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記憶偵探揭露遺孀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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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記憶出賣了他
    我是一名記憶偵探, 通過進入他人記憶搜尋證據破案, 這次受雇進入首富遺孀的大腦尋找遺囑下落, 卻意外發現她記憶中的丈夫與我認識的判若兩人, 在記憶迷宮深處, 我看到她每晚穿著婚紗與幻覺共舞, 而那個幻覺——竟然是我自己。
    酸雨像城市的眼淚,永無止境地衝刷著“新港灣”的鋼鐵叢林。我的辦公室蜷縮在這片叢林陰影裏的一棟老樓,空氣裏永遠浮動著除不盡的黴味、廉價清潔劑的檸檬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別人大腦的冰冷金屬氣息。記憶偵探,他們這麽叫我。一個好聽點的稱呼,本質上,我是個合法的竊賊,闖入最深沉的私密之地,翻撿那些連主人自己都可能遺忘或刻意埋葬的碎片。
    終端屏幕幽暗的光映著我半張臉,另一份委托剛黃了,對方嫌報價太高。我揉著發木的眉心,太陽穴因為上次潛入殘留的神經痛而突突跳動。這行幹得越久,越覺得自己像個下水道維修工,隻不過疏通的是堵塞的記憶和肮髒的秘密。
    門鈴就在這時響了,短促、精確,像手術刀的輕觸。
    來的男人一身剪裁無可挑剔的深色西裝,雨滴在他傘麵上匯成細流,無聲滑落。他看起來不像屬於這個街區,甚至不像屬於這個被酸雨腐蝕的世界。他自稱陳先生,首富宋哲遺孀的代表律師。
    “林默先生?”他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們有一項委托。希望你能找回宋哲先生失蹤的遺囑。”
    我示意他坐下。那張舊沙發在他身下幾乎沒發出一點呻吟。
    “宋夫人…同意這項操作?”我問,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進入至親之人的記憶搜尋對其可能不利的證據,這很少見,通常伴隨著家族內部傾軋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蘇婉女士全程知情並同意。”陳律師從隨身公文包裏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她悲痛過度,堅信遺囑內容關乎宋先生最終的心願,必須公之於眾。這是授權協議,以及預付的一半酬金。”
    他報出的數字讓我敲擊桌麵的手指瞬間停滯。那足夠我離開這個發黴的角落,去一個陽光充足、沒有記憶惡臭的地方躺上十年。
    風險?當然有。首富的死亡,未現身的遺囑,一位“悲痛過度”卻同意外人窺探自己大腦的遺孀…每一點都透著不正常。但那個數字,像鉤子,牢牢抓住了我。
    “我需要最先進的‘潛行者’係列接口,和至少十二小時的絕對不受幹擾的接入時間。”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幹澀得像砂紙摩擦,“還有,宋先生生前所有的公開及非公開影像資料。我需要熟悉他的…頻率。”
    陳律師嘴角似乎向上提了提,但算不上一個笑。“都已備妥。今晚就可以開始。”
    宋家的宅邸坐落在城市唯一還能看見大片人造綠色的山頂,一座沉默的、線條冷硬的堡壘。內部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回聲,所有奢華都隱藏在極簡的裝飾之下,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不像家,更像一座頂級實驗室或墳墓。
    蘇婉在一間小會客室見我。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瘦削,臉色蒼白得像初雪,但脊背挺直,有種易碎又倔強的美感。她的眼睛很大,看向我時,卻像蒙著一層薄霧,焦點落在很遠的地方。
    “林先生,”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什麽,“拜托你了。阿哲…他一定不希望他的心意被埋沒。”
    我例行公事地解釋流程的風險和不適感,那些關於記憶混淆、神經損傷的警告條款。她隻是輕輕點頭,眼神依舊飄忽,仿佛那些可怕的潛在後果都不及她腦中縈繞的萬分之一重要。
    接入室準備好了。冰冷的“潛行者v”型接口器像一隻等待獵物的機械蜘蛛,連接著無數纖細微光的線纜。我躺進符合人體工學的座椅,技術人員——陳律師帶來的人——將冰冷的感應貼片按在我的太陽穴、頸後。
    “頻率調諧中…匹配目標腦波模式…”電子音冰冷地提示。
    “深度潛入倒計時:3…2…1…”
    冰冷的數據流裹挾著我的意識,猛地向下墜去。
    闖入他人記憶的感覺,無論多少次都無法習慣。世界是由模糊的色彩、破碎的聲音和撕裂的情緒碎片組成的漩渦。我穩住心神,像駕馭一葉小舟在風暴裏,尋找著錨點——關於“遺囑”、“文件”、“律師”、“保險箱”…任何相關的概念。
    記憶碎片撞擊著我。一場慈善晚宴,水晶吊燈刺眼的光,宋哲側臉冷硬的線條,台下鼓掌的人群麵孔模糊;書房深夜的爭吵,聲音扭曲聽不真切,隻有劇烈的憤怒和絕望像玻璃碴子一樣飛濺;一隻顫抖的手撫摸過冰冷的墓碑…
    我過濾掉這些無用的雜音,向前探索。大多數記憶都蒙著一層灰翳,那是蘇婉自身的情感投射——悲傷、壓抑、無邊的孤獨。
    這符合一個驟然喪夫的遺孀狀態。但隱約地,我覺得有哪裏不對。那種灰翳過於均勻,過於…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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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一個較為穩定的場景凝聚起來。是宋哲的書房。紅木家具,頂天立地的書架,空氣裏有雪茄和舊書的味道。蘇婉的記憶視角,她正將一份厚厚的、有著硬質黑色封皮的文件,塞進書架最頂層,一套皮革精裝書的後方。
    找到了?這麽簡單?
    我驅使意識靠近,試圖“讀取”那份文件的細節。封麵上似乎有燙金字樣…但看不真切。記憶場景開始波動,像投入石子的水麵。
    不對勁。
    這份記憶的“質感”不對。太清晰了,相對於其他蒙塵的記憶,它清晰得像個舞台布景。而且,它浮現得太容易,就像…故意放在路上的指示牌。
    我不是來找遺囑的。我是來驗證遺囑是否存在的。這份記憶,像是專門準備好給我看的。
    意識深處警鈴微作。我謹慎地後撤,沒有去觸碰那份“遺囑”。宋哲…在我接收的資料裏,他是個暴戾、控製欲極強的商人,甚至有不可告人的癖好傳聞。可在這個書房場景裏,雖然氣氛壓抑,卻沒有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
    我決定繞開這個明顯的標記點,向記憶迷宮的更深處潛去。越向下,時間的流逝感越模糊,記憶的碎片也越發支離破碎,染著更濃鬱的情緒色彩——年幼時孤兒院的孤冷,少女時代對愛情的虛幻憧憬,嫁入豪門初期的短暫光亮,然後便是長久的、無盡的灰暗。
    以及…恐懼。一種細密的、無處不在的、對著最親密之人的恐懼。
    我看到一些閃爍的畫麵: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猛地揮過,打碎了花瓶;黑暗中壓抑的啜泣;浴室鏡子裏,鎖骨上方青紫的淤痕被粉底艱難遮蓋…
    這似乎印證了外界對宋哲的傳聞。
    但為什麽,那份“遺囑”記憶顯得如此突兀?像一個拙劣的補丁。
    我繼續下沉,穿過厚重的悲傷與恐懼層。神經接口傳來輕微的刺痛,警告我已接近潛在的危險深度。記憶的混沌越來越濃,幾乎難以分辨任何具體意象,隻有強烈的情感渦流:絕望、思念、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然後,我聽到了音樂。
    極其細微,縹緲,像從深淵最底下滲上來的。是一支舊時代的華爾茲,旋律熟悉又陌生,喑啞,走調,仿佛一架壞掉的八音盒在頑強地轉動。
    我被這樂聲吸引,或者說,我的意識被這股強烈到形成實質的情感漩渦捕獲,不由自主地被拉拽過去。
    眼前的混沌逐漸凝聚成一個場景。
    是一個巨大的房間。像是宅邸裏從未啟用過的宴會廳。沒有開燈,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鋪出一片銀白的光域。
    月光中央,一個女人在跳舞。
    是蘇婉。
    她穿著一件婚紗。巨大的、繁複的、蕾絲層疊的複古款式,裙擺像一朵盛放後在極盛時被凝固的雲。但婚紗已經舊了,裙擺沾染著不知是汙漬還是幹涸水痕的暗黃,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線頭。
    她一個人,在空闊廳堂的月光下,踮著腳尖,緩慢地、近乎儀式般地旋轉著。雙臂抬起,環著一個並不存在的舞伴。
    她的眼睛閉著,臉上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極致的幸福與極致的痛苦交織在一起,仿佛正置身天堂與地獄的臨界點。嘴唇微微翕動,哼著那支走調的華爾茲。
    這一幕詭異,淒美,令人毛骨悚然。
    我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不是正常的哀悼。這是一種徹底沉溺的、病態的執迷。
    然後,我看到了他。
    那個她正與之共舞的、不存在的舞伴。
    月光的角度微微變化,照亮了那一小片空間。最初隻是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由記憶的塵埃和強烈的情感投射凝聚。
    漸漸地,輪廓清晰起來。
    筆挺的黑色禮服。修長的身形。略顯瘦削的側臉…
    那不是我通過資料熟悉的、氣質梟雄的宋哲。
    心跳猛地漏跳一拍,血液似乎瞬間凍結。
    那個人…那個在蘇婉病態夢境中與她共舞的幻覺…
    是我。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並不存在的虛擬軀體。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攫住了我。這不可能!是記憶映射錯誤?潛意識形象投射?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精神現象?
    我試圖後退,強行剝離連接,但那場景像是有粘性的蛛網,牢牢吸住了我的意識。我“看”得更清楚了——那個“我”,穿著我絕不會穿的正式禮服,表情是我絕不會有的、一種深情的悲傷,手臂環著蘇婉的腰,引領著她在那片冰冷的月光下旋轉,旋轉…
    蘇婉依偎在那個幻覺的胸膛,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唇角的微笑幸福得令人心碎。
    就在這時,記憶場景劇烈地波動起來,像信號不良的屏幕。那個“我”的影像閃爍了一下。
    在那一瞬間的失真中,我看到了。
    幻覺的臉還是我的臉,但眼神變了。那雙眼睛裏一瞬間褪去了深情的悲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冰冷的、非人的空洞。甚至…帶有一絲極淡的、嘲弄般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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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蘇婉幻想出來的我。
    那根本不是一個愛人的形象。
    它是一個偽裝。一個披著我的皮的…別的什麽東西。
    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這不是哀悼,這是一個陷阱!一個精心布置、用瘋狂和悲傷偽裝起來的陷阱!
    “強製中斷連接!”我在意識深處對自己嘶吼,試圖觸發接入協議的緊急避險程序。
    但太晚了。
    宴會廳的景象轟然碎裂!
    不是褪色消失,而是像玻璃一樣炸開!那隻冰冷非人的眼睛的印象是最後消失的東西。
    下一瞬間,天旋地轉的墜落感猛地抓住我。不再是引導下的意識潛入,而是失控的、瘋狂的跌落!
    無數記憶的碎片——不,不隻是蘇婉的記憶!——向我砸來。陌生的畫麵,陌生的聲音,極端的情感洪流…裏麵夾雜著我自己的記憶碎片!童年養在口袋裏的死鳥、第一次接入接口器的劇痛、某個遺忘已久的委托人的臉…
    界限在崩塌!她的和我的,真實的和虛幻的,過去和現在…全部攪在一起,形成足以逼瘋任何人的混沌風暴!
    警報聲在遙遠的現實層麵尖銳響起,是接入艙的生理指標警報。但我幾乎聽不見了。
    在徹底失去方向感的混亂風暴中,一個冰冷的、不屬於我的“念頭”,像毒蛇一樣清晰地鑽入我的意識中心:
    找到你了。)
    巨大的衝擊力將我的意識猛地彈回現實。
    我像是溺水被撈起的人,在接入艙裏劇烈地抽搐,猛地吸進一口冰冷帶著金屬味的空氣,隨之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幹嘔。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抗議,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鋼針在裏麵攪動。
    “林先生!”技術員的聲音模糊而遙遠,帶著驚慌。
    艙蓋滑開,模糊的視野裏是實驗室蒼白的頂燈。我被人扶著坐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身上的連接服,冷得我牙齒打顫。肌肉不受控製地痙攣,胃裏翻江倒海。
    陳律師的臉出現在上方,依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銳利得像鷹。“發生了什麽事?”他的聲音壓過了儀器的嗡鳴和我的喘息,“係統檢測到異常強烈的記憶逆流和神經負荷。”
    我張了張嘴,喉嚨裏隻能發出嗬嗬的嘶啞聲。那個冰冷的念頭——“找到你了”——還在腦髓深處回蕩,帶著令人戰栗的寒意。
    那不是幻覺。
    我猛地抬起頭,目光穿透模糊的淚水和汗水,死死盯向房間另一端那個剛剛脫離連接的蒼白女人。
    蘇婉也正被人扶著從接入椅上坐起。她看起來比我還要虛弱,臉色透明得像紙,呼吸急促,身體微微發抖,一副剛剛經曆極大痛苦、脆弱不堪的模樣。
    但就在我們的目光於空中相撞的一刹那!
    我看到了。
    在她那雙蒙著水霧、看似空洞無助的大眼睛最深處,一閃而逝的、絕對冷靜的、甚至帶有一絲詭秘笑意的光芒。
    快得如同錯覺。
    卻像一把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髒。
    所有虛弱的表演,悲傷的遺孀,尋找遺囑的委托…全都是假的!
    她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她知道我發現了那個月光下的舞蹈,那個披著我皮囊的怪物。她甚至知道那個冰冷的念頭成功傳遞給了我。
    記憶逆流?不。那是迎頭痛擊!是陷阱閉合的聲響!
    陳律師還在等著我的回答,眼神裏的探究越來越深。
    我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戰栗,用盡全部力氣讓聲音聽起來隻是疲憊和驚魂未定,沙啞地開口:
    “沒…沒什麽。隻是…記憶深層的防禦機製比想象中強。逆流…有點劇烈。”我避開蘇婉的視線,手指死死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最後一絲鎮定,“我需要…需要點時間整理提取的數據。”
    蘇婉適時地發出一聲虛弱的呻吟,身體軟軟靠向旁邊的護士,完美地詮釋著一個受創的受害者。她甚至用一種微弱而感激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仿佛在感謝我的“辛苦工作”。
    演技登峰造極。
    陳律師的目光在我們兩人之間逡巡,最終點了點頭,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當然。林先生請先休息。我們期待你的初步報告。”
    我被攙扶著離開接入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背後的目光如芒在背。
    回到他們為我準備的臨時休息室,門一關上,我立刻衝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狠狠潑在臉上。水流聲掩蓋了我壓抑的幹嘔和喘息。
    抬起頭,鏡子裏的人臉色慘白,眼神裏是無法掩飾的驚駭和混亂。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布置這樣一個瘋狂的陷阱,目標是我?一個無關緊要的記憶偵探?為什麽是我?
    宋哲的死…那份失蹤的遺囑…蘇婉的病態表演…還有那個偽裝成我的…東西…
    碎片在我仍在劇痛的腦中瘋狂旋轉,卻拚湊不出一個合理的圖案。隻有一個冰冷的核心認知無比清晰:
    我撞破了某個極其可怕、遠超我想象的秘密。而秘密的主人,已經知道了我窺探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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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冰冷的念頭——“找到你了”——不是結束。
    是開始。
    我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緩緩滑坐到地上,水珠順著發梢滴落。窗外,“新港灣”的霓虹穿透雨幕,光怪陸離,像一座巨大的、運轉不休的捕獸機器。
    而我,剛剛把自己送進了最核心的那一具陷阱裏。
    神經末梢仍在灼燒,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胸腔,提醒我方才那場意識層麵的災難性墜落並非虛幻。洗手間的燈光冷白刺眼,將瓷磚表麵照得如同手術室,空氣裏消毒水的味道濃得令人作嘔。我靠著牆,努力調勻呼吸,試圖將那場瘋狂華爾茲和最後那雙冰冷非人的眼睛從視界裏驅逐出去。
    但它們像用燒紅的鐵烙在了我的腦回路上。
    蘇婉。陳律師。這座冰冷的堡壘。
    他們是一體的。而我現在深陷其中。
    門外傳來兩下克製的敲門聲。“林先生?”是陳律師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您是否需要醫療協助?或者,我們可以開始初步的數據審閱?”
    審閱?審閱什麽?審閱我如何一步步走入陷阱的錄像嗎?還是審閱那個披著我臉的怪物?
    “不用!”我立刻開口,聲音因為急促而顯得有些尖利刺耳。我強迫自己緩下語氣,咽下喉嚨口的鐵鏽味,“…我需要安靜整理一下。記憶潛入很…耗費心神。數據有些混亂,我需要時間梳理。”
    門外沉默了幾秒。那幾秒鍾,我幾乎能想象出陳律師毫無表情的臉和飛速權衡的眼神。
    “好的。”他終於回答,“一小時後,我會再來。餐廳為您準備了餐點,隨時可以送過來。”
    腳步聲漸遠。
    我癱在地上,冷汗再次滲出。一小時。我隻有一小時的安全時間,或許更短。他們不會給我太多獨處的時間。我必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以及,我該怎麽從這地方活著出去。
    目標是我。為什麽?
    我掙紮著爬起來,回到休息室的主間。房間簡潔到近乎空曠,沒有任何個人物品,隻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桌子。牆壁是光滑的純白表麵,看不到任何明顯的監控探頭,但我知道必然有。無處不在的眼睛。
    我的個人終端放在桌上,旁邊是那台專用的“潛行者”係列便攜式解析儀,用來初步處理並加密帶回的記憶數據。陳律師的人之前檢查過,確認沒有對外傳輸功能——這是行規,確保客戶的記憶隱私多麽諷刺)不會被泄露。
    我拿起解析儀,指尖冰涼。屏幕亮起,顯示著剛從蘇婉記憶中提取的原始數據流。龐雜,混亂,充斥著無意義的噪聲和碎片。那場詭異的華爾茲、那份可疑的“遺囑”記憶、還有那些閃爍的家暴片段…全都混雜其中。
    正常情況下,我需要用專業算法過濾、清洗、重構這些數據,找出有價值的連貫信息。
    但現在,我知道那份“遺囑”大概率是餌,那些家暴片段也可能是精心篩選的誤導。而真正的核心,那個月光下的舞廳,我敢用任何東西打賭,相關的原始數據肯定已經被加密、破壞、或者設置了某種觸發警報的陷阱,隻要我試圖深度解析,立刻就會引來陳律師。
    但我必須做點什麽。我必須看起來像是在努力工作,同時在數據裏尋找可能存在的、被忽略的線索。
    我啟動了解析程序,設定為最基礎、最表層的掃描和整理,同時,大腦飛速運轉。
    宋哲。首富。暴戾。控製狂。死亡…官方說法是意外,實驗室事故。具體細節未被披露。
    蘇婉。遺孀。美麗,脆弱,悲傷…以及隱藏在這一切之下的冰冷陷阱。
    還有我。林默。一個掙紮在行業邊緣、為錢什麽髒活都接的記憶偵探。我和宋哲的世界毫無交集。唯一可能的連接點…
    我的手指猛地停頓在解析儀的外殼上。
    …是記憶本身。
    我處理過太多記憶。富商的、政要的、殺手的、黑幫成員的…無數人的肮髒秘密經由我的手被提取、歸檔、偶爾被刪除。我的大腦裏存儲著太多見不得光的碎片。
    難道…我不小心看到了什麽?知道了什麽?某個被遺忘的碎片,關聯到了宋哲?關聯到了他的死亡真相?
    所以這不是隨機挑選。我是被選中的。因為我知道某個秘密,而我自己甚至不記得我知道?
    這個想法讓我如墜冰窟。
    解析儀的屏幕突然閃爍了一下,跳出一個低優先級標記框。基礎掃描程序發現了一段極微弱的異常信號殘留,附著在幾段看似無關的情緒記憶碎片上一段是童年孤冷的恐懼,一段是婚禮日的緊張期待),信號特征不同尋常,幾乎被主數據流淹沒。標記建議:深度清理,疑似跨意識鏈接幹擾或設備兼容性噪波。
    跨意識鏈接幹擾?
    這種異常通常發生在多次、對同一對象進行深度潛入時,操作者自身的記憶頻率會與對象產生細微的交叉汙染,需要定期清理維護接口。但我這是第一次接觸蘇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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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有別人?在我之前,有另一個記憶偵探進入過蘇婉的大腦,留下了這極其微弱的“噪音”殘留?而這段噪音,恰好附著在兩段截然不同的情緒記憶上?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這可能是條線索。一個未被完全抹幹淨的痕跡。
    我飛快地瞥了一眼門口,手指在解析儀上無聲操作。我不能深度解析,但我可以嚐試追蹤這段異常信號的微弱源頭,至少確定它的大致屬性。這很冒險,可能會觸發未知的警報,但我需要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我將分析權限提到最高,同時調動所有剩餘的腦力構建防火牆,隔離解析進程。
    數據流在屏幕上飛速滾動。異常信號被放大,其特征波形顯現出來——一種極其古怪的、非標準的頻率調製,帶著一種冰冷的…秩序感。不像人類混亂的記憶殘留,更像某種…
    更像某種人造物發出的。
    我的血液幾乎瞬間冷凝。
    這不是另一個記憶偵探留下的汙染。
    這是…
    “叮——”
    休息室的門鈴突然響起,清脆得嚇人。
    我的手指一抖,差點終止了分析程序。
    “林先生?”陳律師的聲音再次傳來,比預定的一小時早了很多,“餐點送到了。另外,蘇婉女士身體不適,可能需要就此次潛入的初步發現,與您簡單溝通一下,以便後續醫療幹預。”
    溝通?醫療幹預?
    我猛地抬頭看向房門,又急速低頭看向解析儀屏幕。分析進度條才到百分之十,但那獨特的人造信號特征已經讓我產生了最糟糕的聯想。
    他們不是來溝通的。
    他們是來滅口的。
    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或者,更糟——因為那個陷阱的目的已經達到,那個冰冷的念頭已經傳遞,而我這個“載體”已經沒用了。
    “來了!”我揚聲道,盡可能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同時手指飛快地在解析儀側麵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裏一按——物理斷電強製備份。屏幕瞬間暗下。我不知道這點時間它備份了多少數據,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把解析儀放回桌麵,深吸一口氣,走向房門。
    握住門把手的瞬間,我停頓了一下。
    門外,極其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聲。
    不止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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