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官高度集中，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動。視覺在這裏作用有限，隻有應急燈偶爾提供的慘淡綠光或紅光，勾勒出扭曲變形的金屬輪廓。他更多地依賴聽覺，甚至是一種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
    前方是一個岔口。一條路繼續向下，坡度陡峭，深處傳來規律的、像是巨型泵機工作的低沉嗡鳴。另一條路則水平延伸，遠處似乎有微弱的光暈，但空氣中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敗氣味。
    幾乎沒有猶豫，他選擇了水平通道。向下的路徑太像是一個明顯的引導，而那嗡鳴聲完美得像是背景音效。陷阱的可能性太大。
    水平通道內的腐臭味越來越濃，還夾雜著一種化學藥劑的刺鼻味道。光線確實更亮了一些，源自嵌在頂部牆壁縫隙裏的一些簡陋生物發光苔蘚，它們發出幽幽的藍綠色光芒，勉強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這裏像是一個廢棄的生態培養艙段。巨大的破碎培養槽像墓碑一樣林立，裏麵曾經可能培育著航行所需的食物或氧氣植物，如今隻剩下幹涸的培養基和扭曲腐爛的根係殘骸。地麵上覆蓋著一層黏膩的、不知成分的有機質汙垢，踩上去發出令人不適的噗嗤聲。
    他猛地停下腳步，身體瞬間緊繃，貼靠在一個巨大的破碎培養槽後麵。
    前方有動靜。
    不是機械的，也不是環境的。是生物。
    細微的、密集的刮擦聲，伴隨著一種濕滑的蠕動聲，從通道深處傳來。
    他緩緩探出半邊臉，借著苔蘚的微光望去。
    隻見在通道大約二十米外，一群大約有家貓大小的、形似蟑螂與甲殼類生物混合體的生物，正聚集在一具龐大的、似乎剛死去不久的怪異獸屍上啃噬著。它們的甲殼在幽光下反射出油膩的色澤，複眼閃爍著貪婪的紅點，鋒利的口器輕易地撕扯下暗色的肉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清道夫蠆……”他心中一凜。這是亡骸內部常見的變異生物，以一切有機物為食，性情凶猛，通常成群出現。它們雖然視力不佳，但對震動和氣味極其敏感。
    他肩膀傷口的血腥味，在這裏無疑是致命的吸引源。
    必須繞開。他慢慢後退，試圖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退向來時的岔路口。
    然而，就在他移動的瞬間，腳下那層黏膩的有機質汙垢中，一塊半埋著的金屬碎片被他踩得輕微翹起，發出了“哢”一聲輕響。
    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通道裏卻清晰可聞。
    刹那間，所有啃噬的聲音停止了。
    那幾十隻清道夫蠆同時抬起頭，數百顆紅色的複眼齊刷刷地轉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嘶嘎——！”
    一聲尖銳的嘶鳴從蠆群中爆發，像是進攻的號角。下一刻，整個蟲群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洶湧地朝他撲來！它們的速度極快，節肢敲擊地麵和牆壁，發出密集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噠噠聲。
    退路已被封死！
    他瞳孔驟縮，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朝著通道深處——原本蟲群聚集的方向狂奔！
    肩膀的傷口在劇烈運動下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但他此刻完全顧不上了。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將他的感官和反應速度推向極限。
    蟲潮在後麵緊追不舍，嘶鳴聲和爬行聲匯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交響樂。
    前方的通道更加破敗，培養槽的殘骸堵塞了部分路徑，他必須不斷地閃轉騰挪。腐臭的氣味幾乎要穿透他的麵具。
    突然，他注意到右側牆壁上有一個巨大的破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暴力撕開，邊緣參差不齊，裏麵透出不同的、更加穩定的金屬光澤和微弱光效。那似乎是通往另一個艙段的捷徑。
    沒有時間權衡利弊。他在奔跑中猛地變向，腳下發力，縱身一躍，堪堪從破口的邊緣鑽了進去！
    幾乎就在他落入新通道的同時，最快的幾隻清道夫蠆已經撲到了他剛才起跳的位置，鋒利的前肢劃破空氣，發出咻咻的聲響。
    他在地上一個翻滾卸力，牽動傷口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但他立刻彈起，回頭望去。
    那些清道夫蠆在破口處急躁地徘徊嘶鳴，似乎對進入這個新的艙段有所忌憚，隻有零星幾隻最凶悍的嚐試鑽進來，但動作明顯遲疑了許多。
    這個艙段有讓它們害怕的東西？
    他立刻警惕起來，迅速打量四周。
    這裏像是一條主通風管道或者大型線纜通道，異常寬敞，直徑超過五米，向前後延伸，沒入黑暗。管壁光滑，附著著一些暗淡的熒光條紋，提供著基礎的照明。空氣雖然依舊渾濁，但那種腐臭味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金屬氣息和……極其微弱的能量流動感。
    他不敢停留，立刻朝著與破口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動。那幾隻跟進來的清道夫蠆猶豫了一下，還是嘶叫著追了上來，但數量太少，已經構不成太大威脅。
    他一邊疾行，一邊從腿部綁帶上抽出一把造型簡潔、但線條淩厲的戰術匕首。匕首的刃口在微光下流動著一層淡淡的能量光澤。
    一隻清道夫蠆猛地從側後方撲向他小腿！
    他甚至沒有完全回頭，隻是聽聲辨位，持匕的手腕反手一撩！
    唰！
    一道淡藍色的能量弧線閃過。那隻清道夫蠆在空中被精準地削成了兩半，油膩的體液和內髒潑灑開來，落在管壁上發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兩半殘軀掉在地上，還在神經反射地抽搐。
    另外幾隻頓時被震懾住，速度慢了下來，隻是遠遠地跟著，不敢再輕易上前。
    他甩掉匕首上沾染的穢物，腳步不停。這把高頻能量匕首是他身上僅剩的幾件可靠武器之一。
    這條巨大的管道似乎沒有盡頭，一直向前延伸。他注意到管壁上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符號標記，像是某種非標準的工程語或者私人標記，顏色暗沉，幾乎與管壁融為一體。每隔一段距離，還會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分支管道口，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何方。
    寂靜重新籠罩下來，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以及遠處那幾隻不死心的蠆蟲刮擦管壁的細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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