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克扣之辱與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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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房的日子,如同被架在文火上慢燉,每一刻都煎熬著血肉與精神。李狗蛋——或者說,在心底深處已紮根的“李玄真”——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反複捶打的鐵胚,在張虎這座無形的鐵砧上,承受著日複一日的鍛打。劈柴、挑水、挨罵、啃著能硌掉牙的窩頭,循環往複。唯一支撐他的,是腰間令牌那絲微弱的冰涼,是體內那股在劈砍中日益壯大的熱流,以及深夜通鋪上,王鐵柱偶爾分享的、帶著爐灰焦香的雜糧餅。
身體的疲憊與饑餓如同跗骨之蛆,但更磨人的,是對“月例”那點渺茫希望的等待。兩塊下品靈石,一瓶劣質辟穀丹——這是張虎在“蟋蟀外交”心情大好時,不經意間透露的、屬於外門雜役丁字區夥房的“福利”。對李玄真和王鐵柱而言,這不啻於沙漠旅人眼中的甘泉。靈石,那可是傳說中的仙家貨幣!能買吃食,能買傷藥,甚至…傳說中能輔助修煉!辟穀丹再劣質,也比硬窩頭頂餓!
“月例”發放日:壓抑的期待
這一天,夥房的氣氛明顯與往日不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躁動,如同暴雨來臨前的悶熱。雜役們依舊在勞作,但動作間少了幾分麻木,多了幾分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瞟向夥房內院張虎那間獨立小屋的方向。就連劈柴的“鐺鐺”聲,似乎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李玄真沉默地劈著柴,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黝黑的鐵紋木上,瞬間蒸發。他強迫自己專注於每一次呼吸與發力的協調,引導著體內熱流抵抗疲憊。但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在反複念叨:“兩塊靈石…兩塊靈石…哪怕隻拿到一塊,也能讓柱子想法子弄點肉渣補補身子,這小子最近臉色更差了…”
王鐵柱在離他不遠處清洗著堆積如山的碗碟,冰涼的井水凍得他手指通紅。他低著頭,動作機械,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發白的指節,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與期待。兩人目光偶爾在空中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對那點微薄“希望”的渴望,以及一絲深藏的、對張虎本性的不祥預感。
張虎的“規矩”:赤裸的掠奪
日頭偏西,夥房最繁重的活計告一段落。就在眾人強忍的期待幾乎要繃斷時,張虎那間小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張虎腆著肚子,慢悠悠地踱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灰撲撲的布袋和一個粗糙的瓷瓶。他臉上掛著一貫的橫肉,三角眼掃過院中瞬間停下手中活計、目光齊刷刷聚焦過來的雜役們,嘴角咧開一個混雜著得意與輕蔑的笑容。
“都停下!排好隊!領月例了!” 張虎的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雜役們立刻騷動起來,迅速在院中排成歪歪扭扭的兩列,李玄真和王鐵柱被擠在隊伍的中後段。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張虎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他開始點名,叫到名字的雜役上前,恭敬地伸出雙手。張虎從布袋裏摸出兩塊指甲蓋大小、散發著微弱乳白色光暈、內裏仿佛有霧氣流轉的石頭——下品靈石!接著又從瓷瓶裏倒出幾顆灰撲撲、氣味寡淡的藥丸——劣質辟穀丹。
拿到東西的雜役,臉上瞬間綻開難以抑製的激動和滿足,緊緊攥著靈石和丹藥,如同攥住了救命稻草,飛快地退下,躲到角落仔細查看,生怕被人搶了去。
隊伍一點點縮短。終於,輪到了王鐵柱。
王鐵柱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忐忑,上前一步,伸出因常年勞作而粗糙皸裂的雙手,微微顫抖。
張虎瞥了他一眼,三角眼裏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他慢條斯理地從布袋裏摳摳搜搜摸出半塊明顯是從完整靈石上敲下來的、邊緣參差不齊的靈石碎片。那碎片的光暈黯淡許多,裏麵的霧氣也稀薄得可憐。接著,他又從瓷瓶裏仔細地數出三顆顏色最灰暗、個頭最小、甚至帶著點可疑黑點的辟穀丹,“啪嗒”一聲丟在王鐵柱手心。
“喏,你的。” 張虎的聲音平淡,仿佛在施舍路邊的野狗。
王鐵柱愣住了,看著手心那寒酸的半塊靈石和三顆次品丹藥,臉瞬間漲得通紅。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屈辱的怒火,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麽。
“怎麽?嫌少?” 張虎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臉上的橫肉繃緊,煉皮境三重的氣息隱隱壓了過來,“新來的,孝敬前輩是規矩!懂?”
那“懂”字咬得極重,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王鐵柱渾身一顫,眼中那簇憤怒的火苗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熄滅,隻剩下灰燼般的屈辱和恐懼。他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嫩肉裏。在張虎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目光逼視下,他最終艱難地低下頭,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幹澀嘶啞、幾乎不成調的字:
“……懂。”
雙手捧回那點可憐的東西,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李玄真的“謝恩”:隱忍下的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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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李玄真。
他默默上前,站到張虎麵前。臉上早已切換成那副標準的、帶著幾分憨傻和馴順的表情,腰微微躬著,眼神低垂,不敢與張虎對視。他伸出手,手心向上,姿態謙卑。
張虎如法炮製,同樣丟過來半塊黯淡的靈石碎片和三顆最次的辟穀丹。動作隨意,仿佛在處理垃圾。
“你的。” 張虎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狗蛋啊,規矩,懂?”
李玄真感覺一股邪火“騰”地一下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扭曲!胸腔裏的熱流瞬間奔湧加速,帶著一股狂暴的力量感衝擊著四肢百骸,腰後的令牌傳來清晰的冰涼感,拚命壓製著這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意。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瞬間刺破了剛剛在劈柴中磨出的水泡,尖銳的刺痛混合著極致的屈辱,讓他渾身都在微微發抖。他死死盯著手心那點可憐的東西,仿佛看到了張虎那張肥臉上得意的獰笑。
“忍!忍!現在衝上去…就是找死!就是害了柱子!” 求生的本能和黑風寨磨礪出的陰狠,如同最沉重的枷鎖,死死鎖住了他的衝動。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雜役的目光,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災樂禍,都聚焦在他身上。
李玄真猛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那卑微的諂媚笑容瞬間放大,甚至帶上了一絲“感激涕零”的誇張。他雙手接過那半塊靈石和三顆丹藥,緊緊攥住,仿佛捧著稀世珍寶,腰彎得更低,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近乎諂媚的順從:
“懂!懂!謝張頭兒教誨!謝張頭兒賞!” 他抬起頭,臉上堆滿了笑容,眼神卻低垂著,避開張虎的視線,“小的明白!孝敬前輩是天經地義!張頭兒您辛苦了!”
內心彈幕卻在瘋狂刷屏,每一個字都像是淬毒的鋼針:“孝敬你大爺!半塊靈石…夠買半斤肉不?三顆狗都不吃的辟穀丹!張扒皮!你給老子等著!這仇記下了!連本帶利!利息按天算!老子要你十倍、百倍吐出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連連鞠躬,姿態卑微到了塵土裏,然後才“誠惶誠恐”地退下,將那份屈辱的“賞賜”塞進懷裏最深處,仿佛要掩蓋那灼人的恥辱。
張虎滿意地看著他這副“識相”的模樣,鼻子裏哼了一聲,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滾吧滾吧,少在這兒礙眼!”
通鋪的夜:半塊靈石的重量
深夜,夥房徹底沉寂下來。潮濕陰冷的通鋪大屋裏,鼾聲、磨牙聲、痛苦的呻吟聲交織。月光透過破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玄真仰麵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毫無睡意。白天那半塊靈石碎片和三顆劣質辟穀丹,像燒紅的烙鐵,燙著他的胸口,更燙著他的心。屈辱、憤怒、殺意,在他胸腔裏翻騰,與體內那股日益壯大的熱流相互激蕩,讓他渾身燥熱。
他側過頭,看向旁邊鋪位的王鐵柱。柱子背對著他,身體蜷縮著,肩膀微微聳動,壓抑著極低的抽泣聲。借著微弱的月光,李玄真能看到他裸露在破衣袖外的手背上,有一道新鮮的青紫色淤痕——那是白天他接過“月例”時,因憤怒而攥拳太過用力,被靈石碎片邊緣劃破皮肉留下的,也可能是被張虎的氣息所懾,自己掐出來的。
一股混雜著心疼和更強烈怒火的情緒湧上李玄真心頭。柱子是他在這冰冷仙門裏,唯一感受到的溫暖。看著兄弟受辱、受傷,比自己挨打挨餓還要難受百倍!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在黑暗中摸索著,掏出了懷裏那半塊黯淡的靈石碎片。它入手微涼,散發著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靈氣波動。對高高在上的仙師而言,這或許連垃圾都不如,但對他們這些掙紮在最底層的雜役來說,卻是改變一點生存境遇的希望。
他輕輕碰了碰王鐵柱的肩膀。
王鐵柱身體一僵,停止了抽泣,慢慢轉過身來。月光下,他眼睛紅腫,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看著李玄真,眼神裏充滿了委屈和茫然。
李玄真沒說話,隻是攤開手掌,將那半塊靈石碎片輕輕放在王鐵柱同樣粗糙的手心裏。然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王鐵柱愣住了,看著手心那半塊微涼的靈石,又猛地抬頭看向李玄真,眼中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狗蛋哥…這…這是你的…我…我不能要!”
李玄真搖搖頭,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拿著,柱子。想法子弄點吃的,或者…買點傷藥,揉揉手。” 他指了指王鐵柱手背上的淤青,“哥…自有辦法。”
他頓了頓,黑暗中,那雙低垂的眼眸深處,冰封的寒潭下,是洶湧的暗流與刻骨的決心:“這點東西,算個屁!以後…哥給你掙整塊的!掙大把的!”
王鐵柱看著李玄真黑暗中依舊明亮的眼睛,感受著手心那半塊靈石微不足道卻重若千鈞的分量,以及話語中那份沉甸甸的承諾和壓抑的怒火,鼻子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緊緊攥住了那半塊靈石,仿佛攥住了黑暗中唯一的火種。
“嗯!” 他重重地應了一聲,聲音帶著哽咽,卻充滿了信任。
就在這時,一直蜷縮在李玄真腳邊、似乎已經睡著的二哈,突然動了動小腦袋,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閃爍著比平時更靈動的光芒。它的小鼻子使勁嗅了嗅,目光精準地落在了王鐵柱緊握的拳頭上——那裏,正滲出那半塊靈石極其微弱的靈氣。二哈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嗚嗚”聲,帶著一絲渴望,但並沒有撲上去,隻是歪著頭,好奇地看著。
李玄真注意到了二哈的異常os:“這小東西…對靈氣越來越敏感了?”),但此刻無暇細究。他拍了拍王鐵柱的肩膀,示意他收好東西,安心休息。
通鋪重歸寂靜,隻有壓抑的呼吸聲。李玄真閉上眼睛,體內那股熱流在憤怒的催動下,似乎運轉得更快了一些。那半塊靈石,不再是簡單的月例,它成了屈辱的象征,也成了點燃反抗之火的火種。張虎那張肥臉,在他腦海中愈發清晰,也愈發可憎。隱忍,是為了積蓄力量。而力量的種子,已在極致的屈辱和守護的信念中,悄然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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