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字數:8500 加入書籤
師恩如山
石頭屋子跟冰窟窿沒兩樣。
風像長了冰牙的鬼東西,變著法子從牆縫窗洞鑽進來,逮著皮肉就死命地啃。沈滄瀾把自己死死裹在那塊還算厚實的白毛軟墊裏,縮在石榻最角落,脊梁骨恨不得嵌進冰冷的石頭牆裏去。就這,那股子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寒氣還是擋不住,像看不見的小蟲子,凍得他兩條腿不受控地打著擺子,磕在墊子上發出“嘚嘚嘚”的輕響。
膝蓋是沒知覺了。腳脖子腫得發亮,凍傷的皮肉又青又紫,像糊了一層發黴的凍魚鱗片。這是白天練那勞什子基礎劍式落下的“彩頭”,硬邦邦的地麵,更硬梆梆的膝骨,撞一起就沒個好。稍微一動彈,針紮似的細碎疼痛就從凍僵的皮肉底下炸開,直往骨頭芯裏鑽。
他吸了口氣,冷風嗆進喉嚨,凍得肺管子生疼。窗外風雪號得更凶了,跟一百頭餓瘋了的雪狼在北風裏嚎喪似的。屋裏那點豆大的燈火苗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投在牆上的影子也跟著鬼一樣亂晃,沒個安穩時候。
沈滄瀾把自己縮得更緊,隻露半張凍得沒血色的臉和一隻眼睛在外麵,警惕又疲憊地盯著石屋子中央。
洛雲歸在那兒。盤著腿,墨色的袍子跟身下那光溜溜的冰石頭地一個顏色,坐在那兒像塊從萬年冰河裏撈出來的玄冰疙瘩。霜溟劍就橫在她膝蓋上,劍鞘上那層幽藍幽藍的寒氣紋絲不動,連燈苗晃動的光都照不進去一絲。她就那麽一動不動,連胸膛那點起伏都跟凍住了似的。
這屋子冷。冷得讓人發毛,總感覺四麵八方都是陰風在吹。白天那個叫“劍塚”的破地方,裏麵那些死掉的鐵疙瘩透出來的死氣,好像也跟著風灌進來一些,纏繞在腿腳上。沈滄瀾心裏那點在北境冰縫裏養出來的戾氣,叫這日複一日的酷寒和身體裏沒完沒了的鈍痛一點點磨,快磨光了,隻剩下一大片空落落的、凍得梆硬的麻木。
有時候半夜凍醒,渾身上下跟掉冰窟裏撈出來一樣,骨頭縫都冒著涼氣。他昏沉沉地看過去,石屋中央那塊玄冰一樣的影子,就是這片死寂冰冷裏唯一的,紮眼的東西。他腦子凍得懵懵的,恍惚覺得那影子是屋子裏沒散掉的墨痕,或是壓著這屋子的秤砣,是這能把人凍碎的地方裏,唯一固定不動的一個點。
這天一大早,天還烏漆嘛黑著,窗外那鬼哭狼嚎的風聲就沒消停過。
沈滄瀾縮在墊子裏,渾身上下的骨頭節都在咿咿呀呀地亂響。尤其是腿,凍得像兩截從冰裏刨出來的鐵棍子,沉重,僵死,挪一下就是鑽心的疼。胸口那片洗塵池帶來的陰寒又悶悶地鼓噪起來,一抽一抽地牽扯著肺葉,喘口氣都帶著冰碴子刮肉的疼。
洛雲歸已經站在了石屋中央。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的。她手裏沒拿那根枯樹枝,空著兩隻手,垂在墨色冰冷的袖口外麵。
“走。”一個字,幹脆得像冰渣子掉地上摔碎了。
沈滄瀾咬著後槽牙,拚了老命地想把腿從軟墊底下拔出來。冰碴子似的骨頭互相摩擦著,發出讓人牙酸的“咯吱”聲。腳剛踩上冰冷梆硬的石頭地,腳底板那股錐心的寒氣就“嗖”地順著小腿衝上膝蓋!凍傷的關節猛地一陣劇痛,眼前發黑,身體不受控地向旁邊一歪。
眼看要栽到冰涼的石地上,沈滄瀾下意識地猛地伸出僵硬的手,朝著最近的東西胡亂一抓!
指尖劃過冰冷的空氣,觸到一片挺括光滑的布料。
是洛雲歸垂在身側的墨色袍角!
那布料冷得像冰,卻又帶著一股無法言說的堅實感。沈滄瀾像快要溺死在冰海裏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塊凍透的浮木,求生本能壓倒了骨子裏那點掙紮扭捏的別扭勁兒,五指死死地摳住了那片冰涼!
洛雲歸的腳步停住了。
她沒有回頭。甚至沒有任何動作。隻有那片被沈滄瀾死死攥住的墨色袍角,紋絲不動地承受著他身體的重量和他凍得發抖的五指。
冰冷的空氣凝滯了幾息。石屋裏隻剩下沈滄瀾粗重又急促的喘息,和他膝蓋因為強行支撐而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呻吟。他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死死揪著那片墨色袍角的手指上,指節因為用力繃得死白,被凍得發青發紫的手背上血管凸起。一股混雜著羞愧、狼狽和一種更深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依賴感,像冰冷的泥漿猛地灌滿了胸腔。
洛雲歸終於有了動作。極其細微的。隻是那條被沈滄瀾拽住的胳膊,極其緩慢地、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穩定力量,向上、向後提拉了一絲絲。
一股精純到難以想象、卻又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冰寒氣息,順著那被攥緊的袍角,無聲無息地傳遞過來!
並非灼熱的暖流!
而是一種純粹的、穩定的、仿佛亙古冰川核心深處凝聚出的極寒支撐力!
這股冰冷的支撐力穩穩地托住了沈滄瀾發軟的身體,精準地扶正了他被劇痛衝垮的重心,甚至短暫地壓住了膝蓋裏翻滾的劇痛和胸口陰寒的絞痛!它沒有絲毫“溫暖”,卻比任何火焰都更“有力”,如同最堅實的寒冰壁壘,瞬間隔絕了侵襲身體的虛弱與沉墜感!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沈滄瀾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一塊突然嵌入體內的冰晶凍住了所有的顫抖。那股冰冷的支撐力是如此堅實,如此可靠,如此不容置疑地將他從狼狽傾頹的邊緣拽了回來。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抓得死死的袍角,整個人因為這突兀的“依靠”而陷入一種短暫的失神,又趕緊咬牙,踉蹌著站直了身體。
洛雲歸的墨色袖口垂下,平整如初,仿佛方才那短暫的接觸從未發生。她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便邁開了腳步,朝著石屋外那片狂風暴雪走去。
沈滄瀾慌忙跟上,腳下依舊不穩,但身體裏那股支撐的冰寒還未完全散去,膝蓋的劇痛也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冰晶屏障暫時阻隔開,變得模糊遲鈍了些。
山穀間的風聲如千萬厲鬼狂嘯,卷著成片的雪沫子,像巴掌一樣抽在臉上,辣辣地疼。洛雲歸沉默地在前麵走著,步子不大,卻奇異地踩在呼嘯的風雪中最穩定的節點上。沈滄瀾拚盡全力跟在她後麵幾步遠的位置,視線裏隻有那片在風雪中凝固不動的墨色背影。
那背影成了這片瘋狂雪域裏唯一清晰的坐標,唯一能讓眼睛找到落點的東西。風刮得耳朵生疼,雪沫子灌進脖領,凍得他牙齒直打架,胸口那片陰寒像塊沉甸甸的冰坨子壓在肺上。他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跟上。不能跟丟。不能停。停在這鬼地方,立馬就能凍成一坨硬邦邦的冰疙瘩。
練劍的時候,那根枯樹枝子在他手裏簡直比北境冰峰還重。手臂凍得發僵,關節像是塞滿了生鏽的齒輪,每一次舉臂都是硬生生地撕裂關節的感覺。他腦子裏稀裏糊塗的,師父劈出來的那道冰峰似的軌跡在他眼前亂晃。
就在他憋著一口氣,凍得青紫的手臂顫抖著舉起木枝,試圖模仿記憶中那個冷厲無匹的動作時——
嗡!
四周的風雪聲、灌進領口的冰寒、還有他吭哧吭哧的粗喘,瞬間消失了!
世界猛地暗了下去!不是天黑,而是像被硬生生按進了北境最深的冰層底下!徹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每一寸皮膚!
那刺骨的寒並非來自風雪,而是來自……四麵八方擠壓過來的目光!
冰冷!黏膩!帶著無盡的死寂和赤裸裸的貪婪!
無數雙眼睛!在那濃得化不開、仿佛凝固億萬年寒冰的黑暗深處豁然睜開!沒有眼白!隻有純粹的金色!蛇一樣的豎直瞳孔,像黑暗裏突然點燃的、密密麻麻的冰冷火種!它們死死地鎖定了他!
沒有聲音。但那粘稠厚重的精神壓力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穿了他的識海!凍結了所有的念頭!
窒息!巨大的、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管!每一次試圖呼吸,吸入的都是劇毒冰髓!胸口那塊洗塵池留下的陰寒像是被徹底引爆,猛地變成一隻巨大的、森寒銳利的爪子,狠狠抓進了他的心口!狠狠攥緊!要將裏麵那點微弱的跳動捏爆!
他想叫!喉管被無形的冰坨徹底封死!想動!四肢百骸已經被完全凍結!連同那點剛剛被洛雲歸調動起來的微弱氣息!
黑暗在蠕動!那些冰冷的金色豎瞳在無聲地興奮起來!像發現了獵物的致命弱點!無形的、貪婪的精神觸須,帶著凍結靈魂的恐怖寒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蛆蟲,密密麻麻地朝著他意識深處、那被陰寒劇痛撕裂開的精神防線瘋狂鑽入!
沉淪!
凍結!
撕裂!
吞噬!
黑暗裏隻有一種無聲的、仿佛來自深淵最底層的瘋狂意念在翻湧!淹沒過來!要把他拖進萬劫不複的、永恒冰冷的精神泥潭!
“唔!”
一聲痛苦到極致、卻微弱得如同幼獸瀕死嗚咽的悶哼,硬生生從他凍結的喉嚨裏擠了出來!身體在巨大精神衝擊和胸肺間炸裂開的陰寒劇痛中猛烈抽搐了一下!眼前徹底被那充斥的金豎瞳孔吞噬!手中那根枯枝無力地滑落!
就在意識即將被那無數冰冷貪婪的豎瞳徹底撕裂吞沒的刹那!
嗡——!
一片更加純粹、更加浩瀚、如同冰川意誌具現的磅礴寒流,毫無預兆地降臨!仿佛九天之上垂落的冰河!純粹!磅礴!帶著淩駕萬物的絕對掌控意誌!
它沒有溫度。卻比那凍結靈魂的黑暗寒毒更“冷冽”萬倍!
後發!先至!
無聲地撞入了這片被精神汙染的黑暗冰獄之中!
哢嚓!
令人靈魂震顫的碎裂聲清晰地在沈滄瀾意識最深處響起!
那些蜂擁而至、試圖鑽入他精神防線的冰冷貪婪精神觸須,連帶著包裹著他的無盡粘稠黑暗,如同撞上了無形的、萬丈冰山!
瞬間被撞得倒卷、崩解、湮滅!
無數細碎的、閃爍著陰毒金芒的精神碎片,在那絕對冰魄的宏大威壓下瘋狂掙紮,如同被碾碎了軀體的毒蟲!
黑暗如同脆弱的鏡麵,寸寸碎裂!瓦解!
那無數在黑暗中睜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色豎瞳,在那一撞的瞬間,齊刷刷地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夾雜著巨大痛苦和更深層次……刻骨陰毒與瘋狂的混亂情緒!仿佛億萬毒蛇被一腳踩中了七寸!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嘶——!”
一聲撕裂一切死寂、飽含無盡毒恨與痛苦瘋狂意念的無聲尖嘯,如同實質的精神鋼針,穿透層層空間,狠狠紮向沈滄瀾搖搖欲墜的意識!
這是那無數豎瞳最後、也是最陰毒的詛咒反擊!
沈滄瀾隻覺得腦子被無形的鐵錘狠狠砸中!七竅嗡鳴!一口腥甜猛地湧上喉嚨!
然而,那片降臨的冰魄寒流根本無視這毒蛇般的陰狠反撲。
那股浩瀚、冰冷、純粹的力量在碾碎了精神汙染之後並未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無聲回轉,極其精準地凝聚成一道薄而堅韌到不可思議的冰晶壁壘,穩穩橫亙在沈滄瀾那已經被衝擊得支離破碎、處處裂縫的精神防線之外!
如同永恒的冰川壁障,隔絕了所有外界的喧囂與瘋狂!
那股無形的陰毒尖嘯狠狠撞在冰晶壁壘之上,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掀起,如同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地被那絕對冰寒與沉穩徹底同化、湮滅。
被撕裂的感覺消失了。
那窒息的無邊黑暗和密密麻麻的貪婪豎瞳消失了。
隻有死一樣的安靜。一種被強大力量絕對庇護下的、令人安心的死寂。沈滄瀾喘著粗氣,喉嚨裏滿是鐵鏽腥氣,眼前金星亂冒,胸口那撕裂般的劇痛還在持續,但那股要碾碎他、凍結他靈魂的恐怖意念終於被擋在了外麵。
“噗通!”
失去支撐的身體再也撐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意順著膝蓋狠狠紮了進來!但他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所有的心神都沉溺在剛才那從天而降、將他從無盡深淵邊緣狠狠拽回的冰魄力量之中。劫後餘生的劇烈喘息帶著血腥味在冷空氣裏拉成白氣,手指痙攣地摳進雪泥裏,指尖凍得發麻,他努力睜大眼睛,視線穿過飄飛的雪屑,模糊地尋找著那片墨色的衣角。
風雪依舊。洛雲歸就站在幾步之外。背對著他,仿佛什麽也沒做過。
唯有墨色的袖口隨著寒風微微擺動了一下,那袍角上被沈滄瀾剛才攥出褶皺的地方,沾著一點殷紅的血沫子,在白毛靴麵旁邊一點不起眼的雪泥裏,顯得格外刺眼。
他艱難地撐起身,顧不上膝蓋在雪地裏的鈍痛,想爬起來,動作卻笨拙得像剛破殼的雛鳥。風雪打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師父!” 一個嘶啞艱澀的聲音衝出了喉嚨,裹著風雪,破碎不堪。
洛雲歸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依舊朝著石屋的方向走。
沈滄瀾咬緊牙關,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及膝的雪地裏掙紮著向前追。他追的不是她本人,而是那片墨色背影支撐出的、在這狂風暴雪裏唯一能容身的‘地方’。那背影成了一根紮在冰原上的界樁,指引著唯一不被凍斃的去處。
晚上,沈滄瀾被一陣冷痛驚醒。膝蓋像是被兩把鈍刀子來回鋸著,凍傷的腳趾蜷縮在冰冷的白毛軟墊裏,脹痛難忍。他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隻露出一點鼻尖在外麵,凍得牙齒咯咯輕碰,連打哆嗦的力氣都快耗盡了。
石屋裏靜得可怕,隻有窗外永無止境的風雪在號叫。
昏暗中,一塊冰涼堅硬的東西被拋落在沈滄瀾腳邊的軟墊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是一塊石板。灰白色的,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表麵坑窪,一看就硬得硌牙。
沈滄瀾渾身僵硬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極其費力地伸出手指,試探著去碰那石板。冰涼的觸感讓他指尖本能地蜷縮了一下。黑暗中,他似乎聽到了極其輕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另一種聲音。不是風吹門窗,而是某種……布料在堅硬地麵上極其細微的摩擦聲?
他眼珠子極其緩慢地轉動,借著石屋角落那點幾乎要熄滅的、昏黃的燈火殘光望過去。洛雲歸依舊在屋子中央盤膝坐著,墨色的袍子幾乎和暗影融為一體。但她坐姿似乎……和他印象裏那種絕對的、冰雕般的凝固,有了一點極其微小的不同?
那塊石榻距離她很遠,在屋子的角落裏。燈光太暗了,實在看不清。
沈滄瀾不再想那些,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硬石板。他伸出凍得發僵的舌頭,試探著舔了舔石板冰冷堅硬的表麵。一股混合著岩石土腥和難以言喻的冰冷粗糙感彌漫開來,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食物香氣。
他費力地張開嘴,那點被恐懼與痛苦激發的啃噬本能驅使著他,試圖用他凍掉了幾顆後槽牙的牙床,去磨那塊硬邦邦的東西。
哢嚓。一口下去,下巴震得生疼,石板被啃下一小塊碎屑。
那股頑固的岩石氣味更濃了。沈滄瀾皺著眉,忍著下巴的酸疼,用舌尖把那點碎屑卷到嘴裏,用力咀嚼著。不是穀物,也不是肉幹。碎屑在牙床間摩擦,口感粗糙得能劃破皮肉,但一種極淡的、難以形容的味道在冰冷的唾沫裏化開。那味道……很奇怪,硬要形容,像是他小時候在北境荒原深處,凍土快要融化時,刨開最表麵那層凍殼,從深埋在凍土下、被冰雪凍硬了幾萬年的黑色腐殖土裏聞到的……一種沉甸甸的、帶著點鹹腥澀口的土味兒?又混了點冰雪融化滲透出的淡淡寒意?
這東西根本不是為了好吃而存在,更像是某種粗糙的、用以維持軀殼運轉的“填充物”。但很奇怪,當那點冰冷的、帶著泥土氣息的東西順著喉嚨艱難滑下去的時候,沈滄瀾凍得縮成一團的胃袋似乎被什麽東西小小地“熨”了一下。
他停下來,費力地喘息著,冰涼的呼吸在昏暗裏拉出白線。目光又轉向屋子中央那個墨色的、如同山嶽般沉默的影子。冰冷的依賴感混雜著剛才在雪地裏那種被硬生生拽回來的震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絞得心口發麻。
喜歡截雲焰請大家收藏:()截雲焰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