲壓下激動，故作平靜地問。
    攤主抬眼看了看他，沙啞道：“三百下品靈石，或者三塊中品靈石。”
    價格不菲，但還在孟青雲承受範圍內。他正要掏錢，風泓厲卻一把拉住他，對攤主嚷道：“師兄，你這就不厚道了！這玩意兒屬性偏門，除了煉毒丹或者某些邪門法器，誰用得上？放這兒快半年了吧？一百五，我兄弟要了！”
    那攤主皺了皺眉，似乎認得風泓厲這混不吝的，猶豫了一下：“二百，最低了。再低我寧願留著。”
    “成！二百就二百！”風泓厲替孟青雲拍了板。孟青雲趕緊取出兩百下品靈石遞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瓶泛著幽黑光澤的精血收入儲物袋。
    雖然沒找到更高級的基材，但意外收獲這瓶妖將級的黑水玄蛇精血，已是極大的驚喜。此行不虛！
    買了精血，孟青雲心中踏實大半，又跟著風泓厲在坊市裏轉了轉，見識了不少風氏特產，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湊齊了材料，孟青雲和風泓厲再次登上煉器峰，找到了正在對著一塊燒紅的金屬胚子較勁的風世煊。
    “世煊叔！材料找齊了！”風泓厲大嗓門喊道。
    風世煊頭也不抬，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吵什麽吵！沒看見老子正忙著嗎？什麽材料？”他隨手將燒紅的金屬胚子浸入靈液池中，發出刺啦一聲巨響，白霧蒸騰。
    孟青雲上前一步，恭敬地將準備好的物品一一取出：那截庚金斷刃、一小塊虛空晶石、一瓶黑水玄蛇精血，最後，是那塊散發著幽寒氣息、引動神識的陰冥獸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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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這是晚輩準備的材料。想請前輩以此陰冥獸晶為基，庚金為鋒，融入虛空晶石與獸魂精血，煉製一柄具備成長潛質、蘊含空間之能的子劍胚胎。”孟青雲詳細說明要求，最後頓了頓，略顯遲疑地補充了一句，“隻是……不知這陰冥獸晶屬性特殊，前輩……能否順利煉化？”
    話音剛落，風世煊猛地轉過頭，一雙銅鈴大眼瞪得滾圓，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周圍溫度瞬間飆升，他額頭青筋跳了跳，聲音如同悶雷炸響：
    “放屁！老子煉器一輩子，什麽稀奇古怪的材料沒擺弄過？！區區一塊陰冥獸晶，不過多了幾分幽冥寒氣，神識共鳴強了些，就敢質疑老子煉不化它？！你小子是不是覺得我們風家的地心熔火是燒柴火的？！”
    他一把奪過孟青雲手中的陰冥獸晶，感受著那刺骨的寒意和奇異的神魂吸引力，眼中雖然閃過一絲驚異，但嘴上卻絲毫不服軟：“哼！有點意思！但這世上就沒有我風世煊煉不了的材料！一個月！一個月後過來拿東西！現在，拿著你的其他破爛，趕緊給老子滾蛋！別耽誤我研究這石頭！”
    他粗暴地將庚金斷刃、虛空晶石和精血也一並掃入懷中，像是趕蒼蠅一樣對著兩人揮手，轉身就拿起那塊陰冥獸晶，對著地火光芒仔細端詳起來，嘴裏還不住地嘟囔：“嘖……這紋路……這寒氣……好東西啊……得用三疊旋火陣慢慢煆，輔以符文穩定其性……”
    孟青雲和風泓厲麵麵相覷，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卻也不敢再多言。孟青雲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句話觸到了這位大師的逆鱗。兩人乖乖行了一禮，趕緊退出了灼熱的石屋。
    走到外麵，風泓厲才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我的娘誒，孟兄弟你膽子真大，敢問我叔行不行……他沒當場掄錘子揍我們就算心情好了！”
    孟青雲苦笑：“是我失言了。”但他看得出，風世煊雖然暴躁，眼中卻充滿了見獵心喜的專注，應該是有把握的。
    另一邊，風世煊在屋裏來回踱步，越看那陰冥獸晶和另外幾樣材料越是心癢難耐。
    “庚金鋒芒……虛空屬性……玄蛇凶煞……還有這陰冥獸晶做基……要煉成帶空間突刺能力的子劍……妙啊！這構思！”他喃喃自語，興奮不已，但很快，他又冷靜下來，濃眉緊鎖：“這蛇血品質低了。若是千年份的精血就完美了……老家夥手裏好像有一小瓶什麽千年水怪獸妖的精血……”他盯著手中的材料，眼神變幻不定。最終，對煉器至高境界的追求壓倒了他的麵子思想。他一跺腳，像是下了極大決心：“媽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再說這幾樣東西，尤其是這陰冥獸晶和庚金……光靠老子一個人，怕是有點懸……為了這把可能誕生的好家夥，挨頓罵也值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所有材料收好，甚至沒跟徒弟打招呼，火急火燎地衝出石屋，化作一道紅光，直奔煉器峰更高處，他要去求見他那位脾氣比他更臭、但煉器水準也高出他不知多少的師尊！
    風世煊一路疾行，來到煉器峰深處一間看似樸素、卻引動著整個山峰地火靈脈之力的石殿外。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上戰場般，硬著頭皮叩響了石門。
    “滾進來！在門口磨磨蹭蹭，屁大點事也來煩老子！”一個更加蒼老卻洪亮如鍾、脾氣顯然更為火爆的聲音從殿內傳出。
    風世煊推門而入，隻見一位須發皆紅、身材比他還要魁梧一圈的老者，正對著一尊懸浮在半空的鼎爐打出一道道靈訣。老者正是風世煊的師尊，煉器峰地位尊崇的族老——風烈鈞。
    “師尊……”風世煊剛開口。
    “有屁快放！放完滾蛋！”風烈鈞頭也不回，全部心神似乎都在那尊鼎爐上。
    風世煊不敢怠慢，連忙將孟青雲的那些材料一一取出，快速說明了來意和構思。
    起初，風烈鈞還不耐煩地哼哼，但當看到那塊陰冥獸晶和庚金斷刃時，他的動作慢了下來。尤其是感受到庚金斷刃那絲微弱的法則韻味和陰冥獸奇特的魂晶質地時，他徹底轉過了身，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陰冥獸晶？好東西！還有這庚金……嘖嘖，帶法則碎片的先天之物？哪個小輩這麽大手筆？”風烈鈞一把抓過材料，仔細感應，臉上的不耐煩早已被狂熱的研究欲取代。
    “是那位孟青雲小友的……”風世煊趕緊將孟青雲的情況簡單說了。
    風烈鈞聽完頷首，他自然知道孟青雲，甚至知道他們風氏一族也在孟青雲小友身上下了一注，若他當真是那把鑰匙，那將來的風氏可是沾了大光了。隨即目光又掃過那瓶黑水玄蛇精血，卻皺了皺眉：“黑水玄蛇精血？馬馬虎虎。但配這兩樣主材，就差了點意思，凶戾是夠了，靈性和底蘊卻不足，難以將庚金的‘斬斷’之意和虛空晶石的‘穿梭’之能完美激發融合。”
    他摸著赤紅的胡須，沉吟片刻，忽然一拍大腿：“罷了罷了！既然要煉，就不能糟蹋好東西！老子這兒正好有一小瓶早年得來的‘千年海蛟’的精血！這老蛟雖非真龍，卻也有一絲龍性，其血磅礴凶戾，更蘊含一絲水行本源，正好中和庚金過盛的鋒銳，更能滋養陰冥獸晶的魂力！比那蛇血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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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世煊一聽，又驚又喜：“師尊，您舍得那……”
    “舍得不舍得，老子說了算！”風烈鈞眼睛一瞪，“煉器之道，豈能因吝嗇材料而留下瑕疵？那才是最大的浪費！就這麽定了！用老子這蛟血！”
    說罷，他竟真的從儲物法寶裏珍重地取出一個玉瓶，瓶身封印重重，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隱隱的蛟吟和海嘯之聲。光是瓶蓋揭開一絲，那磅礴的凶煞之氣和浩瀚水靈就讓風世煊心驚不已。
    “還愣著幹什麽？！”風烈鈞吼道，“起火！布陣！先把這陰冥獸晶給老子融了！這玩意兒得用文火慢燉，急不得！還有那庚金，鋒芒太盛，需以地火精華先行軟化其性……虛空晶石最後放，不然能量逸散……”
    師徒二人瞬間進入了狀態，之前的脾氣全無，隻剩下全神貫注的協作。風烈鈞主導，風世煊打下手。地心引來的靈火在風烈鈞精妙的操控下，時而化作溫順的絲線纏繞陰冥獸晶，時而變成狂暴的巨錘鍛打庚金斷刃。無數玄奧的符文被刻畫進去，調和著不同材料間的衝突，引導著它們的力量相互融合。
    那滴千年覆海蛟精血融入時，更是引發了巨大的能量波動，若非有石殿大陣鎮壓，恐怕整個煉器峰都能感應到。蛟龍虛影咆哮，最終被師徒二人以莫大法力強行煉入胚胎之中。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和時間的工程。整整一個月，石殿大門緊閉，隻有不時傳出的沉悶錘擊聲、火焰呼嘯聲以及師徒二人偶爾的簡短急促的交流。
    一個月後。
    風世煊拖著疲憊不堪卻興奮無比的身體，將一柄長約一尺三寸、造型古樸奇異的短劍胚胎，交給了在煉器峰下等候的孟青雲。
    短劍通體呈現一種深邃的暗藍色，仿佛凝結的深海玄冰，劍身卻流動著淡淡的金色鋒芒，仔細看去，內部似乎有無數細微的虛空裂紋若隱若現。劍格處鑲嵌著那小塊虛空晶石，微微閃爍著。整柄劍散發著一種冰冷、鋒銳、凶戾卻又帶著一絲空間波動的複雜氣息，雖是胚胎，已顯不凡。
    “拿去！滴入你的本命精血祭煉，納入丹田好生溫養！”風世煊聲音沙啞，眼窩深陷，卻滿臉得意，“老子和師尊出手，豈有凡品？！”
    孟青雲接過短劍，隻覺入手冰涼，神識與之接觸卻異常順暢，仿佛此劍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心中激動萬分，連忙躬身行禮：“多謝世煊長老！此恩……”
    “先別急著謝！”風世煊打斷他，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師尊讓我帶句話：材料不錯，想法也可取。但他那滴‘千年海蛟精血’不能白給。這人情，你先欠著。師尊說，他不要靈石，也不要尋常材料。等你將來修為有成，若遇到什麽稀奇古怪、特別是與神魂、空間相關的煉器材料，或者……遇到什麽上古煉器師的遺跡線索，記得給他弄來。若是忘了……哼，風氏的煉器峰，可不是那麽好欠人情的！”
    孟青雲聞言，心中既感激又感到壓力巨大。那位未曾謀麵的風烈鈞族老，用自身珍藏替他補全了法寶最關鍵的一環，這份人情確實欠大了。
    “晚輩謹記！絕不敢忘！待他日有所獲，定當親自前來答謝兩位長老厚恩！”孟青雲鄭重承諾。他知道，自己身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因果。而這柄珍貴的子劍胚胎，也將時刻提醒他這份恩情與未來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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