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蟋蟀外交與情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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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鐵紋木的碎屑和沉水澗的涼水中,一天天沉重地碾過。李狗蛋——或者說,在心底深處已悄然以“李玄真”自居的少年——感覺自己正被這日複一日的劈柴、挑水磨去所有棱角,隻剩下麻木的軀殼在機械勞作。虎口的老繭結了又破,破了又結,成了身體的一部分。腰後的黑色令牌依舊冰涼,那股在劈柴時意外引動的微弱熱流,也如同深藏地下的暗泉,在令牌的滋養和持續的苦役錘煉下,變得越發清晰和可控。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塊頑鐵,在夥房這座巨大的熔爐裏被反複鍛打,力氣確實在緩慢增長,但那沉重的枷鎖感卻絲毫未減。
    張虎那張橫肉臉和刻薄的嗬斥,是這熔爐裏最灼人的火焰。他像一座移動的肉山,時刻壓在夥房所有雜役的頭頂,尤其是李玄真和王鐵柱這兩個“新人”。
    意外的發現:張扒皮的“雅癖”
    這天下午,李玄真正咬牙劈著一根格外粗壯、紋理扭曲如鐵疙瘩般的鐵紋木。汗水糊住了眼睛,他抬手用破袖口擦了擦,視線無意中掃過後院那扇半掩的破木門。平時那裏堆放著雜物,少有人去。
    但今天,門縫裏卻傳來了與夥房喧囂截然不同的聲音。
    一陣陣急促、高亢的蟲鳴,還有刻意壓低的、帶著興奮和懊惱的人聲。
    李玄真心中一動。他裝作疲憊不堪,拖著斧頭挪到離後院門更近的柴堆旁,一邊慢吞吞地劈著,一邊豎起耳朵,眼睛的餘光死死鎖住那道門縫。
    “……咬它!咬它啊!‘常勝將軍’,你他娘的早上沒吃飽嗎?給老子使勁!” 是張虎的聲音,壓著嗓子,卻難掩其中的焦躁和一絲……狂熱?
    “嘿嘿,張頭兒,承讓承讓!我的‘黑旋風’今天可是狀態神勇!瞧瞧,這牙口!” 另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李玄真認得這聲音,是負責采買的雜役小頭目,外號“孫猴子”的孫有才。
    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蟲鳴碰撞聲,伴隨著張虎一聲壓抑的怒罵:“晦氣!又輸了!孫猴子,你這蟲子是不是喂了什麽邪門東西?”
    “哎喲,張頭兒,這您可就冤枉我了!鬥蟲嘛,講究個公平公正,全憑蟲子的本事和運氣!您那‘常勝將軍’今天狀態不佳,改日再戰,改日再戰哈!” 孫猴子聲音滑溜得像泥鰍。
    門縫裏,李玄真隱約看到張虎那張肥臉漲得通紅,對著地上一個瓦盆應該是蟲盆)咬牙切齒,而他對麵的孫猴子則撚著幾根稀疏的胡子,一臉得意地數著手裏幾枚亮閃閃的銅板。
    鬥蟋蟀?李玄真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凶神惡煞、克扣成性的張扒皮,竟然有這種“雅癖”?還賭錢?這發現如同一道微光,瞬間刺破了李玄真心中壓抑的陰霾。
    騷操作:柴堆下的“鐵頭大將軍”
    一個大膽的、帶著點作死意味的計劃,如同野草般在李玄真腦子裏瘋長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李玄真劈柴時不再是純粹的苦熬。他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堆積如山的柴堆縫隙、潮濕的牆角根、夥房後牆根堆積的腐葉爛草下仔細搜尋。劈柴的動作也變得更加“細致”,每一斧下去,都盡量震開柴堆的底層。
    “狗蛋哥,你找啥呢?丟東西了?” 王鐵柱趁著張虎不在,偷偷湊過來,低聲問。他鼻梁上還帶著上次被張虎隨手抽打留下的淡淡青痕。
    李玄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狡黠:“找寶貝!能換飯吃的寶貝!” 他沒細說,但王鐵柱看到他眼中那久違的賊亮光芒,知道這家夥肯定又在打什麽主意,便不再多問,隻是默契地幫他留意著張虎的動向。
    二哈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狩獵”狀態,不再隻是蔫蔫地趴在窩棚角落,而是跟在李玄真腳邊,小鼻子在柴堆縫隙裏使勁嗅著,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下午,當李玄真小心地掀開一捆陳年鬆木柴的底部時,二哈突然興奮地“汪”了一聲,小爪子飛快地刨著潮濕的泥土。李玄真心中一跳,趕緊撥開浮土和朽木屑。
    謔!好家夥!
    三隻個頭足有小指節長、通體黝黑發亮、如同披著鐵甲的大蟋蟀正擠在一個小土洞裏!它們的腦袋又寬又方,兩顆烏黑的大牙如同兩把小鑿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凶悍的光澤。其中一隻特別雄壯,頭頂甚至有一塊暗紅色的斑紋,像戴著一頂小小的戰盔。
    “鐵頭大將軍!” 李玄真腦子裏瞬間冒出這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心頭一陣狂喜os:“天助我也!這品相,一看就是能打的狠角色!”)。他眼疾手快,用早就準備好的、掏空的竹筒還是王鐵柱幫忙弄的)閃電般罩下,將三隻蟋蟀悉數捕獲。
    “行賄”的藝術:時機與演技
    李玄真沒有立刻行動。他耐著性子,像最老練的獵手,等待著最佳時機。他知道,張虎剛輸了蟲,心情肯定糟糕,這時候湊上去獻寶,搞不好馬屁拍在馬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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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很快來了。兩天後,夥房難得的清閑片刻隻是活計暫時幹完,不代表能休息)。李玄真遠遠就看見張虎一個人蹲在後院牆角,對著他那寶貝蟲盆唉聲歎氣,嘴裏還罵罵咧咧:“廢物!白費老子那麽多精米粒!連孫猴子那隻雜毛蟲都打不過!”
    就是現在!
    李玄真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成那種帶著點憨傻和諂媚的表情,手裏緊緊攥著裝著那隻最雄壯的“鐵頭大將軍”的竹筒,裝作路過的樣子,腳步“恰好”停在張虎旁邊。
    “張頭兒,您…您這是咋了?唉聲歎氣的?” 李玄真語氣裏充滿了恰到好處的關切和不解,仿佛真的隻是偶遇關心。
    張虎猛地抬頭,三角眼裏凶光畢露,像要吃人:“滾!關你屁事!找抽是不是?”
    李玄真脖子一縮,做出害怕的樣子,但腳下卻沒動,反而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神神秘秘:“張頭兒息怒,息怒!小的…小的就是看您那‘常勝將軍’這幾天好像…呃…沒啥精神?是不是這夥房的油煙太大,熏著了?還是…夥食跟不上?”
    這話精準地戳中了張虎的痛點。他心疼自己的寶貝蟋蟀,更心疼輸掉的錢。他狐疑地盯著李玄真:“你小子…懂蟲?”
    “懂!懂一點!” 李玄真連忙點頭,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小的在老家,就愛看人鬥這玩意兒。您看——”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裏的竹筒遞過去一點,竹筒口用草莖小心塞著,裏麵傳來“瞿瞿”有力、帶著金屬質感的鳴叫。
    張虎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住了。那叫聲,渾厚有力,一聽就不是凡品!
    “這…這是?” 他眼神裏的凶戾被好奇和一絲貪婪取代。
    李玄真獻寶似的輕輕拔掉草莖,將竹筒口對著張虎:“您瞧瞧!小的今早在柴堆底下抓到的,看著挺精神,想著您可能…呃,喜歡這玩意兒?特意給您抓的!小的看您那‘常勝將軍’最近胃口不好,興許是水土不服?您試試這個?說不定能提提神!”
    竹筒裏,那隻頭頂暗紅斑紋、身披“鐵甲”、大牙猙獰的“鐵頭大將軍”正焦躁地爬動著,氣勢洶洶,一看就是好鬥的狠角色。張虎的眼睛瞬間亮了!他這種半吊子玩家,也能看出這隻蟲比他那蔫了吧唧的“常勝將軍”強了不止一籌!
    他一把搶過竹筒,仔細端詳著,臉上的橫肉都舒展開來,嘴角甚至咧開了一絲笑意:“嘿!有點意思!個頭大,牙口好,精神頭也足!狗蛋,你小子…有點眼力見兒啊!” 他滿意地拍了拍李玄真的肩膀那力道拍得李玄真一個趔趄,差點趴下)。
    情報網的初步建立:廢丹房與雜役小比
    成了!李玄真心中狂喜,但臉上依舊保持著謙卑的笑容,腰彎得更低了:“張頭兒您喜歡就好!能為張頭兒分憂,是小的福分!”
    他趁熱打鐵,借著張虎心情正好主要是看到新蟲有望翻盤),裝作不經意地、帶著點鄉下小子初來乍到的懵懂和好奇,開始旁敲側擊:
    “張頭兒,您見識廣,小的初來乍到,啥也不懂,就怕不小心犯了忌諱。咱這青雲宗外門,除了夥房,還有啥地方是咱雜役不能去的?或者…有啥規矩是萬萬不能碰的?” 他一邊問,一邊用敬畏崇拜的眼神看著張虎。
    張虎正沉迷於欣賞新得的“猛將”,聞言頭也不抬,隨口道:“規矩?規矩就是老子的話!不該問的別問,不該去的地方別去!像後山禁地、內門弟子居所、丹房重地這些地方,你們這些雜役靠近了被打死都沒人管!”
    “丹房?” 李玄真捕捉到這個詞,心中一動,臉上卻更顯茫然,“丹房…是煉丹的地方吧?仙丹啊!那肯定守衛森嚴吧?”
    “哼,煉丹的地方當然森嚴,不過…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人管。” 張虎得了好蟲,心情舒暢,話也多了起來,“丹房後麵有個‘廢丹房’,專門倒那些煉廢了的毒渣子,臭氣熏天,鬼都不願意去!那地方倒是沒人管,不過老子警告你,不想死就別往那兒湊!那些廢丹廢渣,沾上一點都能要了你們這種凡夫俗子的命!” 他警告著,語氣裏帶著對“廢丹房”的嫌惡和對李玄真等雜役的輕蔑。
    廢丹房!無人看管!李玄真牢牢記住了這個地點os:“毒渣子?沒人要?聽起來…像是個撿破爛的好地方啊?”)。
    “是是是,小的記下了,絕對不去!” 李玄真連連點頭,又換了個方向,“那…張頭兒,咱雜役除了幹活,還有啥出頭之日不?比如…有沒有啥比試啊,能讓上頭仙長看中的?” 他問得小心翼翼,帶著底層小人物對“上升渠道”那點渺茫的幻想。
    “出頭?” 張虎嗤笑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李玄真,“就憑你?下輩子吧!老老實實劈你的柴!”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麽,“不過…要說比試,倒也有。每年開春,外門各雜役區會搞個‘雜役小比’,就是些力氣活兒比賽,劈柴、挑水、負重啥的。贏了的前幾名,能得點賞錢,或者…調去輕鬆點的雜役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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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役小比!李玄真心中又是一亮os:“力氣活?比賽?賞錢?調崗?這不就是給老子準備的舞台嗎?!”)。他立刻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和“不自量力”的向往:“還有這種好事?張頭兒,您見多識廣,這比試…難不難?有沒有啥門道?”
    “門道?” 張虎掂量著手裏裝著“鐵頭大將軍”的竹筒,看在它的份上,難得“提點”了一句,“門道就是力氣夠大,手腳夠快!還有就是…別得罪管事!行了行了,問那麽多幹嘛?滾去幹活!再磨蹭,今天的柴翻倍!” 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顯然耐心耗盡,心思已經飛到怎麽用新蟲找孫猴子報仇雪恨上去了。
    “是是是!謝張頭兒指點!小的這就去劈柴!保管讓您滿意!” 李玄真點頭哈腰,麻溜地退開,抓起斧頭,對著那根鐵疙瘩般的鐵紋木狠狠劈下!
    “鐺!” 火星四濺!反震力傳來,卻被體內那股流轉的熱流和腰間令牌的冰涼感悄然化解大半。
    他一邊劈砍,一邊回味著剛才套到的信息:廢丹房,無人看管,危險但可能有“寶”;雜役小比,力氣活比賽,是底層雜役唯一可能的出頭機會。
    再看看張虎正喜滋滋地擺弄著他的新寵“鐵頭大將軍”,李玄真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內心彈幕瘋狂刷屏:“搞定!情報到手!一隻蟲換頓飯,值!廢丹房…雜役小比…張扒皮,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他感覺手中的斧頭,似乎都輕快了幾分。這波“蟋蟀外交”,血賺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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