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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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影初舞
    冰冷刺骨的風裹著雪粒子,打著旋兒從敞開的窗洞裏灌進來,砸在牆壁上“簌簌”地響。石室裏光線昏沉,鉛灰色天光勉強照亮一小塊角落,映著飄進來的雪屑,像是一群灰白的小蛾子亂撞。
    沈滄瀾蜷在那厚厚的、冰冷的白毛軟墊上,把自己縮成盡可能小的一團,隻露著半張蒼白的臉和一隻半眯著的眼睛,警惕地窺視著空曠石室的另一端。每一次呼吸,胸口深處都牽扯著一絲殘留的、揮之不去的陰寒絞痛,那是洗塵池和凍土陰煞的雙重遺骸。腳踝、膝蓋、手腕,每一處受過凍傷的關節,都在死寂中發出細微的、如同幹木頭摩擦的嘎吱聲,緩慢地喚醒痛覺。
    那點被強行牽引撥動、遊絲般的“氣”,在冰冷空泛的經脈裏艱難挪動了幾天之後,又沉回了淤泥最深處,半點聲響也無。除了周身無處不在的冰冷和骨頭縫裏的酸痛鈍響,他感覺自己跟之前在北境冰縫裏等死的破麻袋也沒什麽兩樣。洛雲歸自那日強行梳理過他之後,便如同石室角落一塊沉默的玄冰,盤膝坐在冰冷石地上一動不動,連那柄霜溟劍鞘上的幽藍寒氣都仿佛靜止了。
    咻——!
    一聲短促尖銳的破空嘯音驟然撕裂了石室的死寂!
    如同毒蛇的嘶鳴!
    沈滄瀾身體猛地一顫!像隻受驚的刺蝟,四肢百骸瞬間繃緊!骨頭關節發出一陣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幹澀摩擦聲!那隻露在外麵的眼瞳驟然縮緊,目光死死釘向嘯音傳來的方向——
    是洛雲歸!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依舊背對著石榻,墨色衣袍如同凝固的夜,幾乎融進石室的昏暗裏。那道破空襲來的東西並非衝她而去!而是……擦著她的肩膀,帶著一種刻意的精準和刁鑽的角度,直射向沈滄瀾蜷縮著的身體!
    目標!他胸口要害!
    嗚!
    沈滄瀾喉嚨裏發出一聲驚恐的嗚咽!根本來不及思考!來自北境絕地無數次與死亡擦肩的本能瞬間接管了身體!求生的欲望像爆裂的冰屑炸開全身!那股藏在泥潭深處的微弱氣息被死亡危機瞬間點燃,猛烈掙紮著頂開了堵塞!
    沒有章法!隻有最原始的反應!
    他猛地向軟墊深處縮去!同時那條布滿凍瘡、尚未完全恢複知覺的左臂,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扭曲姿態,硬生生格擋在胸前!
    風聲已至!
    那東西毫無阻礙地“噗”一聲撞在了他擋起的手臂上臂處!力道出乎意料的小!甚至有點軟?沒有預想中的洞穿劇痛!沈滄瀾隻覺得手臂被什麽東西撞得一麻。
    他驚魂未定地低頭看去。
    手臂上臂處,斜斜地插著一樣東西。
    不是什麽淬毒的暗器。
    是一截木頭。
    粗約半寸多,三尺三寸長,通體灰白,帶著被粗暴折斷的新鮮茬口,斷麵木刺參差。木身坑坑窪窪,殘留著風霜啃噬的痕跡和零星幾點微不可見的暗綠黴斑——分明就是窗外孤峰上那些鬼爪般的枯樹枝條中的一截!
    劍?
    這玩意兒……是劍?
    沈滄瀾盯著那根醜陋的枯枝,又驚又疑,那隻握緊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手臂被撞中的地方傳來一陣悶痛,還殘留著一點木屑紮進皮膚的刺痛感。
    呼——
    就在他發懵的瞬間,破風聲再次襲來!
    這一次沒有之前那般尖利刻意,卻更加急促!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道!
    目標!依舊精準地鎖定他暴露在軟墊外側的肩膀!
    沈滄瀾心膽俱裂!他根本看不清襲來的東西!隻憑一股蠻力猛地向前撲滾!身體撞在冰冷的石榻邊緣,發出一聲悶響!
    篤!
    又是一截同樣枯槁的木條,狠狠釘在了他剛才肩膀所在位置的軟墊上!木條尾部還在兀自顫動!力量之大,木條尾部直接紮進了厚厚的白色絨毛裏,深入寸許!
    一股冰冷的戾氣猛地衝上沈滄瀾的天靈蓋!
    接二連三!把他當靶子?!
    他猛地翻身坐起!動作太猛,凍得發僵的脊椎發出哢吧一聲脆響,痛得他眼前一黑!那隻一直攥在胸口的右臂順勢狠狠地一拔!
    噗嗤!
    那半截深深插在軟墊裏的枯枝被他攥緊拔出,帶起一團蓬鬆柔軟的絨毛!
    幾乎是同時!
    另一根枯枝毫無征兆地從另一個刁鑽死角呼嘯而至!直刺他因坐起而暴露的肋下!角度狠辣!時機抓得精準!
    沈滄瀾那隻拔出的右臂來不及收回!劇痛和冰冷的暴怒徹底衝垮了他!什麽規矩什麽敬畏!此刻隻想撕碎那投擲這些破木頭的源頭!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身體不退反進!受傷的脊椎強行扭轉,那隻沾滿了白色絨毛、此刻正死死攥著木條的右手,用盡所有殘餘的力量,混合著蠻力、戾氣和那點剛被死亡激發出來的微弱氣息,不管不顧地朝著第三根枯枝襲來的方向猛地捅了過去!姿勢扭曲而笨拙,毫無章法,純粹是垂死掙紮下的奮力一搏!
    刺!
    一聲令人牙酸的木質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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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滄瀾捅出的手臂猛地一震!虎口撕裂般劇痛!手中枯枝頂端與他捅來的木枝尖端,堪堪抵在一起!尖端木刺對撞,刺耳地摩擦出幾點微小的木屑!
    兩根枯枝撞擊停頓的刹那!
    一直如同石像般背立著的洛雲歸,動了。
    如同玄冰移動,一步便橫跨了大半個石室!瞬間逼近到沈滄瀾身前!她右手閃電般探出!沒有去管那兩根僵持的枯枝!而是如同鐵鉗般,五指猛地扣住了沈滄瀾那隻死死攥著木條、指節扭曲泛白的右手手腕!
    冰冷!
    一種絕對掌控下的冰寒!如同萬載冰獄的鏈條瞬間鎖死!
    沈滄瀾隻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瞬間壓下,整條手臂連同手腕完全麻木,那隻緊攥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力道!他下意識地想用力奪回掌控,但體內那點剛剛激發的氣息在對撞中已然枯竭,手臂關節像生滿了鏽的廢鐵,咯吱作響,力量瞬間被抽空!
    洛雲歸順勢捏住那根沾滿白色絨毛的木條末端,手指微動,極其輕鬆地就將木條從沈滄瀾已然癱軟的手中抽走。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沈滄瀾甚至隻看到她模糊的墨色袖影掠過,手中便一空。
    洛雲歸抽走那根枯枝,看也未看被他攥過的地方。她並未轉身遠離,而是就勢握著那根枯木枝條,身體微微下沉,雙膝微曲,站定在冰冷光潔的石地板上。另一隻手,極其自然隨意地抬起,指端再次精準地捏住了懸在沈滄瀾身側、還沒來得及掉落的那第一根擊中他手臂的枯枝末端,稍稍用力便拔了出來。
    她雙手各握一根三尺三寸長的枯槁木枝,垂在身側。兩根木枝在她墨色衣袖的映襯下,更顯其醜陋粗糙。兜帽依舊低垂,隻有一小截冷硬的下頜露在昏沉光線下。
    “看。”
    洛雲歸的聲音響起。不高,平直,沒有任何情緒。
    一個字。
    沈滄瀾下意識地抬頭,那隻眼順著聲音望去。心髒仍在胸腔裏怦怦狂跳,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殘餘的驚恐和冰寒,手臂被攥住的地方還殘留著清晰的冰冷指痕印記,隱隱作痛。
    洛雲歸動了。
    依舊是那個姿勢,雙手各執枯枝垂於身側。她隻是緩緩地、異常穩定地向前邁出了一步——左腳。
    足尖點在冰冷的石地上。
    動作幅度極小!如同古樹紮根,極其穩定!
    但就在這邁步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如同寒潮湧動般的氣勢以她為中心悄然彌漫開來!整個石室內的空氣驟然一凝!連窗外呼嘯灌入的風雪都仿佛在瞬間被無形的屏障阻擋了一下!
    沈滄瀾隻覺得呼吸一窒!一股沉重冰冷的壓力如同山巒般壓在了肩頭!
    “呼……”一聲如同寒風掠過冰縫的氣流輕響,被沈滄瀾艱難地吸入肺部。
    洛雲歸邁出的左腳落定,腳腕如同鋼澆鐵鑄,紋絲不動。同時,她垂在左側的、握著枯枝的右手,動了!
    動作平直!簡潔!如同冰河開裂!
    沒有花哨的挽動!隻有凝聚了所有力量的刹那爆發!
    從垂於身側的位置驟然提起!大臂帶動小臂,肩、肘、腕如同精密連接的三道鐵閘,傳遞著爆炸性的力量!枯枝劃破滯澀的空氣,帶著一股沉悶的、幾乎要撕裂一切的勁風!
    目標——並非指向任何人,而是精準無比地斬向她右腳前方虛空的一點!
    劈!
    一道模糊的灰白色殘影豎直切下!
    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短暫撕開!發出“嗤”的一聲銳響!那道軌跡,像是凝固了的冰峰倒影!森然!淩厲!
    動作凝固在劈砍的終點。枯枝指向前下方,洛雲歸的身體依舊保持著左腳前踏、右腳後撐的穩固姿態,如同釘在了石板上。兜帽深垂。
    石室陷入死寂。隻剩下那道劈斬軌跡在空氣中留下的淡淡鋒銳感,和窗外越來越急的風雪呼嘯。
    “練。”
    冰冷的字眼再次砸落在冰麵上。不是解釋,是命令。
    沈滄瀾半張著嘴,呆愣地看著那兩根垂於身側的枯枝。一根被洛雲歸右手攥著,一根被左手攥著,紋絲不動。剛才那淩厲無匹的一劈,宛如幻覺。
    左?右?哪根劈的?
    他腦中一片混亂。那動作太快了,快到隻能捕捉到殘影。他看到的是洛雲歸右手猛地揚起劈落的動作,但感覺……那劈砍的力量似乎貫通了全身?
    洛雲歸不再理會他。她隻是站在原地,右手握著枯枝的手,極其緩慢地收回,重新垂於身側。動作幅度極小,如同水銀瀉地,無跡可尋。方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劈,仿佛從未發生,留下的隻有石室裏愈發凝滯的低氣壓。
    那根沾著他皮屑和體溫的醜陋枯枝,被隨意地拋落在他蜷縮的腿邊石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沈滄瀾眼珠子微微轉動,僵硬的目光落在那根躺在冰涼石地上的枯木棍上。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洛雲歸垂在墨色袖邊、捏著另一根枯枝的、冷白如同冰雕的右手。
    “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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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如同寒冰墜地,沒有一絲回轉餘地。
    沈滄瀾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嗚咽,像是被逼到了冰縫角落的小獸。求生本能的烙印遠比理性來的深。他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伸出了那隻剛剛被攥得麻木的右手。每一根手指的屈伸都牽扯著凍傷的關節和尚未完全平複的痙攣,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指尖觸碰到那截枯枝冰冷的表麵,上麵坑窪的木刺摩擦著他凍傷未愈的皮膚,帶來清晰的刺痛。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一路鑽到心口,讓他不受控製地哆嗦了一下。
    五指緩緩地、笨拙地收攏,嚐試著抓住。指尖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凍得發僵的指節更加凸出。好不容易握緊,冰涼的枯枝硌在掌心裏,粗糙的質感摩擦著生疼。他試圖模仿洛雲歸之前的樣子,握住靠近尾端的位置,但手掌太小,枯枝太長,這姿勢別扭又吃力。
    他拖著凍得發僵的身體,極其吃力地,一點點挪動著凍得如同鏽鐵的下半身,從冰冷的白毛軟墊上蹭到了冰涼光滑的石地邊緣。一隻腳,凍得青紫發黑、皮膚龜裂的腳踏在了冰冷刺骨的石地上。腳底板剛一接觸那光滑如鏡的石麵,一股能凍結骨髓的寒意就“嗖”地一下順著小腿猛竄上來!凍傷的膝蓋瞬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搖晃了一下,幾乎要栽倒!左手狼狽地撐了一下身下的軟墊,才勉強穩住身體平衡。
    胸口殘留的陰寒絞痛被這劇烈動作刺激得猛然炸開!像是無數根冰針在裏麵攪動!沈滄瀾痛苦地弓起了背,急促地喘息著,那隻強行抓住木棍的手因為劇痛而不自覺地收緊,枯枝尖銳的木刺狠狠地紮進了掌心的嫩肉裏!
    鮮紅的血珠,瞬間從被木刺紮破的指縫間一點點沁了出來。一滴、兩滴、砸在冰封般光滑的石地上,濺開一點不起眼的暗紅。寒冷的氣流卷過傷口,凍得他一哆嗦,但更尖銳的刺痛反而刺激了他混沌的神經。
    他看到了!
    右前方!虛空!
    師父劈的地方!
    他咬緊牙關,那隻沾血的手死死攥緊枯枝尾端,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向上!向前揮去!
    力量來源於他凍傷發僵的腳踝!源於那雙被刺骨寒氣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的腳!
    “呃啊——!”
    一聲壓抑著劇痛的嘶吼從喉嚨裏擠出!
    腳底猛地一蹬!凍傷的關節發出可怕的摩擦聲!力量向上傳導,衝擊著僵硬酸痛的膝蓋和腰背!再傳遞到右臂!他感覺自己的右臂像一截被凍得快要裂開的樹枝,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驅動著,朝著記憶中那道凝固的冰峰軌跡斬去!
    枯枝劃破冰冷的空氣,發出的聲音微弱而滯澀,帶著一種幹枯朽木不堪重負的呻吟。軌跡歪斜得如同冰麵上的蜈蚣爬行線,完全偏離了洛雲歸之前那條豎立的寒峰之影。揮到最高點時,力量已是強弩之末,沉重的枯枝猛地向下一沉!
    沈滄瀾的身體被這失控的下墜力量帶得向前猛撲!凍僵的腳踝根本無法有效卸力!整個人像個沉重破敗的麻袋,踉蹌著撲倒在了冰涼光滑的石地上!
    膝蓋重重砸落!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凍傷的關節仿佛被這一下徹底震碎!尖銳的痛苦瞬間淹沒了所有知覺!眼前一片發黑!
    枯枝從他因痛楚而脫力的手中滑落,“哐當”一聲摔在石地,滾出去一小段距離,沾滿了石地上冰冷的浮塵和幾滴新鮮的血跡。
    痛楚如同冰冷沸騰的海水,將他死死按在了光滑刺骨的石板上。額頭抵著冰冷的石頭,寒氣順著皮膚瘋狂地向內鑽。膝蓋和掌心火辣辣地疼,身體裏更像是有冰渣子在刮。沈滄瀾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裏的陰寒劇痛,呼出的氣撞在冰麵上瞬間變成了白霜。那隻露在外麵的眼睛死死盯著前麵不遠處地麵散落的幾滴暗紅血點,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渾身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散架。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一連串極其沉穩、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在石室光滑冰冷的地麵上。那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金屬踩踏堅冰的冷硬質感,每一步都敲在人心上。
    沈滄瀾身體猛地一僵,劇烈喘息的聲音都停頓了半拍。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聲音來源。
    石室那巨大的門洞外,一個人影不知何時靜靜立在那裏。
    身材高挑,穿著一身剪裁極為利落、如同覆蓋了一層堅硬霜雪般的銀白色勁裝,勾勒出清晰緊實的身體線條。腰間束著青黑色劍帶,掛著一柄樣式簡潔卻寒氣隱現的長劍。他麵容冷峻,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刻,一雙眼眸銳利如鷹隼,瞳孔是近似冰原凍土般的灰藍色,此刻正毫不避諱地掃過石室裏狼狽趴伏在地上的沈滄瀾,目光如同實質的冰箭,帶著審視、研判,以及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漠然。
    蕭寒。掌門首徒。
    他的目光隻在沈滄瀾身上停留了一瞬,如同掠過一片無關緊要的塵埃。隨即,那銳利的灰藍眼眸便越過他,筆直地投向石室深處,那個一直沉默矗立在窗邊、如同墨色冰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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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師叔。” 蕭寒的聲音響起,不高,卻異常沉穩清晰,如同碎冰墜玉盤,帶著麵對長輩應有的恭敬,語氣卻是全然事務性的匯報口吻,“掌門傳訊,問天峰冰河古陣封印有所鬆動,恐有異動滋生。墨刑師祖請您往‘鎮嶽閣’一趟,商議加固封印之策。”
    洛雲歸背對著門口,如同沒有聽見窗外的風雪灌入聲。她站立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窗洞透進來的慘白天光勾勒出她挺直如孤峭寒鋒的脊背線條,那垂於袖邊、握著粗糙枯枝的冷白指尖紋絲未動。仿佛身後闖入者和話語聲都與這片凝固的冰域毫無關係。
    蕭寒似乎對這份沉默習以為常,並未再次出聲催促,隻是靜靜地立在門口,像一杆插入冰麵的銳利標槍,無聲地等待著。
    石室裏一時間隻剩下沈滄瀾粗重艱難的喘息聲和窗外越來越急的風雪嗚咽。幾滴血珠沿著石地細小的紋路,緩慢地暈染開刺目的暗紅。膝蓋上的劇痛和凍入骨髓的寒意像無數根冰針,反複刺戳著他所剩無幾的意識。
    就在沈滄瀾覺得自己快要被這沉滯的痛和冷徹底凍暈過去時——
    一直沉寂如冰的洛雲歸,終於有了極其細微的動作。
    她的頭似乎極其輕微地向後側轉了一個無法被察覺的微小角度。視線依舊投注在窗外風雪肆虐的孤峰絕壁之上,但一絲冰冷的氣息,卻精準地鎖定了趴伏在地、喘息艱難、剛剛承受了第一劍式反噬的沈滄瀾。
    沒有看蕭寒。
    沒有回應掌門的傳喚。
    更沒有理會所謂的古陣鬆動。
    冰冷的命令,如同屋簷下驟然垂落的尖銳冰淩,精準地刺穿了凝滯的空氣,砸在沈滄瀾滴著血的手掌和被凍得麻木的膝蓋上:
    “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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