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入殮師與死亡倒計時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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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在敲門,而我在門後
我天生能看見將死之人身上的倒計時。
為此當了十年入殮師,送走無數生命。
直到新來的實習生頭上顯示著「000003」。
我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時鍾停在了最後一秒。
他詫異地看著我:「前輩?」
而我腦海中的聲音在說:「綁定成功。」
殯儀館的夜班,燈光總是白得有些瘮人,均勻地塗抹在每一寸冰冷的金屬表麵和瓷磚地上,吸走了所有暖意。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混合氣味,消毒水尖銳的刺激感勉強壓住了若有若無的腐敗甜膩,那是死亡離開時,不小心留下的尾巴。
我獨自站在整備台前,台上躺著一位因車禍而身軀扭曲的老者。他頭上懸浮著一串幽藍色的數字,像是由最細微的電子塵埃匯聚而成,清晰無比——「000027」。
二十六,二十五,二十四……
我天生就能看見這個。每個人,或早或晚,頭頂都會出現這麽一串倒計時,昭示著他們距離終點站的精確距離。小時候不懂事,指著鄰居張奶奶頭上的「000500」問我媽,為什麽張奶奶頭頂有藍數字在跳?換來一頓結實的胖揍和“不許胡說”。後來,張奶奶五分鍾後就因腦溢血倒在了買菜回家的路上。從那以後,我就學會了閉嘴。
選擇入殮師這行,大概也是一種宿命。在這裏,我不用掩飾,不用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這裏的每一個人,頭上的數字都指向終點,我隻是那個在站台最後送他們一程的工作人員。十年了,我親手送走的生命,比好些人一輩子認識的人都多。心,早就磨出了一層厚過棺材板的繭子。
老者的數字跳到了「000003」。我停下準備工作,靜靜站著,微微頷首。這是我的習慣,算是無言的送別。
二,一,零。
數字歸零的瞬間,老者胸腔裏那口極其微弱的、維係了很久的氣息,徹底斷了。他周身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如同熄滅的燭火,悄然消散。我上前,開始進行遺體清潔、縫合、整理遺容。動作熟練,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精準。
剛收拾停當,推開厚重的隔音門,值班室的燈光漏了一些出來。組長老陳正叼著煙,眯著眼打量他麵前的一個年輕人。
“小林啊,這是新來的實習生,蘇曉。名牌大學應用心理學畢業的,喏,分給你帶帶。”老陳吐出一口煙圈,拍了拍那年輕人的肩膀,“蘇曉,這是林默,我們這兒手藝最好的老師傅,跟著他好好學。”
年輕人轉過身,有些拘謹地朝我鞠躬:“林老師好,我叫蘇曉,以後請多指教。”
他很年輕,眉眼幹淨,帶著剛出校園的青澀,看向我的眼神裏有著恰到好處的敬畏和對新環境的好奇。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如果,忽略他頭頂上那串刺目的數字的話。
「000003」
鮮紅的,像是用剛剛淌出的血珠描畫而成,每一秒的跳動都牽扯著我的神經末梢。
三秒?
怎麽可能!一個活生生站在這裏的人,一個剛剛還在說話、呼吸、眼神明亮的人,隻剩下三秒鍾的生命?
我見過太多將死之人,倒計時長短不一,幾天,幾小時,幾分鍾。但三秒鍾?這幾乎意味著他下一秒就可能被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橫禍奪走生命。車禍?猝死?頭頂燈管掉落?我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血腥畫麵,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僵在原地。
「000002」
那紅色更盛了,幾乎要灼傷我的視網膜。
蘇曉似乎被我的反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維持著微微鞠躬的姿勢,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林老師?”
老陳也疑惑地看向我:“小林?”
「000001」
來不及思考!幾乎是生存的本能,在那最後一秒即將坍縮的瞬間,我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因為過於急促,腳步甚至有些踉蹌。我伸出手,不是去接他可能遞過來的手,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溫熱的,皮膚下能感受到年輕而有力的脈搏跳動。一下,又一下,急促地撞擊著我的指腹。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我死死盯著他頭頂,那串猩紅的數字,在即將從「000001」跳向「000000」的刹那——
停住了。
它就那樣凝固在那裏,「000001」,像一個壞掉的電子表屏幕,紅色的光暈不再流動,數字本身也失去了那種催命般的跳動感,變成了一種死寂的、恒定不變的標識。
我大腦一片空白,攥著蘇曉手腕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前……前輩?”蘇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吃痛和巨大的驚愕,他試圖稍微抽動一下手臂,卻被我鉗得更緊。
他沒事。
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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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搏在我手下有力地跳動,溫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來。
可是……倒計時為什麽停了?這從未發生過!在我的認知裏,倒計時隻會歸零,然後生命消逝,數字隨之消散。停下?凝固?聞所未聞!
就在這死寂的、詭異的僵持時刻,一個冰冷、毫無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如同直接在我顱骨內側響起,震得我耳膜嗡鳴——
「綁定成功。」
什麽綁定?成功什麽?
我猛地鬆開手,像是被那聲音,或者被蘇曉手腕的溫度燙到一樣,連退了兩步,後背重重撞在冰涼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林默!”老陳嚇了一跳,煙都掉了,“你搞什麽鬼?!中邪了?”
蘇曉揉著被我攥出明顯紅痕的手腕,臉上血色褪去,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值班室的白光燈嗡嗡作響,照得我們三個人的臉都一片慘白。
我張了張嘴,喉嚨幹得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腦海中隻剩下那凝固的紅色「000001」,以及那四個冰冷的字——
綁定成功。
那晚之後,一切都變了味。
我以突然低血糖,眼前發黑差點摔倒為由,勉強搪塞過了老陳。老陳將信將疑,念叨著“年輕人別總熬夜”,塞給我幾顆水果糖。蘇曉沒再多問,隻是之後看我的眼神裏,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和探究。
而我,則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灼。
蘇曉頭上的倒計時,那個血紅色的「000001」,就像用最牢固的膠水粘在了他發梢,再也沒有動過。無論是他跟著我學習器械消毒,還是笨拙地嚐試給逝者做基本清潔,抑或是中午坐在休息室安靜地吃飯,那串數字就穩穩地懸在那裏,不增不減。
它不再是一個動態的死亡預告,它成了一個靜態的標簽,一個隻有我能看見的、釘在他生命上的恥辱柱,或者……一個我無法理解的詛咒。
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個聲音——“綁定成功”。
它是什麽?它綁定了我什麽?又綁定了蘇曉什麽?為什麽是在我觸碰到他,強行“暫停”了他死亡的瞬間出現?
無數疑問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的大腦,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我試圖回憶更多關於這能力的細節,童年那些模糊的恐懼,十年從業中見過的形形色色的倒計時……沒有任何線索。我的這種“看見”,一直以來都是被動的,冷漠的,隻是一個宣告結局的讀秒器。它從未互動過,更不曾發出過任何聲音。
蘇曉的存在,變成了一種持續的煎熬。我必須每天麵對他,教他入殮師的技藝,同時強迫自己忽略他頭頂那個永恒的“最後一秒”。我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指令簡短到近乎苛刻,盡量避免與他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觸。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刻意疏離,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做事愈發努力,卻也更少開口。
這種脆弱的平靜,在三天後的一個下午被打破了。
那天任務不重,隻有一位自然死亡的老太太需要整理遺容。我讓蘇曉在旁邊看著,親自操作。老太太很安詳,像是睡著了。我熟練地進行著流程,盡量讓動作顯得輕柔而莊重。
就在我準備為老太太塗抹潤膚油時,眼角的餘光瞥見蘇曉抬起了手,似乎想幫忙遞什麽東西。
就在他手指伸出的方向,老太太頭頂那原本穩定的、顯示還有幾小時才歸零的幽藍色倒計時,數字突然瘋狂地閃爍起來!像接觸不良的燈泡,明滅不定,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猛地向下一跳——
「000005」
我動作瞬間僵住,瞳孔驟縮。
怎麽回事?加速死亡?
「000004」
我猛地扭頭,死死盯住蘇曉。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滿是茫然和無措,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麽用這種殺人般的眼神瞪著他。
「000003」
不是他的錯!是那個“綁定”?是我的能力出了問題?還是……蘇曉本身?
「000002」
來不及細想!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朝著蘇曉的方向,用盡全力在腦海裏吼出一個無聲的命令:“停!離遠點!”
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我隻是本能地不想讓他再靠近,再“影響”那個倒計時。
蘇曉像是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猛地縮回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後背抵住了冰冷的器械櫃。
幾乎在他退開的同時,老太太頭頂那串瘋狂跳動的藍色數字,驟然停止了閃爍,然後……極其突兀地,又緩緩地,跳回到了原本應該存在的時間點上。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五秒倒數,隻是一場幻覺。
但我額角滲出的冷汗,和胸腔裏失控的心跳,都在提醒我,那不是幻覺。
我和蘇曉隔著冰冷的遺體,無聲地對峙著。他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純粹的恐懼。而我,從他收縮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同樣驚駭失色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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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他一定感受到了,那一刻,有什麽極其不正常、極其可怕的事情,因他而起,或者說,因我對他那一聲無聲的嗬斥而中止。
“出去。”我的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蘇曉如蒙大赦,幾乎是逃也似的衝出了操作間。
門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他逃離的背影。操作間裏隻剩下我,和台上安詳躺著的老太太。她頭上的倒計時穩定地走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脫力地靠在整備台邊,冰涼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工作服傳來,卻無法冷卻我內心的驚濤駭浪。
不是巧合。
蘇曉的出現,我那該死的“綁定”,不僅僅凝固了他自己的死亡倒計時……它,或者他,還能擾動別人的!
我閉上眼,那個冰冷的聲音似乎還在耳畔回響。
綁定成功。
我到底……綁定了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自那天操作間的詭異事件後,我和蘇曉之間原本就脆弱的和平徹底破裂。我們像兩個生活在同一空間下的幽靈,彼此回避,沉默是唯一的主旋律。他不再主動提問,甚至盡量避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而我,也樂得如此,隻是暗中觀察他頭上那個該死的「000001」,以及……當有其他人接近他時,那些人頭頂的倒計時是否會有異動。
幾天下來,風平浪靜。老陳,其他同事,甚至偶爾來探望家屬的逝者親人,他們的倒計時都穩穩當當,沒有出現那天下午的瘋狂閃爍。這讓我稍微鬆了口氣,但懸著的心並未放下。那次的“加速”事件像一根刺,深深紮進我心裏,提醒我危險並未解除,隻是潛伏著。
直到周五下午,殯儀館迎來了一具特殊的遺體。
死者是本市一位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五十歲上下,死於突發性心髒衰竭。送來時,家屬簇擁,哭聲一片,場麵有些混亂。老陳親自出麵接待,安排在了最大的告別廳旁邊的一號整備室。
我本來不想讓蘇曉摻和,但人手實在緊張,老陳點名讓他跟著學習,順便搭把手。我隻能硬著頭皮點頭。
逝者姓王,王總。躺在整備台上,麵容因為臨終前的痛苦而有些扭曲,即使經過了初步處理,眉宇間仍殘留著一絲掙紮的痕跡。我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工具,示意蘇曉站在一個不礙事的角落看著。
王總頭上的倒計時是正常的幽藍色,顯示還有大約四十分鍾。時間充裕。
我開始工作。清潔,按摩僵硬的關節,縫合……蘇曉站得筆直,眼神卻有些飄忽,似乎不敢直視遺體,也不敢與我對視。
工作進行到一半,我需要調配一種特殊的膚色修飾膏。幾種顏料和基霜擺在旁邊的推車上,我低頭專注地混合著。
就在這時,那種熟悉的、令人脊背發涼的感覺又來了。
不是來自蘇曉頭頂,而是來自整備台上!
眼角的餘光裏,王總頭頂那穩定的藍色數字,再次開始劇烈閃爍!頻率極快,如同瀕死前的痙攣!
我猛地抬頭。
「000317」…… 「000145」…… 「000059」……
數字瘋狂倒退,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惡意撥弄時間的指針!
「000030」
“操!”我忍不住低咒一聲,手裏的調色板差點脫手。
「000025」
我倏地轉頭,目光如刀子般射向角落裏的蘇曉。他這次甚至沒有動!他隻是站在那裏,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牆壁,仿佛神遊天外。
「000018」
不是物理接觸!隻要他在附近?隻要他的“存在”?
「000012」
怎麽辦?再讓他離開?上次有效,這次呢?而且,上次是幾秒,這次是三十多秒的加速,他來得及退到足夠遠嗎?
「000009」
不行!不能讓他走!萬一他離開的舉動,反而會加速這個過程呢?
一個瘋狂、完全未經任何理性思考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我的腦海——拉住他!像上次一樣,用接觸來幹預!
「000006」
我像是撲向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朝著蘇曉的方向猛地衝了過去。幾步的距離,在此刻顯得無比漫長。
「000004」
蘇曉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驚醒,愕然轉頭。他看見我臉上近乎猙獰的急切,眼中瞬間湧上驚恐,下意識地就要後退。
「000003」
“別動!”我嘶吼著,右手還沾著些許顏料,不顧一切地伸向他,再次死死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冰冷。他的手腕一片冰冷。和上次溫熱的觸感截然不同。
「000002」
抓住了!然後呢?!
我大腦一片混亂,隻能憑借最原始的本能,緊緊攥住他,目光死死釘在王總頭頂那串催命的數字上。
停!停下!給我停!
我在心裏瘋狂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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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1」
數字定格了。
那瘋狂的閃爍停止了。血紅色的「000001」,凝固在王總的頭頂,如同蘇曉頭上那個一樣,成了一幅靜止的、詭異的畫麵。
整備室裏落針可聞。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和蘇曉因為恐懼而變得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王總靜靜地躺著,麵容依舊扭曲,但他生命的最後讀秒,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我握著蘇曉冰冷的手腕,感受著他細微的顫抖,自己也控製不住地戰栗起來。
成功了……又一次。
用接觸,強行停滯了死亡的進程。
可是,然後呢?
難道我要一直這樣抓著他?直到……直到什麽時候?
這被暫停的一秒,意味著什麽?王總……他現在算是活著,還是死了?
就在這時,那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自我腦海深處響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判感:
「規則觸發:生命鏈接。」
「檢測到鏈接個體【蘇曉】成為不可逆轉性死亡現象‘靜滯點’。」
「【林默】,你已正式成為‘守門人’。」
「職責:維係‘靜滯點’存在,清除‘侵蝕’。」
「警告:‘門’已鬆動。」
聲音消失了。
留下我,如同被扔進了冰窟,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生命鏈接……守門人……靜滯點……侵蝕……門?
每一個詞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成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天書。
但我抓住了一個核心——蘇曉,是“靜滯點”。一個“不可逆轉性死亡現象”的靜滯點。
所以,他頭上的「000001」,不是因為我的綁定而暫停,而是……他本身,就是一個死亡的“靜滯”狀態?我的綁定,隻是讓我“看見”並“鏈接”了這個狀態?
而我的職責,是維係他的存在?清除那個所謂的“侵蝕”?
“侵……前輩?”蘇曉顫抖的聲音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扯出來。
他低頭,看著我依舊死死攥住他手腕的手,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他的眼裏不再是單純的恐懼,而是混雜了極度的困惑和一種……仿佛抓住了一線希望的微弱光芒。
“剛才……又……了嗎?”他聲音沙啞地問。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鐵鏽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該怎麽回答?
告訴他,你其實已經死了,或者無限接近於死亡,成了一個詭異的“靜滯點”?
告訴他,我莫名其妙成了你的“守門人”,要負責不讓你這個“死亡現象”消失?
告訴他,剛才那位王總,也因為你的靠近,差點提前幾十秒徹底玩完,現在他的死亡也被我強行暫停了,卡在最後一秒不上不下?
我看著他那張年輕而蒼白的臉,那雙此刻寫滿了無助和尋求答案的眼睛。
最終,我隻是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握著他手腕的手。
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深紅色的指痕。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我自己,也迫切需要得到一個答案。
關於這一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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