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處，萬籟俱寂。
    楊辰盤膝而坐，周身籠罩著一層淡薄卻純粹的金芒，那是尚未被他完全煉化的天道功德。
    數日光陰，不過彈指。
    於他，卻是一場脫胎換骨。
    他能清晰“看”到，體內那條由萬丈功德凝聚而成的金色長河，已不複初時的洶湧。它變得溫順，沉靜，宛如一條被徹底馴服的神龍，在他每一條被重塑、拓寬、加固的經脈中緩緩流淌，周而複始。
    金色的能量細密地滲透進他每一寸骨骼，每一顆微粒。
    骨骼的質地正在改變，從凡俗的脆弱，朝著仙玉的瑩潤轉變，其上甚至開始浮現出天然的、細微的道紋。
    他的道基，那個曾被無量業力侵蝕得千瘡百孔，如同一個漏風篩子的根基，此刻被功德之力徹底填滿、黏合、加固。
    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實感，從丹田氣海深處升起，支撐著他整個生命的存在。
    這種感覺，遠比修為的暴漲更讓他心安。
    踏實。
    這才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是靠我自己掀翻棋盤，從天道和六聖手中硬生生贏回來的，誰也別想奪走。
    太乙金仙巔峰。
    距離那萬劫不磨的大羅道果，僅剩臨門一腳。
    頭頂，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虛影時刻懸浮，萬道玄黃氣垂落，將一切外來的殺機與窺探隔絕在外。
    絕對的安全。
    極致的舒坦。
    這種將整個洪荒踩在腳下的感覺，真是……讓人上癮。聖人又如何？天道又如何？還不是得乖乖給我上供。
    楊辰本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持續很久，至少，能讓他安安穩穩地薅完下一次羊毛。
    然而，他錯了。
    就在他心神沉靜，準備進一步鞏固修為的刹那。
    嗡——
    一聲異響，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從他元神最深處，那片被功德金光強行壓製下去的無量業力海洋中，突兀地炸開。
    那片本該死寂的詛咒深淵，忽然泛起了一絲漣漪。
    緊接著，是第二絲，第三絲……
    原本那數以億萬計的亡魂匯聚成的，混亂、嘈雜、毫無理性的哀嚎之聲，開始出現變化。
    一道龍吟，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所有雜音。
    “吼——！！”
    那不是力量的咆哮，而是一種充滿了背叛與不甘的泣血悲鳴。
    楊辰的眼前，瞬間被一片血色的幻象所籠罩。
    他“看”到，億萬龍族組成的無敵軍團，鱗甲破碎，龍角折斷，曾經統禦四海的尊貴頭顱被斬下，滾燙的龍血染紅了整個洪荒東海。
    一股霸道、威嚴，卻又夾雜著無盡憤怒的意誌，化作一根漆黑的探針，穿透了功德金光的壁壘，精準地刺向他的真靈。
    【為何！我龍族為天地主角，爾承其因，為何不還！】
    幻象還未散去，一股灼熱的浪潮緊隨而至。
    “唳——！”
    淒厲高亢的鳳鳴，帶著焚毀一切的怨毒，灼燒著他的神魂。
    他“看”到，無盡的南明離火熄滅，華麗的梧桐神木化為焦炭，一隻隻高傲的鳳凰從天穹墜落，美麗的羽翼被業火點燃，在絕望中化為飛灰。
    那是一種極致的驕傲，一種百鳥之王的尊貴，此刻盡數化作了不死不休的詛咒。
    【吾乃不死鳥！爾承其果，當受吾族萬世業火焚身之苦！】
    最後，是一股厚重如大地的意誌，沉沉壓下。
    沒有聲音，隻有一片死寂的悲涼。
    他“看”到，大地開裂，山河崩碎，無數仁德的麒麟倒在血泊之中，它們那雙本該承載萬物的眼眸，流出的不是淚水，而是對整個天地的失望與怨恨。
    鎮壓山河的威嚴，承載萬物的仁德，此刻隻剩下被背叛、被覆滅的沉重。
    【鎮守大地，換來族滅……此因果，你，必須償還！】
    龍吟。
    鳳鳴。
    麒麟之哀。
    三股強大的怨念，如同三柄淬毒的尖刀，徹底脫穎而出，交織成一個專門針對他的精神囚籠。
    它們不再是背景噪音。
    它們化作了實質性的精神攻擊。
    日夜不休。
    楊辰從入定中被強行驚醒，他緩緩睜開眼，眼底那份享受了數日的慵懶與愜意，已經蕩然無存。
    他眉頭緊鎖。
    真是聒噪。剛把大的打發走，這些小的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一群連屍骨都找不全的失敗者，也敢在我耳邊鼓噪？
    原來如此。
    這無量因果的構成，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
    天道與六聖，是最大的債權方，是“總行”。
    而在這之下，還有無數的“分包商”。
    龍、鳳、麒麟三族，就是其中最顯赫的三家。
    他剛剛用掀桌子的方式，暫時逼退了“總行”的催收團隊，讓他們乖乖交上了“保護費”。
    可這些“分期貸款”的債主，眼看最大的債主都偃旗息鼓了，反而不甘寂寞，開始上門催收了。
    這種持續不斷的精神騷擾，雖然暫時無法對他造成致命傷害。
    畢竟，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護體，萬法不侵。
    但，煩！
    太他媽的煩了！
    就像是有三隻蒼蠅，在你耳邊日夜不停地嗡嗡叫，趕不走，打不死，讓你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他本想安安穩穩地修煉，體會一下力量暴漲的快感。
    現在，全被這幫上個量劫就被淘汰的失敗者給攪黃了。
    楊辰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厲色。
    看來，是我前幾天的動靜還不夠大，隻震懾了那幾個活著的聖人。
    卻讓這些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孤魂野鬼，產生了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種幻想很可怕，也致命。
    真以為自己還是天地主角？笑話。洪荒的規則早就變了，現在，我才是規則。
    他們真以為，自己還是曾經那個一跺腳洪荒都要抖三抖的天地主角？
    真以為，憑著這點殘存的怨念，就能從我楊辰身上討回血債？
    真以為，我楊辰是那種任人拿捏，好脾氣的善人嗎？
    也好，正愁著怎麽才能繼續薅羊毛，你們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就讓我看看，你們這些昔日霸主，能給我爆出什麽好東西來。
    你們這些霸主就是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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