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蝴蝶牌縫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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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百草堂總櫃。
縣城的風比屯子裏要硬一些,卷著煤煙味兒和炸油條的香氣。
徐軍趕著借來的馬車,把車停在了百草堂的後院門口。
他讓李蘭香看著車,自己揣著那個寶貝進了屋。
屋裏,暖氣燒得足,一股子好聞的中藥味。
老白正戴著老花鏡,在櫃台上撥弄算盤。
一見徐軍進來,他那雙昏黃的眼睛立馬這就有了神采,像是看見了親兒子。
“來了?”
老白放下筆,把徐軍讓進了裏屋的雅間。
“東西呢?讓我開開眼。”
徐軍也不廢話,從貼身的襯衣兜裏,掏出了那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油紙包。
一層,兩層,三層……
隨著油紙揭開,一顆如同鵝蛋大小、通體金黃透亮、隱隱有著琥珀光澤的幹膽,靜靜地躺在桌麵上。
“嘶——”
老白倒吸了一口涼氣,手裏的茶杯都晃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顆膽,走到窗前,對著陽光細看。
“金膽,真是金膽啊!”
“透光如金,皮薄如紙,手感沉墜,這是熊王的膽啊!這就是書上說的銅膽易得,金膽難求!”
老白激動得胡子都在抖,“軍子,你這運氣真是逆天了!”
“白師傅,您給個價。”
徐軍淡定地喝了口茶。
“這東西,放在省城,那是能救命的神藥。”
老白沉吟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又翻了一下。
“一千二!現錢!”
“這也就是我,換了別人,頂多給你壓到八百。”
徐軍笑了。
一千二!
在這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四十塊錢的年代,這是一筆真正的巨款!是一筆能讓人暈過去的財富!
“成!就按您說的辦!”
老白也不含糊,直接打開保險櫃,點出了一大摞嶄新的大團結。
整整一百二十張!厚厚的一遝,散發著迷人的油墨香。
徐軍隻抽出了兩張,剩下的用報紙包好,塞進懷裏。
“這就對了。”
老白看著他,“有了這筆錢,你那作坊的底子,算是徹底厚實了。”
臨走前,徐軍又把那張火狐皮拿了出來。
“白師傅,還得麻煩您個事兒。我想找個好手藝的皮匠,把這皮子硝熟了,做成圍脖。”
“小事兒!”
老白接過皮子,也是眼前一亮,“好皮子!行,出門左拐老劉皮貨,提我名兒,讓他給你加急,用最好的藥水!”
懷揣著一千多塊巨款,徐軍帶著李蘭香走進了縣裏最氣派的地方,百貨大樓。
一進門,李蘭香就被震住了。
高高的穹頂,明亮的燈光,琳琅滿目的玻璃櫃台,還有那空氣中彌漫著的雪花膏和新布料的味道……
她緊緊抓著徐軍的衣袖,生怕把自己丟了。
“軍哥……這……這也太闊氣了……”
“以後咱們常來。”
徐軍拍了拍她的手背,帶著她直奔二樓的工業品櫃台。
那裏,擺著一排黑得發亮、繪著金色花紋的機器。
那就是無數農村婦女的終極夢想,縫紉機!
“同誌,看縫紉機?”
售貨員是個燙著卷發的中年大姐,雖然看著徐軍穿著土氣,但看他那篤定的眼神和身邊那個雖然怯生生但長得極俊俏的小媳婦,也沒敢怠慢。
“這可是剛到的上海蝴蝶牌!名牌!帶台板、帶機頭,還有全套的配件!”
售貨員拍了拍那光潔的台麵,“一百六十八塊!還要一張工業券!”
一百六十八!
李蘭香聽得心尖兒一顫。這可真貴啊!
她下意識地拉了拉徐軍的袖子:“軍哥……要不……咱買個燕牌的吧?那個便宜……”
“不。”
徐軍搖了搖頭,眼神堅定。
他伸出手,在那黑色的機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感受著那種金屬特有的冰冷與質感。
“就買蝴蝶牌。”
“要買,就買最好的。”
他在李蘭香震驚的目光中,從懷裏掏出了那遝用報紙包著的錢,又拿出了那張珍貴的工業券,往櫃台上一拍。
“開票!”
“好嘞!”
售貨員的態度瞬間熱情了十倍,“您稍等!我這就給您開票!再去庫房給您提一台新的!”
周圍幾個正在看縫紉機的大娘和小媳婦,看著徐軍這豪爽的動作,再看看李蘭香,眼裏全是羨慕。
“嘖嘖,這小夥子真疼媳婦啊!”
“蝴蝶牌啊,那是頂配了!”
“這閨女命真好……”
李蘭香聽著周圍的議論,臉紅得像蘋果,但心裏卻比吃了蜜還甜。
她看著那個正在交錢開票的男人,隻覺得他是這世上最高大、最可靠的山。
縫紉機被兩個搬運工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馬車,用棉被裹好,綁得結結實實。
徐軍又去買了些彩色的棉線、機針、潤滑油,還給李蘭香買了一盒友誼牌雪花膏和一條紅色的羊毛圍巾。
“走,吃飯去!”
辦完了大事,徐軍帶著李蘭香走進了旁邊的國營飯店。
“今兒個高興,咱吃頓好的!”
他點了兩碗肉絲麵,又加了一盤溜肉段和一盤地三鮮。
在這個年代,這可是隻有幹部下鄉才有的待遇。
“軍哥,太費錢了……”
李蘭香看著那一盤子油汪汪的肉段,心疼錢。
“吃!”
徐軍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她嘴裏,“錢掙來就是花的。再說了,肚裏有油水,身上才暖和。”
李蘭香嚼著香噴噴的肉段,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看停在路邊那輛載著縫紉機的馬車。
她忽然覺得,這日子,真的不一樣了。
以前那是熬日子,現在,這叫過日子。
回程的路上,風似乎都暖了。
李蘭香坐在車鬥裏,緊緊抱著那個被棉被包裹的縫紉機機頭,就像抱著自己的孩子。
她時不時地掀開被角看一眼,生怕那是假的。
“軍哥。”
“嗯?”
“有了這機器,我也能掙錢了。”
李蘭香的眼睛亮晶晶的,“以後作坊的弓囊,我一天能做二十個!還有全屯子的衣裳,我都能接!”
“行。”
徐軍揮著鞭子,笑著回應,“那以後,你就是咱家的首席裁縫,我給你打下手。”
馬車晃晃悠悠地進了靠山屯。
正是晚飯前的時間,屯子裏人多。
當大家看到徐軍拉著一輛嶄新的、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回來時,整個屯子再次轟動了!
“我的天!縫紉機!”
“還是蝴蝶牌的!”
“徐軍這小子,是把金山給搬回來了嗎?!”
“蘭香這丫頭,真是掉福窩裏了!”
這一次,不僅僅是羨慕,更多的是一種仰望。
如果說蓋大瓦房證明了徐軍的實力,那這台縫紉機,就證明了徐家日子的品質。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就是最硬的家底,最亮的麵子!
徐軍把馬車停在院子裏。
魯老頭、石大夯他們也都圍了過來,稀罕地摸著那光溜溜的台板。
“好東西!真是好東西!”魯老頭讚歎,“這做工,比咱木匠活兒還細!”
徐軍看著這一院子的人,看著那台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的縫紉機,又摸了摸懷裏剩下的那一千塊錢。
他知道,第一步,走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