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方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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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子韋
    宋景公在位時,宮裏有位叫子韋的史官,專管觀星望月的事兒。那會兒景公特別看重懂天文的人,不光給子韋上大夫的高位,還特意在宮裏蓋了座層疊的高閣,讓他住在上麵方便觀測天象。
    待子韋更是精細——每天吃的是稀罕物:養在水渠裏的肥野鴨,要用桂花酒來煎;庭院裏叢生的竹筍,得蘸著蜜漿吃;淇水漳河裏的肥鱧魚,要配著青茄脯蒸;九江產的珠米,得用蘭草和紫蘇來煮;連喝的水,都是華清井裏沉澱出的清冽井水,裝在細絹濾過的容器裏。每次開飯,廚子都要先敲鍾,等子韋應聲了再擊磬,才算正式上菜。閣裏還掛著按四季準備的衣裳,春夏的綴著金玉飾件,看著清爽;秋冬的縫著翡翠絨,裹著暖和。每天清晨,宮人還會在閣前的壇台上燒起異香,說是能清淨心神,助子韋觀天象。
    這天傍晚,閣外忽然來了個怪人。那人穿著粗布短衣,背著個草編的書箱,走到宮門就拍著門求見,說:“聽說景公敬重懂陰陽五行、能觀天象經緯的人,我特地來拜見。”守衛不敢怠慢,趕緊報給景公。景公正好奇有人敢和子韋比本事,便讓人把怪人請進了崇政堂。
    一開口,那怪人就顯出了真本事。先說未來的事兒,哪月會有風雨,哪日會有收成,說得明明白白;又提過去的事,連幾年前某次祭祀時的異常天象都能說清,樁樁件件都和景公記得的分毫不差。景公又驚又喜,留他在宮裏住下,還讓人照著子韋的規格準備衣食。可怪人卻搖頭拒絕了——夜裏觀星,他就坐在閣外的石階上,仰頭看天;白天推演,就捧著自己帶來的舊算籌、舊圖冊,在殿角的小桌前忙活。送來的金玉衣裳他不穿,珍奇吃食他也不動,每天隻吃些粗米淡菜,穿自己那身舊衣。
    子韋看在眼裏,心裏不是滋味。這天他找到景公,躬身謝罪:“陛下待我這般優厚,可我觀天象、推吉凶,總還有疏漏;可那位賢者,憑著一雙眼、一雙手,不用珍饈美衣,卻能斷事如神。看來真正的本事,從不在外物的奢儉,而在人心的專注啊。”景公聽了,也點頭稱是,隨後便減少了對子韋的物質供給,轉而讓他多和怪人交流,專心鑽研天文曆法。
    後來子韋跟著怪人學了不少真本事,觀星望氣越發精準,幫著景公預判了好幾次災害,讓百姓少受了許多苦。而這事兒也漸漸傳開,人們都說:真正的才華,從不是靠錦衣玉食堆出來的,心無旁騖的專注,才是最珍貴的“寶物”。
    2、趙廓
    齊國人趙廓打小就癡迷修道,聽說吳地的永石公是位得道高人,便背著行囊千裏迢迢去拜師。到了永石公的居所,他每日灑掃庭院、研磨丹砂,跟著師父修習吐納之術,鑽研變化之道,一晃就是三年。
    這天,趙廓跪在永石公麵前,低聲說:“師父,弟子離家已三年,想念家中父母,想回去探望一番。”永石公撫著胡須,目光落在他身上,搖了搖頭:“你的道法還沒修到火候,根基不穩,此時下山怕是要惹出禍事,再留些時日吧。”可趙廓歸心似箭,再三懇求,說自己隻是回家看看,絕不會亂用所學。永石公見他態度堅決,歎了口氣,終究還是鬆了口,隻是臨行前反複叮囑:“遇事定要沉著,切不可輕易顯露法術,切記,切記。”
    趙廓揣著師父的叮囑上了路,一路曉行夜宿,眼看就要到齊國邊境。這天傍晚,他走到一處驛站歇腳,剛坐下喝了口茶,就見幾個穿官服的小吏闖了進來,手裏拿著畫像,挨個兒比對。原來最近齊國有盜賊作亂,官府正在四處抓人,趙廓是外鄉口音,又背著個鼓鼓囊囊的行囊,頓時被小吏們盯上了。
    “你是哪裏人?來這兒做什麽?”一個領頭的小吏眯著眼問,手按在腰間的刀上。趙廓心裏一慌,忙說自己是齊國人,在外拜師學藝,如今正要回家。可小吏們哪裏肯信,隻當他是盜賊同夥,就要上前綁他。趙廓急了,想起師父教的變化之術,趁小吏們沒留神,轉身就跑,跑出百餘步後,心念一動,身子一晃,竟變成了一隻青鹿,蹦蹦跳跳地往巷子裏鑽。
    小吏們見狀都傻了眼,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人會妖法!快追!”一群人提著刀追進巷子,青鹿跑了一陣,漸漸體力不支,見巷邊有個牆角,便蹲在那兒喘氣。小吏們很快追了上來,青鹿慌不擇路,又一變,成了一隻白虎,張開嘴唬人。可小吏們人多,拿著刀圍著它,白虎也不敢撲,隻能掉頭再跑。跑著跑著,見路邊有一堆糞土,情急之下,白虎一頭紮進去,又變成了一隻小小的老鼠,縮在糞堆裏想躲過去。
    領頭的小吏經驗豐富,看著糞堆冷笑一聲:“能變來變去,肯定就是他了!”說著讓人拿來樹枝,在糞堆裏撥找,很快就把那隻老鼠挑了出來,用繩子捆住。剛一捆緊,老鼠“吱”的一聲叫,又變回了趙廓的模樣。小吏們上前按住他,押著就往縣衙送,最後一層層上報,竟把他關到了齊國的大獄裏。按照當時的律法,會“妖術”惑眾的人要判棄市之刑,也就是在鬧市處死,警示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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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很快傳到了吳地,永石公聽說後,拍著桌子歎道:“都怪我,當初不該心軟讓他下山,他這性子,果然出事了!”說著便收拾了東西,連夜趕往齊國都城。到了城外,他求見齊王,說:“聽聞大王囚禁了一個能變形的人,那人是我的弟子,並非妖邪,還望大王容我一見。”齊王早就好奇這個會變戲法的囚犯,便答應了,讓人把趙廓帶到大殿,又派了士兵把大殿團團圍住,以防他逃跑。
    趙廓一見永石公,眼淚就下來了:“師父,弟子錯了,不該不聽您的話。”永石公沒怪他,隻是看向齊王:“大王,我弟子並非有意作亂,隻是情急之下用了法術,還望大王開恩。”齊王剛要開口,趙廓忽然想起自己還有法術,心裏一急,又想像之前那樣變老鼠逃跑,身子一縮,真就變成了一隻小老鼠,在地上亂竄。士兵們見狀,紛紛舉著兵器圍過來,眼看就要踩到老鼠。
    就在這時,永石公從座位上站起身,身子一晃,竟變成了一隻老鴟——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老鷹,展開翅膀“呼”地一下飛起來,爪子一伸,就抓住了地上的小老鼠,然後直衝殿外,穿過窗戶,飛進了雲端。士兵們追到窗邊,隻能看著老鷹越飛越遠,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
    飛到安全的地方,永石公才變回人形,把趙廓放了下來。趙廓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師父,若不是您救我,我這次必死無疑。”永石公扶起他,語重心長地說:“我救你,不是因為你法術多高,而是怕你白白丟了性命。你要記住,道法不是用來逃避責任、急中亂闖的工具,而是用來約束自己、保護他人的本事。若隻學了皮毛就狂妄自大,遲早會栽大跟頭。”
    後來趙廓跟著永石公回到吳地,再也不提回家的事,潛心修習道法,不僅磨煉了本事,更磨平了浮躁的性子。多年後,他也成了一位受人尊敬的道長,常常告誡弟子:真正的修行,修的不隻是術,更是心;一時的小聰明救不了急,沉穩的心境和端正的本心,才是能護人走得長遠的“法術”。
    3、樊英
    東漢年間,有個叫樊英的人,最擅長解讀圖緯之學——那是種能從天象、讖語裏看透天地間隱秘事理的學問,不管是遠方的災禍,還是身邊的變故,他都能說得分毫不差。
    永泰年間,樊英受召入宮見皇帝。剛進大殿,他忽然朝著西南方向凝神看了許久,眉頭微微蹙起。皇帝見他神色異樣,便問緣由。樊英收回目光,躬身答道:“陛下,成都今日會發生火災。”皇帝將信將疑,畢竟成都遠在千裏之外,哪能說著火就著火?可沒過幾天,蜀郡的奏報就送到了京城,說成都果然在那日起了火,連起火的時辰都和樊英說的一模一樣。更奇的是,奏報裏還提了一句,當時恰好有一場東北風帶來的雨,火剛燒起來就被澆弱了,沒造成大的災禍——這話竟也和樊英後來補充的如出一轍,滿朝文武都暗自歎服。
    樊英不僅能預知遠方的事,還能感知身邊人的安危。有天傍晚,他在家中忽然披散頭發,拔出佩刀在屋裏揮砍,動作又急又快,像是在和看不見的人搏鬥。他妻子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拉住他,問他這是做什麽。樊英停下動作,喘了口氣說:“郗生遇到賊了,我這是在幫他脫困。”郗生名叫郗巡,是樊英最看重的弟子,當時正背著行囊去遠方遊學,已經走了十幾天。
    過了半個多月,郗巡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一見到樊英就跪下來磕頭:“師父,您救了弟子一命啊!”原來他在半路經過一片山林時,真的遇到了兩個劫道的賊人,眼看就要被搶走財物、甚至危及性命,忽然從路邊的草叢裏跳出個披散頭發的老人,手裏拿著根木棍,幾下就把賊人打跑了。那老人沒留下姓名,隻說“你師父知道你有難”,就轉身走了。郗巡這才明白,那天在家揮刀的師父,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遙相呼應,幫他躲過了一劫。
    到了永建年間,宮裏還發生過一件怪事。一天清晨,大殿上懸掛的銅鍾突然自己響了起來,“嗡嗡”的聲音在空蕩的殿宇裏回蕩,嚇得宮人都跪了下來。皇帝聽說後也很憂心,覺得這是不祥之兆,召集了滿朝公卿商議,可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說不出這鍾為何會自己響。有人想起了樊英,便提議請他來解惑。
    樊英被請到宮裏,圍著銅鍾轉了一圈,又抬頭看了看天,對皇帝說:“陛下不必擔憂,這鍾自己響,不是咱們朝廷有災禍,而是蜀地的岷山崩塌了。鍾是金屬鑄的,在五行裏屬‘子’,岷山是大地的脈氣所聚,屬‘母’,母山崩塌,子鍾才會感應而鳴。”皇帝聽了還是半信半疑,讓人快馬去蜀地探查。沒過多久,蜀地的急報就到了,說岷山確實在鍾鳴那天發生了崩塌,隻是崩塌的地方偏僻,沒傷到人。這下,皇帝徹底服了,連稱樊英是“洞曉天地的奇人”。
    可樊英自己卻從不覺得這是“奇能”,有人問他為何能知過去未來,他總是笑著說:“不是我能看透天地,是天地間的事理本就有跡可循。就像鍾鳴對應山崩,火災遇雨而息,看似玄妙,其實都是陰陽、五行在相互感應。人隻要能沉下心,仔細觀察天地間的變化,守住內心的清明,自然能讀懂這些‘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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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樊英收了不少弟子,他從不急著教他們解讀圖緯的技巧,而是先讓他們去觀察四季的更迭、草木的枯榮,去體會風雨雷電的規律。他常說:“真正的智慧,不是能預知多少事,而是能從天地的規律裏學會敬畏、學會沉穩。知道災禍會來,不是為了炫耀本事,而是為了提前防備、減少損傷——這才是圖緯之學真正的用處。”而樊英的故事,也一直流傳下來,提醒著人們:順應規律、心懷敬畏,才是能安身立命的根本。
    4、楊由
    東漢時候,蜀地有個叫楊由的人,最擅長“占候”——就是從草木鳥獸的動靜、天氣的變化裏,看出將要發生的事。他在郡裏做文學掾,平日裏不愛說閑話,可每次開口預判事兒,都準得讓人吃驚。
    有回,本地一個鄉紳請他喝酒,還邀了幾個同僚作陪。酒桌就擺在鄉紳家的院子裏,院角有棵老社樹,枝繁葉茂的,幾隻灰鳩落在枝上,時不時叫兩聲。眾人邊喝邊聊,氣氛正熱乎,楊由卻忽然轉頭對自己的車夫說:“等酒過三巡,就把車馬備好,咱們得趕緊走。”
    車夫愣了一下,沒敢問緣由,隻點頭應下。旁邊的鄉紳聽見了,笑著勸道:“楊兄這才喝了兩杯,再多坐會兒唄,菜還沒上齊呢。”楊由擺了擺手,沒多解釋,隻說“再待下去怕有不妥”。
    果然,剛斟完第三杯酒,楊由就起身告辭,不管眾人怎麽挽留,都堅持要走。他剛坐上馬車離開沒半柱香的功夫,鄉紳家的院子裏就亂了起來——原來是兩個仆人因為分賞錢的事起了爭執,一個說對方多拿了,一個說自己沒私藏,吵著吵著就動了手,一個抄起了酒壺,一個拽住了對方的衣領,碗碟摔了一地,連鄉紳都勸不住,最後還得叫了裏正來調停。
    後來,有同僚碰到楊由,忍不住問他:“你那天怎麽知道鄉紳家會出事?難不成你提前聽見了什麽風聲?”楊由指了指那天院角的老社樹,笑著說:“我哪有什麽風聲,是那天樹上的鳩鳥提醒我的。咱們喝酒時,那幾隻灰鳩不是落在枝上嗎?我瞅著它們不是在好好歇著,而是互相啄毛、撲騰翅膀,跟要打架似的——鳩鳥在社樹上爭鬥,這在占候裏是‘鬥兵之象’,說明這地方很快會有爭鬥之事,我自然得趕緊避開。”
    同僚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那天確實聽見鳩鳥叫得格外急,隻是沒人往心裏去,唯有楊由把這細微的動靜看在了眼裏。還有一回,郡裏的農戶來問他,自家的稻子該什麽時候收割,怕晚了遇著暴雨。楊由讓農戶去田埂上看螞蟻——若是螞蟻忙著把洞口墊高,就趕緊收割;若是螞蟻還在田裏爬著找食,就再等兩天。農戶半信半疑地去了,見螞蟻正一堆堆地銜土堵洞口,當天就召集家人割稻子。果然,第二天就下了場大暴雨,沒收割的人家稻子都倒在了田裏,唯有他家的稻子曬得幹爽。
    有人說楊由這本事是“通神”,可楊由自己從不這麽說。他常對人講:“天地間的事,從來都不是突然發生的,草木的枯榮、鳥獸的動靜,甚至螞蟻的行蹤,都是‘信號’,就看你會不會留心看、仔細想。不是我能‘預知’,是我沒放過那些別人忽略的細節。”
    後來,楊由在郡裏待了好些年,幫著百姓避開了不少災禍——提醒漁民別在風起前出海,告訴店家雨天要防倉庫漏雨,連鄰縣發生小騷亂,他都能從本地飛鳥的異常裏提前察覺,讓郡守早做防備。人們都說楊由是“活神仙”,可楊由總說:“哪有什麽神仙,不過是多了點‘留心’罷了。”
    是啊,很多時候,我們覺得“意外”突如其來,其實是因為我們忽略了那些早已存在的“提醒”。楊由的故事告訴我們:真正的智慧,從不是憑空而來的“預言”,而是對生活細節的用心觀察,對事物規律的細心揣摩——把心沉下來,才能看清藏在尋常裏的“不尋常”,提前避開彎路,護住安穩。
    5、介象
    三國時吳國,有個叫介象的人,字元則,不僅懂經術,還通些常人難及的奇術,在吳王孫權手下做事,很得信任。
    有年暮春,孫權在宮中設宴,席間聊起天下美食,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魚膾——也就是生魚片。孫權放下銀箸,歎道:“朕嚐遍了各地魚膾,江東的鱸魚、淮水的鮊魚都算鮮美,可總覺得還差些滋味,不知世間有沒有更絕的魚膾?”滿座大臣有的說鬆江鱸魚最佳,有的說漢江白魚更鮮,爭論不休。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介象開口了:“陛下,要說魚膾之冠,當屬海中的鯔魚。那魚肉細嫩無刺,蘸著薑醋吃,滿口都是海味的清鮮,比江河裏的魚更有風味。”孫權眼睛一亮,可隨即又皺起眉:“宮中離海千裏,這會兒哪能弄到新鮮鯔魚?”
    介象笑著起身:“陛下若想嚐,臣有辦法。隻需讓人在殿前挖一方小坎,再汲滿清水就行。”孫權半信半疑,但還是讓人照做。宮人很快在殿外空地上挖了個三尺見方、一尺來深的土坎,又從宮中井裏挑來清水,將坎灌滿,水麵平靜得像麵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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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象取來一根細竹做的魚竿,線上係著枚小小的銅鉤,連魚餌都沒掛,就走到坎邊,將魚鉤輕輕垂入水中。孫權和大臣們都圍過來看,有的覺得介象是故作玄虛,有的則屏住呼吸,想看看究竟能釣出什麽。
    陽光灑在水麵上,映得波光粼粼。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也就是常人吃頓飯的時辰,介象忽然手腕輕抖,魚竿彎成了個好看的弧度,線也被繃得緊緊的。“來了!”他低喝一聲,慢慢往上提竿,隻見一條兩尺來長的魚被拉出水麵,銀灰色的魚鱗在陽光下閃著光,鰓蓋一張一合,正是海中的鯔魚,還活蹦亂跳的。
    滿座人都看呆了,孫權更是快步上前,指著鯔魚笑道:“真的是海鯔!元則你這本事,真是神了!”當下就讓禦廚過來,將鯔魚處理幹淨,切成薄薄的魚片,碼在冰盤裏端上來。孫權夾起一片,入口即化,果然帶著大海的清冽鮮香,比以往吃的魚膾都要絕妙,忍不住連讚“好味”。
    飯後,孫權拉著介象問其中緣由。介象說:“陛下,這不是什麽仙術,隻是臣能感知水中生靈的蹤跡,借這方坎水為引,連通海中鯔魚棲息之處罷了。萬物皆有聯係,隻要找到其中脈絡,千裏取物也並非難事。”孫權雖不全懂,卻更敬佩介象的本事。
    後來,有人說介象會“縮地術”,能讓遠物近取;也有人說他通“水脈”,能與水族感應。但介象自己從不張揚,隻說:“世間很多看似玄妙的事,不過是摸清了事物的規律。就像這鯔魚,它有它的習性,水有它的脈絡,找準了就不是難事。
    6、郭璞
    西晉年間,有個叫陳述的人,字嗣祖,不僅學問好,為人還正直謙和,在當時很有名望。他在大將軍府裏做掾吏,因為做事穩妥、說話有分寸,很得大將軍的喜愛和器重,府裏上上下下都覺得他前途無量。
    可天有不測風雲,陳述年紀輕輕就得了場急病,藥石無效,沒過多久就去世了。消息傳開,認識他的人都惋惜不已,大將軍更是連著幾天沒心思處理公務,歎著說“少了個得力助手”。
    當時郭璞正在京城,他和陳述素有往來,聽聞噩耗後,立刻備了祭品去陳述家中吊唁。一進靈堂,看著陳述的靈位,郭璞忍不住痛哭起來,哭聲裏滿是悲痛。哭了一陣,他擦了擦眼淚,對著靈位輕聲呼喚:“嗣祖啊,你現在或許覺得遺憾,可誰又知道,這逝去對你而言,不是一樁福氣呢?”
    在場的人聽了都很不解,有的甚至私下議論:“陳述正是大好年華,又得貴人看重,就這麽走了,怎麽會是福氣?郭璞這話也太不合情理了。”可郭璞沒再多解釋,祭拜完就默默離開了。
    誰料沒過多久,京城就亂了起來——那位一直器重陳述的大將軍,竟暗中積蓄力量,起兵作亂,想要奪取天下。一時間,京城內外戰火紛飛,人心惶惶。大將軍府裏的官吏更是首當其衝:願意跟著作亂的,後來兵敗被殺;不願從逆的,要麽被大將軍處死,要麽在戰亂中流離失所,下場都十分淒慘。
    直到這時,人們才猛然想起郭璞當初在陳述靈前說的話。若是陳述還活著,以他在大將軍心中的分量,必定會被強行卷入叛亂之中,無論如何選擇,都難逃災禍。而他早早逝去,雖遺憾,卻避開了這場滅頂之災,不用背負叛亂的罵名,也不用經曆戰亂的痛苦。
    後來有人找到郭璞,問他當初怎麽會知道大將軍會作亂。郭璞笑著說:“我不是能預知未來,隻是平日裏觀察大將軍的言行,見他權勢漸大後,言行越發驕橫,對朝廷也多有不敬,暗中還在招攬兵馬,這些都是作亂的征兆。陳述為人正直,若留在府中,必定會陷入兩難,所以我才覺得,他的逝去,反倒免了一場禍患。”
    人們這才明白,郭璞的“預言”,不是憑空猜測,而是基於對人心和事態的細致觀察。他不是盼著陳述逝去,而是看透了時局的危險,惋惜陳述若活著會麵臨的困境。
    這場戰亂平息後,再有人提起陳述,都忍不住感歎:“有時候看似不幸的事,背後或許藏著轉機;看似風光的境遇,底下可能埋著隱患。”而郭璞的那句話,也漸漸流傳開來,提醒著人們:人生的幸與不幸,從來不是一眼就能看清的,一時的得失不算什麽,守住本心、看清方向,才是最重要的。
    7、庾詵
    南齊年間,新野有個叫庾詵的人,從小就沒了父母,靠著鄉鄰接濟長大。他性子沉靜,不愛和人爭執,隻把讀書當作畢生的事,不管是儒家經書,還是玄象曆法、算術推演,都學得極為精深,尤其擅長從星象變化裏推算人事禍福,當地百姓都說他“能看透天定的時數”。
    那時,蕭穎胄正擔任荊州刺史,因輔佐朝廷平定過幾次叛亂,被封為武獻公,在荊州一帶威望極高。可到了晚年,蕭穎胄卻得了場重病,臥床不起,連湯藥都難以下咽。他知道庾詵的本事,便讓人把他請到府中,躺在病榻上,聲音微弱地問:“先生精通曆數,能不能幫我算算,我這一病,最後會是無辜善終,還是要遭什麽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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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詵走到窗邊,抬頭望了望天空,又低頭掐指算了片刻,才回到床前,輕聲答道:“大人,眼下鎮星正停留在襄陽上空。荊州地界本就因這顆星的位置,少些安穩福氣,您恐怕要在這亂世裏走到生命盡頭了。但您一生忠勇,輔佐朝政的功績,能和古時的伊尹、霍光相比,這份名聲足以讓子孫後代都沾光顯貴,又有什麽可遺憾的呢?”
    蕭穎胄聽了,先是沉默片刻,隨後緩緩點了點頭,眼中泛起淚光:“先生說得對,我心裏也明白。隻是如今的君主昏庸殘暴,百姓都盼著能有像堯舜那樣的明君出現。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看不到天下太平、戰火平息,將士們能把戰馬放歸華山腳下的那一天了。”說完,他長長歎了口氣,沒過多久,就帶著這份遺憾去世了。
    後來的事,果然像庾詵說的那樣。蕭穎胄死後沒多久,南齊朝政越發混亂,各地藩王紛紛起兵,天下陷入戰亂。而蕭穎胄的子孫,因為他生前的功績和威望,在亂世中得到了不少人的庇護,不僅沒有遭難,反而在後來的朝代裏還能保有爵位,生活安穩。人們這才想起庾詵當初的推算,無不歎服他的精準。
    有人曾問庾詵,為什麽能把蕭穎胄的結局算得那麽準。庾詵隻是搖了搖頭,說:“我不是能左右人的命運,隻是從星象的運轉裏,看出了時節的變化;從大人的言行功績裏,算出了他應得的聲望。鎮星的位置是天定的時數,而大人的德行是人為的根基,兩者相合,結局自然就清晰了。”
    庾詵後來一直隱居在荊州,有人請他做官,他婉言拒絕;有人求他推算禍福,他也隻勸對方“多修德行,少問天命”。他常說:“天數雖有定數,但人的德行能改變境遇。就像蕭公,雖沒看到天下太平,卻用一生的功績護了子孫,這便是德行的力量。”
    是啊,庾詵的故事告訴我們:所謂的“曆數”,從來不是冰冷的預言,而是對天時與人事的通透洞察。命運或許有定數,但人的選擇和德行,卻能在定數裏開出希望的花——做好該做的事,守住該守的德,即便身處亂世,也能為自己、為後人留下一份安穩與榮光。
    8、張子信
    北齊年間,河內有個叫張子信的人,平日裏不愛摻和官場瑣事,卻精通觀物辨事的本事——尋常鳥獸的動靜、風吹草動的跡象,到了他眼裏都藏著事兒,不少人遇到拿不準的事,都愛找他聊聊。
    那時,琅琊王高儼和權臣和士開積怨頗深,朝堂上暗流湧動。一天午後,武衛將軍奚永洛閑得無事,邀張子信來家裏喝茶。兩人坐在堂屋中,剛聊了沒幾句,就聽見院子裏傳來“喳喳”的鵲鳴聲,聲音又急又尖。兩人探頭一看,隻見兩隻灰鵲在院中的老槐樹上互相啄鬥,翅膀拍打得枝葉亂顫,沒過一會兒,竟雙雙從枝頭掉了下來,撲騰了幾下就沒了動靜。
    奚永洛沒當回事,笑著說:“這鳥兒也真是,為點啥爭成這樣。”可張子信卻皺起了眉,盯著地上的鵲鳥看了片刻,轉頭對奚永洛說:“這鵲聲聽著就不對勁,透著股戾氣。我看呐,傍晚若是有風吹從西南來,刮過樹間、拂過堂角,你家裏必定會有口舌是非找上門。更要記著,今夜要是有人來召你,不管說啥,都千萬別去。”
    奚永洛心裏犯嘀咕,覺得張子信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但畢竟知道他的本事,還是點了點頭應下。又坐了一會兒,張子信便起身告辭了。
    果然,到了傍晚時分,原本晴朗的天忽然起了風,風果然是從西南方向來的,吹得院外的樹枝“嘩嘩”響,穿過院牆縫隙時,還帶著哨聲拂過堂屋的牆角,和張子信說的分毫不差。奚永洛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了午後的叮囑,心裏漸漸提了起來。
    入夜後,奚永洛剛洗漱完準備歇息,院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士兵的呼喊:“奚將軍,琅琊王有令,速去王府議事,說是奉了陛下的敕令!”奚永洛一聽是“敕令”,頓時慌了神,起身就要穿衣服。他妻子急忙拉住他,小聲說:“你忘了午後張先生的話?這深更半夜的召你,又是琅琊王派人來,說不定是陷阱,可不能去啊!”
    奚永洛愣了愣,想起白天兩隻鬥死的鵲鳥,又想起傍晚的西南風,心裏瞬間清明過來。他定了定神,對著門外高聲說:“實在對不住,方才我去後院喂馬,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把腰給折了,實在動不了,還請回稟琅琊王,容我明日再去請罪!”門外的士兵催促了幾句,見他確實沒出門的意思,隻好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消息就傳遍了京城——昨晚琅琊王高儼以“清君側”為名,殺了和士開,還想趁機掌控禁軍,凡是夜裏被他召去王府的將領,要麽被迫跟著他作亂,要麽不肯從命被當場斬殺。奚永洛這才後怕不已,暗自慶幸聽了張子信的話,不然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後來,奚永洛專門去感謝張子信,問他怎麽從鵲鳥爭鬥裏看出危險的。張子信笑著說:“鳥獸的動靜最是直白,鵲鳥本是報喜的禽鳥,突然鬥得你死我活,這是這是“反常則妖,異動藏險”啊!它們本是溫順報喜的性子,如今拚得羽毛亂飛、嘶鳴刺耳,定是感知到附近有讓它們恐懼的東西在逼近——不是山中有猛獸要過境,就是咱們歇腳的林子底下,藏著會傷人性命的瘴氣或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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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永洛聽完這話,後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想起方才在林子裏歇腳時,自己還嫌鵲鳥聒噪想趕它們走,此刻隻覺一陣後怕。他攥緊了腰間的佩刀,忙追問:“先生既看出端倪,當時為何不直接提醒?”
    張子信抬手拂去衣上的草屑,語氣依舊平和:“彼時你正與人核對路線,貿然打斷恐亂了章法。且我需再觀片刻——你看那鵲鳥爭鬥時,始終朝著西北方向退避,便知危險來自那邊的山穀,而非咱們停留的地界。”
    奚永洛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西北山穀處霧氣沉沉,與別處晴朗天色截然不同。他當即拱手行了個大禮:“若不是先生心細,我等怕是要一頭撞進險境。明日出發,我這就讓人改道,繞開那片山穀!”張子信笑著點頭,指尖輕輕敲了敲身邊的樹幹:“鳥獸比人更懂趨利避害,多留心它們的動靜,便是多了一層護身的屏障。”
    9、管輅
    三國時曹魏年間,平原郡有個叫管輅的人,打小就對天地間的異象格外敏感,觀星象、辨鳥獸,總能說出旁人看不出的門道,年紀輕輕就得了“神童”的名聲,不少人遇到怪事,都愛找他來斷一斷。
    這天,管輅受邀去同鄉郭恩家做客。兩人坐在堂屋喝茶,正聊得起勁,忽然有隻灰鳩撲棱著翅膀飛來,落在屋梁上,歪著腦袋“咕咕”叫,聲音不似尋常那般清亮,反倒透著股說不出的悲切,叫得人心裏發沉。郭恩皺著眉抬頭看了看,隨口說:“這鳥兒怕是受了驚,叫得這麽難聽。”
    管輅卻放下茶碗,凝神聽了片刻,轉頭對郭恩說:“郭兄,這鳩鳥的叫聲不一般,是在示警呢。今天傍晚該有位客人從東邊來探望你,還會帶著豬肉和酒。隻是這客人來雖來,卻會順帶引出一樁小麻煩,你可得多留意。”
    郭恩將信將疑,隻當是管輅隨口一說,沒往心裏去。誰知到了傍晚,院門外果然傳來了腳步聲,開門一看,正是住在東邊村子的表親,手裏拎著一塊新鮮豬肉,肩上還扛著一壇酒,笑著說:“好些日子沒見,特意來看看你。”郭恩又驚又奇,趕緊把人讓進屋,轉頭就想起了管輅的話,心裏不由得提了起來。
    表親遠道而來,郭恩自然要好好招待。他讓家人準備酒菜,又想著要添道硬菜,瞥見院角的樹上落著幾隻鷂鳥,便對兒子說:“去拿弓箭來,射隻鷂鳥下來,燉鍋湯待客。”管輅在一旁聽見了,連忙勸道:“郭兄,方才我都說了會有小麻煩,不如少喝酒、也別忙著殺生,安穩吃飯就好,免得節外生枝。”
    可郭恩那會兒正忙著招呼客人,又覺得管輅或許是多心了,沒聽勸,還是讓兒子取了弓箭。他兒子年輕氣盛,拿起弓箭就往院角走,瞄準樹上的鷂鳥抬手就射。誰知鷂鳥反應快,撲棱一下飛了,箭沒射中目標,反倒順著風力偏了方向,“嗖”地一下穿過院籬,正好射中了隔壁鄰居家玩耍的小女孩——那孩子才幾歲大,正在籬邊撿石子,箭頭擦著她的胳膊劃過,頓時流出血來,嚇得孩子哇哇大哭。
    鄰居聽見哭聲跑出來,見孩子胳膊流血,又看見郭恩兒子手裏的弓箭,頓時急了,衝進院子就和郭恩理論,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郭恩又愧疚又尷尬,一邊給鄰居賠禮道歉,一邊讓人帶孩子去看大夫,原本熱熱鬧鬧的待客場麵,鬧得一團糟。
    直到這時,郭恩才徹底服了管輅,事後拉著他歎道:“你說得一點沒錯,若我當初聽你的,不射那鷂鳥,也不會鬧出這檔子事。可你是怎麽從鳩鳥叫裏看出這些的?”
    管輅歎了口氣說:“不是我能未卜先知,是鳩鳥的悲聲本就帶著‘憂’的兆頭,再結合方位、時辰推算,便知會有客人帶酒肉來——酒易亂性,肉需殺生,這兩樣碰在一起,就容易出岔子。其實麻煩不是注定的,若你當時肯聽勸,少些貪嘴、多些謹慎,這事兒本可以避開。”
    郭恩聽了,連連點頭稱是。後來這事漸漸傳開,人們更佩服管輅的本事,可管輅卻總對人說:“我算的不是命,是人心和行事的分寸。很多時候,災禍不是天定的,是自己的疏忽和貪念引出來的。多一分謹慎,少一分僥幸,就能少很多麻煩。”
    是啊,管輅的故事告訴我們:所謂的“預兆”,往往是對生活細節的警醒。與其依賴“預知”來避禍,不如在行事前多一分審慎、多一分克製——懂得敬畏、守住分寸,才是避開麻煩、護住安穩最實在的“本事”。
    10、籌禪師
    隋煬帝在位時,曾在觀文殿設宴款待秘書少監諸葛穎。殿內燭火通明,玉盤裏盛著珍饈,宮人捧著銀壺往來斟酒,氣氛十分融洽。酒過三巡,隋煬帝拿起自己的禦酒盞,親手斟滿酒,遞給諸葛穎,笑著說起一段往事:“諸葛愛卿,朕早年曾遇一位奇人,人稱籌禪師,他有一手旁人難及的本事,今日與你飲酒,倒讓朕想起他來了。”
    諸葛穎連忙放下酒盞,拱手道:“陛下所言的籌禪師,莫非有什麽過人之處?”隋煬帝點點頭,眼神裏帶著幾分追憶:“那籌禪師精通藥理,更懂些巧妙的法子。當年他為朕調配過一味藥,將各種藥材細細研磨後,全都裝進了一根竹筒裏。又取來一支常用的帽簪,插進竹筒的藥中,特意叮囑朕,要等七日之後才能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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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兒,隋煬帝停了停,拿起桌上的銀簪比劃了一下:“七日一到,朕把簪子從藥筒裏拔出來,那簪子上竟似沾了些無形的藥力,看著和尋常簪子沒兩樣,用起來卻大有玄妙。後來朕設宴招待賓客,隻要到了飲酒的環節,就取出那支簪子,對著酒杯裏的酒輕輕一畫。你猜怎麽著?那酒竟像被無形的線隔開一般,從中間斷成兩半,一半在杯底,一半還在杯上,清清楚楚,互不交融。”
    諸葛穎聽得眼睛都直了,追問:“那之後呢?這酒還能喝嗎?”隋煬帝朗聲笑了:“自然能喝!朕先把杯底的那半杯酒喝盡,杯上的那半竟還穩穩當當留在原地,一滴都沒灑。接著朕就用這杯酒勸賓客,讓他們喝剩下的另一半。滿座賓客見了,都驚得連連稱奇,說這是連聖人都難做到的稀罕事,紛紛讚籌禪師是有真本事的奇人。”
    諸葛穎聽完,忍不住感歎:“竟有這般巧妙的法子,真是聞所未聞!那籌禪師的藥理之術,怕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隋煬帝卻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朕後來也問過籌禪師,這法子究竟是靠藥力,還是靠別的門道。他卻說,藥是尋常藥,簪是尋常簪,妙處不在器物本身,而在對藥材特性的熟稔,對力道分寸的拿捏——若對藥材的藥性一知半解,對畫酒的力道掌握不準,再奇的法子也做不成。”
    後來,這段往事漸漸在宮裏傳開,有人說籌禪師會“仙術”,也有人說那是隋煬帝編造的奇聞。但隻有真正懂行的人明白,籌禪師的“奇”,從不是靠虛無縹緲的法術,而是靠日複一日對藥理的鑽研,對細節的極致把控——就像研磨藥材要細到分毫,簪子入藥要準到時辰,畫酒的力道要穩到分厘,少一分都成不了。
    籌禪師的故事,也悄悄告訴我們:世間從沒有憑空出現的“奇跡”,那些看似玄妙的本事,背後都是腳踏實地的積累與精準無誤的把控。無論是製藥、釀酒,還是做人做事,把每一個細節做到極致,把每一份功夫下到實處,尋常的器物裏,也能生出不尋常的精彩。
    11、李淳風
    唐朝時,太史李淳風精通天文曆法,還擅長推算天象,太宗皇帝對他十分信任,常讓他修訂曆法、觀測星象。
    有一回,李淳風校驗新修訂的曆法,算出某個時辰會發生“日全食”——就是太陽會被完全遮蔽,按當時的說法,這是不吉利的征兆。太宗得知後心裏很不痛快,召來李淳風問道:“若是到了時辰,太陽沒被蝕,你打算怎麽自處?”李淳風神色堅定,躬身答道:“若真如陛下所言,日不蝕,臣願以死謝罪。”
    到了日食這天,太宗親自在庭院裏等候,看著天色漸漸亮起來,卻沒見太陽有半點異常,便對李淳風說:“看來今日怕是不會蝕了,我放你回去,跟妻兒道別吧。”李淳風卻抬頭看了看天,又指了指日影:“陛下,還早著呢。”說著,他在牆上刻下日影的位置,“等日影到這裏,日食就會開始。”話音剛落沒多久,天空中的太陽果然漸漸被陰影遮蔽,最後完全變黑,和他說的時辰分毫不差,連一絲偏差都沒有。太宗見狀,徹底服了他的推算本事。
    還有一次,李淳風和大臣張率一起陪太宗在殿內議事,忽然有陣暴風從南邊刮來。太宗隨口問兩人:“這風來得急,你們能看出些什麽?”李淳風想了想,說:“這風帶著悲意,南邊五裏地外,應該有哭泣的人。”張率卻搖頭反駁:“我看這風裏帶著熱鬧氣,怕是有音樂聲才對。”太宗聽了覺得有趣,讓人騎馬去南邊查看。沒過多久,去的人回來稟報:“南邊五裏處有戶人家送葬,隊伍裏既有哭喪的人,也有吹鼓吹打的樂師——兩人說的都對!”
    李淳風的本事還不止這些。有一回,他上奏太宗:“臣觀測星象,見北鬥七星的星氣有異,明日會化為人形,去西市飲酒,陛下若是好奇,可派人去等候捉拿。”太宗向來信他,便讓人悄悄去西市埋伏。
    第二天,果然有七個婆羅門僧人從金光門走進西市,徑直進了一家酒肆,登上二樓,喊來店家:“取一石酒來!”店家嚇了一跳,一石酒足有一百二十斤,可還是照做了。七個僧人拿起碗,你一口我一口地喝,沒一會兒就把一石酒喝光了,又讓店家添了一石。
    埋伏的人見狀,立刻上樓宣讀太宗的敕令:“陛下請諸位師父入宮一敘。”七個僧人聽了,相視一笑,其中一個說:“肯定是李淳風那小子把我們的事說出去了!”說完,幾人起身走到窗邊,身形一晃,竟憑空消失了——眾人這才明白,他們真的是北鬥七星所化。
    後來,有人問李淳風,為什麽他的推算總能這麽準。李淳風卻說:“不是我能通神,是天地間的天象、風向、星氣,都有自己的規律。就像日食有固定的時辰,風會帶著遠方的氣息,星象的變化也藏著征兆——隻要沉下心去觀察、去推算,摸清這些規律,自然能預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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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淳風的故事,也讓後人明白:所謂的“神機妙算”,從不是靠運氣或法術,而是靠對事物規律的敬畏與鑽研。無論是觀天象、測風向,還是做其他事,隻要能找準規律、用心琢磨,就能把“未知”變成“可知”,把“不確定”變成“有把握”——這才是真正的智慧。
    12、袁天綱
    唐朝初年,益州有個叫袁天綱的人,最擅長相麵之術——隻需看一眼人的相貌、骨相,就能說出對方的禍福貴賤,而且說得極準,附近百姓都稱他“神相”。
    那時,武士彠在益州任職,早就聽聞袁天綱的名聲,便特意請他來家裏,想讓他給家人看看相。袁天綱先見了武士彠的妻子楊氏,仔細端詳片刻後,笑著說:“夫人麵相雍容,命中定能生出貴子,將來必定能沾孩子的光,享盡榮華。”
    武士彠聽了十分高興,連忙把家裏的兒子都叫了出來,讓袁天綱一一相看。袁天綱先看了長子武元慶,又看了次子武元爽,點頭道:“這兩個孩子麵相穩妥,將來能做到刺史的官職,隻是仕途上會有些波折,終究難有更大的成就。”
    接著,武士彠的女兒韓國夫人也走了出來。袁天綱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複雜:“這位小姐麵相尊貴,將來會享盡富貴,隻是有一點不妥——她的貴氣會克夫,對丈夫的運勢不利。”韓國夫人聽了,臉上頓時有些不自在。
    就在這時,乳母抱著一個繈褓走了進來,裏麵裹著的正是武士彠最小的女兒武則天。當時武則天還在繈褓中,乳母覺得男孩麵相更顯貴重,便特意給她穿了一身男孩的衣服。袁天綱原本已經起身準備告辭,瞥見乳母懷裏的孩子,腳步頓住了,連忙上前細看。
    他先是盯著孩子的眼睛看了片刻,又輕輕托著孩子的脖頸看了看骨相,突然大驚失色,後退半步,對著武士彠拱手道:“這孩子龍睛鳳頸,是天生的貴相,而且貴到了極點!若是個男孩,將來必定能成就一番大業;若是個女孩,恐怕會成為天下之主啊!”
    武士彠聽了,又驚又怕——當時還是男權社會,女子當天下主是從未有過的事,他連忙擺手讓袁天綱別說了,心裏卻暗自記下了這番話。袁天綱也知道這話太過驚世駭俗,沒再多說,起身告辭了。
    後來的事,果然如袁天綱所言:武元慶、武元爽確實做到了刺史,卻因官場風波早早失勢;韓國夫人雖得富貴,丈夫卻英年早逝;而武則天,長大後入宮,曆經風雨,最終真的推翻了李唐王朝,建立了武周政權,成為中國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應驗了袁天綱“為天下主”的預言。
    有人說袁天綱的相麵術是“通天命”,可他自己卻從不這麽認為。他曾對人說:“相麵不是看‘命’,是看‘相由心生’的痕跡。龍睛藏的是氣魄,鳳頸顯的是格局,這些都藏在人的骨相和神態裏,不是憑空捏造的。”
    袁天綱的故事,也告訴我們:所謂的“麵相”,其實是一個人內在格局與氣魄的外在顯現。真正決定一個人未來的,從來不是天生的相貌,而是藏在相貌背後的誌向、膽識與韌性。就像武則天,即便身處男尊女卑的時代,也憑著自己的格局與魄力,打破了世俗的束縛,最終活成了自己命運的主人。
    13、安祿山術士
    唐朝天寶年間,安祿山手握重兵,性情驕橫,連對唐玄宗都時常帶著幾分怠慢,卻唯獨怕一個人——宰相李林甫。為了給自己壯膽,也想探探運勢,他私下招攬了不少懂道術的人,養在府中,其中有個術士尤為他信任。
    一天,安祿山跟這術士閑聊,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服氣:“我就算麵對天子,也沒什麽好怕的,可每次見到李相公李林甫),就覺得心神不寧,連呼吸都得提著,你說這是怎麽回事?”術士聽了,笑著說:“將軍您身邊常有五百陰兵護衛,個個銅頭鐵額,尋常邪祟都近不了身,怎麽會怕一個文臣宰相?”
    安祿山皺著眉搖頭:“我也覺得奇怪,可每次見他,就是打心底裏發怵。你能不能想辦法看看,這李林甫到底有什麽門道?”術士點點頭:“若能親眼見見李相公,或許能看出端倪。”安祿山立刻有了主意,當即上奏唐玄宗,說想在府中設宴,邀請宰相李林甫赴宴,一來表表敬重,二來也能拉近關係。唐玄宗見他“懂事”,便準了。
    設宴那天,安祿山特意讓術士躲在宴會廳的簾子後麵,叮囑他仔細觀察李林甫。時辰一到,府外傳來通報:“李相公到!”術士趕緊睜大眼睛,往門口望去。可這一看,他頓時驚得渾身發冷——隻見李林甫還沒進門,先有兩個梳著雙鬟的青衣侍女,手捧著香爐,慢悠悠地走進府來,那香爐裏飄出的煙,竟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冽之氣,和尋常香火截然不同。
    更讓他害怕的是,之前一直守在安祿山身邊的那些銅頭鐵額陰兵,見青衣侍女進來,竟像見了天敵一般,紛紛慌不擇路地往屋外逃,有的撞破了窗戶,有的翻過了院牆,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術士躲在簾後,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直到李林甫入席,他還沒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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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結束後,術士才敢偷偷溜出來,找到安祿山,臉色發白地說:“將軍,我總算知道您為什麽怕李相公了!我剛見李相公的侍從進來,您那些陰兵就全跑了——那哪是普通侍女,分明帶著仙氣!李相公恐怕不是凡人,是仙官暫時被貶到人間來的,您的陰兵根本不敢跟他抗衡啊!”
    安祿山聽了,心裏又驚又怕,從此再不敢對李林甫有半分不敬,每次見他,都越發恭敬。直到後來李林甫去世,安祿山沒了忌憚,才漸漸露出反心,最終發動了安史之亂。
    有人說這術士是故弄玄虛,可細想起來,李林甫能讓驕橫的安祿山心生畏懼,靠的從不是“仙氣”,而是他在朝堂多年積累的威嚴與手段——他洞悉人心,總能一眼看穿安祿山的心思,幾句話就能點中他的要害,這份氣場,比所謂的“陰兵護衛”更有威懾力。
    這個故事也悄悄告訴我們:真正讓人敬畏的,從不是虛無縹緲的“神力”,而是一個人自身的實力與氣場。就像李林甫,即便沒有“仙官”的傳說,他的智慧與手段,也足以讓野心家收斂鋒芒。做人做事,與其依賴旁門左道,不如沉下心提升自己——自身強大了,才是最堅實的“護衛”。
    14、桑道茂
    唐朝時,有個叫桑道茂的人,精通相術與天象,說話做事總帶著幾分預見性,旁人覺得玄妙,可他說過的事,後來大多一一應驗。
    盛唐縣縣令李鵬曾偶然遇到桑道茂,兩人閑聊時,李鵬問起自己的仕途與家人的將來。桑道茂看著他,緩緩說道:“長官你這輩子,仕途大概就到這一縣之令了,難有更大的升遷。但你的兩個兒子是棟梁之才——大兒子將來能做到位極人臣的地步,小兒子也能掌管好幾處藩鎮,你們李家的子孫,更能興旺百世。”李鵬當時隻當是客套話,沒太放在心上,可後來的日子裏,桑道茂的話竟字字成真:大兒子李石果然一路做到宰相,出入朝堂,權傾一時,他的子孫兩代都考中進士,延續榮光;小兒子李福更厲害,一生掌管過七處藩鎮,最後還當了使相,家裏八個兒子裏,三個考中進士,官至尚書、給諫、郡牧,孫輩們也個個身穿朱紫官服,成了當時有名的世家大族。
    桑道茂的本事,不止在相人,更在預判時勢。唐德宗建中元年,他突然上奏朝廷,請求在奉天今陝西乾縣)修建城池,說那裏有王者之氣,將來會成為帝王居住的地方。他還特意畫出城池的圖紙,設計得像靈龜的形狀,城內分六條大街,布局嚴謹。德宗向來相信桑道茂的話,立刻下令讓京兆尹嚴郢召集幾千民工,再加上六軍士兵,一起去修建奉天城。當時正是盛夏,烈日炎炎,士兵和民工們頂著酷暑幹活,都不明白為什麽要突然在這地方建城,心裏滿是怨言,可皇命難違,隻能硬著頭皮幹。直到後來“朱泚之亂”爆發,德宗被迫逃離長安,一路逃到奉天,這座提前建好的城池成了堅固的屏障,大家才明白桑道茂的苦心——若不是早有此城,德宗恐怕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
    那時朱泚叛軍來勢洶洶,德宗到奉天時,周邊藩鎮的軍隊已經紛紛趕來護駕,可朱泚親自率領叛軍主力,直撲奉天城下。叛軍裏有個西明寺的和尚,被脅迫入夥,這人腦子機靈,還懂些工程手藝,竟給朱泚出主意,造了一架高達九十多尺的攻城雲梯。那雲梯上搭著板屋和了望樓,士兵站在上麵,能直接看到城裏的動靜,還能順著雲梯往城上爬,一時間,奉天城岌岌可危。好在守軍拚死抵抗,又有援軍陸續趕到,才總算守住了城池,為後來平定叛亂爭取了時間。
    而桑道茂與名將李晟的交集,更成了一段傳奇。李晟早年在左賁衛任職,空有一身武藝和抱負,卻一直得不到提拔,鬱鬱不得誌。他聽說桑道茂善相,便揣著一匹絹布,天剛亮就去登門拜訪。當時找桑道茂看相的人特別多,大多要等很久才能見到,可桑道茂一聽說李晟來了,竟親自出門迎接,還擺上酒菜招待,態度格外殷勤。酒過三巡,桑道茂看著李晟,神情嚴肅地說:“你將來必定能建立不朽功勳,富貴到無人能及。日後若是你手握大權,我桑道茂的性命,恐怕要托付給你了。”李晟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隻能尷尬地連連稱是。臨走時,桑道茂卻把那匹絹布還給了李晟,反而請求他把身上穿的汗衫還給自己,還讓李晟在汗衫的衣襟上寫下名字,說:“將來見到這件汗衫,還望你能想起今日的交情。”李晟雖覺得奇怪,但還是照做了,把汗衫給了桑道茂。
    後來朱泚叛亂,長安陷落,桑道茂來不及逃走,被叛軍抓了起來,被迫留在賊營裏。等到李晟率領大軍收複長安,平定叛亂後,按照律法,所有跟隨叛軍的人都要被處死。當時李晟受命負責處決叛黨,桑道茂也在處死名單裏。臨刑前,桑道茂請求見李晟一麵,說有話要說。見到李晟後,他沒求饒,隻拿出當年那件寫著李晟名字的汗衫。李晟看到汗衫,瞬間想起當年桑道茂的話,心裏又驚又愧,立刻上奏德宗,說桑道茂是被脅迫的,並非真心歸附叛軍,請求赦免他的死罪。德宗念及桑道茂之前的功勞,又看在李晟的麵子上,最終同意了,桑道茂也因此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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