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一詩道盡兩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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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吸力不僅針對眾人的“道”與“意”,更仿佛有意識般,主要鎖定了呂序!
似乎這變異道種,對呂序身上那種,“融匯百家,歸於秩序”的特質,產生了某種本能的渴求!
呂序眼中精光爆閃:“來得好!”
他竟不抗拒這股吸力,反而主動放開身心,將自身那雜家秩序之道,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與那變異道種建立鏈接!
嗡——!
道種光華大放,灰白與七彩之色瘋狂流轉、糾纏,竟暫時壓製了內部的劇烈衝突,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一股遠超先前的磅礴道韻,混合著冰冷的秩序感,如同醍醐灌頂般,瘋狂湧入呂序體內!
“呃啊——!”
呂序發出一聲,似痛苦又似歡愉的長嘯,周身氣息以恐怖的速度暴漲!
那身普通白衣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其上開始浮現出若隱若現的、由無數細密文字和圖紋構成的篇章虛影,隱約可見勸學、察今、重己等篇目名……
赫然是《呂氏春秋》的意象!
他的麵容在道韻衝刷下,也開始變得模糊、扭曲。
最終,那張普通的臉龐,如潮水般褪去,顯露出一張截然不同的麵容——
寬額,細目,鼻梁高挺,嘴角習慣性抿著,帶著一種商人的精明與政客的深沉,更有一種埋藏極深的、屬於學究的偏執與傲然。
“是……是你?!”
蒙毅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吐出兩個字,
“呂……不韋?!”
李慕白、鄒行等人亦是如遭雷擊!
呂不韋!
大秦前相邦,雜家巨擘,呂氏春秋的編纂者!
他……他怎會在此?還成了天庭之人?!
呂不韋此刻已無需掩飾,感受著體內與變異道種初步鏈接,帶來的磅礴力量與無盡知識,聽著那聲充滿驚愕的“呂不韋”,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難明的神色。
有追憶,有苦澀,有自嘲,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堅定。
“不錯,正是老夫。”
呂不韋的聲音變得蒼勁了些,帶著久居上位的餘韻,
“很意外麽,蒙家的小子?還有你們這些……後輩。”
“你為何……投身天庭?!”
蒙毅握劍的手都在顫抖,這比遇到任何強敵,都更讓他感到一種信念的衝擊。
呂不韋,曾是大秦的相邦,即便最終被始皇貶斥,但其學說,其編纂呂氏春秋,欲“兼儒墨,合名法”,為秦立萬世之法的抱負,某種程度上亦是人族先賢之一!
“為何?”
呂不韋笑了,笑聲中卻無多少歡愉,“因為老夫前世,看夠了!也受夠了!”
他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那遙遠的鹹陽。
“老夫以商賈之身,投資於微末,助異人歸秦,扶立今上……嗬,你們那位始皇帝。
老夫聚門客三千,匯天下英才,耗盡心血編纂呂氏春秋,為何?
非為一己私利,乃是為這煌煌大秦,尋一條長治久安、包容並蓄之道!
法家嚴苛,可定一時之亂,難養萬世之氣!
儒家仁厚,可安民心,卻易生迂腐!
老夫欲取百家之長,去其短,熔於一爐,鑄就真正適合一統帝國的雜家王治!”
他的語氣陡然激動起來,帶著壓抑千年的憤懣與不甘:
“可結果呢?今上雄才大略,然其心……
隻容得下絕對的掌控,隻信那‘以法為教,以吏為師’!
老夫的呂氏春秋,被他視為分權之論,忤逆之言!
嫪毐之亂後,一杯鴆酒,便將老夫畢生心血,連帶那三千門客的智慧,盡數付之東流!
老夫的道,秦不要!人不要!”
他猛地指向,那正在與他交融的變異道種:
“但天要!天庭要!
他們能給我實現抱負的舞台,給我超越凡俗的力量,給我將秩序與兼容,推向極致的可能!
這道源靈種,蘊含百家源頭道韻,正是補全我呂氏春秋,將其升華為天道秩序的最佳資糧!
前世秦不要的,今生,老夫便以此天規,重塑之!”
話語如刀,剖開曆史塵埃,也剖開了呂不韋那複雜而執拗的靈魂。
他不是簡單的背叛,而是理想在人間破滅後,轉向了更宏大、也更冷酷的“天”去尋求實現。
“荒謬!”李慕白斥道,
“你所謂兼容並蓄,如今卻依附於,屠戮我輩的天庭!
你所謂天道秩序,不過是冰冷無情的傀儡之序!
呂不韋,你已墮入魔道!”
“魔道?正道?”呂不韋冷笑,
“成王敗寇,道之所在罷了。今時今日,老夫便讓你們看看,何謂……真正的雜家天序!”
他雙臂猛然張開,那呂氏春秋的篇章虛影,與變異道種的光芒徹底交融!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降臨,既有百家道韻的浩瀚駁雜,又有天庭秩序的冰冷嚴整。
更有一股呂不韋自身強烈的立言、立法、為萬世開太平的意誌!
蒙毅等人的合擊,在這初步成型的雜家天序領域麵前,如同冰雪消融,再難構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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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那龐大的領域之力,死死壓製,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呂不韋的氣息與那道源靈種越發契合。
最終,在一聲仿佛開天辟地般的清鳴中,那團變異的道源靈種,化作一道灰白為主、內蘊七彩流光的混沌氣柱,徹底沒入呂不韋的眉心!
他周身氣勢轟然突破某個極限,雖未真正跨越大境界,但給人的感覺已截然不同。
仿佛他自身,便成了一部行走的、活著的、蘊含無限可能的道典!
塵埃落定。
呂不韋獨立台心,俯瞰著下方無力再戰、神情各異的眾人。
他眼中的狂熱與激動漸漸平複,又恢複了那種深沉的平靜。
他輕輕撣了撣,並無灰塵的衣襟,似在緬懷,又似在告別。
良久,他悠悠吟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更仿佛透過此界規則,回蕩在問道天途的某個層麵:
“奇貨當年居邯鄲,一字千金纂呂覽。
帝王心術終成空,仲父虛名徒招讒。
鴆酒穿腸意未冷,魂歸星海叩天關。
今執道源融萬法,重定春秋世界寬。”
詩句平白,卻道盡了他前世作為商人、政客、學者的起伏。
道盡了投資、著書、權爭、被棄的際遇。
更道出了死後魂靈不昧、轉投天庭的抉擇,以及今生執掌天規、融匯萬法、欲重定秩序的宏願。
兩世心境,盡在這五十六字之中。
吟罷,呂不韋不再看台下眾人一眼,身形緩緩變淡。
與那尚未完全穩定的新得道種之力一同,就此消散於問道台上空。
他沒有下殺手。
或許在他今世眼中,蒙毅等人已不配稱為對手,又或許,留下這些見證了,呂氏新道誕生的人,本身也有其意義。
隨著呂不韋攜道種離去,那高聳的問道台發出隆隆哀鳴,其上承載的百家道韻迅速枯竭、消散,連石質都開始變得灰白、脆弱,仿佛失去了所有靈性。
整個春秋世界的光芒都黯淡了三分,天空中那些代表百家思想的符文星辰,也隱去了大半。
春秋世界,機緣已奪,道種已失,試煉實質上提前結束。
殘存的天驕們麵麵相覷,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有道心受挫的茫然,以及一種目睹了,某種可怕事物誕生的深深不安。
而這場變故的漣漪,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著問道天途的其他六重世界擴散開去。
宋明世界:
正在破解一處複雜機關城的墨璿。
忽然感到手中演算的天地元氣軌跡,發生了微妙的偏轉。
原本有序的“理”與“數”之間,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強製秩序”感,使得推演難度憑空增加,許多基於原有道韻規則的解法突然減弱。
她愕然抬頭,仿佛聽到世界底層規則,傳來一聲細微的“咯吱”異響。
魏晉世界:
於竹林中對抗心魔、堅守本心的柳清塵。
驟然發現周遭的世俗洪流幻象中,除了原有的誘惑與同化。
竟多了一種冰冷的、試圖將一切不同聲音規範化、序列化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不同於魔音的直接侵蝕,更像是一種無形的框架,要將他獨特的劍心風骨,也納入某個整齊劃一的模子裏。
他清嘯一聲,劍意愈發孤高銳利,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秦漢世界:
血戰中的王離及其麾下。
猛地感覺那鐵血兵陣中上古戰魂的衝擊,多了一股詭異的紀律性。
不再是單純的悍勇與殺意,攻擊變得更有層次、更有效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調控。
隋唐與近代世界:
這兩個世界的天驕們。
無論是嚐試融合萬法,還是打破枷鎖,都隱約感覺到。
可供他們融合,或打破的素材與規則,似乎正在發生,某種緩慢而堅定的標準化傾向。
一種試圖將一切多樣性,納入統一框架的“序”之陰影,開始籠罩在混亂與創新的上空。
所有世界的護道人或暗中觀察者,無論屬於何方勢力,都在此刻心生感應。
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文明長河的源頭方向,眉頭緊鎖。
他們能感覺到,一個變量被引入了。
這個變量本身,攜帶著百家道韻,卻又被天庭秩序深度改造,更融合了一個極其頑固、充滿實踐野心的強大意誌。
它就像一顆投入清水的複合染色劑,正在緩慢而不可逆地、改變著整個問道天途的底色。
最終,那橫貫諸界的文明長河,其流淌的波濤,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在長河盡頭的虛無之中。
那代表著最終試煉的未來世界。
原本靜靜懸浮的、代表著無限可能性的文明火種裏,有幾顆的顏色,悄然染上了一絲極淡的、灰白與七彩交織的異色。
其中一顆異色火種,內部光影變幻。
隱約顯化出一部攤開的、不斷自動書寫修訂的宏偉典籍虛影。
典籍上空,似有一雙冷靜而充滿野心的眼睛,緩緩睜開,望向了長河中,那些正在其他世界奮戰的、最璀璨的火種……
春秋之爭落幕,呂氏攜種登天。
而這場以問道為名的浩大棋局,因這枚特殊棋子的落定,開始滑向更加莫測而激烈的終盤。
真正的道爭,或許此刻,才剛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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