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仙五

字數:7410   加入書籤

A+A-


    1、落翮山:一場關於自由與創造的千年對話
    戰國烽煙裏,一位隱士在燕山深處推開文明的桎梏。王次仲望著篆刻在龜甲上的古老符號,指尖劃過龜裂的紋路:這笨重的文字,如何追得上車馬揚塵的速度?他蘸著鬆煙墨,將圓轉的篆書化作方折的隸字,讓信息在竹簡上如戰馬奔騰。
    當秦始皇的詔書裹挾著鹹陽的塵土抵達時,這位發明者正坐在開滿山花的石台上。使者捧著虎符的手在發抖:聖上要取你首級。山風卷起案頭新墨,在羊皮地圖上洇開一片烏雲。王次仲仰頭飲盡葫蘆裏的山泉,雙臂忽然化作振翅的青鳥,三根翎羽飄落在驚呆的使者麵前。
    千年後的落翮山依然回蕩著翅膀掠過岩壁的聲響。采藥人指給遊客看峭壁上凹凸的紋路:看,那是大鳥飛走時翅膀劃出的字。山腳下,書法少年在碑林前臨摹《石門頌》,宣紙上墨跡未幹的隸書,正與岩石上的古老符號隔空對話。
    真正的創造從不需要冊封。當權力試圖將思想鎖進詔書,有些光芒注定要化作飛鳥,讓每個仰望星空的人都能看見:文明的翅膀,永遠屬於那些拒絕被定義的勇者。
    2、非攻非在雲端
    宋國大夫墨翟,白日照常批閱刑典,夜裏青燈下研習道術。他布衣草鞋穿行街巷,寫就十篇醒世文章,世人稱他墨子。其門下弟子如雲,與儒家分庭抗禮,崇儉反奢,言辭鋒利如刀。
    一日,驚聞楚國巧匠公輸般造出攻城雲梯,欲伐無罪之宋。墨子擲筆而起,布鞋踏裂山石,撕下衣襟裹住流血雙足,日夜兼程七晝夜趕至楚都。他直抵公輸般麵前:“宋何罪?楚國地廣人稀,卻要殺其不足之民,奪本有餘之地,可謂智乎?攻無罪之國,可謂仁乎?”公輸般麵有愧色:“王命已下,難違。”墨子轉身謁見楚王:“今有人棄華車不坐,偏偷鄰家破車;棄錦衣不穿,偏偷鄰家粗衣;棄美食不用,偏偷鄰家糟糠——此何許人?”楚王嗤笑:“必是患了失心瘋。”墨子目光灼灼:“楚國雲夢澤麋鹿遍地,江漢魚鱉豐饒,宋國不過幾處貧瘠獵場。大王攻宋,與那竊賊何異?”
    楚王語塞,卻仍不舍雲梯之利。墨子解下腰帶為城,取木片為械,與公輸般推演攻防。九番模擬,公輸般攻城械盡墨翟守具未窮。公輸般忽露殺機:“尚有最後一策未用。”墨子坦然一笑:“君欲殺翟?翟之弟子三百,持守城之器已登宋牆矣!”楚王長歎,終罷幹戈。
    歸宋途中,鄉野皆傳墨翟神跡:見他指山山崩,複指複原貌;噓氣成風,聚土為城;踏水無痕,召魚龍登岸。更有目睹者言之鑿鑿:墨翟吐五色雲氣直貫蒼穹,縱身一躍離地百丈,從此蹤跡渺然。
    世人隻道墨子飛升成仙,卻不知那驚天動地的神通,早蘊藏在他裂裳裹足的七日七夜中。當他以凡胎肉體橫阻戰車,以三寸木片瓦解雲梯,以“竊疾”之喻點醒霸王時,便已顯露比移山倒海更偉岸的力量——真正的神仙術,非是化水為雲、刺地成淵的玄奇,而是明知血肉之軀難擋刀兵,仍向不義之戰踏出第一步的勇毅;非是口吐霞光的幻術,而是將“兼愛非攻”四字,刻進曆史脊梁的永恒光芒。
    3、火中青蓮
    河東才子孫博,早年以文章名世,晚年卻迷上了墨家道術。人們常見他獨坐山崖,掌中把玩著赤青二色丸子,小的如豆,大的如卵。
    某日城中大戶的逃奴藏入軍營,官兵遍尋不得。孫博對那焦頭爛額的主人道:“且看老夫燒他出來。”言罷指尖輕彈,一粒赤丸流星般劃過,正中軍營轅門。霎時烈焰衝天而起,火舌舔舐旌旗,營房卻似罩在琉璃盞中,梁柱門窗分毫不傷。濃煙裏果然竄出個狼狽人影,正是那逃奴。孫博又彈出青丸,漫天大火如退潮般熄滅,唯餘青煙嫋嫋。
    眾人驚魂未定,又見他緩步踏入尚有餘燼的火場。靴底踏過焦炭,衣袂拂過殘焰,竟片塵不染。更奇的是,他招呼眾人隨行,數十百姓戰兢兢跟入,火焰竟如馴獸般繞身而走。翌日,他邀鄉鄰至河邊,鋪開草席浮於水上。眾人盤坐宴飲,酒肴熱氣騰騰,甚至有人在席間踏浪起舞,河水隻漫到腳踝,如履平地。
    山民還見過更詭譎的景象:孫博行至峭壁前,身形竟如融蠟般沒入岩中,唯留背部輪廓浮於石麵,片刻後全身穿透而出,石壁完好如初。問他究竟,隻笑指赤青二丸:“此物如人心,烈時焚天煮海,靜時萬物不侵。”
    他晚年隱入太行山。樵夫最後一次見他時,老人正將赤青丸子投入深潭。丸子入水不沉,滴溜溜旋轉,攪動一池星月輝光,漸漸化入碧波。從此山間霧氣常在晨昏幻出青紅霞色,人言是孫公留下的火種與清心,仍在點化迷途。
    世人隻見他指端烈焰焚天,卻不見青丸熄火時眸中的悲憫。火能焚營逼奴,亦能托起水上歡宴;石可困凡胎,卻困不住透壁而過的精魂——原來最深的道法不在呼風喚雨,而在心火收放自如的方寸間。那赤丸青丸的輪轉,恰似天道昭昭:真正的力量,從不在摧枯拉朽的熾烈,而在烈焰滔天時,掌心猶握一粒澄澈的清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4、陰陽鏡
    王綱隱居天門山時,人們都喚他天門子。此人靜觀日月升沉三十載,從女子頰邊一抹胭脂裏,竟窺見了天地玄機。
    他常對求教者指點:“寅時陽氣勃發如虎嘯山林,是木之精魄;申時陰氣沉降似鍾鳴幽穀,乃金之元神。”說著拾起案頭銅鏡,“金木相撞,陽常為陰所製。女子敷粉,正是效法金之素白。”銅鏡映著窗外,幾個采藥女子正對溪理妝,胭脂水粉在日頭下泛著細碎金芒。
    真人說到興起,指尖在石桌上勾畫起來:“青龍在東,白虎踞西,朱雀南翔,玄武北潛——陰陽相濟如四象輪轉,方是不朽真諦。”他目光掃過眾人,“陰者求陽卻斂藏鋒芒,恰似真金不折於草木;陽者氣盛,反在陰柔前低眉俯首,譬如青藤繞鬆而生。”聽者如墜雲霧,唯見山風拂過他鴉青鬢角,那麵容竟如弱冠少年,哪像已曆二百八十載春秋?
    一日薄暮,天門子取玉瓶傾出珠色酒漿,滿室異香浮動。飲罷擲杯大笑,衣袂翻飛踏出草廬。樵夫隔溪望見奇景:那人每行一步,身影便淡一分,行至瀑布前竟化作一道青煙,嫋嫋沒入飛濺的水霧中。案頭銅鏡兀自映著空山流霞,鏡邊擱著未闔的胭脂玉盒——金粉交融,恍如陰陽初開時的模樣。
    世人尋仙多往名山,天門子卻在女兒妝奩間證得長生。他看透胭脂是金魄的留痕,粉黛為陰元的顯化;悟出陽剛者需存敬畏,陰柔者自有錚骨——原來天地間最大的平衡術,不在丹爐鼎器內,而在你俯身時,看清溪水中那抹被晚霞浸透的胭脂色,如何與冷月清輝相融相生的瞬間。
    5、蜃樓師
    沛人劉政,本是金榜題名的料子,卻將萬卷經綸拋在腦後。他看透世間富貴如朝露,唯長生大道值得追尋。從此閉門謝客,千裏跋涉尋訪異人。遇有真才者,哪怕對方是仆役,也必躬身求教。更潛心鑽研《墨子五行記》,佐服朱英丹丸。
    歲月如流,百八十載過去,他容顏仍似少年。人皆傳他神通:揮手間千人化萬影,三軍將士可隱作一片鬆林;指地生嘉樹,五果頃刻結實累累;靜坐時百人宴席自空中飄落。更見他吹氣成颶風,指屋宇欲傾,複一指又完好如初。
    一日,弟子見他靜立庭中,身影忽而佝僂如老翁,忽而挺拔如壯漢,最終定格在垂髫童子模樣。少年劉政含笑四顧,眾弟子匍匐求教神通秘法。他卻輕歎一聲,目光越過眾人頭頂:“爾等隻見我分身化影、呼風喚雨,可知當年蓬頭垢麵立於奴仆門前求教時,才是我平生最昂首挺胸的時刻?”
    言畢,身形如煙淡去。院中唯餘一株新栽的果樹,枝頭碩果累累,壓彎了青枝——那是他留給塵世最後的點化。
    世人追逐神通幻影,劉政卻以百八十年印證:真正的超脫不在變化之術,而在求知路上甘願俯首的謙卑。他化林為隱、指物成虛的玄通,不過是對無常世相的戲謔摹寫;唯向真理低頭的身姿,才是刺破浮世迷障的永恒刻度。長生容顏終會湮滅,唯有那顆永遠甘當學徒的心,能在時光長河上踏出真實的漣漪。
    6、泥馬化真
    南郡韋震,人喚玉子。周幽王三番征召,他閉門不出。那日見王侯車駕喧騰過市,他倚窗輕笑:“世人貪戀富貴,卻不知性命如風中殘燭。待氣絕身亡,縱有金山玉海,不過一捧灰土。”轉身便收拾書卷,尋訪長桑子去了。
    歸來時,他寫的道書已堆滿三架竹簡。平日推演陰陽五行玄機,為鄉人調病治疾,消災禳禍。偶有頑童見他興起,含水向天噴吐,水珠竟化作碎玉叮當落地;或以碎石斷木隨手擺弄,轉眼變作牛羊奔突,龍虎騰躍。最奇是閉息靜坐時,身軀僵如古木,十指屈伸不得,百日方醒。
    一日攜弟子遠行,至江邊無舟可渡。玉子笑捏濕泥,人手分得一丸:“閉目握緊,心念歸處。”眾人依言,隻覺掌心泥丸漸熱漸動,睜眼時竟跨在嘶鳴駿馬上!馬蹄踏浪如履平地,江風過耳,衣袍不濕。
    暴雨驟至,他仰天清嘯。霎時雲開霧散,唯餘滿林桃花簌簌飄落。弟子俯身拾起殘瓣,花瓣觸手竟成瑩潤玉片,轉瞬又化清露滲入泥土。
    後來他靜坐鬆林三日。第四日晨光初透,弟子推門,見師父端坐如常,輕觸肩頭卻空餘青煙嫋嫋。案頭泥丸列成北鬥,猶帶餘溫。
    世人求道,多慕他噴水成珠、化石為獸的玄通。卻不知玉子畢生所求,不過是在捏泥為馬的刹那——當弟子們閉目信之,凡泥便化生龍駒。這比任何仙術更近大道:金銀珠玉終是外物,唯有心念純粹如孩童捏泥時,天地自會為你鋪就通天之途。
    7、電光悟
    鹹陽南關的茅蒙,字初成,腹藏詩書萬卷,卻總愛倚在城門看雲。他眼見周室衰微,諸侯爭鼎,隻覺那些金戈鐵馬,不及天邊一縷浮雲自在。有人笑他癡傻,他反指著簷下雨線道:“人生如電光石火,該退時若強進,便是逆了天時。”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某日驟雨突至,街上行人抱頭鼠竄。茅蒙卻收了傘,仰麵任雨鞭抽打。電光撕開烏雲的一刹,他忽然大笑——那刺目的光痕,多像人倉促的一生啊!次日他便收拾青囊,北去尋訪鬼穀先生。三年後歸來,眉宇間多了幾分山嵐清氣。
    他獨入華山,結茅雲台峰頂。晨起采藥,暮則麵壁靜坐,鬆濤聲裏藏著外人不懂的玄機。山下人常見峰頂紫氣繚繞,偶有清嘯破雲,驚起滿穀飛鳥。時光在他身上失了效,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依然青袍磊落,眸如寒星。
    某年臘祭前夜,鹹陽童謠忽起:“神仙茅初成,駕龍入太清。玄洲赤城戲,我盈繼其行……”稚嫩歌聲穿街過巷,竟飄入阿房宮。秦始皇豎耳聽聞“臘嘉平”三字,心頭一跳,當即下詔改臘祭為“嘉平祭”。
    詔書墨跡未幹時,華山正迎來奇景。茅蒙所居的草廬忽放光華,一條玉龍破雲而下,鱗爪間星輝流轉。茅蒙撫龍長笑,青衫在風中漸化鱗甲,人與龍渾然一體,乘著萬丈霞光沒入九天。山下仰望的樵夫揉揉眼,隻見幾片青羽悠悠飄落,沾雪即融。
    那首童謠的後半截,此刻才顯出真意。他孫輩茅盈日後果成仙君,此乃後話。始皇追慕長生,改盡天下禮製,卻不知茅蒙飛升的玄機,早藏在當年城門口那場冷雨裏——電光劈開混沌時,他已參透:急流勇退非畏縮,乃是看清電光石火之生,唯有順天時而動,方能在無常中抓住永恒。臘月名稱可改,人間祭禮可易,卻改不了凡人癡妄。而真正的仙人,不過是在某個潮濕的午後,突然聽懂了雨聲的旅人。
    8、仁心為舟
    吳郡沈羲,在蜀中行醫半生。布衣草鞋,攜藥囊走遍巴山蜀水,不煉丹不求藥,隻以銀針草藥濟世。鄉間都說他是活菩薩,他總擺手:“不過見不得人受苦。”
    那年春日,沈羲與老妻坐牛車探親歸家。行至田埂,忽見天光流金,三駕車輦破雲而降:白鹿駕轅者清雅如月,青龍拉車者威儀如山,白虎驅馳者凜冽如霜。朱衣衛隊仗劍隨行,光華灼灼映透青天。為首騎士勒馬喝問:“來者可是沈羲?”老夫婦驚得說不出話,隻茫然點頭。騎士朗聲道:“羲公濟世功德動天,然陽壽將盡。黃老特遣仙官相迎——侍郎薄延之乘白鹿車,度世君司馬生駕青龍車,迎使徐福馭白虎車!”
    話音未落,三位羽衣仙人已捧玉簡丹書至前。沈羲展開玉冊,隻見雲篆星文流轉,一字不識。正惶惑間,仙官含笑扶他登車。田裏鋤禾的農人仰頭呆望,見沈羲衣袂飄舉處,忽然漫起彌天大霧。待霧氣散盡,牛車上唯餘空筐搖晃,老妻獨坐車沿,手撫著沈羲常坐的木凳,凳麵猶溫。
    那日田埂旁,鋤頭還斜插在泥中。農人後來指著天說,霧散時瞥見三縷雲氣直上九霄,像極了一株開花的藥草舒枝展葉。沈家醫館再未開門,可蜀中村落世代相傳:夜半病危時,或有一縷藥香穿窗而入,沉屙頓輕——那是未領仙籙的赤腳大夫,仍在人間行腳。
    世人求仙皆覓金丹玉液,沈羲卻以仁心為舟,渡盡蒼生疾苦時,天梯自落階前。玉簡丹書他雖不識,可田埂邊那柄遺落的鋤頭知道:真正的飛升從不在霞舉之盛,而在泥濘路上每一步踏實的印痕。人間煙火裏懸壺的手,自有雲外仙人俯身來接——那三駕齊驅的雲車,載的豈止一人?是浩浩蕩蕩的、不曾開口的眾生謝意。
    9、無心登雲
    京兆權府的小廝陳安世,才十三四歲。他走路總低頭細看,見螞蟻搬家便繞道,遇麻雀啄食就屏息,連落葉也不忍踩出聲響。府君權叔本癡迷仙道,日夜焚香禱告,卻不知常來論道的兩個清寒書生,竟是雲端仙人。
    這日廚房燉著肥雞,香氣勾人。二仙又至柴門,安世老實通報。權叔本正要相迎,被夫人一把拽回:“餓書生又來打秋風!”逼他教安世回說“不在”。孩子蹭到門邊,耳根通紅:“方才……方才是在的。”聲音細若蚊蚋。
    仙人相視而笑:“你家主人勤修多年,偏在此刻昧心。”忽轉問安世:“可愛玩耍?”孩子搖頭,正捏著衣角搓揉。“可愛道術?”他茫然眨眼。“可愛清淨?”這回他點頭如搗蒜——權府後院的落葉堆,常被他掃得能照見人影。
    仙人袖中忽現赤紅丹丸:“服此可登仙。”安世卻後退:“未稟主人,不敢受。”話音未落,丹丸已化流光沒入他口中。當夜權府僮仆驚見,安世屋內紅光衝霄,窗紙映出少年舒展的身影,竟如破繭之蝶淩空而起。
    權叔本捶胸頓足,遣人搜山。卻在崖畔見安世赤足坐雲,拋下一包野棗:“東家食此,可保平安。”棗子落地成苗,轉眼結滿紅果。此後每逢荒年,山中便湧出掛果的野棗林。
    某年大疫,有樵夫昏死山澗,忽覺清甜入喉。睜眼見一少年以葉為勺,澗水入他口竟成瓊漿。樵夫欲拜,少年指間一粒紅痣閃過——正是當年丹丸印記。
    權叔本焚盡香燭,終未得見仙蹤。而山民嚼著救命的野棗時恍然:安世成仙,何曾打坐煉丹?不過是替蚯蚓讓路時,替主人臉紅時,仙根已悄然深種。那枚強塞的仙丹,實則是天地對他本心的一點回響。
    世人求道如攀雲梯,這孩子卻低頭掃淨了腳下苔痕。仙門從不為叩首者開,倒常被無心善念輕輕推開——你看那山澗野棗,年年紅得磊落,笑盡人間多少柱斷香殘。
    喜歡太平廣記白話故事請大家收藏:()太平廣記白話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