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妻子尋找失蹤丈夫的恐怖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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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步沉湖
    >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丈夫冒雨去買我最愛的煙。
    >他說便利店就在街角,第七步就能回來。
    >我在陽台上數著他的腳步,一步、兩步……第六步時暴雨突然吞噬了他的身影。
    >警方搜索無果,直到我在他書房發現暗門。
    >滿牆都是陌生女人的照片,每張都標注“實驗體失效日期”。
    >最老的照片泛黃卷邊,日期是六十年前。
    >昨夜監控顯示,他獨自駕車去了城郊的野湖。
    >我追到湖邊時,看見他正平靜地走向湖心。
    >水麵突然伸出無數慘白手臂將他拽入深淵。
    >最後沉沒前,他回頭對我微笑:“下個實驗體,會比你更完美。”
    >回家後,我在暗室最深處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墨跡未幹的標簽寫著:“當前實驗體,有效期剩餘:3天。”
    雨下得毫無征兆,又凶又急。
    豆大的雨點狠狠砸在陽台玻璃上,爆裂聲密集得讓人心慌。我站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窗簾邊緣,冰冷的布料吸飽了潮氣,沉甸甸地貼著手心。外麵一片混沌,路燈的光暈被雨幕切割得支離破碎,隻能勉強勾勒出近處濕淋淋的梧桐樹影,更遠的街道則完全融化在灰暗的水汽裏。
    “就在街角,第七步,我保證。”顧沉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帶著一點安撫的笑意,混著煙草的微澀氣息。他臨走前俯身吻了吻我的額頭,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我看著他抓起玄關那把舊黑傘,推開門的瞬間,外麵狂暴的雨聲猛地湧了進來,又在他身後被門隔絕,隻留下沉悶的回響。
    第七步。他說第七步就能回來。
    我盯著樓下單元門口那塊被路燈勉強照亮的地麵。雨水在那裏匯成湍急的小溪流,打著旋兒衝向更低的窪地。他撐著傘的身影出現了,黑傘在風雨中像一片倔強的葉子,他側過頭,似乎朝我陽台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邁開步子,朝著街角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一步。
    我默念著,手指掐進窗簾的褶皺裏。他的步伐很穩,即使頂著這麽大的風雨,肩背也挺得筆直,那是顧沉一貫的樣子,沉著,可靠,像一座不會動搖的山。
    兩步。
    黑傘微微傾斜,擋住側麵襲來的雨鞭。他穿著那件深灰色的羊絨衫,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我記得他當時穿上時眼裏的驚喜,溫熱的掌心包裹住我的手,低聲說:“很暖,晚晚,和你一樣。”
    三步。
    他快要走出路燈直接照射的範圍,身影的邊緣開始模糊,融進更深的灰暗裏。街角便利店那模糊的、被雨水衝刷得幾乎失真的招牌燈光,像一個微弱的誘惑,在前方閃爍。
    四步。
    他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堅定地踩在漫流的水窪裏,濺起細小的水花。我的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毫無征兆地攫住了我,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髒。陽台的窗戶開著一線縫隙,冰冷的、帶著濃厚水腥氣的風擠進來,拂過我的臉頰。
    五步。
    他的背影隻剩下一個更深的剪影,在路燈餘光與無邊雨幕的交界處搖晃。黑傘的輪廓被風雨撕扯著,顯得單薄而脆弱。雨聲更大了,嘩啦啦地,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淹沒。
    六步。
    他即將完全踏入那片被路燈拋棄的、純粹的黑暗雨簾。就在他右腳抬起,即將落下第六步的瞬間——
    轟隆!
    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厚重的天幕,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我的心髒猛地一縮,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眼前瞬間一片雪亮,亮得刺眼,亮得萬物失形。
    光芒一閃即逝。
    黑暗重新合攏,像一張貪婪的巨口。
    路燈依舊昏黃地亮著,單元門前的空地,雨水匯成的溪流依然湍急。
    隻是……空了。
    那個撐著黑傘、穿著深灰色羊絨衫、剛剛邁出第六步的挺拔身影,不見了。
    像是被那道突如其來的慘白閃電徹底抹去,又像是被緊隨而來的、震得玻璃嗡嗡作響的炸雷吞噬得幹幹淨淨。雨水衝刷著地麵,那裏空蕩蕩的,隻留下一個巨大的、無法填補的空白,還有我瞬間被凍結的血液。
    “……顧沉?”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幹澀得像砂紙摩擦。腿腳發軟,我猛地推開陽台的玻璃門,冰冷的暴雨瞬間劈頭蓋臉地砸下,幾乎讓人窒息。我半個身子探出濕漉漉的欄杆,不顧雨水模糊了視線,死死盯著樓下那塊空地。
    沒有人。除了瘋狂跳舞的雨線,什麽都沒有。
    “顧沉!”我提高了聲音,尖銳得變了調,穿透嘩嘩的雨聲,卻像投入深海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激起。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沒頂。我踉蹌著衝回屋內,抓起手機,指尖因為寒冷和恐懼抖得幾乎握不住。屏幕上冰冷的光映著我慘白的臉。
    無法接通。一遍,兩遍,三遍……隻有單調而冷酷的忙音,像鈍刀子割著神經。冰冷的手機屏幕倒映著我扭曲的、驚恐的臉。無法接通。每一次撥號,都像把心往冰窟裏更深地按下一寸。最後一點僥幸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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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還在下,瘋狂地敲打著玻璃窗,像是在嘲笑。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漫長而模糊的噩夢。警察來了,穿著製服的身影在客廳裏走動,例行公事地詢問、記錄。他們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不真切,公式化的語調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
    “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什麽時候?”
    “他出門前有沒有什麽異常表現?”
    “最近有沒有和人結怨?經濟上有沒有困難?”
    我機械地回答著,每一個字都像從冰水裏撈出來,又沉又冷。異常?沒有。顧沉永遠那麽完美。結怨?沒有。他對誰都溫和有禮。經濟?他的投資公司運營良好,我的設計工作室也小有盈餘。
    警察們查看了單元門口的監控。小小的屏幕裏,暴雨如注,畫麵被密集的雨點切割得模糊不清。那個撐著黑傘的身影確實走到了監控畫麵邊緣,然後……消失了。就在第六步落下的地方,他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個空間,徹底消失在滂沱大雨構成的灰白幕布之後,沒有留下任何掙紮、滑倒或被外力拖拽的痕跡。
    “像是……憑空蒸發了。”一個年輕警察低聲嘟囔了一句,隨即被旁邊年長的同事用眼神嚴厲製止。
    他們擴大了搜索範圍,警犬在小區附近濕漉漉的灌木叢和冰冷的下水道口反複嗅聞,一無所獲。印著他清晰照片的尋人啟事貼滿了附近的街巷,很快又被新的雨水打濕、泡爛,字跡和麵容都模糊成一團汙跡。媒體短暫的關注如同投入水麵的小石子,激起一點漣漪後便迅速沉寂。世界照常運轉,隻有我的生活,在顧沉消失的第七步,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大塊,留下一個無法愈合、不斷流血的黑洞。
    家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灰塵和絕望的味道。我像一具遊魂,在空曠的房間裏飄蕩。客廳沙發殘留著他靠過的凹陷,書房裏似乎還縈繞著他慣用的那款冷冽木質香水的尾調。每一個角落都殘留著他的氣息,無聲地控訴著巨大的缺席。
    那個周六的下午,陽光意外地很好,金燦燦地透過寬大的落地窗潑灑進來,在深色的橡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空氣裏浮動著微塵,在光束中跳舞。這明亮溫暖得有些刺眼,與我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格格不入。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一個冰冷的玻璃水杯,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書房緊閉的橡木門。門縫下方似乎有一道極細的陰影,與周圍的光滑地板有些微不同。那點異樣感像一根極細的針,輕輕紮了我一下。也許是陽光角度的變化?我放下杯子,站起身,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走了過去。
    書房依舊整潔得過分。寬大的紅木書桌纖塵不染,書籍在書架上按照高度和顏色排列得一絲不苟,像等待檢閱的士兵。這是顧沉的秩序,他的王國。我的目光最終落在那排頂天立地的書架側麵——靠近牆角的那一麵。那裏本該是平整的、與牆麵融為一體的深色木飾板。
    我蹲下身,指尖沿著那道幾乎難以察覺的縫隙邊緣輕輕劃過。非常細微,但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木板的邊緣,以及……縫隙後麵空腔帶來的微小氣流。這絕不是裝飾板應有的結構。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我站起身,視線在書桌抽屜裏快速搜尋。沒有鑰匙。目光掃過書架,最終定格在一本厚重的、書脊燙著金字的《時間簡史》上。這本書嶄新得過分,顧沉似乎從未翻閱過它,隻是用它來填補書架上某個特定高度的空缺。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將它抽了出來。書很沉。就在書被抽離的瞬間,書架側麵那塊深色的木飾板,極其輕微地“哢噠”一聲,向內彈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混合著灰塵、舊紙張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福爾馬林的冰冷化學藥劑味道,猛地從縫隙裏湧了出來,直衝鼻腔。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胃裏一陣翻攪。那味道冰冷、陳舊,帶著一種非人間的死寂感。光線從書房窗戶照進來,隻能勉強照亮入口處一小塊區域。裏麵是絕對的黑暗。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骨頭。指尖冰涼,帶著黏膩的汗。我扶著冰冷的書架邊緣,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那混合著腐朽藥水味的空氣嗆得我喉嚨發癢。最終,對真相的渴望壓倒了本能的恐懼。我摸到書房門口牆壁上的開關,“啪嗒”一聲按亮了頂燈。
    慘白的光線瞬間充滿了書房,也吝嗇地、勉強地滲入了那道剛剛開啟的幽暗縫隙裏一寸。裏麵似乎是一個狹窄的通道。
    我摸索著牆壁,指尖觸到一片冰冷光滑的瓷磚,和外麵書房的溫暖木質截然不同。沒有燈。我拿出手機,手指顫抖著劃開屏幕,慘白的光束刺破濃稠的黑暗,像一把生鏽的刀,笨拙地切割著眼前的景象。
    光束首先照亮的,是正對著入口的牆壁。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牆。一整麵牆。
    不是磚石,不是木板,而是……照片。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某種病態蜂巢的巢脾,貼滿了整麵高聳的牆壁。手機的光圈太小,隻能照亮其中一小片區域,但僅僅是這一小片,就足以讓我的血液瞬間凍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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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女人。不同的女人。
    年輕或不再年輕的,長發或短發,微笑的或麵無表情的。她們有著不同的五官,不同的神情,穿著不同年代的服飾——從幾十年前老照片裏那種略顯僵硬的翻領襯衫、粗布工裝,到近些年流行的款式。照片的材質也訴說著時光的流逝:邊緣發黃卷曲、帶著黴點的黑白照;色彩失真、飽和度極高的早期彩色照片;還有清晰度極高的現代數碼衝印。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張照片下方,都用一種工整到刻板、冰冷得如同機械打印的黑色鋼筆字,標注著一行小字:
    “實驗體編號:xxxxx”
    “失效日期:xxxx年xx月xx日”
    光束顫抖著,緩緩移向離入口最近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年輕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對著鏡頭羞澀地笑著,眼神清澈。照片陳舊得厲害,邊緣布滿裂紋和褐黃的斑點。下方的標注字跡也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認:
    “實驗體編號:00001”
    “失效日期:1965.08.17”
    1965年。比顧沉的出生,早了整整三十年。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頭皮陣陣發麻。光束不受控製地向下移動,掠過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女性麵孔,掠過那些精確標注的“失效日期”。1978年,1992年,2005年,2017年……時間像一條冰冷的長河,無聲地流淌過這麵由生命構成的詭異牆壁。那些日期,是她們的死亡通知書嗎?是被誰宣告的“失效”?
    我的胃劇烈地痙攣起來,喉頭湧上一股強烈的酸腐味。我死死捂住嘴,強迫自己不要嘔吐出來。手機的光束在巨大的恐懼中劇烈晃動,最終,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猛地定格在牆壁最右下角、靠近地麵的位置。
    那裏,一張嶄新的、還帶著油墨光澤的彩色照片,靜靜地貼著。
    照片上的人,是我。
    林晚。穿著去年生日時顧沉送我的那條米白色連衣裙,在陽光下的草坪上回頭微笑。照片拍得很美,眼神明亮,笑容舒展。那是顧沉的手筆,他總是能捕捉到我最好看的瞬間。
    而在這張屬於我的照片下方,那張小小的、冰冷的標簽紙上,那工整到令人窒息的黑色鋼筆字跡,清晰地寫著:
    “實驗體編號:00137”
    “當前狀態:激活中”
    沒有失效日期。隻有這行字,像一道未解的詛咒。
    “當前狀態:激活中”。
    這五個字像五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我的眼球,又順著視神經一路灼燒到大腦深處。激活中?我是什麽?一個被啟動的程序?一個等待觀察的樣本?胃裏翻江倒海,酸液灼燒著食道,我猛地彎腰幹嘔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隻有冰冷的恐懼像黏液一樣堵塞在喉嚨口。
    手機從汗濕冰冷的手中滑脫,“啪”地一聲砸在同樣冰冷光滑的瓷磚地麵上,光束瞬間熄滅。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瞬間將我吞沒。我跌坐在地,背靠著同樣冰冷的牆壁,那麵貼滿了“失效”生命的牆壁。黑暗中,那些照片上無數雙眼睛似乎都在無聲地注視著我,帶著憐憫,帶著嘲諷,帶著冰冷的宣告。
    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幾個世紀,刺耳的手機鈴聲在死寂的黑暗中猛然炸響!尖銳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瘋狂地切割著我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我像觸電般一顫,幾乎是爬著摸索過去,顫抖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麵上胡亂抓了幾下,才摸到那個還在嗡嗡震動的、發出刺眼光芒的方塊。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警局”。
    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猛地鬆開。我按下接聽鍵,把手機緊緊貼在耳邊,冰涼的塑料外殼貼著滾燙的皮膚。
    “林晚女士嗎?” 是之前負責顧沉案子的那位姓李的中年警官,他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平穩,卻掩蓋不住底下的緊繃,“我們調閱了昨晚全城主要路口的監控錄像。發現了一輛登記在你丈夫顧沉名下的黑色suv。”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連指尖的顫抖都凝固了。
    “車輛最後被捕捉到的清晰畫麵,是在昨晚23點47分,由城西高速出口駛出,進入環城北路後,沿北郊方向行駛。”李警官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雹砸在心上,“根據軌跡分析和沿途稀疏的監控點,我們高度懷疑車輛最終的目的地,是北郊雁棲湖水庫下遊那片……廢棄的泄洪區野湖。那地方很偏,基本沒有監控覆蓋了。”
    廢棄的野湖?昨晚?
    昨晚我做了什麽?我蜷縮在客廳的沙發裏,一遍遍刷新著毫無進展的尋人啟事鏈接,在絕望和麻木的交替中昏昏沉沉地睡去。而他,開著他的車,在深夜駛向了那片荒涼的、人跡罕至的水域?
    “……我們的人已經趕往現場排查,但需要時間。”李警官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林女士,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們建議你暫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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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麵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手機從麻木的指間再次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蛛網般的裂紋下,最後一點微光也熄滅了。
    野湖。泄洪區。廢棄。
    這幾個詞像瘋狂的鼓點,在我一片混亂的腦子裏咚咚作響,敲碎了最後一絲名為“等待”的屏障。一股蠻橫的力量從四肢百骸裏衝撞出來,壓倒了恐懼,壓倒了冰冷,隻剩下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去那裏!現在就去!找到他!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是誰!問問那張該死的“激活中”的標簽到底是什麽意思!
    身體比意識更快地行動起來。我猛地從冰冷的地上爬起,踉蹌著衝出書房,衝過死寂的客廳,一把抓起玄關鞋櫃上顧沉那輛備用車的鑰匙——那冰冷的金屬片硌得掌心生疼。拉開門,樓道裏感應燈慘白的光線刺得我眯了下眼,我幾乎是跌撞著衝下樓梯,撲向地下車庫。
    冰冷的皮革方向盤,啟動鍵按下時引擎低沉的咆哮,儀表盤幽藍的光芒……一切都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觸感。我猛踩油門,車輪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嘯,車子像一頭發狂的野獸,衝出車庫,一頭紮進外麵沉沉的暮色裏。
    城西。高速出口。環城北路。北郊方向。李警官的話成了唯一的導航。窗外的景象飛快倒退,城市璀璨的燈火被遠遠甩在身後,道路越來越窄,路燈越來越稀疏,兩旁的景色迅速荒涼下去。農田、稀疏的樹林、廢棄的廠房輪廓在越來越深的暮色中像蟄伏的怪獸。空氣裏彌漫著泥土、腐爛植物和某種工業殘留混合的冰冷氣味。
    導航信號早已消失。我憑著直覺和對道路標誌殘存的一點印象,拐上了一條坑窪不平的泥土岔路。車燈像兩把虛弱的光劍,在濃重的黑暗和飛揚的塵土中吃力地切割著前路。顛簸劇烈,車身發出痛苦的呻吟。遠處,一片更加深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暗區域,無聲地鋪展在視野盡頭。那就是湖了。
    泥土路的盡頭消失了,車輪碾過一片濕軟的、長滿荒草的地麵。我猛地踩下刹車,車身劇烈搖晃了幾下才停住。推開車門,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水腥氣和淤泥腐敗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隻有車燈的光柱,無力地刺向前方那片巨大的、平滑如墨的水麵。湖水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波瀾,像一塊凝固的巨大黑曜石,倒映著車燈慘白的光,更顯詭異。
    我跌跌撞撞地下車,雙腳立刻陷入冰冷濕軟的泥濘中。寒意順著腳踝迅速爬升。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不規則地撞擊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窒息的疼痛。目光像探照燈,在車燈能勉強照及的湖岸邊緣瘋狂搜尋。
    沒有車。沒有顧沉的車。
    隻有死寂的湖水和無邊的黑暗。
    絕望像冰冷的湖水,瞬間沒頂。我渾身脫力,幾乎要癱軟在冰冷的泥地裏。就在這時——
    遠處,湖心。
    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分辨的移動黑點,突兀地出現在車燈光束勉強觸及的最邊緣。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
    是他!即使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即使隻是一個模糊的剪影,我也認得出來!那挺直的肩背,那走路的姿態……是顧沉!
    他正一步步,極其平穩地,朝著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湖心走去。湖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接著是腰……水麵在他移動的身體周圍蕩開一圈圈微弱的漣漪,很快又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停頓,像是在赴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約會,而不是走向冰冷的死亡深淵!
    “顧沉——!!!”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在空曠死寂的湖麵上顯得異常尖利、單薄,瞬間就被無邊的黑暗和冰冷的水汽吞沒。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依舊保持著那種令人心寒的平穩步伐,繼續向前。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應。我拔腿就朝著湖邊衝去,冰冷的泥水灌進鞋子,濕滑的草莖絆著腳踝。恐懼和一種無法理解的瘋狂在血管裏奔流。
    “停下!顧沉!你停下!!”我聲嘶力竭,踉蹌著衝到水邊。湖水冰冷刺骨,瞬間浸透了我的褲腳。他離岸邊已經相當遠了,湖水沒到了他的胸口。那黑色的背影在墨色的水麵上,像一個沉默的、正在被吞噬的符號。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他前方原本平滑如鏡的水麵,毫無征兆地劇烈翻湧起來!
    不是波浪,不是漩渦。
    是……手!
    無數隻!慘白!腫脹!仿佛在水中浸泡了無數個日夜的手臂!
    它們毫無征兆地從那墨黑的、深不見底的湖水中猛地伸了出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一片瞬間瘋長的、慘白扭曲的水生植物林!那些手臂形態各異,有的腫脹得近乎透明,皮膚上布滿青紫色的屍斑;有的枯瘦幹癟,如同朽木;有的甚至隻剩下森森白骨!但它們都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力量,瘋狂地抓向那個走向湖心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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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沉的身影瞬間被那片慘白的手臂叢林淹沒了!
    “啊——!!!”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雙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睛瞪大到極限,幾乎要裂開。極致的恐懼凍結了我的血液,身體僵硬得像一塊冰雕,連後退的本能都消失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慘白的、蠕動的手臂叢林,像無數貪婪的水蛭,死死纏住顧沉的身體,將他瘋狂地向下拖拽!
    湖水劇烈地翻騰、攪動,發出沉悶而粘稠的嘩啦聲。
    就在他即將被完全拖入水下,湖水即將沒頂的最後一刹那——
    那片慘白蠕動的恐怖叢林似乎極其短暫地停滯了一瞬。
    顧沉的頭顱,猛地從水麵上抬了起來!
    冰冷的湖水順著他漆黑的頭發淌下,滑過慘白的臉頰。隔著幾十米墨黑的、翻湧著死亡手臂的湖水,他的目光,精準地、冰冷地,穿透了黑暗和混亂的水汽,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臉上!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一個純粹的、冰冷的、甚至帶著一絲……嘲弄的、滿足的微笑。
    下一秒,他那無聲翕動的嘴唇,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沒有聲音傳來,但每一個口型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下個實驗體,會比你更完美。”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片慘白的手臂驟然爆發出更猛烈的力量!猛地向下一拽!
    嘩啦!
    水花劇烈地濺起,又迅速落下,歸於平靜。
    湖麵,隻剩下一圈圈迅速擴散又迅速平息的漣漪。
    墨黑的水麵平滑如初。
    仿佛剛才那恐怖到極點的吞噬,從未發生。隻剩下岸邊冰冷的泥濘,和僵立在水邊、渾身濕透、如墜冰窟的我。
    死寂。冰冷的死寂重新籠罩了一切。隻有我粗重、破碎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湖邊顯得異常突兀,像垂死掙紮的破風箱。
    墨黑的湖水,平滑得如同一麵巨大的、冰冷的鏡子,倒映著天上稀疏慘淡的星光,也倒映著我慘無人色的臉。那圈漣漪早已消失無蹤,仿佛剛才那慘白手臂的叢林、那冰冷入骨的微笑、那無聲的宣告,都隻是一場光怪陸離、令人窒息的噩夢。
    “比你更完美……”
    那無聲的口型,每一個扭曲的弧度,都像毒蛇的獠牙,深深咬進我的腦子裏,反複噬咬,帶來尖銳而冰冷的劇痛。身體深處最後一絲力氣被徹底抽空,雙腿軟得像煮爛的麵條。我膝蓋一彎,“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淺水泥灘裏。刺骨的寒意和黏膩的淤泥瞬間包裹上來,像無數隻冰冷的舌頭在舔舐。
    沒有尖叫,沒有哭泣。喉嚨像是被水泥徹底封死,隻有胸腔裏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撞擊著冰封的軀殼,發出沉悶空洞的回響。他是什麽?那些手臂是什麽?實驗體……失效日期……激活中……“完美”……
    無數冰冷的碎片在腦海裏瘋狂旋轉、碰撞,每一個碎片都帶著尖銳的棱角,割得意識鮮血淋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永恒。冰冷的湖水浸透了膝蓋以下的衣褲,寒意如同活物,順著骨髓一路向上攀爬。我猛地打了一個寒顫,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這個生理性的顫抖像是一把鑰匙,哢噠一聲,打開了我身體被恐懼凍結的開關。
    回去。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的螢火,微弱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回那個家。回那個藏著“激活中”標簽的密室。那裏一定還有什麽。他最後那句話……“下個實驗體”……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紮在神經末梢。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崩潰的虛脫。我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撐著冰冷濕滑的泥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灌滿泥水的鞋子沉重無比。我踉蹌著走向那輛停在荒草中的車,像一個剛剛逃離地獄的遊魂。
    回程的路模糊一片。車窗外的黑暗飛速倒退,路燈的光暈連成模糊的、顫抖的線。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密室。照片。我的照片。
    車子歪歪扭扭地停進小區車位。推開車門,雙腳踩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才感到一絲微弱的地心引力。電梯上升的數字像緩慢爬行的蝸牛。樓道裏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聲亮起,慘白的光線將我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像一個潛行的幽靈。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
    屋子裏一片死寂。空氣是凝固的,帶著灰塵和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我甚至沒有開燈,憑著記憶和對這空間病態的熟悉感,像一個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徑直穿過黑暗的客廳,走向那扇書房的門。
    書房的門虛掩著,裏麵同樣漆黑一片。我推開門,濃重的黑暗撲麵而來,混雜著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灰塵與化學藥劑混合的味道。它更濃了,冰冷地沉澱在空氣裏。
    我的腳步沒有停頓,甚至沒有去摸索牆上的開關。目標隻有一個——書架側麵那道通往地獄的縫隙。手指觸碰到冰冷的木飾板邊緣,那道縫隙果然還開著,像一張無聲咧開的、嘲弄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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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從裏麵彌漫出來,比外麵更濃稠,更沉重。我深吸一口氣,那冰冷腐朽的氣味嗆得肺葉生疼。然後,我一步踏了進去。
    腳下是冰冷光滑的瓷磚。絕對的黑暗包裹上來,幾乎有實質的重量。我憑著記憶,在黑暗中摸索著牆壁,指尖觸到那個熟悉的、小小的塑料凸起——那是顧沉不知何時安裝的一個極其隱蔽的開關,我以前從未在意過。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電流聲響起。
    不是頭頂的燈光。
    是牆壁。
    整麵貼滿照片的牆壁,從最上方開始,悄無聲息地亮起了一層極其幽暗、極其冰冷的熒光!那光芒不是常見的暖白或冷白,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近乎慘綠的、帶著一種非人質感的微光。如同無數隻螢火蟲的幽魂,在冰冷的玻璃板下蠕動。
    慘綠色的熒光,均勻地、冰冷地灑滿整麵高聳的牆壁,照亮了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實驗體”。一張張女性的臉孔在這詭異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失真,她們凝固在照片裏的目光,似乎都染上了一層陰森的綠意,無聲地注視著闖入者。
    我的目光,像被最強大的磁石吸引,瞬間、精準地鎖定了牆壁的最右下角。
    那張嶄新的、屬於我的照片。
    照片上,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我,在陽光下笑得燦爛。然而此刻,在這片慘綠幽光的籠罩下,那笑容顯得無比僵硬,無比詭異,像一個精心描繪的麵具。
    而照片下方,那張小小的標簽紙……
    標簽紙上,那工整到令人血液凍結的黑色鋼筆字跡,依舊清晰。
    “實驗體編號:00137”
    “當前狀態:激活中”
    目光死死釘在最後一行。
    墨跡。
    新鮮的墨跡。
    一行全新的、墨跡猶未幹涸的字,帶著一種刺目的濕潤感,像剛剛流出的、尚未凝固的黑色血液,被某種看不見的手,極其“工整”地添加在了“激活中”的下方:
    “有效期剩餘:3天”
    慘綠色的幽光,冰冷地流淌在那幾個濕潤的、未幹的字跡上。
    “3天”。
    它們像三把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地釘進了我的瞳孔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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