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道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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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楊居士
    明朝時,海南郡有個姓楊的居士,沒人知道他的全名。他總以“居士”自稱,常年在海南周邊的州縣遊蕩,靠投奔熟人家蹭飯過活,從沒個固定住處。
    楊居士總愛跟人吹牛:“我會些旁人沒見過的奇術,你們這些普通人,根本看不懂。”時間久了,這話竟傳到海南太守耳朵裏。那太守本就喜歡新鮮玩意兒,一聽有這麽個奇人,立馬讓人把楊居士請進府裏,不僅好吃好喝招待,每次設宴請客,還總把他奉為上賓。
    楊居士漸漸飄了。有回太守設宴,他喝多了酒,仗著自己“有奇術”,竟當眾跟太守拌嘴,說話沒輕沒重。太守再好脾氣也架不住這般冒犯,當下就沉了臉,往後再設宴,再也沒叫過他。
    沒過幾天,太守又在府裏擺酒,請了滿座賓客,還叫了歌妓奏樂助興,熱鬧得很。楊居士在府外撞見幾個沒被邀請的熟人,幾人圍著他歎氣:“楊先生,您以前總說自己有奇術,我們一直佩服得很。可如今太守大宴賓客,您卻連門都進不去,要是真有本事,咋不露一手讓太守刮目相看呢?該不會是您壓根沒什麽奇術吧?”
    這話戳中了楊居士的痛處。他臉一紅,強撐著笑:“這不過是些小伎倆罷了,既然你們想看,我就給太守的歌妓‘請’來,陪咱們喝兩杯。”眾人一聽都來了勁,圍著他等著看新鮮。
    楊居士找了個僻靜角落,從懷裏摸出個巴掌大的木盒,打開後裏麵竟是些細小的紙人,還畫著歌妓的模樣。他指尖沾了點酒,往紙人身上一彈,嘴裏念念有詞。沒過半炷香的功夫,就聽見遠處傳來絲竹聲,幾個穿著華麗的歌妓竟真的從太守府方向走了過來,見到楊居士,還躬身行了禮。
    眾人又驚又喜,拉著歌妓入座喝酒。可沒喝幾杯,歌妓們突然臉色發白,說身子發沉,像是被什麽東西拽著。楊居士心裏一慌,知道是法術要撐不住了,趕緊擺手讓她們回去。歌妓們跌跌撞撞地走後,他才鬆了口氣,可臉上的得意勁兒全沒了。
    這事沒過兩天,太守就派人把楊居士請了去。他以為是法術露了餡,嚇得腿都軟了,沒想到太守竟笑著遞給他一杯茶:“先生的本事,我早有耳聞。前日歌妓們突然離席,回來後說像是被人引著走了一遭,想必是先生的手筆吧?”
    楊居士臉一紅,剛想道歉,太守卻接著說:“我並非怪你,隻是想跟你說句話。真正的本事,從不是用來炫耀或賭氣的。你若真有奇術,不如用在幫百姓上——比如幫農夫看看田地裏的蟲害,或是幫迷路的人指條路,這比在酒桌上逞能,不是強多了?”
    楊居士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他想起自己這些年,總把“奇術”掛在嘴邊,卻從沒幫過旁人,反倒因為驕傲得罪了人。那天從太守府出來後,他再也沒跟人吹噓過自己的本事。後來有人說,在海南的鄉間見過他——有時幫漁民修補漏了的船,有時教農夫用簡單的法子驅蟲,再也不提“奇術”二字。
    其實哪有什麽“奇術”能讓人真正被尊重?能讓人站穩腳跟的,從來都是踏實做事的本心。與其靠著旁門左道炫耀自己,不如把本事用在實處,幫人解決難處——這才是最珍貴的“奇術”。
    2、張士平
    唐朝時,壽州刺史張士平人到中年,夫妻倆突然都患上了眼疾,沒過多久就雙雙失明。他四處尋訪名醫、求取偏方,不管是珍貴藥材還是奇特療法都試過,可眼睛始終不見好轉。
    無奈之下,張士平隻好辭去官職,搬到郊外的別墅居住。他關起門來反思自己過往的言行,覺得或許是哪裏做得不夠妥當,才遭此境遇。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對著星辰祈禱,誠心祈求神明保佑,哪怕家裏的積蓄漸漸耗盡,這份虔誠也從沒變過。
    就這樣過了好些年,到了元和七年八月十七那天,有個書生模樣的人上門求見。家人隔著門婉拒:“我家主人夫婦倆患病多年,早已不再接待賓客了。”書生卻溫和地說:“我雖是讀書人,卻也懂些醫術。聽聞刺史大人有眼疾,特地來幫忙的。”
    家人趕緊把這話傳給張士平,他又驚又喜,連忙說:“我雖久病不便見客,可若是有能治病的法子,無論如何也要請他進來!”
    書生見到張士平後,沒把脈也沒問病情,隻說:“大人這眼疾不用吃藥敷藥。明天你找十個壯丁,準備些鐵鍬鋤頭,我幫你們選個地方挖口井,等井水出來,你們的眼睛自然就好了。”
    張士平雖有些疑惑,但這麽多年求醫無果,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第二天一早,他就按書生的吩咐備齊了人和工具。書生在別墅院子裏轉了一圈,選了塊空地,讓壯丁們從清晨開始挖井。一直挖到傍晚,井底突然滲出了清亮的井水,張士平隻覺得眼睛裏的模糊感竟輕了大半。
    他趕緊讓人打了些新井水,小心翼翼地洗了洗眼睛。剛睜開眼的瞬間,院子裏的花草、身邊的家人,甚至遠處的樹木都看得清清楚楚——困擾他十年的眼疾,竟真的一下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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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倆又驚又喜,連忙拿出家裏的金銀綢緞,要送給書生當謝禮。可書生卻擺了擺手,笑著說:“我本就不是世間普通人,幫你們治病,是因為看到你多年來誠心悔過、敬天愛人,這份心意打動了天地。這些財物,我用不上。”說完,書生轉身就走,等張士平追出門時,人早已沒了蹤影。
    後來有人說,那書生或許是神明派來的使者。可不管真相如何,張士平始終記得:真正能化解困境的,從來不是僥幸的“奇遇”,而是人在困境中不放棄的虔誠,以及對自我的反思與修正。這份堅守本心的真誠,才是最珍貴的“良藥”。
    3、馮漸
    唐朝時,河東有個叫馮漸的人,出身名門望族。他起初靠著精通儒家經典考取功名,入朝為官,可性子卻跟官場的世俗應酬格格不入,沒過多久便辭了官,到伊水邊上隱居起來,日子過得清淨自在。
    當時有位叫李君的道士,以高超的道術聞名天下,尤其擅長辨識鬼怪,朝中官員們都十分仰慕他的本事。後來李君也厭倦了塵世紛擾,打算退隱到汝穎一帶,恰巧在伊水與洛水之間遇見了馮漸。一番交談下來,李君發現馮漸竟藏著一身旁人不知的奇術,對他格外敬重,兩人也漸漸成了朋友。
    大曆年間,博陵有位崔公,曾和李君一同為官,兩人交情很深。李君退隱後,特意給崔公寫了封信,信裏說:“如今這世上,要說能製服鬼怪的人,沒人能比得上馮漸啊。”
    這話很快就傳開了,朝中官員們這才知道,原來隱居在伊水旁的馮漸竟有這般神奇的術法,常常在私下裏談論他的名字。後來長安城裏,不少人家幹脆把“馮漸”兩個字寫在自家門上。大家都說,有這兩個字鎮著,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不敢上門——馮漸的名聲,竟成了比符咒還管用的“護身符”。
    可馮漸自己呢?即便名聲傳遍了京城,他依舊守在伊水邊上的小屋,每日讀書、釣魚,從不向外人炫耀自己的本事。有人專程找他求術法,他也隻是笑著擺手:“我不過是個喜歡清淨的普通人,哪有什麽能鎮住鬼怪的本事?或許是朋友們抬舉罷了。”
    其實,馮漸真正讓人敬佩的,從不是那傳聞中的“製鬼術”,而是他不戀官場浮華、甘於隱居的淡泊,以及身懷本事卻不張揚的謙卑。比起靠名聲鎮住“外鬼”,能守住自己內心的清醒與平和,才是最難能可貴的“真本事”。
    4、潘老人
    唐朝元和年間,嵩山少林寺的香火常年旺盛,寺裏的僧人每日誦經、勞作,日子過得規律又清淨。
    一天傍晚,原本刮了大半天的風突然停了,夕陽把少林寺的紅牆染得暖融融的。寺門剛下鎖,就有個老人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到門前,輕輕叩了叩門板。守門的小和尚隔著門回話:“師父,天色晚了,寺門已經關了,實在沒法再開。您要是不嫌棄,寺外有兩間空屋,您暫且在那兒歇一晚吧?”
    老人聽了,聲音溫和地應著:“多謝小師父,有地方落腳就好。”小和尚打開側門,指了指不遠處那兩間久沒人住的屋子——屋頂鋪著舊瓦,門窗上蒙著薄灰,屋裏空蕩蕩的,連張床席都沒有。老人卻毫不在意,拱手謝過小和尚,自己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到了二更天,負責巡夜的僧人起身,剛走到寺門邊,突然瞥見外麵亮堂堂的,心裏納悶:“這荒郊野外的,哪來這麽亮的光?”他悄悄湊到門縫邊往外看,這一看,驚得差點屏住呼吸——隻見老人住的那間空屋裏,竟鋪著柔軟的茵褥,掛著翠綠的絲質帳幕,布置得比寺裏的客堂還華麗。屋裏的桌上擺著滿滿一桌子佳肴,熱氣騰騰的,老人正坐在桌邊,自斟自飲,神態悠然,身邊連個伺候的仆從都沒有。
    巡夜僧人趕緊把其他幾個沒睡的僧人叫過來,大夥兒都扒著門縫看,一個個又驚又奇,卻沒人敢開門去問。他們幹脆守在門邊,想看看這老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就這麽守到五更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屋裏的光亮漸漸暗了下去。僧人隻見老人起身,慢悠悠地洗漱完畢,然後從懷裏摸出個拳頭大小的葫蘆,放在桌上。接著,他把屋裏的茵褥、帳幕、桌椅,連桌上的碗筷菜肴,都一樣樣往葫蘆裏放——那些看著又大又沉的東西,一碰到葫蘆口,就像被吸進去似的,全沒了蹤影,連點聲響都沒有。
    等把屋裏的東西收得幹幹淨淨,老人拿起葫蘆,輕輕揣回懷裏。再看那間屋子,又恢複了之前空蕩蕩、蒙著灰的模樣,仿佛夜裏的華麗景象隻是一場夢。
    這時候,寺門也該開了。僧人們趕緊推開門,圍過去向老人行禮問好,語氣裏滿是恭敬。老人隻是笑著擺擺手,連說“不必多禮”。住持也特意過來,誠懇地挽留他:“老丈,您要是不著急趕路,不如在寺裏多住幾日,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
    老人婉言謝絕了,住持又問起他的姓名來曆。老人摸了摸胡須,笑著說:“我姓潘,從南嶽來,打算往北去太原走走,路過這兒,叨擾各位了。”說完,他拄著拐杖,慢悠悠地向山下走去,步伐穩健,一點不像上了年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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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人們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紛紛感歎:“這潘老人,肯定是位有大本事的隱士啊!”後來,常有路過嵩山的人說,在山間見過一個姓潘的老人,有時在溪邊喝茶,有時在樹下看書,身邊總帶著個小小的葫蘆,待人依舊溫和有禮。
    其實,潘老人的葫蘆再神奇,也比不上他那份“藏巧於拙”的心境。有大本事卻不張揚,住得了華麗帳幕,也安得了空屋陋室,這份無論身處何種境遇,都能從容自在的心態,才是最難得的“神通”。畢竟,真正的自在,從不是靠外物裝點,而是源於內心的平和與通透。
    5、王先生
    唐朝時,烏江邊住著個姓王的先生,沒人知道他具體叫什麽,也沒人清楚他從哪兒來。他平日裏就守著江邊一間簡陋的茅草屋,不跟鄰裏過多往來,日子過得安安靜靜。村裏人看他總獨來獨往,又沒個正經營生,私下裏常議論他,甚至有人說他是“怪人”,還有些膽小的,覺得他身上透著股“妖勁兒”,路過他家門口都要繞著走。
    王先生從不理會這些閑話,依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會坐在屋前的老槐樹下,望著烏江的流水發呆,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直到有一天,村裏突然起了大火。那火是從村東頭的柴房燒起來的,當時風又大,火苗躥得比屋頂還高,轉眼間就燒到了旁邊的民房。村民們慌了神,有的提水桶,有的扛木柴,亂哄哄地救火,可火勢根本壓不住,眼看就要蔓延到整個村子。
    就在大夥兒急得直跺腳的時候,王先生慢悠悠地從家裏走了出來。他沒像其他人那樣衝上去潑水,隻是站在離火場不遠的地方,眉頭微蹙,對著熊熊烈火厲聲喊道:“火且止!火且止!”
    奇怪的是,他話音剛落,原本狂躁的火苗竟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劈啪”的燃燒聲漸漸小了,滾滾濃煙也慢慢散去,沒過一會兒,火居然真的滅了。村民們都看傻了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位王先生不是“怪人”,竟是個有本事的人!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說他的閑話,路過他家時,還會主動打招呼,眼裏滿是敬佩。
    到了長慶年間,有個叫楊晦之的弘農人,從長安出發向東遊曆,打算去吳楚一帶看看。路過烏江時,他聽村民們說起王先生的奇事,心裏又好奇又仰慕,特意繞路去拜訪。
    楊晦之走到王先生的茅草屋前,輕輕敲了敲門。很快,門開了,王先生走了出來——他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薄紗頭巾,身上穿著粗布短褐,雖看著樸素,卻透著一股清俊挺拔的風骨。他正坐在屋中的小幾旁看書,見楊晦之來,隻是微微拱手示意,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兩人一交談,楊晦之更佩服了。王先生說起天下事、古今理,條理清晰又見解獨到,很多想法都超出了常人的預料,聽得楊晦之頻頻點頭,恨不得把每句話都記下來。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楊晦之實在舍不得走,便懇請王先生留他住一晚,王先生笑著答應了。
    那天是八月十二,離中秋還有三天,天上的月亮已經圓了大半,清輝灑在江麵上,美得像幅畫。晚飯過後,王先生對著裏屋喊了一聲:“七娘,出來一下。”
    很快,一個老婦人拄著拐杖走了出來。她看起來有七十多歲了,頭發全白了,臉上滿是皺紋,行動也有些遲緩。王先生指著老婦人對楊晦之說:“這是我女兒七娘。她年輕時性子懶,總不愛鑽研道法,如今就隻能這樣慢慢老去了。”
    七娘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說什麽。王先生又對她說:“你去拿張紙,把今晚的月亮刻下來,然後貼在屋子東邊的牆上。”
    七娘應了聲“好”,轉身進了屋。沒過多久,她拿著一張剪好的紙月亮出來了——那紙月亮剪得栩栩如生,連月亮上的陰影都細致地勾勒了出來。她踮著腳,把紙月亮貼在了東牆的正中間。
    楊晦之正好奇這紙月亮有什麽用,突然覺得屋裏亮了起來。他抬頭一看,隻見牆上的紙月亮竟真的散發出了清輝,像真的月亮一樣,把整個屋子照得明晃晃的,連桌上的茶杯都能看清紋路。更神奇的是,那月光落在身上,還帶著一絲清涼,讓人渾身舒暢,一點也不覺得是紙做的。
    楊晦之驚得張大了嘴巴,王先生卻很平靜,隻是對他說:“這不過是些粗淺的小技藝,算不得什麽。真正該用心的,是平日裏的積累——就像七娘,若是當年肯多下些功夫,如今也不會隻是剪剪紙月亮了。”
    第二天一早,楊晦之辭別王先生時,心裏滿是感慨。後來他遊曆各地,逢人就說烏江邊王先生的故事,可再沒人能像他那樣,親眼見到紙月亮發光的奇景。
    其實,王先生的“奇”,從來不是那能滅火的喊聲,也不是那會發光的紙月亮,而是他對“道”的通透理解——真正的本事,從不是用來炫耀的,而是靠日複一日的積累與堅守;而人生最大的遺憾,往往不是沒遇到機遇,而是機遇來時,自己卻沒足夠的底氣接住。踏實走好每一步,才是對人生最好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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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周生
    唐朝太和年間,洞庭山深處住著個姓周的先生。他不耕田也不經商,隻在山坳裏搭了間簡陋的茅草廬,卻因常能用些道術幫附近百姓解難——比如幫漁民找回迷失在霧裏的漁船,或是給幹旱的稻田引來山泉,吳楚一帶的人都很敬重他,遇到難處總會上山找他。
    這年秋天,周生打算離開洞庭山,去洛穀一帶遊曆。途經廣陵時,他沒住客棧,選了城外一間清靜的佛寺歇腳。寺裏恰巧還住了三四個趕路的客人,有做買賣的,有趕考的書生,幾人湊在一塊兒閑聊,倒也熱鬧。
    這天正是中秋,傍晚時分,烏雲全散了,一輪圓月掛在天上,清輝灑得滿地都是。幾人坐在寺外的石階上,一邊賞月一邊吟詩,聊著聊著就說起了開元年間唐玄宗遊月宮的傳說。有人歎氣道:“那月宮仙境,咱們這些凡間俗人,這輩子是沒機會親眼見了,真是可惜。”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唯獨周生笑了笑,開口說:“我從前跟師父學過道術,倒能去月宮一趟,還能把月亮揣進衣袖裏帶回來,你們信嗎?”
    這話一出,幾人反應各異——做買賣的客商皺著眉,覺得周生是在說大話;年輕的書生卻眼睛一亮,滿臉期待地追問是不是真的。周生見狀,拍了拍膝蓋:“我若不做給你們看,你們自然覺得是妄言。”
    他當即跟寺裏的和尚借了間空屋,又讓僮仆找來幾百根筷子,還有幾卷粗繩。先是讓眾人幫忙,把空屋的門窗都擋得嚴嚴實實,連一絲縫隙都不留,屋裏頓時漆黑一片。接著,周生指揮僮仆用繩子把筷子一根根綁起來,架成一架細細的“梯子”,從屋角一直延伸到房梁,看著又細又晃,像是輕輕一碰就要散架。
    “我這就順著梯子去取月亮,等我喊你們,你們再進來瞧。”周生說完,便獨自走進了黑屋,關上了門。
    屋外的幾人按捺住好奇心,在院子裏來回踱步等候。起初還能聽見屋裏傳來輕微的響動,可沒過多久,突然覺得天地間一下子暗了下來——剛才還亮堂堂的月亮,竟像被什麽東西遮住了似的,連星星都變得模糊了。幾人抬頭望天,天上幹幹淨淨的,連半片雲彩都沒有,心裏越發納悶。
    就在這時,屋裏突然傳來周生的喊聲:“我回來了!快進來看看!”
    幾人趕緊推門進屋,剛邁過門檻,就覺得眼前一亮——原本漆黑的屋裏,竟飄著一輪小小的“月亮”!那“月亮”隻有碗口大小,懸在屋子中央,散發著柔和的清輝,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清清楚楚,連周生衣袖上沾的草屑都能看見。更奇的是,那“月亮”還帶著一絲涼意,讓人想起秋夜的月光,絕不是燭火能比的。
    “這、這真是天上的月亮?”書生忍不住伸手去碰,指尖剛靠近,就覺得一陣清涼,卻怎麽也摸不到實體。周生笑著把“月亮”往衣袖裏一攏,屋裏頓時又暗了下來。等他再撩起衣袖,那輪“月亮”已經不見了,屋外的天空卻重新亮了起來,圓月依舊掛在天上,仿佛剛才的黑暗隻是一場錯覺。
    幾人這才徹底服了,圍著周生連連追問其中的門道。周生卻擺了擺手:“這不過是借天地之氣的小術法,算不得什麽真本事。”他頓了頓,望著天上的圓月又說,“其實咱們不必羨慕月宮仙境,眼前的中秋月色,身邊的好友閑談,本就是凡間最難得的景致。若總想著遙不可及的東西,反倒錯過了手邊的美好。”
    第二天一早,周生便帶著僮仆繼續趕路了。後來那幾個客人逢人就說,在廣陵佛寺裏見過周生“取月亮”的奇事,可再沒人能像他們那樣,親眼見過那碗口大的“月亮”。
    其實,周生的術法再神奇,也比不上他藏在其中的道理——真正的美好從不在遙不可及的“仙境”裏,而在我們看得見、摸得著的日常裏。懂得珍惜眼前的風景,善待身邊的人,比追逐虛無縹緲的幻象,要實在得多。
    7、張辭
    唐朝鹹通初年,有個叫張辭的讀書人,考進士落榜後沒再執著於功名,反倒背著個舊書箱,在淮海一帶四處遊曆。他身上藏著些旁人不知道的道術,平日裏不怎麽吃飯,隻靠養氣維持精神,卻極愛喝酒、下棋,走到哪兒都帶著個酒葫蘆和一副舊棋。
    那會兒淮海有不少人癡迷煉丹術,總想著煉出長生不老藥,或是能點石成金的仙方。有回張辭路過一個小鎮,見街邊有個粗陋的煉丹爐,爐火燒得正旺,一個穿道袍的人圍著爐子念念有詞,旁邊還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張辭湊過去看了兩眼,忍不住大笑起來,隨手從懷裏摸出紙筆,在煉丹爐旁的牆上題了首詩:“爭那金烏何,頭上飛不住。紅爐漫燒藥,玉顏安可駐。今年花發枝,明年葉落樹。不如且飲酒,朝暮複朝暮。”
    意思是說,太陽尚且東升西落留不住,靠紅爐煉丹怎麽可能留住青春?花兒今年開明年謝,人生本就如此,倒不如好好喝杯酒,珍惜眼前的日子。圍觀的人看了詩,再想想平日裏煉丹的辛苦,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則覺得張辭是在胡說,可沒人敢反駁——畢竟他敢當眾嘲笑煉丹,倒像是有幾分底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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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辭不愛打扮,身上總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長衫,頭發也常隨意束著,可淮海一帶的酒肆老板都認識他。因為他隻要進了酒肆,總要喝到盡興才走,喝高興了還會跟掌櫃的下棋,贏了不要錢,隻要再添一壺酒;輸了也不惱,笑著付了酒錢就走。
    有時酒肆裏的客人起哄,讓他露兩手真本事,張辭要是心情好,就會掏出一張紙,飛快地剪出二三十隻蛺蝶,五顏六色的,翅膀上的紋路都剪得清清楚楚。他對著紙蝶輕輕吹口氣,那些蝴蝶就撲棱著翅膀飛起來,有的繞著酒桌轉,有的停在客人的肩頭,能飛好一陣子。等眾人看夠了,他伸出手指輕輕一點,蝴蝶就像被無形的線牽著似的,紛紛落回他手裏,又變成了一張平平無奇的紙。
    有人想求他剪一隻蝴蝶帶走,張辭卻總找借口推脫,要麽說“今日手生,剪得不好”,要麽說“這玩意兒不過是酒後戲法,當不得真”。旁人不解,他卻從不解釋——在他看來,這些小術法用來助興尚可,若是成了別人爭搶的物件,反倒失了趣味。
    有一回,張辭遊到監城縣,在一家酒肆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著了。鄰桌幾個壯漢瞧他穿著普通,又喝得人事不省,便想趁機欺負他,有的說要搶他的酒葫蘆,有的說要跟他比力氣,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幾人吵吵嚷嚷,還沒碰到張辭,正巧被路過的縣令看見了。
    縣令以為是市井鬥毆,當即讓人把張辭和那幾個壯漢都帶回了縣衙,關在偏房裏。直到第二天中午,張辭才醒過來,揉著發脹的腦袋,聽衙役說了昨晚的事,也不辯解,隻向衙役要了紙筆,當場寫了兩首“述德陳情詩”,詩裏既誇了縣令治理縣城的功績,也委婉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衙役把詩呈給縣令,縣令讀了詩,覺得張辭文辭清雅,不像是市井無賴,再細問之下,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在淮海一帶遊曆的讀書人,連忙讓人把他請出來,親自賠了不是,還備了酒飯招待他。那幾個壯漢也挨了頓訓,乖乖向張辭道歉。
    後來有人問張辭,為啥不直接用道術證明自己,反倒要寫詩求情。張辭笑著晃了晃酒葫蘆:“道術是用來安身的,不是用來逞能的;寫詩是為了說理,不是為了討好。能不動幹戈解決的事,何必非要露鋒芒呢?”
    再後來,張辭依舊在淮海一帶遊曆,有時在酒肆裏喝酒下棋,有時在河邊題詩,沒人知道他最終去了哪裏,隻記得有個愛喝酒、會剪蝴蝶的落榜進士,留下了幾句勸人珍惜當下的詩,還有一段不與人爭的通透故事。
    其實,張辭真正的“道術”,從不是能飛的紙蝶,也不是不吃飯的本事,而是他麵對落榜的坦然,麵對紛爭的從容,以及懂得珍惜眼前時光的通透。人生哪有那麽多“必須得到”和“必須證明”?像他那樣,喝好每一杯酒,過好每一個朝暮,才是最難得的“活法”。
    8、崔言
    唐朝時,崔言在左親騎軍當差,平日裏要麽跟著隊伍在城外操練,要麽在寨子裏巡邏守夜,身子骨向來結實,別說大病,連風寒都少得。可誰也沒料到,一場怪病突然找上了他。
    起初隻是眼睛有些發花,他以為是夜裏值崗熬的,沒當回事。可過了沒幾天,眼睛越來越差——原先還能看清幾步外隊友的臉,後來連咫尺遠的兵器架都模模糊糊,到最後,連自己端著的飯碗都辨不清邊緣,隻能憑著感覺往嘴裏扒飯。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沒過半月,他早上梳頭時,梳子一拉就帶下大把頭發,連眉毛也跟著往下掉,沒多久,額頭就光溜溜的,看著格外嚇人。緊接著,鼻梁開始發疼、腫脹,最後竟慢慢塌陷下去,臉上、身上還冒出了像疥瘡一樣的瘡疤,又癢又疼,一抓就流膿水。
    營裏的弟兄們見了,都躲著他走,私下裏說這是“惡疾”,怕是治不好了。軍醫來看過,開了幾副草藥,喝了半點用沒有。崔言看著鏡子裏自己破敗的模樣,心裏又慌又涼——他才三十出頭,要是就這麽瞎了、毀了容,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沒多久,營裏派了差事,讓崔言當“駱穀子午歸寨使”,負責每天正午去駱穀邊的小寨交接文書。駱穀一帶盡是山路,林深樹密,他看不見路,隻能拄著棍子,慢慢摸索著走。好在交接的活兒不重,他想著,就算治不好病,能安安穩穩幹好這差事,也算是給家裏少添點負擔。
    這天正午,崔言剛交接完文書,正靠著路邊的石頭歇腳,就見一個穿粗布道袍的人從穀裏走出來。那道人頭戴竹笠,背著個藥簍,腳步輕緩,看著不像是趕路的客商,倒像常年住在山裏的人。道人走到他跟前,停下腳步,開口問道:“壯士這模樣,是得了惡疾吧?”
    崔言愣了愣,苦笑著點頭:“是啊,看了好些大夫都沒用,眼瞅著就快瞎了。”
    道人沒再多問,隻從藥簍裏摸出一張紙,又從懷裏掏出支炭筆,寫下一個方子,遞給崔言:“你去采一二升皂莢刺,燒成灰;再找些大黃,蒸了曬、曬了蒸,來回九遍,杵成細末。每天吃飯前,用濃煎的大黃湯,調七勺皂莢刺灰服下,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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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言接過方子,心裏半信半疑——這方子看著也太普通了,皂莢刺是山裏常見的東西,大黃更是藥房裏便宜的藥材,能治好自己這“惡疾”?可他眼下也沒別的辦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他剛想問問道人的姓名,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道人已經轉身走進穀裏,腳步輕快,沒一會兒就沒了蹤影,仿佛從沒出現過似的。
    回到營裏,崔言立刻托弟兄幫忙采皂莢刺,又去藥房買了大黃。他照著道人的話,先把皂莢刺堆在灶邊,慢慢燒成細細的灰,裝在布袋子裏;再把大黃切成小塊,放進蒸籠裏蒸,蒸透了就拿到太陽下曬,曬得幹透了再蒸,來來回回九遍,直到大黃的顏色從深黃變成溫潤的褐黃色,再用石臼細細杵成末,裝在瓷瓶裏。
    從第二天起,他每天飯前都用砂鍋濃煎大黃湯,待湯溫涼些,舀出七勺皂莢刺灰調進去,一口口喝下。那湯又苦又澀,難以下咽,可他想著道人的話,硬逼著自己喝了下去。
    喝到第三天,崔言發現身上的瘡疤不那麽癢了,流膿水的地方也開始結痂;第五天早上,他睡醒後揉眼睛,突然覺得眼前亮了些——能看清帳子上的花紋了!他趕緊爬起來,走到窗邊,竟能看清院子裏操練的弟兄們的身影,雖然還有點模糊,卻比之前強了太多;到了第七天,他梳頭時突然摸到頭皮上冒出細細的黑茬,低頭一看,手掌上沾著幾根新長的頭發,眉毛也有了毛茸茸的觸感。
    等到第十天,崔言的眼睛已經能看得清清楚楚,比生病前還要亮——連遠處樹上的鳥窩都能瞧見。身上的瘡疤全掉了痂,新長的皮膚光滑細膩,頭發和眉毛也長得濃密起來,鼻梁慢慢恢複了原樣,鏡子裏的人,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精神的崔言。
    營裏的弟兄們見了,都驚得直咋舌,圍著他問是怎麽治好的。崔言把遇到道人的事說了,又拿出剩下的皂莢刺灰和大黃末,給營裏有皮膚病的弟兄試用,竟也治好了幾個人。
    後來,崔言每次去駱穀交接文書,都會特意往穀裏走一段,想再找找那位道人,好好道謝,可每次都隻見到滿穀的樹木,再也沒見過那個穿粗布道袍的身影。有人說,那道人是山裏的神仙,專門來救苦人的;也有人說,是崔言心善,才得了這份機緣。
    崔言自己卻不這麽想。他後來常跟人說,治好他的,不隻是那副簡單的方子,更是道人的那份善意——明明素不相識,卻願意停下腳步,把救命的法子輕易相授。而那尋常的皂莢刺和大黃,也讓他明白:這世上從沒有“不可救”的絕境,有時候,一束山間的草木,一個陌生人的溫暖,就能把人從絕望裏拉出來。真正的力量,從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奇跡,而是藏在平凡裏的善意與希望。
    9、韓誌和
    唐朝元和年間,長安城的飛龍衛士裏,有個格外惹眼的異鄉人——他叫韓誌和,本是倭國人,卻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巧藝,在皇宮裏謀了差事。旁人當衛士是舞刀弄槍,他卻總揣著小刻刀和木片,一得空就躲在角落琢磨,宮裏人都笑稱他是“會耍手藝的衛士”。
    韓誌和的手藝,最絕的是雕木為禽。他選的木頭都是最輕的楠木,先削出鸞鶴、鳥鵲的輪廓,再用細刻刀一點點摳出羽毛的紋路——鸞鳥的尾羽要帶幾分飄逸,仙鶴的長喙得透著靈氣,連麻雀翅膀上的斑紋都刻得絲毫不差。更奇的是,他會在木禽肚子裏裝個銅製的機契,那機契是他用銅絲繞成彈簧,再配上個小小的撥片,旁人瞧著簡單,卻藏著巧勁。每次做完,他往空中一拋,手指輕輕一彈機關,木禽就撲棱著翅膀飛起來,能飛到兩三百尺高,繞著宮牆盤旋好幾圈,飛出幾百步遠才慢悠悠落下,活像真鳥在天上飛,連宮裏養的禦貓都會盯著木禽撲騰。
    後來唐憲宗聽說了他的本事,讓他給自己雕一張龍床當禦榻。韓誌和接了差事,足足忙了三個月——床架上的龍要雕得“活”,他就用不同的木片拚龍鱗,深褐色的做背鱗,淺金色的做腹鱗,陽光一照能顯出層次感;龍角嵌上溫潤的白玉,龍爪則用硬木打磨得鋒利又不紮手。最妙的是床腳的機關,隻要人一踩上去,床身上的龍就像被喚醒似的:龍鱗輕輕顫動,龍爪微微屈伸,連龍嘴裏的舌頭都能隱約看見動彈,那姿態矯健靈活,憲宗第一次躺上去時,還以為真有龍在床底盤旋,驚得差點坐起來。
    不過最讓憲宗稱奇的,還是韓誌和馴蠅虎子的本事。蠅虎子就是街頭牆角常見的小蜘蛛,顏色鮮豔卻不起眼。有一回憲宗在禦花園設宴,韓誌和上前稟報:“陛下,臣能讓蠅虎子跳舞奏樂,為陛下助興。”憲宗聽了覺得新鮮,當即讓他試試。
    韓誌和從懷裏掏出個小巧的木盒,打開後裏麵爬著五六十隻蠅虎子,紅的、綠的、黃的,一隻隻精神抖擻。他把蠅虎子放在鋪著錦緞的案子上,輕輕吹了個口哨,那些小蟲子竟乖乖分成兩隊,紅隊站左邊,綠隊站右邊,整整齊齊的像列隊的士兵。接著,樂師奏起《梁州曲》,隨著樂曲的節拍,紅隊的蠅虎子先動了——有的往前爬兩步,有的左右晃悠,動作竟和鼓點分毫不差;綠隊的則在一旁“伴舞”,偶爾排成小小的圓圈,像是在配合紅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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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樂曲裏需要“致詞”的段落,韓誌和又吹了聲短哨,蠅虎子們便聚集到案子中央,發出“殷殷”的細微聲響,雖不清晰,卻像是在跟著樂曲“唱歌”。一曲終了,它們又乖乖退回兩隊,按著先後順序往後退,先讓個頭大的“領頭”退,再跟著依次退後,竟真有幾分尊卑等級的模樣。
    憲宗看得眉開眼笑,當即賞了韓誌和滿箱的金銀綢緞,連身邊的大臣都跟著稱讚“奇人奇術”。可韓誌和抱著賞賜走出宮門,沒回自己的住處,反倒往長安城的貧民窟走——看見討飯的老人,就塞些銀子;遇見沒錢看病的婦人,就留下幾匹布;碰到光著腳的孩子,就把賞賜裏的鞋子分給他們。沒一會兒,滿箱的賞賜就散得幹幹淨淨,他空著手回了宮,臉上卻比得了賞賜還開心。
    旁人問他為啥不留著錢,他笑著說:“我有一雙手,能雕木造物,就不愁吃穿。這些銀子綢緞,我留著沒用,給需要的人,才不算浪費。”
    後來宮裏的人漸漸發現,韓誌和來當差的次數少了。有時候找他雕個小玩意兒,他總說“手頭忙著呢”。直到有一天,飛龍衛士的名冊上再也找不到“韓誌和”的名字——有人說在城外的集市上見過他,背著個舊工具箱,給老百姓雕木簪、木梳,收的錢夠買兩個饅頭就夠了;也有人說,他坐船回了倭國,把中原的巧藝教給了家鄉人。
    沒人知道韓誌和最終去了哪裏,但宮裏的人記得會飛的木鸞,百姓們記得分賞賜的衛士。其實韓誌和真正的“巧”,從不是木禽裏的機捩,也不是龍床的機關,而是他心裏的通透:手藝是用來給人帶來歡喜的,財富是用來幫人解難的。不貪慕榮華,不吝嗇善意,這份純粹的初心,比任何奇技淫巧都更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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