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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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弓!”
    “專鎮這山裏的鬼魅!”
    徐軍那低沉有力的聲音,伴隨著黑山弓那特有的魚膠與鬆油香氣,在老屋的院子裏回蕩。
    魯老頭和石大夯看著那把造型狂野、泛著幽冷光澤的巨弓,眼神裏滿是狂熱與敬畏。
    這不僅僅是一把弓,這是匠人的魂,是獵人的命!
    “東家,”
    石大夯搓著那雙大手,甕聲甕氣地說道,“這弓看著就邪乎!怕是連大爪子見了都得繞道走!”
    “那必須的!”
    王鐵柱在旁邊插嘴,一臉的崇拜,“軍哥這弓,是用了龍骨的邊角料做的胎,又加了鐵樺木的脊!那是神物!”
    “去去去!”
    徐軍笑著踢了他一腳,“哪來的龍骨邊角料?那是魯師傅的私房錢!這弓胎就是純鐵樺木的!不過……”
    他輕輕撫摸著弓身那如同黑鐵般堅硬的紋理,“這鐵樺木,確實比我想象的還要硬,還要韌!”
    “行了!”
    魯老頭心疼地把弓從徐軍手裏搶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掛回房梁陰幹。
    “膠還沒吃透,筋還沒定型。再養三天!三天後它才是真正的霸王!”
    他轉過頭,看著徐軍,那張老臉上滿是嚴肅。
    “東家,弓是好弓。但那幫黑車,可不會給咱們三天時間。”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院子裏的熱乎勁兒。
    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昨晚那一箭雖然驚退了刀疤臉,但誰都知道,那幫人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狼群,隻會糾集更多的人,更狠地撲上來!
    而且,他們背後還有那個神秘的縣裏黑手。
    “怕個球!”
    石大夯一拍大腿,“咱們屯子裏幾百號爺們兒!還怕他幾個外來的流氓?!大不了跟他們拚了!”
    “拚?拿啥拚?”
    徐軍搖了搖頭,眼神深邃,“人家有響兒,咱們隻有鎬頭和棒子。真要動起手來,吃虧的是咱們屯子的老少爺們。”
    “那咋辦?”二愣子急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徐軍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語氣平靜。
    “他們想要龍骨?想要棒槌?”
    “行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就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
    ……
    下午 2:00,徐家新房工地。
    大牆,已經砌到了房簷高!
    青磚灰瓦,氣派非凡!
    錢大爺和劉大伯正指揮著漢子們搭腳手架,準備這兩天就封頂。
    而李蘭香,正帶著王嬸她們,在灶房裏忙活著晚上的飯食。
    “軍哥!”
    李蘭香一見徐軍從老屋回來,趕緊迎了上去,手裏還拿著個熱乎乎的糖三角。
    “餓了吧?先墊一口。”
    徐軍接過糖包,咬了一口,那滾燙的紅糖汁流進嘴裏,甜得讓人心顫。
    “真甜。”
    他看著妻子那張即使忙碌也掩飾不住幸福笑意的小臉,心裏那股子守護的念頭,愈發堅定。
    這房子,這女人,這個家……
    誰也別想動!
    “蘭香。”
    “嗯?”
    “晚上這頓飯,稍微簡薄點。”
    “啊?”李蘭香一愣,“咋了?沒肉了?”
    “肉有的是。”
    徐軍壓低了聲音,“但今晚咱們得演一出戲。”
    “演戲?”
    “對。”
    徐軍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蘭香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她捂住嘴,驚訝地看著丈夫:“軍哥……這……這能行嗎?”
    “放心。”
    徐軍握住她的手,“你隻要按我說的做,其他的……交給我。”
    ……
    傍晚 6:00,日落西山。
    靠山屯的炊煙剛剛升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打破了寧靜。
    “籲——!”
    一輛破舊的馬車,停在了徐軍家門口。
    跳下來的,正是那個兩麵三刀的林業站站長——孫大山。
    他今天沒穿那身四個兜”幹部服,而是換了一身便裝,神色慌張,滿頭大汗。
    “徐軍兄弟!”
    他一進院子,就拉住徐軍的手,聲音都在發抖,“出……出大事了!”
    “咋了?孫大哥?”
    徐軍正蹲在地上磨刀,聞言頭也不抬,依舊慢條斯理地磨著。
    “那……那幫人……又來了!”
    孫大山急得直跺腳,“我剛接到的信兒!縣裏的李二麻子,帶了三輛車,十幾號人,手裏還帶著家夥!說是今晚……就要來平了你們靠山屯!”
    “而且……”
    他壓低了聲音,一臉的恐懼,“聽說這次連縣裏的大領導都驚動了!說是有人舉報你們屯私藏國寶!要來聯合執法!”
    “哦?”
    徐軍手中的動作終於停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眸子在暮色中,閃爍著幽幽的寒光。
    “聯合執法?”
    “李二麻子?”
    他笑了。
    笑得孫大山心裏直發毛。
    “孫大哥,多謝你來報信。”
    徐軍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孫大山的肩膀,“這份情,我徐軍記下了。”
    “那……那你還不快跑?!”
    孫大山急道,“帶上那幾根龍骨,趕緊進山躲躲!隻要進了山,他們就拿你沒辦法!”
    “跑?”
    徐軍搖了搖頭。
    他看向身後那座即將封頂的大瓦房,看向灶房裏忙碌的妻子,看向那些為了這個家忙前忙後的鄉親們。
    “我徐軍的字典裏,沒有跑這個字。”
    他轉身,從房梁上取下了那把已經定型的——黑山弓!
    又從箭囊裏,抽出了那三支特製的三棱箭!
    “孫大哥,你回去吧。”
    徐軍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子讓人不敢抗拒的威嚴。
    “告訴他們……”
    “今晚,我在靠山屯……”
    “等他們來‘執法’!”
    “你……你瘋了?!”
    孫大山看著徐軍那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隻覺得頭皮發麻。
    但他不敢再勸,更不敢多留,生怕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他一跺腳,轉身上了馬車,逃命似的跑了。
    ……
    夜晚 8:00,月黑風高。
    靠山屯,一片死寂。
    沒有了往日的喧囂,連狗叫聲都聽不到。
    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吹滅了燈火。
    隻有徐軍家的宅基地上,還燃著一堆篝火。
    徐軍一個人,坐在火堆旁。
    他手裏拿著一塊磨刀石,正一下一下,緩慢而有節奏地打磨著那把黑山弓的弓梢。
    “滋……滋……”
    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來了。”
    忽然,他手中的動作一停。
    【狩】精通的聽覺,讓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幾公裏外,那沉悶的、如同野獸低吼般的汽車引擎聲。
    而且,不止一輛。
    是三輛!
    徐軍緩緩站起身。
    他將黑山弓挎在肩上,將那壺悶倒驢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化作一團烈火,在胸膛裏熊熊燃燒!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